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顿时响起赞叹声,周围的几个家长艳羡地看向蒋千禧。后者对这种赞叹显然习以为常,却又不得不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眼下春风得意的他,却不知自己儿子此时正把他当作假想敌,用力地打着房间里的沙包。
蒋奶奶敲开他卧室的门:“子轩,你同学来找你。”
他转身,看见傅晓晨坐在沙发上。
“今天去图书馆吗?”
“放假了,大小姐。”
“放假图书馆就关门了吗?”
“不关门。”蒋子轩出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你是不用补课,但我下周还要去学校,我要休息。”
“那今天就当最后一次。”
“不行。”
“我求你。”
“少求我。”他看向奶奶,“您不是要去菜市场吗?”
“我不去了,*妈给我打电话,说今天中午带你出去吃饭。”奶奶又招呼傅晓晨,傅晓晨并不渴,但还是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她直直地看向蒋子轩,想要在他脸上找到一丝情绪的波动,但他显然没有给她机会,很快回了房间。
“晓晨,你是叫晓晨吧?”奶奶慈眉善目的,“你不要理他,他在家里没事情做的。”
“嗯,我知道。”傅晓晨也不急了,安静坐在沙发上。果然,十几分钟后,蒋子轩背了书包出来。四目相对,傅晓晨立刻起身,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走了几步,他忽然回头:“你的司机呢?”“我爸今天回国,司机去机场接他。”“所以你才逃出来。”
“别说我,你也一样。你会和*出去吃饭吗?”
蒋子轩眼神冷冷的,快步走到了站台,傅晓晨觉得他的神情似曾相识,站在他旁边:“所以,其实我们谁也不比谁可怜,对吧。”
张玉英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丁念得空,她走过去,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您太忙哈。”
丁念摇摇头,喝了口水:“没事,您说。”
“其实就是补课,晓晨不是不参加嘛,但学校里要是发复习资料或习题卷子,能不能麻烦您给我们一份,您放心,补课费我们会交足。”
“可以的,但我还没有拿到资料,恐怕要迟几天。”
“这没关系,那你……”
“丁老师!”有家长折返,小跑过来问,“您能把我家孩子这学期所有的成绩发我一份吗?”
“好,我待会儿发您微信。”
“谢谢啊,麻烦了。”家长转身离开,丁念开始整理讲台上的纸张。其实大会早就开完,架不住个别家长要寻根究底,这才拖到现在,她看了眼时间,离高鸿渐航班抵达还有一个半小时,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您待会儿有事?”张玉英察觉到什么。
“对,不好意思,我要去机场。”
“接人?”
“嗯,您还要问什么吗?”
“有啊,”她正愁耽误老师工夫,“刚好我也要去机场,这样吧,我顺道送您过去,在路上聊。”
“……方便吗?”
“方便得很。这会儿校门口人多,不好打车,你坐我的车再合适不过。”张玉英开始帮她收拾桌面上的矿泉水瓶,丁念忙阻止,自己把开封和未开封的分开,再把空瓶放进班级的回收袋。张玉英看她手脚利落,拿扫把扫了地,又仔细地把门窗锁好,弯腰检查讲台边的电源,不免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一切收拾妥当,丁念抱歉:“害您久等了。”
“不会。”张玉英等她带上门,便和她一起走出学校。果然,校门口车流如织,张玉英张望了会儿,小张已经眼尖地把车开过来。
张玉英是真心实意地关心晓晨。和出事那段时间比起来,她的状态好了不少,但就怕她情绪起伏。丁念倒没敏感到这种程度,只是当张玉英在车里问起蒋成时,她有点无力:“说实话,我和他再没联系过,听同事说,他和妻子离开了岚城,具体去哪里了我并不清楚。”
“这样啊,说实话,我挺想见见这个人的。刚开始那段时间,我好几次撞见晓晨在房间里哭,把我的心揪的呀……”
丁念讪讪:“实在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
张玉英叹了口气,倒也没再为难她。两个人聊了一路,不知不觉已到了机场,丁念执意要付钱,被张玉英拦住,后者嘴里不停,只拉着她的胳膊往接机口走。另一边,傅天森远远看见张玉英拉着个年轻女孩往这边来,只问身旁的傅绍恒:“*又把谁家的姑娘带过来了?”
傅绍恒抬头,看见一袭黑色棉服的丁念。相比于母亲的富态,绑着马尾的她显得十分素净。
等人走近,他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
“妈。”
“埃,”张玉英意外,“你们比我还先到?”
“我们从公司过来,”傅天森也认出了丁念,“丁老师?这么巧。”
“……您好。”
“你也来接人?同一航班吗?”
“不是。”她看了眼指示牌,却听傅绍恒说,“这是国际到达,国内在旁边的航站楼。”
他发现她压根没看自己,“你很少过来这边?”
丁念没答,张玉英呀了一声:“是我不好,一直拉着你说话。”
“不不,没事,谢谢您送我过来。”丁念和张玉英道别,很快小跑着离开。
高鸿渐是昨天上午给她发的消息,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半,丁念第一次接机,不知道要等多久,略有期待地站在人堆里守着。然而航班到了半小时,旁边的人换了又换,也没等到人出来。
她打电话过去,有声音但没人接,怎么回事,说好了一起吃饭的,她还提前搜索了附近的餐厅。
高鸿渐一直没回,她不无担心,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只好先去餐厅坐着。
服务员过来问了几次,她先要了份简餐,却不知她要等的人此时已经在市中心的自助餐厅里,前面走着兴高采烈的儿子,身边陪着笑意温柔的前妻。
“小斌知道你要给他过生日,一大早就醒了。”
“嗯,我都差点忘了,备忘录提醒才临时改签。”
“嘘一 不要被他听到,不然他会觉得你不重视他。”
“怎么会呢。”长途跋涉,他有点疲乏。
转了一圈,两个人跟着小斌回了座位,罗丽提醒:“你手机响了好久了,不看看是谁找你?”
“是吗?”他放下盘子,点开发现是丁念的第N次来电,他忙接听:“哦,我没事,就是航班改了·……我明天才回来,不用接······你等很久了吗?·····…那我到时候再找你……好,拜拜。”
“是她吗?”罗丽忽然问,“上次你带小斌去见的那个?”
“……嗯。”
“你对她也谎话张口就来?”
“不然怎么说?说我忘了,放她鸽子却跟你和小斌在一起?”
“你还真是诚实,那你以前怎么就舍得骗我,和助理出去开房却跟我说在加班?”
“你听谁胡说八道,哪有这种事!”“清者自清,你没做过为什么把助理辞掉。”
“不是你说要辞的吗?”
“我那是……”
“妈妈!你和爸爸又要吵架吗?”小斌大声,“你们吵吧!我不要过生日了!”
两人只好住嘴,高鸿渐压下怒火,尽量使声音听起来缓和:“爸爸只是在跟妈妈讨论事情,声音大了些。”
“你不要骗人。”
“爸爸不骗人。”高鸿渐看着满脸怀疑的儿子,有些无奈。小斌却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不知道大人在玩什么把戏。
傅天林知道落地会有人接,却没想到大哥大嫂,连同公事繁忙的侄子全部到齐。傅绍恒帮忙拉过行李,傅天森则和弟弟来了个拥抱:“晓晨今天和同学出去了,晚上回家。”
“好,由她去吧,反正她也不想见到我。”
“何云呢?”
“在后面,磨磨蹭蹭的。”傅天林跟着傅天森先走,张玉英等了一会儿也接到了弟媳。何云这几年压根没变过样子,妆容精致完美,说话盛气凌人。她和张玉英打了招呼,又问傅绍恒:“我走的时候你就是单身汉,现在个人问题解决了没?”
“还没。”
“你不打算结婚了吗?*过几年老了,谁给你带孩子?”
“我自己带。”
“说得容易,你要找个几岁的老婆?年纪小的跟你差了辈分,大的别又生不出来。别以为现在的小姑娘都贪图你的钱,一个只会赚钱的闷葫芦没有人愿意要你的。”
傅绍恒听得头皮发麻:“我在附近订了餐厅,您的嘴还是用来吃东西比较好。”
张玉英皱眉:“绍恒。”
何云却不以为意,哼道:“什么脾气。”
傅绍恒和小张把行李装上车,六个人分坐两辆,很快到了一家中餐厅。他来时
订了个包厢,服务员带他们上二楼,还没进去,苏澈的电话打了过来,他这些天为立项会做足了功课,现在来请示他的时间。傅绍恒靠着走廊的扶手,想了想,决定把和国行行长的见面推掉:“资金的事还是让老陈去谈,我不参加,立项会订在明天下午,两点开始,不准有人缺席。”
“好,知道。”
傅绍恒挂断电话,转身时瞧见一楼窗边坐着个熟悉的人影。他凝神盯了她几秒,她好像失魂落魄的,叫了份米饭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塞。
他下楼,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这里的东西是有多难吃?”
丁念受惊,一抬头,竟然又是他。
“傅先生,好巧。”
“不巧,我特意来找你。”傅绍恒说,“有时间谈谈吗?”
“恐怕没有,您也看到了,我马上就要吃完走了。”
“我一来你就要走,我哪里得罪你了?”
“没有,是我得罪您了。”
傅绍恒不喜欢她的阴阳怪气,他有名字,至少比‘您’要好听些,“我们谁也没有得罪谁,如果那次意外让你不好过的话,车钱你也给了,我也收了,所以就算一笔勾销了,行吗?”
“……嗯。”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对我避之不及?是我很可怕,还是你很讨厌我?”
“我没有对你避之不及,”她只是奇怪为什么会经常碰到,“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对吗?更别说每次见面都让人不愉快。”
“我没有觉得不愉快。”“那是你觉得。”
傅绍恒无奈,干脆换了个话题,“你现在和我妈联系得很频繁。”
“嗯,她很关心傅晓晨。”
“你会有困扰吗?”
“?”
“你从毕业就开始当老师,一定很讨厌我们这些经常要你办这办那的家长。”
丁念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我讨厌你?对我来说,只要在工作范围内,学生和家长的要求都不是打扰,只是我能力有限,有时找不到相处的平衡点,才会想着避嫌。”
“家长和老师要避什么嫌?”
丁念停下筷子,想起以前作为学生的自己。不论是升学安排班级,还是排座,亦或是最寻常的校外补课·····她很排斥父母和老师有课堂之外的联系,当然也包括各种形式的“送礼”。这种排斥一方面是对老师权威的惧怕,另一方面是因为少年人敏感的自尊心,总觉得用成绩以外的因素得到老师的偏爱,是件令人不耻的事。
所以自从她当了老师,都尽量避免这些。她怕对待学生不公,也怕一些学生像当年的她那样排斥这种成人世界的交际。毕竟待人接物的礼仪一旦和利益挂钩,就可能滋生阴暗。
她突然想要跟他解释清楚:“不怕您笑话,我尽量把精力平均分配到每个学生,但自从当了班主任以后,我不得不去处理课堂外的突发状况。坦白说,我并不擅长处理这些,所以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周到。就好像之前,我已经会下意识地特别关注傅晓晨,而最近因为和您有金钱纠葛,我甚至觉得低您一等,就连考试,我也想多叮嘱她几句,怕她出错,怕她成绩下滑。”“那你完全不必这样想,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什么,都不需要你补偿到晓晨身上。晓晨跟你是师生关系,我不是,我们之间如何,跟她无关。”
“这怎么可能呢?您是家长,我和您的接触完全是基于她是我的学生。”
“那除了她,我们就不能谈些其他的,像朋友一样,见面,吃饭,聊天?”
“……不能。”
“原因。”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而您也应该没有空闲到要找一个不相*人聊天。”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抽出时间。”
丁念忽然有点恼火:“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你对我来说不是不相*人,我喜欢跟你说话。”否则他为什么要从楼下下来坐
这张冷板凳,“我知道你对我印象并不好,但这不是绝对的,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太短,你对我有误会也很正常,以后可以慢慢了解。我确定的是,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觉,很放松,哪怕只是听你跟我唱反调,我也可以接受。”
“所以,”他审视着她的表情:“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不仅仅是家长和老师的关系。”
“那还能是什么关系?”丁念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握着水杯的手也缩回了身前。
“你不要怕,我也不是在开玩笑。”傅绍恒继续道,“由于某些原因,我需要一段健康和稳定的恋情,进而步入婚姻,而目前看来,你是我身边最合适的对象。如果你不接受迅速的恋爱状态,没关系,可以先把我当成你的仰慕者和追求者。在你做出决定之前,可以对我进行各方面的考量,如果最后的结果是不合适,我也不会勉强你。”
丁念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满脸愕然,对上的却是他平静无波的眼神一 不像犯病的样子,她想,不是他犯病,就是她耳朵出了问题。
正懊恼着,手机却响了。她如蒙大赦,母亲的声音却满含埋怨:“念念,你上次说的那个老同学是不是姓高,叫高鸿……?”
“高鸿渐,怎么了?”丁念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
“他妈妈是不是县医院的会计?还有他爸,是不是早年下海经商,办了个服装厂?”
“我不知道,我没有问过他家里的情况。”丁念愈发迷惑,“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丁母啊了声:“你小姨父的朋友就在他家的服装厂里当主管,说他们老板就高鸿渐一个儿子,但他儿子结婚时跟家里闹翻了,后来生了小孩,夫妻反而离了婚。”
丁念心里咯噔一下:“这我知道。”“你知道他离过婚还跟他出去吃饭?”“离过婚怎么了?离过婚他也跟我同样的年纪。您什么时候有这种歧视了。”
“不是歧视,”丁母情绪难辨,“我之前不了解情况,现在被你小姨父一提,我心里不太舒服。所以,你是和他有联系,而且是往男女朋友那方面去了?”
“……嗯。”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还没确定的事怎么说?”
如果他的行程没有变动,她或许可以和他定下来,也不至于在这里吃一个人的中餐。
傅绍恒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跟她说了什么,但显然让她不太愉快,然而似是考虑到他在场,她很快挂了电话:“妈,我现在不方便,回去以后再跟你细说。”
她平缓了下情绪,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停,又缩到桌下:“不好意思。”
“不会。”
之后便陷入沉默。
她一直正襟危坐,保持着端正而又抗拒的姿势。傅绍恒也难得耐心地等着,不知过了多久,丁念忽然说:“傅先生,您知道我今天是来接朋友的对吧。”
“嗯,你说是北京的朋友。”
“他是去北京出差,只是临时改了航班,所以我没接到。”
“为什么不提前说?”
“大概忙忘了吧。”丁念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男朋友。”
傅绍恒脸色微凝。
“对,就是这样·……所以,对于您刚才的话,我很抱歉。”
傅绍恒有点生气,提高音量道:“要是你觉得我刚才唐突了,可以直说,没必要编一个借口来搪塞我。”
“我没有编造。”
“那他是谁?在哪里工作?你和他什么时候确定的关系?”
“我有义务告诉你吗?”丁念反诘,“就算你平时颐指气使惯了,也应该保持对别人的尊重。”
之前要蒋成的号码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一旦有人逆你的意愿,就要追根究底,这样会不会有失风度。”
“原来你对我的印象就只是颐指气使。”傅绍恒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怎么,你拒绝了我,还介意我有没有风度?”
“我一点也不介意。我只是提醒你最好控制下情绪。胃疼的滋味不好受,火气大再伤肝,要是病症再加一层吃亏的还是自己。”
她这话带着嘲讽,傅绍恒被她刺了刺,竟一时语噎。她记得他胃疼,可他也记得她匆匆逃离的背影。所以,其实他从来没入过她的眼,他的示好反而更令她生厌。
他终于冷了脸:“我身体如何,不劳你关心。”
“·……那最好。”丁念闷闷地说,“刚才的话,你就当没有说过,我也什么都没听见。”
“随便你。”傅绍恒说完,也不等她反应就起身离开。丁念追着他看了一眼,不知怎么,心口竟然堵得慌。
不是他先来招惹她的吗?怎么翻脸的也是他?
面前的牛肉饭已经冷掉,她没心情再吃,很快叫来服务员结账。
而楼上,张玉英和何云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两个并不相熟的人,坐在一起应该谈些安全话题,而不是试探对方的底线。
丁念细细捋过她和傅绍恒的相处片段,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是她给了他不恰当的暗示,还是她忽略了某些细节?
一连几天,她的头顶好似悬着一把利剑,时刻提醒她要注意言行,以免再引发误会。正懊恼着,高鸿渐给她发来信息,内容和以往并无两样一 约她吃饭。大概是上次放她鸽子,他字里行间稍显抱歉,丁念却并不在意。只要有约会,迟来又有什么关系,至于那个莫名其妙的人……算了,不去想他便是。
她没发现自己在找一个解脱的方法,以至于赴约那天,她早早地收拾完毕,甚至提前站在了校门口等。五点过半,高鸿渐准时出现,他一身银灰西装,面带笑意:“好长时间没见,怎么感觉你变漂亮了。”
“有吗?”她不好意思。
“当然,你怎么都不给我打个电话?不想我吗?”
“有点想。但你上次机票改签,我猜你工作一定很忙,怕打扰你。”
“不会。再忙,接个电话的时间总还有的。”
两个人坐进车里,他很快问:“吃完饭,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来不及吧,我还有晚自习。”“可以让其他老师帮下忙。”
“这不太好,而且现在除了值班答疑的任课老师,办公室里怕已经空了。”她语气板正,“再说坐班本来就是班主任的工作。”
“看来你当班主任有点上瘾了。”
丁念笑:“习惯了。”
“……真不去吗?”
“下次吧。”丁念很高兴他能理解,却不知自己压根没理解他的意思。
高鸿渐勉强一笑,心里却难掩失望。数月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似有了突破,但很多事情的进度远慢于他的设想。他有时喜欢她的单纯,有时又难免觉得她太过单纯。
开了半个多小时,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听说这里的海鲜自助五百多一位,丁念连下车的脚步也带着犹豫。
“走吧。”高鸿渐挽了她的肩,她也只好跟上。两人走进电梯,高鸿渐按下26层,门正要合上,却听一声“等等,”丁念便按了开键。
傅天林快步走进,后头跟着不紧不慢的何云。瞧见丁念,何云微微一愣,随即面色不改地站到傅天林那边,把中间的位置留给跟着进来的男人。
“好了,我们已经进电梯了,马上到。”
傅绍恒把手机放回兜里,伸手按了个30。丁念下意识地往旁边避了避,傅绍恒低头看她,不出所料,她很快地转开了脸。
电梯上升,有人进进出出,空间一下子变得逼仄。何云探究地看向右边,只见丁念目视前方,始终跟傅绍恒隔着两拳距离一 奇怪,他们不认识吗?
到了十楼,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被同伴搀扶进来。那醉汉脚下不稳,跟跄着往他们这边撞了一下,丁念躲开,却不小心踩到了旁边人的鞋面。
傅绍恒缩回脚。
丁念立刻站直,那醉汉笑着道歉:“美女,不好意思啊!你太瘦了!我轻轻碰你你就倒了。”
“喂。”高鸿渐阻止了他的调侃。
醉汉的同伴连忙摁住他,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往上的电梯,于是又手忙脚乱地摁按钮,多坐了两层才把人拖离。
电梯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酒味,何云皱皱眉,突然冲丁念说:“美女,你刚才踩到我们了。”
丁念知道那一下不轻:“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那醉鬼喝蒙了,你
一脚踩下来很疼的呀。”
“你少说几句。”一旁的傅天林斥道,这中间还隔着一个人呢,腿得多长才能伸过来?但何云只拿眼神瞧傅绍恒,后者压根没反应。
电梯到了26楼,门开,高鸿渐带人出去,傅绍恒上前摁下关门键,很快把两人的背影隔绝在外。
灯光璀璨的宴会厅里,高朋满座,气氛热烈。
傅家二老穿了绛紫的唐装坐在上首,傅天森夫妇早已陪侍左右。傅晓晨坐在张玉英旁边,瞧见三人进来,赌气似的埋头吃饭。
“怎么去那么久?”张玉英嗔怪何云,“你也是,今天什么日子,拖拖拉拉的。”
“不怪我,做头发本来就费时间,再说了,谁让傅天林不会开车,要是他能开,也不至于要绍恒来接。”何云叫了声爸妈,又送上礼物,和傅天林坐在了傅晓晨对面。
今天是傅爷爷八十九岁的寿宴,除去傅家的亲戚,傅氏的退休和在职高管,以及和傅氏有来往的各方人士便坐了十余桌,其中大半是在傅天森手上积累下的人脉,除了商界伙伴,岚城政界的人物也携家眷低调出席。
这种私人晚宴,就连傅绍恒也是小辈。他难得不用待客,坐下以后先给自己倒了杯果汁。
傅晓晨扭头问他:“你给爷爷的礼物呢?”
“还在公司。”
“没良心。”
“你的良心呢?”
“爷爷说了,我成绩进步,就是给他最好的礼物。”
“呵。”
“你呵什么?”
“没什么,吃你的饭。”
“我吃饱了。”傅晓晨戳着碗里的海参,“刚才你不在,大伯母带着我叫人,你知道绍奇哥又结婚了吗?还有绍云哥,二胎生了个女孩,我刚见了,她还叫我姐姐。”
“嗯。”
“我感觉怪怪的,我和他们都不熟。”“不熟也要陪着,他们是亲戚,也是客人,来为爷爷祝寿是高兴的事,不许板着脸。”
“我没有。”
“没有最好。”
傅晓晨见他一直吃那盘鸡肉:“哥。”“?”
“大伯母给你准备了很多惊喜,拜托你慢点吃,保持动作优雅。”
“.....…”
就算傅晓晨不提醒,他也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果然,宴席进行到一半,有客人过来敬酒,傅天森兄弟俩陪坐在原位,张玉英和何云已经离席去招呼其他桌:“绍恒,我等会儿有事找你。”
傅晓晨的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
他只好继续对付那盘鸡肉,即使他并不喜欢辣味的菜肴,但菜单是照着家里人的口味点的,他不必当一个添麻烦的例外。
很快,苏澈一家和刘医生一家也过来贺喜。
苏澈向来嘴甜:“爷爷今天气色很好。”
傅爷爷点头:“你也好,这么多年,公司得亏有你。”
“那倒是,这我不谦虚。”
傅爷爷笑着,逗了逗他刚会走的儿子,小家伙也不认生,按照妈妈教的叫了太爷爷,又叫太奶奶,傅奶奶听得笑没了眼,赶紧递上为小辈准备的红包。
一旁的刘医生也过来问候,爷爷有问必答:“劳您费心了。”
“会不会累?累了让傅总送您回去休息。”
“今天难得,我心情好,不累。”
刘医生看了看他的杯子,傅爷爷顽皮地递过来:“我听话,我才不喝酒。”
于是气氛愈发融洽,傅绍恒放下筷子,示意傅晓晨陪着,自己跟刘医生去了
旁边的露台。
刘医生说:“老爷子精神不错,看来日常的调理有效果。”
“你上次说的那个国外专家有空了吗?”
刘医生摇头:“还没有。”
“还得麻烦您上点心,有消息尽快通知我。”
“这当然。”
“另外,我想订张轮椅。”
“轮椅?可是,依老爷子的性子……”“没事,我会跟他好好谈谈,我就是怕他不知道累,在家里还好,到外面不能走太久。”
刘医生想了想:“也是,您考虑得周到。”
两人碰了碰杯,再出去时,爷爷身边只有几个孩子围着。新光和富德两位老总坐着跟傅天森聊天,傅天林则站在一旁,对面是蒋干禧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
傅晓晨有点生气,跑过来跟他告状:“那是蒋子轩的后妈。刚才还有人叫她蒋太太。”
傅绍恒不知她气什么:“她本来就是蒋太太。”
“她不是。如果她是,那蒋子轩的妈妈是什么?”
“你不要管别人的家事。”
“我偏要管。要是以后我爸敢带这么个女人回家,我就拿扫帚给她赶出去。”
傅绍恒听她语气认真,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爸妈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
傅晓晨意外他突然的轻声细语,还想再说什么,陪着女宾的张玉英却冲他俩示
意:“绍恒。”
“你过去吧,大伯母叫你呢。”
傅绍恒头疼,但也只好走过去,跟着母亲的介绍—一问好,除了和张玉英年龄相仿的妇人,还有两三个年轻女孩,面孔都很陌生。
无外乎又是哪家的女儿,谁家的侄女。他意兴阑珊,又不好失礼,按顺序打了招呼。这种认识方式比相亲还要让人难堪,相亲是一对一,眼下他却只是供人玩赏的商品而已。
他不理解母亲的安排,正准备离开,一个拿着红酒杯的女孩却走了过来:“傅总。”
他转头,认出她来:“赵小姐。”
“不是说好了叫我名字的吗?”
他只好改口,“雨芹。”
“是说呢,这才像话。”两个人碰了下杯,跟过来的妇人却很是疑惑:“怎么,你们俩认识?”
“叔叔安排我们打过一次球。”
“这可巧了,都没听你们说起过。”赵世诚的妻子惊讶,在其他人意味不明的眼神下,不由得打量起这位三十多岁的单身男人。
难怪丈夫今天特意交代,一定要带雨芹出席。
赵雨芹喝了口红酒:“傅总待会儿有时间吗?”
“?”
“我要回公司一趟,但外面下雨,我又忍不住贪杯……能麻烦您吗?”
“当然。”傅绍恒无所谓,“现在走?”
“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宴会厅,其他人均有些错愕,张玉英神色不明,看了看何云,何云也是摸不着头脑。
另一边,赵雨芹跟着傅绍恒进了电梯:“傅总这次该怎么谢我?”
“免费司机不算谢吗?”
“可如果我不帮忙,您浪费的时间可比来回一趟要多。”
“你怎么就能肯定是浪费?”
“那些女孩,我比您熟。我知道她们不符合您的要求。”
“所以你过来替我解围。”
“不用客气,毕竟有了您的配合,我也挣了点面子。”
“说笑了,”傅绍恒淡淡,带着人下了车库,“你不必借我的东风,日后,我还要仰仗你才能有钱赚。”
“是吗?那我可真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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