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说水浒》第571期（文/焦目）
尽管水浒主要说的是好汉们从落草为寇，到招安为将，南征北战之事，但书中对饮食、服饰、兵器等也有许多描述。以服饰为例，正常情况下，好汉们出门在外，常头戴范阳毡笠，身穿衫袄，腰间系着搭膊，小腿上打腿绷，脚穿鞋或者靴子。光是靴子，书中就提到过鹿皮靴、熟皮靴、嵌金线飞凤靴等二十余种。
除了外衣，书中也提到过许多内衣，其中一种是“主腰”。
那妇人便走起身来迎接，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纽。
央视水浒中孙二娘形象
从这句话来看，主腰显然是内衣。
但主腰有何作用，何人可穿？书中没说。许多资料中倒是有解释。百度百科上，对主腰的解释是“旧时妇女束胸的一种紧身，即抹胸”；一些关于汉服的网站、小程序则说主腰是“明代女子的内衣，穿之可凸显身材”。总结而言，主腰就是古代女子穿的贴身内衣，可以束腰而挺胸。
百度百科上关于“主腰”的解释
汉服小程序上关于主腰的解释
但是，这种解释并不全对，因为主腰并非只有女性能穿，男性也可以穿，最重要的是，主腰也不是女性用来束胸的内衣。
首先，男人也可以穿主腰
主腰，最早出现于元代资料中。如马致远《寿阳曲·洞庭秋月》中提到过“害时节有谁曾来见，瞒不过主腰胸带”；贾仲名的《对玉梳》第四折中，也提到了“到晚来贴主腰儿紧搂在胸前”。不过，这两则资料中，主腰都是女性所穿。
但在《水浒传》中，提到过几次男人穿主腰的情况。
看那任原时，怎生打扮：头绾一窝穿心红角子，腰系一条绛罗翠袖三串带儿……主腰上排数对金鸳鸯踅褶衬。
怎生结束？有《西江月》为证：一个皮主腰，乾红簇就……上手是铁臂膊蔡福，下手是一枝花蔡庆。
蔡福蔡庆形象
任原号称擎天柱，是相扑高手，后来被燕青打败；蔡福和蔡庆是兄弟二人，原是北京大名府的刽子手，他们都是男人。显然，主腰并不是只有女性能穿。另外，明清时期的《儿女英雄传》《三侠五义》等小说中，也提到过男性穿主腰的情况。
既然男人也可以穿，那就足以说明，主腰不是女性内衣。
其次，主腰的作用
既然主腰不是专指女性用来束胸的内衣，那么其作用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这从名称就能看出来。中国古代的内衣有很多种，其作用常表现在名称上，或者更准确地说，名称是因衣服的作用而来。
比如汉代的“帕腹”，汉代刘熙在《释名》就说“帕腹，横帕其腹也”，说明帕腹就是用来裹在腹部，保护小肚子的内衣；比如“抱腹”，就是因为其“上下有带，抱裹其腹”，像是抱住腹部一样；还有“裲裆”（也可以写作两裆），因为其既可以挡着前胸，也可以挡着后背，所以也叫“两当”等；以及“裹肚”，不管是作为保护腹部不受寒凉的内衣，还是作为防止铠甲划伤手部的袍肚，裹肚都要裹在肚子部位（做内衣时，穿在里面；做袍肚时，裹在铠甲外面），所以叫“裹肚”。
历代内衣
主腰也是如此，其作用和腰部有关。
主腰也可以称为“拄腰子”及“柱腰子”，显然和腰部有关系。事实上，男性穿主腰时，主要是用来紧身，而且是穿在外面，这样在做事的时候，紧身的装束会比宽袍大袖更利索。
比如水浒中，任原之所以穿主腰，是因为他要相扑。实际上，相扑时要脱去衣服，燕青就脱得只剩一个“水裈儿”，但任原却穿着主腰，而且有护膝、铁片等防护性装备。至于蔡福，他之所以穿主腰，则因为当时在战场上。
央视水浒中燕青形象
不过，元明时期，主腰多是作为女性内衣。对于女性来说，穿主腰不是为了束胸，而是为了束腰塑身。这一点，明朝女性的主腰表现得很透彻。
明朝的主腰，其外形与背心相似，但是两襟、肩部、腰侧都有带子，将所有带子系紧后，就能形成明显的收腰效果。腰部收紧，不但显着腰细，更能显得身材凹凸有致。这说明，在明代时，女性已经深谙塑形之道。
综合而言，主腰有两点作用。对于男性而言，主腰就是紧身衣；对于女性而言，主要则是束腰塑身内衣。
主腰的样式
说了这么多，主腰到底是什么样呢？有没有传世实物能直观地看到呢？还真有。
1980年10月，江苏泰州东郊鲍菜园五队农民在建房挖地基时，挖到了棺椁。后来经专家考证，这座墓里，葬的是明代徐蕃夫妇。徐蕃是弘治年间进士，官至正三品工部右侍郎，其妻张盘龙，生前被封为淑人，二人同时下葬于嘉靖十三年。专家解开4层包尸缎发现，徐蕃夫妇就像才入殓不久。
在墓中，专家发现了帽子、褂子、长衫、主腰等服饰。
徐蕃墓中出土的“主腰”
主腰（现收藏于泰州博物馆）由素绸制成，圆领、对襟、无袖、有后背，像是现代的背心，不过肩带和前面不是连在一起的，其两肩和两腰处有长条形裆，裆上有带，两襟各有3条带。很明显，这些带系紧后，就会达到收腰目的。看来，作为右侍郎的夫人，张盘龙也要维持体型美。
徐蕃墓中主腰复原正反面
有的主腰样式很简单，类似于抹胸，只是一方形布帛，上有带，可用来缚于胸间，像是清代的肚兜。虽然样式简单，但上面加了刺绣，可以说是“形简而艺繁”。
“形简而艺繁”的主腰
明代最常见的一种主腰，是将绫、罗、纱等制成与胸围相等、长至腰腹的横幅。围在胸部，开口可以在前襟，也可以在后襟，开口处有一排钮扣或者系带，用来固定收紧。
水浒中，孙二娘的主腰就是“上面一色金纽”；任原的主腰也是“排数对金鸳鸯踅褶衬”，这都说明，主腰上面是有纽扣或者系带的。
宝宁寺水陆画中的主腰
现存唯一一套完整的水陆画全图，即明初宝宁寺水陆画中，有几幅是以妇女故事为主题。其中《堕胎产亡严寒大暑孤魂众》中，就出现了主腰。图正中间，敞开了大红色对襟衫的妇女，胸前露出的正是这种开襟带纽扣主腰。
央视水浒孙二娘形象
对于任原的主腰，央视和新版水浒中都没有复原出来。倒是央视水浒中，孙二娘所穿的红色内衣，颇有点原著中“桃红纱主腰”的感觉，外形一样，是与胸围相等、长至腰腹的横幅；不过开口在后，是用带子收紧的，而原著中则是开口在前，用金色纽扣收紧。
参考资料：
《水浒传》《昭忠录》《中国传统服饰图鉴》
《中国古代内衣文化探源》
《传统内衣及功能文化研究》
《江苏泰州出土明代服饰综述》
《红运内衣——中国内衣文化的传承代码》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