刘仙人
现代江南象棋名家刘忆慈,三十年代起崛起于浙江杭州的棋坛“喜雨台”,五十年代中期,参加建国后的全国象棋绵标赛中,获得两次全国季军和一次全国第五名,并以“仙人指路”的开局,创辟富有特色的新棋路,被棋界称为“刘仙人”。至1982年逝世止,驰誉沪、浙、苏、穗、京、津等省市棋坛40余年,成为建国初期的象棋国手之一。刘忆慈生前还是杭州市政协委员。
比赛现场
1956年全国象棋个人锦标赛第一届在北京举行,王嘉良、杨官璘、何顺安、李义庭刘忆慈、侯玉山闯入决赛。
1960年全国个人赛,王嘉良、胡荣华、刘忆慈、杨官璘,朱剑秋等。
一、因棋招亲
刘忆慈,小名葆奎,身高够1.75米,方面大耳,气宇轩昂,为人作风正派,待人接物和蔼而严谨。1916年出生于杭州,自幼酷爱象棋,1928年送徐春泉所开的油纸(伞)行当学徒。徐春泉为杭州著名的象棋高手,有棋坛“豹子”之称,是“喜雨台”棋楼的“五虎一豹”之一。徐在店内找人弈棋,允许学徒刘葆奎在旁观看,也带动刘的棋艺提高。后来,刘在观战中,谈及着法时,颇有警惊之著,引起了徐春泉的注意,在缺少棋伴时,也要刘忆慈作个对手。从此,刘的棋艺进一步得到锻炼和提高。二十年代初,杭州喜雨台的象事活动处于高峰,名棋手层出不穷,有著名的“五虎一豹”,更有拔尖于省际的张观云和徐春林。刘忆慈在抽空去喜雨台学棋时,师承张观云和关春林。
有一次,“豹子”找刘忆慈下棋,划以“飞象局”开局,不久即进入紧密的细战之中,“豹子”在使出浑身功夫之后,仍未能持得先手,相反,却在细战之中被刘的马炮“粘住”,由后手转入被劫,最后被刘扳倒。徐以浙江名棋手的身份,竟被一个近二十岁的小伙子击败,初扰悻悻,但不久即纳入怜才爱才之意。
徐春泉有小女儿,少刘忆慈三岁,在店内和刘朝夕相处,互有好感,徐春泉看在眼里,决意招刘忆慈为婿,以便由他接掌门户。1933年秋,刘忆慈终于成了徐记纸伞店的乘龙快婿,这就是被浙江棋界传诵一时的因棋招亲的故事。
刘忆慈成了徐春泉的女婿之后,除了帮助丈人照料店铺外,有条件去杭州的著名棋楼喜雨台下棋,棋艺更进一步提高,基本上和喜雨台的“五虎一豹”齐名。为了进一步切磋技艺,也常常去上海和当时的沪上名手交流。1936年前后,杭州的棋坛十分活跃,城南俱乐部举办了“杭州市象棋名手邀清赛”,被邀者为“五虎一豹”中的李嘉春(后期人称老毛儿)。赵金荣(人称板刷阿荣)、蔡阿福(被称菜地阿福)、张益荣(小麻子)、冯楣荪(阿青)和徐春泉(豹子),以及新秀董文渊和刘忆慈。比赛这些天,油纸伞店暂停营业,翁婿双双上阵,比赛结果刘忆慈夺得第二,于是正式成了杭州的名棋手。
抗日战争期同,杭州陷人敌手,油纸伞业十分不景气,刘忆慈另立门户,在庆春路乌龙巷口开设“大华煤店”,做柴炭生意。由于一度经营颇善,有所发展,刘在利用业务往来推销柴炭之便,常去上海、南京等象棋名手荟萃之地交流技艺,常常在“大世界”和天蟾荼楼弈棋,并和上海的名棋手朱剑秋。朱寿颐、李武尚、叶景华等作交流赛。由于刘的棋风扎实、棋品较好,在上海等地影响较好。为此,上海棋界都知道杭州除了董文渊外,还有一个刘忆慈,是江南名城杭州的两根新兴棋柱子。
二、高洁棋品
旧时,棋界有所渭“书房棋”和“茶馆棋”之分。所渭名房棋,是指学习过棋谱如《橘中秘》《梅花谱》《心武残篇》《百局象棋谱》等古代的名棋谱,受过较为“正规”的象棋训练,掌握了开局阶段的各种阵势和残局阶段的各种定式。书房棋大多是有中等文化水平及中等以上“家私”的棋手,属于棋手中的“知识阶层”,刘忆慈一般被视为书房棋中的较好者。而茶馆棋是指一些从未接触过棋书,从不学习阵势和定式的棋手,茶馆棋手大都没有什么文化,有的只认识几个棋盘上的字,他们对于阵势和定式的提高,大多来自实践的摸索。而杭州的董文渊即属于“茶馆棋”。茶馆棋手大都有“博彩”的习惯,有的乃至“非彩”不下,非彩无刺激。
三十年代中期,刘忆慈招亲徐宅后,身份有了变化,弈棋、打谱的条件成熟,刘常找些《橘中秘》《梅花谱》来学。在当时和董文渊比较,刘重于阵地战,在开局方面较优于董,在中局实战时,常失先于董,因为董向以“*”和出妙手著称。在残局阶段,刘又重于定式,而董又以“功夫”见长。为此,在三十年代后期至六十年代前,江南的两大象棋名手董文渊和刘忆慈,一个是以机灵仙逸著称,一个以扎实厚重驰誉。
刘忆慈爰棋的另一特色是不大愿赌彩,更不愿以行棋诈骗赢钱。三十年代成名后,董文渊常常放出风声,邀刘赛棋弈棋,由于彩金较大,刘总是不愿应敌。于是,董就使出激将法,有时提出“二比一”,有时提出“二夹一”。所渭“二比一”是指彩金的二比一,如一元一盘的彩,董赢得刘的得一元,刘胜得董的得二元;所谓“二夹一”者,更是咄咄逼人,则是董让刘一先和二先。但刘仍是不应,任凭董文渊在茶馆棋手中胡吹。
刘还反对在棋赛中使手段,相互串通,他认为这是败坏棋风。如1964年的浙江省象棋赛,在杭州举行,进入决赛的十位棋手,杭州市的占五人(刘忆慈、沈芝松、卫森坤、徐福皮、陈选源),其余为嘉兴一人(高琪),温州二人(朱肇康、周建维),舟山一人(王春林)、金华一人(易顺林)。赛前,杭州的S姓棋手提出“让刘拼高”的策略,因为这十名棋手中,以刘、高的夺标声最高。刘听此言后,不但不表示感谢还表示坚决反对,使S姓棋手落得个十分难堪。后来实战的结果,嘉兴高琪连胜杭州四人,负于刘忆慈,而刘和杭州四人对战中,却是二胜一负一和,亏了三分,为此,尽管刘胜了高,但总分少高琪一分,而屈居第二。如果刘同意不正当的做法,由杭州的四人各输二分,则稳居冠军了。所以棋手中一般反映刘忆慈不结缘、不识抬举,但从这里也可看出刘的高洁棋品来。
刘还具有较嫌逊的美德。1957年夏,其时,刘有全国季军之称。应广东的邀请,和另一小棋手湖北李义庭拟去广州作一次讨抗赛,对手为在华南称为无敌的杨官璘和陈松顺。赴赛之前,刘和李约定在沪会师,并应邀作多场“热身”赛。有一场,在青年合表演,至残局阶段,李为一车一马双士,刘为双车,一般视李可守和。
这时,李霍地站起身,自动认负。但大礼堂的数百名观众,却要求说明,为什么刘必胜李必负。有的还提出,车已占中,马三士紧紧围住帅的身边,请解释如何破士问题。一时,刘尚不知如何是好,李已起身答道:这一局棋是指单车胜马双士的例胜,因力只要换掉一车,即不存在车占中,这样,破士成了必然。这一解释,使广大棋迷长了见识,又使拥戴李的棋迷心服口服。在散场的归途中,刘和李同时出来,刘说:“这棋虽是我胜了,但也可说胜了一半。”表现出很高的棋士风范
三、仙人指路
刘忆慈之所以被称为“刘仙人”,和他对“仙人指路”开局的创新有关。
1956年,全国首届象棋锦标赛在北京开幕,这不但是新中国首次全国象棋比赛,也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的首次全国比赛,对于名棋手们的鼓舞和欢欣可想而知。依据当时的条件,国家决定以城市为单位推举代表,杭州作为省会城市自然名列其中,但名额只有一个。这年初秋,经过初赛和复赛,由刘忆慈对陈选源、卫森坤对金虎城争夺决赛权,结果刘胜陈,卫胜金,最后刘又胜卫,取得出席全国赛的资格。此时的刘忆慈是多么激动呵!
比赛在北京举行,这是一次高水平的竞争,全国名手荟萃,南有“杨无敌”杨官璘,北有“东北虎”王嘉良,西有“四川剑侠”刘剑青,东有细腻绵密的何顺安,都是绝难胜棋的铁对手。要在全国大赛中争得好名次,除了过硬的功夫、较好的体质外,在开局方面有新招式也会起好作用。刘忆慈想到了“仙人指路”,这种开局自己研究了多年,有所创造,该是一显身手的时日了。刘忆慈在此次大赛中,最后取得了季军的好成绩。
到了1957年的第二届全国赛的决赛,刘遇上了“杨无敌”,而且轮到先手,于是走兵七进一“仙人指路”。对于这种开局,“杨无敌”并不陌生,应以炮2平3,殊不料刘忆慈走马二进三而不是马八进七。接著刘架中炮、跳边马、升河炮,演成了较有利的局势,后来又弈成多兵具可胜的局面(结果和局),从而证明了这种开局的实用价值。刘忆慈的这个开局法立即引起了轰动,因为它开创了三四百年来的新路。在对李义庭的对局时刘又用了这种“仙人指路”,刘在这次大赛中又夺得了季军。于是,棋界从此称他为 “刘仙人”。
回头看一看刘的这种创新,既看到他的潜心研究,也应看到师承对他的影响。刘青少年时在杭州两位老师张观云和徐春泉,张对于“仙人指路”很有研究,除了教会他几手外,还对刘说:“棋路变化无穷,我因家里穷,耗不起时间,你可好好研究。”这对刘的影响很大,他悉心研究后,果然有了创新,可以说对得起张老师了。
四、事业为重
解放后,刘忆慈的柴炭店参加公私合营并转了产。政府部门考虑到他的技能特长和经济生活,安排他到杭州市体委任象棋专职教练。从此,他成了一名专业棋手,为浙江省培养少年棋手及参加各项比赛作出较大贡献。
那时,杭州和浙江各地的象棋活功十分活跃。人民游乐场(过去称“大世界”)常举办大型象棋表演赛,通常由卫森坤、沈芝松、李道忠、陈选源等省级名棋手作表演。逢节假日时,棋迷们总想看一看“刘仙人”的表演。当时,原喜雨台的“五虎一豹”因年事已高,棋力已稍逊。每逢邀刘表演时,刘总是毫不推托。有时,绍兴、嘉兴等中等城市的棋手来杭对抗,杭州方面一般派出其他棋手组队,也已绰绰有余,但刘总是亲自带队,而且亲自打第一台,表现出他重事业、轻名气的品性,受到棋界的普遍称誉。
“文革”后期,杭州的象棋活动刚刚打破僵局,其时吴山茶园每天有大型象棋表演赛,由笔者出面主持,刘忆慈对此十分赞赏。1973年国庆节,为了增进棋迷们的兴趣,拟邀请刘忆慈上山作两场表演赛,在选择对手时感到为难,因为省内和刘约略齐名的沈志奕远在温州,若去上海邀清胡茉华、朱剑秋等又感到不便,本地的沈芝松、卫森坤等除名声略逊外,又和刘是老付手,缺乏新鲜感。
笔者考虑到另一位调来杭州尚不久的名棋手张筱洪,张曾获太原市象棋比赛冠军,调扬州市后又连获扬州市象棋冠军,还有过战胜上海名棋手朱永康的战绩。特此意图告知刘忆慈后,刘表示了委婉的谢却,其深层原因是张弈棋常博彩。当实在找不出理想的对手时,笔者只好自己请缨,请棋界“凤凰”孔德庆特告此意,不料,刘忆慈毫无国手架子,表示欣然同意,于10月2日、3日下午两次登山和笔者作两局表演赛,使棋迷们两次得以欣赏他的棋艺。应该说,笔者当时棋艺的名气不及张筱洪,刘忆慈欣然同意和笔者作表演赛,主要是看重笔者对象棋事业的热心和支持。
刘忆慈重视事业,还反映在他对著作的出版上。在两次获全国季军后,刘的“仙人指路”已誉满全国,人民体育出版社约请他写一部“仙人指路”的专著,刘欣然承诺,并为此花了多年的心血,写成书稿后,送交出版社审核。后来刘在参加全国比赛过程中,似乎感到这部书有一个小问题尚需思考,就从出版社要回稿子,拟稍作修改,但不料不久某地抢先出了一本“仙人指路”的书,其内容大致相同,刘忆慈因对出版著作的慎重,而被人抢先出版,而使自己的著作拖了下来。再后文化大革命开始,刘家被抄,书稿被焚毁。文革之后,象棋活动逐步恢复并得到进一步发展,但刘忆慈来不及再写《仙人指路》。而患上了胃癌,他的终生遗撼已来不及弥补,于1982年因病逝世,这是中国象棋技术资源的损失。从这里我们也可看出刘对事业重于名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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