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死一般静寂,夜风带着微雪般的寒意,贴地盘旋,卷起落叶,簌簌的宛如幽灵的脚步。
黄瓦朱檐,双龙蟠柱,巍巍的红泥椒殿墙,突然如被撕裂般敞开了一道微缝。
“快接了过去,别连累了本公公!”一把尖利的嗓子嘶哑地挤出些声音来,夜幕浓厚滞凝,声音仿佛被冻在空气里,传不过微寸,便了无痕迹。
对面那人仿佛是早已侯在这里,此时便顺从地将不知什么,从说话那人怀里搂了过去,口中咀嚅着什么,更是低不可闻。
公公冷笑一声,一个闪身,人便重新隐进了重重夜色中,几乎同一瞬间,与之交接那人亦与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融进了黑暗里。
与此同时,护城河外,亦有个黑衣身影守在下首处多时,眼见水面上顺势流淌下来一物,眼中不觉闪过精光。
待那东西飘到眼前,黑衣人脚下轻点,人早到了空中,不过伸个手的工夫,水里的东西便擒进了怀中,亦是转瞬之间,黑衣人如夜游的枭鸟,飞跃腾起几个回落,不见了踪影。
自此,宫里少了个祸害,宫外呢?多了一只飘零燕。
燕子飞到东来飞到西,也不知经了几位好心人的手,最后,终于落脚在一处特殊,却独有的地界。
朱梁画栋,穷极精工的深宫之中,皇后披凤袍着凤冠,打扮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可人却木登登地,脸上全没有表情,坐在椅子上,好像一具冻尸。
直到听见殿外脚步声响起,皇后才如梦初醒般,急匆匆站起身来,几乎是扑到来人面前:“怎么样?”
“送出去了。”回应也十分简单,只有四个字罢了。
四个字,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皇后潸然泪下,豆大的泪珠从保养得极好的脸颊上滑落下来,晶莹剔透,几乎可比凤冠上的珍珠了。
“闺女,别怪为娘的狠心,实在这宫里,没有你存活的一席之地啊!”
次日,宫里传出消息来,皇后宾天,据说,她是自缢在自己的寝宫里的,不过也有流言传出,说她是被皇上赐死只不过对外隐而不提罢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究竟真相如何,无从定论。
三个月之后,天下大乱。
这乱却不是无缘无故,而是早有因果。二十年前皇帝当年一时心软,登基后不忍心*死与之相争败走的二位胞弟,反赐东西边界各一处番地,二位皇弟反享起了藩王之福。
二十年后,尾大不掉,两位藩王挟裹了积攒多年的不服与怨气,卷土重来,椒墙之下,祸事顿起。
皇帝焦头烂额,对付一处尚有余力,可眼下却是二王联手,向自己这个亲哥哥,要债来了。
两位藩王联手初时,胜利几乎触手可及,可能坐上龙椅的,又只能有一位,因此起了内讧,反被皇帝挟制,不得已又退回了各自的封地。
皇帝到了此时,本该趁胜追击,却又命大军退回了中原,对外只说是国库空虚,无力再续。
战事一起,黎民遭殃,且这仗又打了近十年,最后,三方皆大败元气,胶着到最后,谁也奈何不了谁,不得已同意,停战和谈。
和谈之地,遂选在了三方交界处,哲州,也是就那个特殊,却天独有的地界。
说起哲州来,本是个十分繁荣的所在,三边环山,一面临海,乃是交通要道,从东边番地入中原,需经它不可,西边呢?说来也怪,番地亦与之相邻,中原人士要去东西两边,同样非经哲州不可。若要出海去异族,亦得从此过关。
天然优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哲州十分昌盛的经济,不过十年前战火一起,则万物皆空。
因此当中原皇帝的特使站上这块土地时,几乎被这地方的改变,惊得瞠目结舌。
地是焦黄的,天空是灰暗的,房子好一点的都不曾留下,留下的不过是些土胚,人呢?若以衣衫褴褛,形容枯瘦来形容,亦不觉得为过。
分明是个恶鬼恣虐的地狱,哪有一点人间影像?
倒是有一处看着还有些像样,至少墙完壁整,顶上呢,也有个遮蔽之物,算个屋子。
中原特使欲走上去细看,是什么样的人家,能经得处战火侵袭,独善其身?
不料他人还没到跟前呢,屋里先飘出个小小的身影来。
身上自然是衣衫褴褛了,脸上呢?又是灰又是土,几乎与地面一色,唯有一双眸子,点漆似的灵动,精光闪闪,若不是无意间与其对视,特使几乎不能相信,那是一个孩子的眼睛。
可看身材,无疑是个半大小子。
“你是谁?”特使走到近处,蹲下身子来,一脸柔和地问。
语气和姿态,都是对个小孩子应有的怜惜。
不料给他的回应,却不是个孩子该有的。
“滚开!这里没人愿意理一条狗!”阴厉的语调,令闻者冷彻骨髓,由不得特使的脸色就变了,更别提对方话里明显易读出的鄙夷,和藐视。
“你说谁是狗?!”
侍卫们立刻上前,甚至手快者,已摸上腰部的刀剑。
孩子阴沉冷厉的双眼,缓缓扫视过眼前这一群人:
看他们一个个,穿得好吃得好,面色红润衣着整洁,在哲州这鬼地方就好像是天神下凡一样。
呸!
当年抛弃我的那些人,如今也该混得很好吧?甚至比他们还好吧?
牺牲一个小丫头片子,换得十年安然,皇上这笔帐,算是打得很精明,很划得来呢!
“不是狗是什么?中原那个皇帝一句话,你们几个怕不来不及的摇尾巴么?!”孩子的语调还是一样阴厉,一刹那,眼神中有冷厉如冰的寒光闪过,竟比屋檐上垂下的冰锥还要锋锐。
不由自主地,特使和侍卫们,向后连退三步。
醒过神来的侍卫们,为掩饰被个孩子吓退的尴尬,一个个抽出刀来,声乐俱厉地冲上前去,特使正要说不必,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发不出声来。
那孩子将脏兮兮的手指放进嘴里,唿地一声打了个风哨,顿时,四璧齐整的屋檐下,冲出一群狼来!
没错,真的是狼!一只只近半人高,粗声大气喘息着,眼里闪出森森的绿光,簇拥在那孩子周围,好像在保护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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