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那个小院儿,距离西安城墙的中山门,(也叫小东门)仅有二十步之遥。过去的西安人,习惯于把住在城墙里的人,称为城里人,到城墙里面去办事,也叫进城去。因此,我也算地道的“城里人”了。
此门由冯玉祥命名,以纪念孙中山先生
我出生那会儿,城墙可不是现在高大雄伟的样子。那会儿城墙破败不堪,几乎没有完整的城砖。由于历史原因,城墙根儿居住的很多人都是解放前从河南逃荒而来的,他们来到西安,因为没有住房,所以就地取材,几乎拆卸了所有的城墙残砖,用于搭建临时性住房。让本以经受了战火而破败的城墙更加满目疮痍。
七八十年代城墙根
那些后来的人,没有了城砖可以拆卸,更是因陋就简的在城墙的土墙上挖出了窑洞来居住。城墙上面,蒿草丛生,野鸽翻飞,野兔跳跃。
中山门的城门洞里,那两扇木质城门,也不知被谁拆了去,只留下空洞洞的两个大窟窿。似一双眼睛,注视着城里城外来往的人们。
修复前的南门
距离中山门不到一公里距离的长乐门,(也就是东门)虽然城楼还在,但同样没了城砖,土黄色的城楼,弹痕遍布,楼顶的青瓦残缺不全,瓦上长出的瓦松有半人多高。房檐下成了野鸽子、燕子和蝙蝠的窝巢。就是这样的城墙,倒成了我们儿时游玩和猎奇的天堂。
顺着前人挖出的脚洞,可以轻松的登上土城墙,在上面我们下套子抓兔子,用铁丝做的耙子挖宝贝,当然也挖不出什么真正的宝贝,无非就是几个弹壳和铁箭头,偶尔谁的运气好倒是能挖到一两枚麻钱儿。
城外的护城河,是所有居住在附近的人最为诟病的地方,一年四季,恶臭难闻,蚊蝇肆虐。由于城里的生活废水都排放到了护城河里,味道可想而知。护城河里淤泥很深,掉下去几乎没有能活着上来的。小时候出去玩,奶奶和老妈总是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去护城河边儿。
修复前的护城河
我家的小院儿,在小东门以里的右手边,就是现在的旅游热点永兴坊那里,马路对面现在是古玩市场,过去可是西安有名的“鬼市”。这里半夜就开始了买卖,大多都是些贼脏的交易,大到自行车,小到袜子布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见不到的。天一亮就人货皆无,销声匿迹。
网红打卡地永兴坊
直到八十年代初,西安开始修复古城墙,1984年全部修复完成,城墙焕然一新,城楼、角楼、箭楼巍峨耸立,十八个城门重焕生机。残断处重新连接贯通,唯独火车站的解放门和尚德门之间,由于火车站广场的所在,暂时没有贯通。2004年,最终连接贯通,西安城墙周长13.74公里再无残断。
修复中的城墙
护城河也清淤换水,铺设了堤石栏杆,恶臭不复存在,绿水重绕古城。清淤时在淤泥里挖出不少的宝贝和尸骨,那些宝贝里也有我爷爷文革时扔掉的银元和奶奶的金首饰。洁净了的护城河,成了我们的天然游泳池,再也不用花一角钱去体育场的游泳池下饺子了。但每次下水,总会被蚂蝗咬的贪婪的咬上几口。
如今的西安环城公园
九十年代初,我离开了古城,去了另一座古城工作。到了北京,看到首都楼阁殿宇的金碧辉煌,我突然觉得西安像个老人,一张灰蒙蒙的脸,没有一点生机,颓废和慵懒成了我对他的记忆。
十几年后,又回到了出生的地方。小院儿已经不在了,城市改造把附近建成了几个小区,人们住进了楼房,过去的那些邻里守望也变成了闭户不识。
我家那个地方,由于靠近城墙,不能建设高于城墙的建筑,所以,一直被保留着,直到后来才开发出了沿用唐代古称的永兴坊。刚回到西安的我,很不习惯家乡的节凑和氛围,觉得这里就是一个垂暮老朽的城市。
曾经以为家乡毫无生气
慢慢的在乡音、乡味和乡情包裹中,我重新找回了自己对这座城市的记忆。发现了他厚重历史和文化下的生机。如今已经远离了城墙根居住,住到了城墙外面,已经不算城里人了,但一有时间总是会去城里走走,到城墙根下转转,看看巍峨的城楼,摸摸厚实的墙砖,找一找环城公园里曾经爬过的核桃树,流连在城门洞的阴凉里,回忆爷爷当年在城门洞里乘凉时,打输了牌顶着半截城砖接受惩罚的滑稽样子。
如今朝气蓬勃的古城
我的儿女们,已经对城墙司空见惯,谈不上好感,也谈不上厌倦。这不怪他们,毕竟他们不了解这座城和城墙的演变。如果有可能,我还是想回到城墙根的小院儿里去居住,闻着院子里的槐花香,听着树上的知了叫,坐在城门洞里感受清凉的夏风,在风声里倾听这座古城的每一段故事。
长安的味道就是历史的味道
再说一句,我更喜欢叫西安为长安。这才对应的住四个主城门的寓意:长安永定。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