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石峪
人民日报
RENMIN RIBAO
看愚公怎样移山
一沙石峪村当党支部领導群衆艱苦奮鬥十年間
東生
沙石峪在古长城以南,四面立着高山。早先,只有走投无路的穷苦人才到这"鬼哭狼嚎之地"避难谋生。后来,山外的地主嗅到了人烟,立刻像一群饿狗似地扑进了深山、上自山顶、下至山脚,一片一片被瓜分光了。避难人又遭了大难。多年以来,这个好几十户人家的村庄穷得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了,不但外村人,就连本村的人也都不叫它沙石峪,而叫它大狼峪北沟。八路军来了,人们才知道河北省遵化县有个村子叫做沙石峪......
热情等待多数耐心说服少数
沙石峪是个干山沟,"滴水贵如油"。一提起水,人们就像头顶烈日行走在茫茫的沙漠里。每天早晨,男男女女到大狼峪弄水、翻山越岭,往返十几里地。路上一不小心打翻了水桶,有人暗自流泪,有人号哭着要跳涧自尽。夜里,有人梦见下雨,拿着水桶往外跑,原来却是风在戏弄人!
1951年春天,党号召组织起来,由穷变富。永泉大叔说:"没有水,咋个变法?没有水,咋组织也白搭!先请个风水先生来帮咱找水吧?"全村闹开了。风水先生请是不请?多数人赞成请,少数人坚决反对。一道难题摆在党支部面前:服从多数吧,明知行不通,还跟着人们闹迷信,岂不要犯错误?赞成少数吧,多数群众起不来,岂不是一事无成,寸步难行?难哪,难哪!当年跟敌人斗争,好像还没有这么复杂;再苦,群众也熬过来了。今天,"穷"山却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便人不敢相信自己,而把希望寄托给神仙。风水先生究竟该不该请?争论来,争论去,最后决定:请!年轻人一听瞪了眼:怎么,党支部还讲迷信?
风水先生请来了。人们问他:"你这大年岁,弄啥饭吃呢?"他说:"饭好办,猪肉饺子就行。""菜呢?""嗨,菜更好办,炒点羊肉、鸡蛋,再弄点酒,也就过去了。"大伙一听,呆了。永泉大叔说:"好吧,大伙凑凑。只要能找到水,咱就养你的老,天天给你包饺子吃!"风水先生是个瘫子,走路不行,骑驴也不行。于是人们把八仙桌翻过来,找了八个壮汉子轮流抬着他;从山上游到山下,从这山游到那山,整整游了五天。最后,他手往东坡一指:"水在那儿!"
支部*张贵顺带领群众打井了。年轻人嘀咕他:"嗨,看他那股劲,好像水在下边等他哩!"其实,张贵顺满心想挖到的,恰恰不是水,而是比水更贵重、比水更需要的东西﹣﹣群众的觉悟、由穷变富的取之不尽的源泉!
一天又一天,人们在猜着,盼着:到底有没有水呀?谜,破了!大人、小孩奔走相告:"没有水!"人们围在一口死井旁边,相对无言。永泉大叔顿足一吼:"走,把风水先生拖来,埋到井里去!"张贵顺说:"埋他干啥?他是咱一天一块大洋请来的。"老人说:"怪我,怪我!说是四丈五见水,五丈深够用,可咱打了五丈八尺深,越打越干巴,连点潮气也没有呀!"他看看山一般高的石头堆,又望望手上的血泡,伤心地说:"咱没听支部的话,咱......咱对不起......"老人孩子似地哭了。
秋天,县里来了个技术员。他风餐野宿,不辞劳苦,终于在山北找到了水源。永泉大叔含泪带笑地说:"小伙子,咱该留下那些猪肉白面,给你包饺子吃呀!"水的神秘之门被打开了。穷山沟里的人终于看见了一线希望。通过打井,支部既教育了多数群众必须破除迷信,又教育了少数积极分子怎样破除迷信。从此,在沙石峪,修水利比办任何事情都来得顺畅。几个冬天,几个春天,沙石峪人在坚如铁板的石山上,用炸药,用钢钎,用铁镐,凿成了四口水井,一个大蓄水池,十二个小蓄水池。
1959年、1960年的大旱抗过去了;1961年又降下更大的灾:一连八个月,没有下雨雪;所有的水井、水池一一沙石峪人十年的心血呀,干了,全干了!试种四次都没有成功,直到6月10日,庄稼还没种上。太阳似火烧,人心像火烤。社员大会上,多数人主张立刻出发,到大狼峪提水抢种;少数人说种了也活不成,不如等老天开恩。
最后,众人的目光一齐射向张贵顺,仿佛在说:就看你一句话了!张贵顺只说了一句"大伙再琢磨琢磨",会就散了。年轻人直嘀咕:"还琢磨个啥呀?凭他的威望,只要他说声干,谁还不干?""真怪呀,那年请风水先生,他向着多数;可现在咱是多数,他又向着少数了!"
张贵顺在支委会上说:"天大的灾,必得有天大的决心来抗。少数人决心不大,勉强种下去,要是灾情更重,少数就可能变成多数,岂不真是'种了也活不成'?"支部副*刘义凤接着说:"当年,多数人不觉悟,咱只好说服少数人等待多数,不但把风水先生请来了,而且还带头打井。看起来,咱是后退了一步。可这一步是非退不可呀。好比咱走路,面前忽然有个大坑,你必得退几步,准备好,然后才能跃过去,继续往前走。十年来,咱在水利方面有这么大成绩,就是证明。多数不觉悟不能强迫,少数不觉悟也不能强迫。所以,宁肯晚一点,咱也要把少数人说服。人心齐了,气鼓足了,干得就会更快!"性急的支委们被他们说服以后,又分头去说服别人。张贵顺也和"少数派"一起琢磨。他说:"你们看,除了提水抢种,还有啥更好的法子?"人们连连摇头。"那么,提水抢种'是不是最后一条道?从坏处想,种下去可能死,也可能活;不种,岂不是光有死,没有活?凭咱过去的经验,神仙靠不得,天也靠不得,那么,咱靠谁?""靠国家呗!咱就是靠救济粮活过来的。""靠国家,这话不错。可是,咱靠国家,国家又靠谁?"一阵沉默。是呀,国家又靠谁呢?还不是靠咱大伙?永泉大叔一边想,一边望着那口干枯的死井,仿佛听见风水先生在笑哩!他往起一站:"好吧,就是上刀山,咱也跟着上!"人心齐了,气鼓足了。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挑呀抬呀,从大狼峪到沙石峪,从早晨到黄昏。
太阳,好毒的太阳啊,烧得地冒烟,人冒火。支部号召:"共产党员、共青团员们,拿出上甘岭战斗的精神!咱挑的不是水,是粮食!"果然,沙石峪人赢得了丰收。单是八天内抢种的七十三亩玉米,平均亩产五百斤。山那边另一个村,和沙石峪地挨着地,因为等天下雨误了农时,玉米亩产量只有三百四十斤。人们说:真是"不怕不识货,但怕货比货"呀!
爱护群众干劲遵守党的政策
穷山沟缺水也缺土,"粒土赛如珠"。举目一望,沙石峪仿佛就是一片瓦砾场:荒山秃岭上下,遍地皆是石头。地挂在山梁上,"瓢一块,碗一片",一亩地少则有八、九块,多则有八、九十块。夹着沙石的表土只有三、四寸深,下边就是石头了。每年国家要供应沙石峪十几万斤粮食。有人在会公开说:"咱过去是要饭的命,现在是吃救济粮的命。唉,"人志短,马瘦毛长',算咱没出息,看你们年青的吧。"向山要粮确实不如向山要水容易。可是,一旦群众乐意挥舞起铁镐,有很多看起来无法克服的困难,其实都是可以克服的。
"不靠神仙不靠天,艰苦奋斗几十年!"沙石峪人在党的号召下行动起来了。早晨,天空飘着雪花,社员们都在家里取暖。忽然,有人发现山上有人影儿。全村一下传开了:"干部们上山罗!"社员们纷纷拿起"开山斧"-﹣铁镐,奔上北山。刘义凤喊道:"天气冷,你们都回家歇着!""那你们是干啥呀?"干部们在试验。群众要求开发北山,支部反复讨论:值不值得?要多少工?要不要包工?怎么包法?等等,这些问题一直争论不下。」刘文凤说:"咱先上山试试,然后讨论不更好吗?"
第二天,他们上山了,群众也跟着来了。社员们嚷着:"嗨,干就得了,还试验个啥?"有些干部也动摇起来:"干就干吧。"张贵顺说:"不能!天这么冷,雪还下着,必须让大伙休息。长期奋斗,何在乎这一会半会?再说,咱还没筹划好,这么大工程要是闹坏了,那要浪費多少劳力,耽误多大事情?一切都得"三思而后行"啊!"好说歹说,才把群众动员回家。天晴了,一切都筹划好了,工程才正式开始。人们把北山西半边石头撬开,垒起坝阶,整成梯田。
可是,土只有三寸来深。接着,人们又把北山东半边石头撬开,从石头缝里搜出土,垫在西半边的梯田上。如今,半山梯田成行,半山石头如墙,难怪人说:"北山梯田是从别的山上捧来的。"
沙石峪人有个习惯:一到农闲,大伙就琢磨有啥新点子好出。共青团员们提出:义务劳动,劈山填涧!年轻人说干说干开了。铁锤钢钎,叮当响。阎耀连气冲冲地去找支部:"怎么,社员册子上没有咱是怎的?咱还没有老朽哩!"刘义凤笑着说:"六十好几的人,该歇歇啦!"他说:"嗨,你又提起这年岁干啥?早先咱想:年岁大了,一辈子入不了党了,偷偷流了多少泪。可咱六十六岁上还当了共产党员哩!"十五个老人坐在涧边要活干,谁也劝不走。刘义凤无可奈何,说道:"好吧,年轻人搬石头,你们帮着垒一道坝,别让山水把土冲跑了。"老人们喜笑颜开:"那行!"不多久,涧边又聚了一大群人,嚷着:"青年、老年都干了,咱中年还能歇着?""老人都干了,咱妇女还能歇着?"
三十多人的队伍一下扩大到一百多。支部看见这种情形,马上开会研究:群众起来了,怎样才能既不给他们泼冷水,又不使他们的热情浪费一点一滴?支部决定:每天劳动不能超过两小时,而且要记工分。年轻人一听瞪了眼,有的干部直嘀咕:"这算个啥呀?"张贵顺再三地解释:"同志,咱得细水长流嘛!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至于记工分,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多劳多得'不是咱们党一贯的政策么?哪能随随便便不执行呢?""细水长流"了九十天,小山被劈掉了半边,涧里填上了五千多方石头,再铺上一尺多从各个角落搜来的土,一块全村最大的耕地诞生了。多大呢?五亩三分。
十年来,沙石峪人就这样点点滴滴地埋头苦干,开荒三百多亩,使耕地面积扩大了三分之一;七百亩坡地改成了梯田,根本改变了水土流失的严重情况;土层由三、四寸加深到七、八寸;土质也越来越肥。
尊重客观条件加强主观努力
支部一手抓多种,一手抓高产。当初,推广洋白薯的时候,群众都不乐意。到处流传着:"外孙到姥姥家作客去了,欢蹦乱跳的一个娃呀,吃了洋白薯就鸡蛋,唉,给毒死啦!"张贵顺一再地说:"这是谣言,咱可不能上当。"可是,群众始终不信他。
有一天,他把大伙请到家里,说道:"这是炒鸡蛋,这是洋白薯,我吃给你们看!"人们嚷起来:"别吃呀!别吃呀!"张贵顺吃了。谣言被戳穿了,许多人还是不愿种。张贵顺又一再宣传别村栽洋白薯的好处,有人却说:"那是别村,咱这儿是沙石峪!洋白薯究竟有啥好处,咱没见着,你也没见着呀!"张贵顺一想:这话说得在理。于是,他种了一亩试验田,秋天找社员一块来收,当场一称:亩产量几乎比本地白薯高一倍!群众信服了。
有些年轻人常常责怪老农保守:种棉花啦,种麦子啦,玉米授粉啦,人工授精啦,等等,老人们好像都反对。可是,党支部一直教育青年:老农的经验多着哩!要好好向他们学习!生产上很多点子不都是老农出的么?在沙石峪,老农座谈会每季开,遇到重大问题随时开,这也成了一种习惯。有一次,一位老农在闲谈中说:"白薯地里套种玉米,兴许能多打粮。"支部马上发动大伙讨论,有人说行,有人说不行。行不行?试验!第一年,四个生产队种了四块试验田,收了玉米,却少收了白薯。反对的人更多了。支部又向老农求教。大家琢磨好久,说这么着:玉米一过清明就种,到了立秋就割,那时,白薯长得正旺,需要给它腾出阳光。第二年试验结果,三个队都挺好,就是赵队长的试验又失败了。大家主张立刻在全村推广,赵队长却说:"不行,我还得再试一年。"人们批评他保守。张贵顺说:"不能这么讲。我看,赵队长是对的。尽管一个村,各队条件也有不同。你们试验成功了可以推广,他还得再试验。"第三年,赵队长试验成功了。从此,白薯地除了收白薯,一般每亩平均还能收百把斤玉米。
从合作社成立以来,支部年年种试验田。试验田有各式各样,但目标是一个:试验为了推广,不是为了装饰,而推广又必须是在"咱沙石峪的"和"目前可能的"条件之下来进行。第四生产队是以年年完不成包产任务闻名的、究竟是啥道理?谈来谈去、总是一个结论:"二流子地长不出好庄稼!"张肃顺说:"各对具体条件的确不一样、可是、基本条件是相同的。咱村的地差不多都是二流子地呀!三个队都能年年超产、为啥四队就那么特别呢?、四队的人听了很不服气:哼、你来试试!"张贵顺说:"好吧、咱去试试。”
支部研究以后、邀请四队社员开会、请他们挑一块"不能种庄稼"的最坏的地给支部试验小组。有人站起来说:"请问、你们打算施多少肥?"这个问题好厉言呀!人们正是嚷嚷肥料不够地才瘦的啊!张贵顺笑着说:"你们施多少,咱施多少、而且请你们来施、种子也不特殊”。
秋天、支都在南山背荫场种的一亩试验田,收了一百八十多斤谷子、而紧候着的二十多亩同样的地、平均只打三十来斤、相差这么大、秘密在哪?不在天、不在地,而在于人。念念不忘"古人言":"人吃肉、地吃粪”;“勤耕不如懒施粪”。等等,这些话确有道理。粪多当然最好,可是、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粪一下不可能那么多,怎么办?就要在其他方面、特别是在管理上下功夫了。
“耕三耙四耪八遍";镐头响、庄稼长";"苗薅一寸,赛如施粪”;“不怕下雨晚、就怕锄头赶"一一这些也是应该念念不忘的"古人言"啊!四队社员总结、推广了支部实验田的经验,并且利用冬闲广开肥源、积极创造比过去更的客观条件、这样、第二年,四队就由亏产队变成了超产队。而南山背荫场那二十多亩谷子地、平均亩产量也由三十多斤跳到一百一十多斤。人们开始懂得:客观条件尽管一样,实际结果也有不同。这就看"事在人为”了。如果顺着客观规律加强主观努力、那就像"好钢用在刀口上",如果违背了客观规律,主观上再努力、那也好比"鲜花插在牛粪里"。
计划牢靠实在,执行坚决彻底
"事在人为"这句话,往往各有各的理解。有一次,在上边开会,讨论粮食生产计划,许多人都把指标定得很高,张贵顺却说:"咱沙石峪粮食亩产量恐怕只能达到三百五十斤。"会散了,有位热心肠的人跑去找他谈话:"贵顺同志,你是咱全省的劳动模范,大伙对你希望很高,可你......唉,真叫人泄气呀!"张贵顺慢腾腾地说:"咱村要达到亩产三百五,还得加把劲哩。""你不是爱说'事在人为'吗?为啥......""不错,咱是爱说这句话。可'事在人为'决不等于人愿意咋样就能咋样。咱们共产党不是最讲究'实事求是'吗?""光讲'实事求是'不行呀!我提醒你:有的干部因为保守受了批评,你还看不到?""咱是庄稼人,受了批评,还是庄稼人。只要符合党的原则,咱怕啥?"自然,张贵顺没有受到处分。相反地,他这种实事求是、坚持真理的态度,博得了人们的尊敬和赞扬。
不过,张贵顺说:"这有啥可夸呢?咱从1939年加入党,党一直就是这么教育咱的。当初,刘义凤跟我一道给八路军跑情报,敌人有多少人,多少马,多少枪,多少炮,必须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每一回,尽管咱说:'保准没错!'可八路军还总是问咱:情况是这样吗?到底真不真呀?完全可靠吗?有时简直问得你心烦。可又想:这是应该的嘛!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党教导咱做任何事情都得脚踏实地,一是一,二是二,不能弄虚作假。领导生产好比打仗,兴许比打仗还要复杂,不脚踏实地能行吗?不实事求是能行吗?"
计划要牢靠实在,明确简单;从群众到干部,充分酝酿,充分讨论;一经决定,就得坚决执行,贯彻到底﹣-这是沙石峪支部领导工作的一条重要经验。对于执行中的问题,支部检查及时,解决及时;并且善于利用活的事实来教育干部。去年夏天,雨后抢种任务急,支部决定实行小组包工,三天抢种完白薯。第一天,一队九个弱劳力半天栽了九亩白薯,二队十一个强劳力半天只栽了七亩。为啥会这样?原来,一队执行了包工制,二队没有执行。张贵顺在支委会上说:"保义,你是支委,为啥带头违反支部的决定呢?"保义说:"我自己跟着*,看见大伙都挺带劲,以为不包工也可以......"刘义凤说:"保义呀,你要知道,群众的潜力大得很哩!"支委李述君说:"领导领导,就是要想方设法把群众的力气统统'领导'出来嘛!" 张贵顺说:"咱常讲'思想大如力气',思想通了,力气就会更大。可是,思想真正要通,不能光靠嘴去动员,还要靠制度来保证。包了工,不但能'多劳多得',而且能使大伙责任明确,目标具体,有个指望,有个奔头。因为包工好,支部才作了决定,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不执行呢?"下半天,二队按照支部的决定实行了包工,结果栽了十五亩白薯,上半天没有包工,只栽了七亩。年轻的保义这才从心眼里接受了支委会对他的批评。
虽然走了些弯路,支部规定的三天栽完白薯的计划还是彻底实现了。小计划如此,大计划更是如此。张贵顺代表沙石峪向上级提出的粮食亩产三百五十斤的计划指标,基本上实现了。请看岳各庄公社沙石峪大队:粮食亩产量,自1958年人民公社成立以来四年间,每年平均是三百四十八斤,1952年办起合作社以后六年间,每年平均是一百九十六斤,而从前只有七、八十斤;粮食总产量,公社四年几乎跟合作社六年一般多。从1957年起,沙石峪不再向国家要粮,第一次卖粮五千六百斤给国家,1958年卖了四万斤,1959年卖了五万七,1960年卖了六万三,1961年卖了六万五。十年来,沙石峪每年平均只有一百八十三个劳力,没有机器,全凭双手,不管条件多艰难,粮食却年年增产。谈起这些,连过去最落后的人现在也总爱向外人夸耀:"咱村的党支部可真有两下哩!"
明天不是今天明天来自今天
其实,老年人都知道,张贵顺也是栽过跟头的。初办合作社那年,他不顾少数群众的反对,生搬外地经验,种果木,大办副业,忽视了粮食生产;结果,副业亏本,粮食增产很少,合作社几乎垮了台。人们闹着要退社,纷纷从地里把果树拔了。张贵顺急得团团转:":叔,求求你,这八棵果树你就留下作纪念吧!"李万老说:"非拔不可!苹果不吃可以,饭不吃不行!"张贵伤心极了。
为了那些果树,为了大伙的事,他费了多少心血呀当初,穷山沟里沉闷极了,看狗打架好像是人们唯一的乐。他想,生产要闹好,必得活跃文化。张贵顺黑夜在家编歌谣,白天在僻静地方一个人学扭秧歌,有人跑去告诉他妻子:"呀,了不得,你们当家的疯啦!一个人又唱又跳的、好半天了。"山沟里敲开了锣鼓,响起了歌声、可是,生产没闹好,乌云又笼上人们的脸。张贵顺也要卷起铺盖下山不干了。他老婆说:"哼,共产党员要不怕困难呀、立场坚定呀,为群众谋幸福呀,你是咋教育我来着?"张贵顺说:"不是咱不愿干,是群众不拥护咱。""四十二户才退了十户,全村至少还有一半人拥护你哩!再说,另一半为啥不拥护你?因为......""咱犯了错误......""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保准没病?错了就改呗!"张贵顺笑了:"你可真有两下子呀!"他老婆也笑了:"都是你教育的嘛!"上级党委也帮助张贵顺总结了教训、使他懂得:为群众办事,光有热心不够,还要会办一﹣一切从实际出发,事事走群众路线、不然,好事也要办糟的。
张贵顺诚诚意向群众作了检讨,有的社员被感动流下了泪,当场站起来说:"贵顺呀,你为咱熬红了眼,果酸了腰,可从来也不哼一声。你犯了错误,也是为咱伙早一点过好日子。你人好,心好,这些咱全知道。你是性子急了点,步子快了点,咱跟不上趟。其实,这也能全怪你。合作社咋搞?谁知道啊!千斤的担子众人挑再大的错,咱大伙也为你担待啦!"张贵顺一边听着,边眼圈也红了起来。夜里,他躺在炕上,细细琢磨群众意见。李万老人的话在他耳边响着:"咱缺的是粮食,是苹果!"对呀,问题就在这儿!从此,支部紧紧抓牢粮食生产﹣-"关键的关键",一刻也没有放松过。
那么、"绿化荒山,梯田变果园"的远大理想呢?弃这个理想,穷山沟又怎么能富呢?不能把明天当成天,可是,明天不正是从今天开始的么?对,不管眼困难、理想决不能放弃,目标决不能模糊,一定要朝指出的山区建设的方向走!张贵顺想:群众所以把地果树拔掉,是因为害怕收不到庄稼。那么,果树栽到上去行不行?群众说不行,干部们也说不行:石头山能长果树呀?张贵顺想说:能!外地就有成功的例子。可是,他把话咽下去了,他知道,必须让群众亲眼看见。
秋天,开辟打谷场的时候,张贵顺偶然发现,一条一丈多长的老核桃树根长在石头缝里。又有一次,他发现赵明家的果树在大雨之后,土被冲跑了,树根裸露在外边,而树根也是长在石头缝里!于是,他首先说服了干部,然后又邀请群众到这棵树下开会,把那条一丈多长的树根也背来了。大伙议论纷纷,有人信,有人不信,不过都说可以试试。经过反复的讨论,周密的准备,支部决定:"先难后易,向狼洼进军!"许多人一听又傻了眼:这狼群出没之地,黑石头桩子像狼牙似的,满眼是呀!再三的讨论,再三的说服。开始行动了。第一天,五十多人去狼洼打果树子,晚上回来直听人嚷嚷:"石头那个硬呀!镐头打坏了七、八张,一人一天一个埃子也没打成。""说啥也不干了!"支部又开会研究,决定由党、团员报名,组成一支突击队,再去试试。数九寒天,北风呼呼的吹。狼洼里轰轰隆隆,叮叮当当,一炮一堆石碴,一锤一团火花。有人一天打了七个坟子。群众被共产党员不怕一切困难的英雄气概深深感动了。这样,三十多人的队伍又扩大到一百多。奋斗九十天,狼洼里出现了五千七百个果树坡﹣﹣三尺深三尺宽的坑。坑里填上土,栽上了苹果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卖钱。"树上的果子越结越多,群众的眼睛也就越来越亮了。如今,满山上下,果木成林,桃、杏、枣、核桃和苹果,大小约十万棵。当初在狼洼打埃的时候,张贵顺曾经说:"果树中间一定要留下汽车道呀!"这句话后来被当成了笑料。果树开花了,人们想起这句话来,却真的满心在笑!老人们曾经说:"嗨,栽这些果树干啥?咱年岁老了,反正也吃不到!"第一年,桃树结了八十个果,支部专门开会,研究如何分配。第二天,全村老农被邀请来开会。张贵顺说:"今天的会没啥内容,就是请大家来吃桃子。"老人们轻轻抚摸着鲜嫩的桃子,就像抚摸着孙儿的小脸,有人眯着眼笑,有人流下快乐和感激的泪,有人自言自语地说:"真没想到,咱这辈子还能吃上这玩意!"1960年和
1961年,沙石峪卖给国家各种干鲜果将近七万斤,共收入五万四千四百元,约占每年总收入的三分之一。人们说:"这还只是个开头和零头呢!
许多老人过去也反对种树,说什么:"千年松,万年柏,栽这有啥用!"如今,看,三万棵冬夏长青的松柏,像两块绿色的地毯,覆盖在东山和西山之巅。沙石峪不再是满眼土黄色了!
今天不忘过去 个人不忘国家
水涨船高:生产不断发展,生活日益改善。左近村庄流传的"有女不嫁沙石峪,光有石头没有地,野菜糟糠填肚皮,数九寒天没有衣"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公社成立四年来,沙石峪人每年平均收入比合作社六年每年平均收入增加了53%。十年内,社员新建瓦房九十五间,新添被褥五百一十床,自行车四十一辆,缝纫机九架。全村一百零八户,半数以上人家有余粮,九十多户人家有存款,每一户平均养了两口猪。
"可是,咱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张贵顺的话使人们心里一颤,痛苦年月留下的伤疤又被触痛了!老年人耷拉下脑袋,青年人屏息静听:"在旧社会,最好的年景每人每年也吃不到七、八十斤粮。全村八十八户,每年有六十五户人家要到外地帮地主扛活、要饭、逃荒。长顺,你还记得吧,你是怎么要饭来着?地主放狗咬你,把你咬伤了,又给了你一个"粽子",剥开看看,里边包的是啥?是土!你七岁的弟弟饿死了,十一岁的姐姐被人卖了......过去,咱穷得连炕席都没有,一家老小一床被,被子又是啥?是破口袋当里,麻包袋当面。全村一半人家,一户一条没有补丁的裤子,谁出门走亲戚谁套上,有人十八岁还没穿上裤子,二十五岁还没穿过鞋!就拿合作化初年的光景来说,那时候,大伙来开会穿的是啥?现在,你们看看,会场上的人穿的又是啥?"人们情不自禁地互相望着:嗨,现在和过去简直没法比呀!可是,要比,不比较,有些人慢慢就把过去忘了。特别是幸福的年轻人没有遭到过旧社会的不幸,往往"身在福中不知福",不会俭过日子,粮多了就大吃大喝,钱多了就乱花乱用。
针对这种情况,去年冬天,支部展开了"三个十年的教育,要每一个青年去访问一个老人,了解一下从前过的啥日月;也让全体社员比较比较:合作化前十年沙石峪是个样子?近十年是个啥样子?将来十年又是个啥样子?张贵顺病参加了社员大会。他激动地说:"青年人应该知道过去的艰难。人民的江山来之不易呀!老一辈人流血流汗创下的家底。你们可要好好爱惜。党教导咱们,富日子要当穷日子过,何况咱还没有富哩!"青年人低头沉思,老年人频频点首。
张贵顺说:"国家富强了,个人才会幸福。国家处处为咱想,咱也要处处为国家想。咱的眼光不能只看着沙石峪呀。大伙知道,这几年,国家连着遭灾,困难不小,灾区困难更大。过去国家支援咱,光1951年就给咱村九万斤粮。今天,咱也要尽力支援国家,支援灾区......"经过"三个十年"的教育,社员的社会主义觉悟大大提高了。他们在"支援国家!支援灾区!"的口号下,争向国家出售了五千斤"光荣粮",国家货款的欠账由两千多元下降到三百多元,银行的储蓄却由五千多元上升到一万八千多元。
今年春节过后,有的社员说柴大缺,希望国家像往年一样给爆。支部一调查,发现问题严重:社员普遍缺柴烧,全村三十多个白薯炕没柴烧。咋办?是向国家伸手要呢,还是依靠自己的双手?支部发动大伙讨论。社员议论开了:"烧煤多省事哩。""不,并不省。国家每年给咱六、七万斤煤,这个数目可不小呀!""再说,这许多煤,一天一趟牛车去拉,来回三十里地,一共要多少趟?要費多少工?""还有一层,凭咱的老经验,烧白薯伉用煤并不好。一斤薯种,斤半柴足够了,煤二厅也打不住。为啥?因为薯炕要的是烟。""就算做飯,烧薯航不用煤,每年一万斤打铁的煤总少不了吧?""嗨,咱可以用荣跟国家换煤嘛!""可哪儿有柴呢?"这时,人们又一次想起了王国藩的"完棒子社",它和沙石峪只隔儿个山头,每到艰难时刻,"穷棒子精神"就像春风一般把沙石峪人从失望里唤醒过来。缺柴,向山要!沙石峪掀起了一个"创地迦"的热潮。一个月内,人们创去梯四四边的杂草,既解决了社员的烧柴,全村白薯炕的烧柴、换煤打铁需要的柴,为国家节约了好几万斤煤;又平整了土地。使地边能种庄稼,将耕地面积扩大了二十多亩。
干部是庄稼人干部是带路人
沙石峪人说:"咱村一切是干字当先,有啥图难?干!有啥困难、干部带头干!" "咱社员最满意的是啥?是办公室里没有光拿工分不干活的闲人。" "咱村的干部没有一个指手划脚的、" "咱村没有不下地的干部。”
干部参加劳动、这是沙石峪的传统、工作再忙、干部也能分出时间来干活、而干活也就成了他们工作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社员们说:"干部都打头干、咱还能歇着?" "干部跟咱一道干、再苦咱也不觉苦,再难咱也不觉难、为啥?心里痛块!" 干部们说:"工作要闹好、必须下地跑、群众的情绪咋样?生产上有啥问题?不下地、你哈也不知道!" "咱既是干郡、又是庄稼人、庄稼人永远离不开庄稼、不'汗滴禾下土'、又怎知道'粒粒告辛苦'?不知道'粒粒皆辛苦'、又怎能管好家业、当好干部?
十多年来、沙石峪的干都和党员经受了种种的考验、没有一个干部被淘汰、没有一个党员受处分、新干部、新党员又不断地涌现出来、群众夸干部、爱党员、为啥?不是因为他们工作当中没有缺点、错误、而是因为他们从不多吃多拿、多占多分、艰苦朴素、勤勤恳恳、始终保持了庄稼人的本色、公社一成立、张贵顺就当了公社党委副*兼社主任、尽管工作劳累、体弱多病、可他还是经常和社员一起下地干活、去年、他就做了七十个劳动日、当合作社主任的时候、他常到外地去开会、别村的干部好多都骑着自行车、他呢、背着被包、一走就是好几十里、社员们看见了、纷纷骑着自行车去追他:"贵顺、你骑我的车去吧!"他说:"不用、走路走惯了、没啥!"妇女们也跑去找他妻子:"看你们当家的那个寒酸样,好像还是当年给八路军跑情报似的。" "咱明着跟你说吧、你们当家的不是代表你、是代表咱沙石峪去开会呀!你看看别村的干都......"他妻子说:"嗨、这些话咱不是没跟他说过呀!可他总是说、咱沙石峪就是穷嘛、怕人笑话干啥?王国藩人家生产闹得那么好、至今还没骑自行车呢。"1957年、沙峪有了二十多辆自行车、张贵顺才期自己的钱买了一辆。
一切从发展生产出发、该花的钱整决花、不该花、可花可不花的钱坚决不花﹣﹣这是沙石峪支部的又一个特色、高级社时期,有一次,张贵顺从外边回来,看见人们忙着盖房子。他问:"这是干啥?"人们说:"盖办公室。""谁叫盖的?""大伙开会决定的。""立刻停工!""这是为啥?咱村越来越富,还怕花这么几个钱?人家大狼峪都盖了哩!""咱要跟人家比生产,不要跟人家比阔气!党再三教育咱,一切要有利于生产,一切要从生产出发。你们算过没算过:盖这要多少钱,多少工?""咋没算过呢?三百来块钱,五百多个工,小意思!""小意思?这许多钱,这许多工,花在生产上能办多少事!这是社员一把汗一把汗换来的钱呀!随便把它糟蹋掉,你们就不心疼?庄稼不能到处长,办公哪儿不能办?"办公室没有盖成。直到如今,大队部还设在磨豆腐、养猪的"副业坊"里。
过去,村里来了客人,大队要单独起伙。好客的主人总想用好饭好菜来招待,而且,总得有个把人陪客。每一次,饭菜总剩下不少。这一来,浪费就大了,社员也有意见。支部专门开了会,决定把客饭包到户里,由大队给补助。结果还是行不通:大队每年要浪费两千斤粮食,包饭的户也觉得是个负担。于是,支部提出:恢复八路军时代的老传统﹣﹣号饭咋样?群众拍手叫好。从此,不管来了什么客,都是轮流号饭:今天这家,明天那家,要是在村里呆上三十天,你就会跟三十户人家交上朋友。外来的干部普遍接近了群众,受到了教育:社员每接待一次客人也好像上了一堂爱国主义的课;大队不再需要补助了、干部也不再需要陪客了。
"咱村的干部对社员好!"群众从心坎里说出来的这句话,听起来很普通,可是,却多么亲切,多么深刻。有一次,上级来了指示,外出修水库的人要带炕席。有的干部说:"没啥,把社员家的炕席拿走就是。"张贵顺一斤,急了:"炕席拿走了,一家老小怎么办?、"夏天没炕席也行嘛。""不行!即或夏天过得去,冬天又怎么ト?""那时修水库的人也该回来了嘛。""炕席在外边坏了怎么办?""坏了买新的嘛。""一时买不到又怎办?""那我倒要问你:上级的指示怎么办?""上级示要带炕席,可没有说拿社员家里的炕席!""那么、这许多炕席到哪儿去找?""赶紧派人到城里去买。""一时买不到又怎么办?""再想别的法。要是实在没法想,那就应该如实地向上级反映情况、上级是不会不体谅咱的。"炕席在城里买到了,这样,既忠实地执行了上级的指示,又坚决地保护了群众的利益。张贵顺说:"一张炕席的确值不了几个钱,可是,多少年来,群众已经习惯了,一年到头离不开它。过去就是再穷,破席子也得弄一张,这样才像个人家。如果把社员的炕席拿走,岂不要为一桩'小事'闹翻了天?党一再教育咱:要把生产闹好,必须发动群众;要想发动群众,必须时时关心群众生活,处处爱护群众利益。八路军当年为啥能打胜杖?还不是因为它来自人民,爱护人民,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社员们感动地说:"咱村的干部对社员好!""干部前头走着,咱在后头跟着。跟这样的干部走,咱白天不怕打雷,黑天不怕下雨,吓不了,跌不倒,心里踏实着哩!""咱村的干部,真正配得上是咱*的好干部啊!"
从合作化以来,第一个十年过去了。这是沙石峪人"发奋图强"的十年,这是充满了斗争的十年,这是在困难重重的路上勇敢前进的十年!从初级社到高级社,从高级社到人民公社,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层阶梯。回顾以往,沙石峪人充满了自豪。他们爱说:"咱沙石峪从前......""咱沙石峪今天......"他们更爱说:"是谁给咱们指出的光明道?是谁给咱村培养的好领导?是党,是咱*呵!"
沙石峪人精神抖擞地跨进了第二个十年。他们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前头的路还很艰难、遥远。"穷"山还在家门口立着哩!你看,虽是阳春三月天,除了东西山上那两块"松柏地毯",满眼皆是土黄色;塞外的寒风还阵阵袭人。可是,你再看,白云朵朵的天上飞雁成行,山洼里桃花正含苞欲放。
春天,暖融融的春天呀,已经在人们的心头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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