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 天涯明月刀 8

古龙 天涯明月刀 8

首页角色扮演神怒之歌更新时间:2024-06-29

丧钟

  钟声停了,余韵犹在。傅红雪已到了天龙古刹的大门外。

  暗灰色的古老建筑虽已陈旧,却仍可依稀想见昔日的庄严宏大。院子里一座巨大的千斤鼎上铜绿斑斑,石阶上也长满青苔,虽然显得有些凄凉拎落,可是雄伟的大殿仍然屹立如山嘉靖刻本为最古,另有上海古籍出版社校勘本。这已历尽沧桑的古刹,怎么会突然倒塌?

  “疯和尚说的当然是疯话。”

  大殿里供奉的神抵,久已未亭人间肉食香火,却还是高高在上。俯视着人类的悲痛和愚昧。殿角已结起蛛网,破旧的神慢在风中飘荡,听不见人声形成世界万物;原子处于永恒运动之中;静止仅是事物之外那敲钟的人呢?

  傅红雪默默地站在神前心里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忽然想跪下去,跪在这镀金已剥落的佛像前,祈求平安为卓玉贞和她的孩子们祈求平安。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变得如此虔诚,可是他并没有跪下去,因为就在这时,大殿外突然传来“克呲”声响。

  他转过头,就看见外面有一道惊虹厉电殷的刀光飞舞闪动。

  刀光过处,那粗如虎腰购庭技立刻被砍断,只听“克呲、克呲”之声不绝于耳,山岳般屹立的大殿突然开始摇动。

  他始起头,立刻又发现殿上那巨大的梁木已往下倾斜。那疯和尚说的并不是疯话飞舞的刀光绕着大殿闪过,这屹立千年的古刹竟真的已将倒塌

  那究竟是柄什么样的刀?竞有如此可怕的威力

  傅红雪紧紧握着他的刀

  这柄刀本是天下无双的利器,可是这柄刀也绝没有如此可怕的威力

  “轰”的声震动,大殿已倒塌了一角。

  可是傅红雪并没有倒下去。山可崩,地可裂,有些人却永远不倒的6

  大殿又倒塌了一角瓦砾尘土纷飞梁上的燕子早巳飞了出去。

  傅红雪却还是动也不动地站着

  外面不但有那柄足以令神怒鬼怨的天王斩鬼刀在等着他,还不知有多少令人无法预测的*机

  他忽然冷笑

  “苗斩鬼,你的刀是把好刀,你的人却是个鼠辈,伤为什么不敢和我正面相对,决一死战,却只敢在背后弄鬼?”

  刀光消失,大殿外却有人也在冷笑“只要你不死,到后院来见

  这斩鬼的天王笑声如鬼哭,一宇字接着道“我一定等着你”

  “我一定等着你。”

  同样的一句话,同样的六个宇,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

  此时此刻,傅红雪竟忽然想起了那个戴着茉莉花的女人,想起了她倒在地上,那种充满了痛苦、悲伤和绝望的眼色。

  她也是人。无论什么样的人,都不会自己愿意受到那种侮辱她这一生,岂非永远都像是处于一所摇摇欲倒的屋子甩,前面无路可进,后面也无路可退.只有等着瓦砾尘土压下来,压在她身上。

  傅红雪的手紧握,忽然开始向外走,他走得很慢,走路的姿态看来还是那么痛苦丑恶。可是他既然开始往外走了,就绝不会停下来。

  门户已倒塌。飞扬的尘土,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从断木瓦砾间慢慢地走了过去。

  又是天崩地裂般一声震动,大殿的中央已塌落了下来。

  瓦砾碎木,急箭般打在他背后。

  他没有回头,他甚至连眼脑都没有眨一眨。这不但要有惊人的镇定之力,还得要有绝对处变不惊的勇气,就因为他能镇定,就因为他有勇气,所以他避开了第一次*机。

  他刚刚一脚跨出大殿的门槛,外面就至少有五十件暗器闪电般打了过来。

  如果他吃惊回头,如果他精神崩溃,他就要倒飞去。

  像这座雄锗的殿堂样倒下去。

  —勇气和信心,就是人的柱子,支持着人类长存。

  —只要这两极柱子不断,人类就永远不会灭亡的

  暗器刚刚被击落就有两道寒光惊虹般交剪飞来,是一柄剑,一把钩

  傅红雪的刀已出鞘,刀光斜削,他的人已窜出。

  他不敢停止回顾,他不知道那里还有多少致命的埋伏。

  院子里的铜鼎犹在.他瘦削的身子就像是标枪般飞出,落在铜鼎

  一阵风吹来,他觉得冷如刀割,割在他肩上,低已被割破四寸长的伤口。那一剑一钩来势之迅急四险,若非身历其境,绝对没有人能想象。

  他肩上在流血,刀锋也在流血。刀锋上的血是谁的?

  那把钩,当然是公孙屠的鹰缘,剑却绝不是杨无忌的松纹古剑。

  这柄刨还比杨无忌更快、更难、更可怕,何况杨无忌握剑的手已被砍断了。

  傅红雪肩上的伤是剑伤,他的刀伤了谁?

  大殿几乎已完全倒塌,他转身去看时,己看不见人影。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这不但是星宿海的规矩,也是老江湖们遵守不渝的原则

  可是那把天王斩鬼刀为什么不再出现了呢?他第一击腰斩奔马,第二击摧毁了大殿,他为什么不向傅红雪出手?他是不是真的会在后院等着傅红雪?

  三

  后院中清雅幽静,却还是看不见人影,一片青翠的桑木林中,有人曼声轻歌,歌曲温柔委婉,令人黯然销魂。

  林中有三间明轩,门窗都是敞开着的。

  走进树林,就可以看见一个天神般的巨人,箕踞在益窗的一张胡木床上,披头乱发,用一根金带束住,身上披着件镂金的坎肩,腰下却系着条虎皮战裙,一双豹眼炯炯有光,一身古铜色皮肤也在闪闪生光,看来就象太古洪荒时开天辟地的巨人,又象是波斯神话中不败的战神。

  四个轻衫高譬的女人,环伺在他的身旁,一个手捧金杯,坐在他膝上,一个为他梳头,一个为他脱靴,还有一个正远远地坐在留下,曼声低唱。

  她们正是那天和鬼外婆同乘一辆板车而来的,她们虽然都已不再年轻,却别有一种成熟的妇人风韵。

  若不是成熟的妇人,又怎么能承受这健壮的巨人?

  屋角燃着一炉香,矮几上摆着柄刀,刀柄长一尺三寸,刀锋长七尺九寸,华丽的鳖鱼皮刀鞘上,缀满了耀眼的珠宝。

  这柄刀就及天王斩鬼刀T这个人就是苗天王?

  傅红雪踏着落时,慢慢地走过去。他已看见了这个人,他的路上虽然还是完全没有表情/可是全身每根神经都已绷紧。

  力能摧殿堂、腰斩奔马的刀,本只有在神话中才能寻找,可是现在却偏偏已在他跟前出现了。

  窗下轻歌的女人,只回眸看了他眼,欲声依然如旧,听来却更凄凉。

  手捧金杯的女人忽然叹息一声,道“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偏要亲送死。”

  梳头的女人冷冷道“因为他就算活着,一定也不好过”

  脱靴的女人却吃吃地笑了起来,道“我喜欢看*人。”

  梳头的女人道“*这个人却未必好看。”

  脱靴的女人道:为什么?”

  梳头的众人道“看他的脸色,这个人可能连一点血都没有。”

  手掺金杯的女人道:“就算有,也一定是冷的。”

  脱靴的女人还在笑:“冷的血总比没有血好,我只希望他有点血就够了,我一向都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

  傅红雪已走到窗口停下来,她们说的话,他好像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他真的连个宇都没有所见。

  因力他所有的精神力量,都已集中在这天神股的匠人身上。

  他忽然问:“苗天王?”

  苗天王已伸出了巨大的手掌,握住了摆在矮几上的那柄刀。

  傅红雪道:“这就是天工斩鬼刀?”

  苗天王伶冷道“有时斩鬼,有时*人,只要刀一出鞘,无论是人是鬼都必将死在刀下。”

  傅红雪道:“很好……

  西天王豹眼中露出了惊讶之色“很好?”

  傅红雪通“你的刀已在手,我的人已在刀下,这难道还不好T”

  苗天王笑了:“很好,的确很好。”傅红雪道“只对惜我还没有死。”

  苗天王道“生死本是瞬间的事,我不急,你急什么7”

  傅红雪闭上嘴。

  刀柄上缠着紫绸,就像足血已凝结时那种颜色。

  苗天王的手轻抚刀帕,悠然道“你是不是在等着我拔刀?”

  傅红雪点点头。

  苗天王道“江湖传言,都说你的刀是柄天下无双的快刀”

  傅红雪不否认。

  苗天王道“你为什么不先拔刀”

  傅红雪道“因为我要看看你的刀。”

  我若先拔刀,你的刀只怕就永远无机会出鞘了。

  这句话他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是他的意思已很明显。

  苗天王忽然大笑,霍然站起,膝上的女人立刻滚下了胡床。

  他的着时身高九尺开外,腰粗不可抱更显得威风凛凛。

  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配用这样的刀。

  傅红雪站在他面前,就好像雄狮面前一条黑色豹子。

  雄狮虽然威风可怕,豹子却绝不退缩。

  苗天王笑声不绝,道“你一定要让我先拔刀”

  傅红雪点点头。

  苗天王道“你不后悔”

  傅红雪冷笑。

  就在这时.一道历电般的刀光,已凌空向他急冲了下来

  苗天王的手还握着刀柄,刀锋还留在那镶满珠玉的皮鞘里。他没有拔刀刀光是从傅红雪身后飞出的,就像是晴空中突然打下一道霹雳闪电。

  傅红雪己全神贯注在面前这个巨人身上怎么想得到刀光竟会从身后劈下。

  窗下轻歌的女人,歌声虽仍未停,却已悄悄地闭上眼睛。

  她看过这闪刀光的威力—刀光过处,血肉圈飞。她已看过太多次,己不忍再看她显然并不是真的喜欢看*人。

  可是这一闪刀光劈下时,并没有横飞皿肉。

  傅红雪的身子忽然斜斜飞出,恰巧从刀光边缘掠过,他的刀已出鞘,反手一刀,向后掠出。

  他已算准了部位,这刀削出,正在后面拿刀的这个人下腹双膝之间,他的计算从未错误。他的刀从来没有失手过

  可是他一刀削出,也没有看见血,只听见“克呸”一声响.那不是骨头斩断的声音,却像是竹本扭断声。

  九尺长的天王斩鬼刀一刀斩空,刀尖点地,惊虹般飞了出去,惊虹般的刀光中,仿佛有条短小的人影带着凄厉的笑声飞入桑林

  笑声和人影都不见了地上却多了两截被削断了的木棍。

  —难道这就是那个人的两条腿?

  难道那个人是睬着高跷来的?

  傅红雪转过身,刀已入鞘。

  天神级的巨人已倒了下去,倒在胡床上刚才的威风和神气全都不见了,这不败的战神难道竟只不过是个纸扎的傀儡

  傅红雪盯着他,道:“那个人是谁?”

  巨人道“苗天王,他才是真正的苗天王。”

  傅红雪道“你呢?”

  巨人道“我只不过是他的傀儡,摆出来做样子给别人看的傀儡,就像是这把刀。”

  他拔出了他的刀。

  缀满珠玉的华丽刀鞘中,装着的竟是把涂着银粉的本刀,这实在是件很荒谬的事,只有疯子才会做出这种事。

  傅红雪忍小住问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巨人垂下头。

  捧着金杯的女人不停地往杯中倒酒,自己倒,自己喝。

  窗下的女人歌声忽然停顿,大声道“他们不敢告诉你,我告诉你。”

  她的歌声清悦优美,可是,现在说话的声音却已因悲愤而嘶哑“他根本不是个男人,却拼命幻想自已是个能同时让四个老婆满足的大丈夫他只有三尺八寸,却拼命幻想自己是今天神般的巨人,他做这种事,只因他根本就是疯子。”

  捧着金杯的女人忽然拍手大笑“好,骂得好,骂得好极了。”

  她在笑,可是她的脸也已因痛苦面扭曲“你为什么不索性让这个姓傅的看看,我们那伟大的丈夫是怎么满足我们的”

  脱靴的女人忽然撕开了衣襟,雪白的胸膛上到处都是鞭撤的痕迹。

  “他就是这么满足我们的”她的笑比哭更凄凉:“我一向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我简直满足得要命。”

  傅红雪默默地转过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他不忍再看,也不忍再听。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个戴着莱莉花的女孩子,她们都是样的,一样被摧残,被蹂躏。

  在男人们的眼中她们都是不要脸的女人。

  她们不要脸,是不是只因为她们在忍受着男人的蹂躏

  无论多疯狂的蹂躏都不能不忍受,因为她们根本不能反抗也无处逃避,这难道就是不要脸?就是无耻7

  女人们在呼喊“你为什么不救救我们T为什么不带我们走?”

  傅红雪没有回头。

  他并不是不想救她们,可是他完全无能为力,她们I的问题,就是任何人都无法解决的。

  这世上只要有那些“很要脸”的男人存在,就一定会有她们这些“不要脸”的女人。

  这才是根本的问题,这问题才是永远无法解决助。

  傅红雪没有回头,只因为他几乎又忍不住要呕吐。他知道唯一解救她们的法子,并不是带她们走,只要*了苗天王,她们才能真正得到解脱。

  地上有新近断落的技叶,是被刀锋削断的,是天王斩鬼刀的刀

  他沿着这些痕迹追了上去。

  苗天王也许早巳走远了,他追的并不是苗天王这个人,而是一个目标。他知道自己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永远不会放弃这个目标的

  现在他已明白,燕南飞为什么一定要*公子羽。

  他们要*的并不是某一个人,而是这个人历代表的那种罪恶和暴力。

  四

  穿过桑林,走出后院,一个人正站在大殿的瓦砾间,看着他痴痴的笑,

  “连千年的古刹都已倒塌了你为什么还汲有死?你还等什么T”

  他月自的僧衣上墨汁淋漓,手里却拈着朵刚开放的鲜花。

  一朵新鲜纯洁的小花。

  一朵小小的黄花。

  山麓下一栋小屋有竹篱柴扉,还有几丛黄花。

  邢是个小女孩种的,一个眼睛大大,辫子长长的小女孩。

  傅红雪的心沉了下去,瞳孔突然收缩,握刀的手也握得更紧。

  “这朵花是从哪里来的?”

  “人是从来处来的,花当然也是从来处来的”

  疯和尚还在痴痴地笑,忽然胳手里的花抛给了傅红雪。

  “你先看看这朵花是什么花。”

  “我看不出。”

  “这是朵伤心别离花。”

  “世上哪里有这种花”傅红雪拈花的手冰冷。

  “有的,这世上既然有人伤心,有人别离,怎么会没有伤心别离花“!疯和尚巳不再笑,眼睛里充满了种无法形容的哀伤:“这世上既然有伤心别离花沽着它的人当然就难免要伤心别离。”

  傅红雪用两根手指拈着花枝他的手没有动,这里也没有风。

  可是花瓣却忽然片片飘落花枝也枯了。

  这只手本是他拔刀助手,这只手的力量,足以催毁一切生命。

  疯和尚的哀伤更浓“花从来处来,已往去处去,人呢?为何还不回去?”

  傅红雪道“回到哪里去?”

  疯和尚道“从哪里来的,就该回到哪里去,现在回去,也许还来得及。

  傅红雪道“来得及做什么?”

  疯和尚道“你要做什么,我怎么知道?”

  傅红雪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疯和尚道“我只不过是个疯和尚,只不过偶然拾起了一朵小花而己”

  他忽然挥手,大喝道“去,快去做你的事,莫来烦和尚,和尚要清静。”

  和尚已坐下,跌坐夜瓦砾间转眼就已入定。

  古刹的殿堂虽然已毁了,他心里的殿堂还是完好无恙的,那就像是蜗中的壳,风雨来临时,他立刻就可以躲进去。

  他是不是能看得出现在风雨已将来临?

  夕阳满天,没有风雨。风雨在人们的心里,在傅红雪的心里。

  —这朵黄花是不是从竹蓠上摘来的?为什么要叫做伤心别离花?

  ——谁伤心?谁别离?

  傅红雪不能问,不敢问,就算问也一定问不出来。

  想知道这答案只有一个法子。

  他用尽全力赶回去。

  —现在回去,只怕还来得及。

  可是他赶回去时,已来不及r。

  竹篱留下的黄花已完全不见了,连一朵都没有剩下来,人也已不见

  桌上还剩着三样小莱,一锅粥,两副碗筷,粥还是温的,床单上孩子的尿还没有干透”

  人呢?

  “卓玉贞,杜十七”

  傅红雪放声大呼没有回应。

  是卓玉贞背弃了他?还是杜十七出卖了他们?

  傅红雪仰首向天,问天,天不应,问星,星无语,问明月,明月早已沉寂。他要到什么地方才能找到他们?要到什么地方才能躲过这一场风雨?

  夜色深沉,黑暗中突然传来“笃、笃、笃”几声响,忽然有一道闪电亮起

  不是闪电,是刀光。刀光闪动中,隐约可以看见一条比树梢还高的人影。

  人影与刀光同时飞来,竟是个畸形的蛛儒,踩着两根一丈长的竹竿,手里挥舞着柄九尺长的刀。

  天王斩鬼刀。

  刀光一闪,斩破竹篱,急斩傅红雪的头颅。

  傅红雪退出八尺。

  刀光又一斩,屋檐破裂。天王斩鬼刀的威力,如雷霆霹雳,横刀再斩傅红雪,眨眼间已斩下了七刀。

  傅红雪再退,他只有退,因为他既不能招架,也无法反击,他一定要凌空掠起一丈,他的刀才能接触到竹竿上的苗天王。可是他整个人都己在天王斩鬼刀的威力笼罩下。苗天王双手握刀,刀接着…刀,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只不过就是真的是雷霆霹雳,也有间歇的时候就真的是天将战神,力量也会用竭,

  傅红雪连避开了七七四十九刀,身子突然从刀光中窜起。

  他的刀也已出鞘,

  天王斩鬼刀太长,一寸长.一寸强,可是刀锋只能及远,等到对方抢攻进来时,就无法自救。

  他看出了苗天王这点致命的弱点,他的刀已攻入了苗天王的心脏

  谁知就在这时.苗天王脚下踩着的两根竹中突然断成了十余节

  他的人忽然凭空落了下去,天王斩鬼刀也已撒手,却反手抽出了另一柄刀,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刀,顺着身子下落之势,急划傅红雪的胸腹。

  傅红雪这一必胜的一招,反面造成了自己致命的破绽。

  虎豹蹿起扑人时,有经验的猎人往往会闪人它们的腹中,举刀划破它们的胸腹。

  博红雪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一条已凌空窜起的虎豹猎人的刀已到了他的腹下,

  他甚至已可感觉到,冰冷的刀锋己划破了他的衣服。

  苗天王也已算准了他绝对避不开这一刀,这不是天王斩鬼刀却是*人的刀

  他全身的力量都已集中在这柄刀上.但是他的力量却忽然消失了所有的力量都消先了,就像是皮囊中的气忽然下予被抽空。他的刀明明可以刺入傅红雪的胸腹,却偏偏无力刺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他想不通,死也想不通

  他看见了血,却不是傅红雪的血,血是从哪里来?他也想不通

  直到这时,他才忽然感觉到咽喉上有一阵无法形容的寒意,就好像咽喉已被翻开了。

  可是他不信。他绝不相信刚才那刀光一闪。就已割破了他的咽喉,他死也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快的刀。

  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见这柄刀。

  傅红雪也倒了下去,倒在竹篱下。天地间又恢复了原来的和平与静寂。

  他忽然觉得说不出的疲倦。刚才的事,虽然在一瞬间就已过去,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所有的力量都似已用尽了。

  生与死的距离,本就在线之阎。

  直到现在,他才能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刚才他距离死亡实在太近,这一战实在是他乎生未遇的恶战。

  群星满天血已干了,苗天王的血,不是他的

  可是他仿佛也有种血已流*感觉,现在苗天王若是还能挥刀,他一定无法抵抗。

  他甚至觉得就算有个孩子提着把锈刀来,也同样可以*了他。

  幸好死人不能挥刀,如此深夜,这幽僻的山区也不会有人来。

  他闭上眼,希望能小睡片刻有了清醒的头脑,才能行动思想。

  谁知这时却偏偏有人来了。

  黑暗个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缓慢而稳定的脚步声中,仿佛带着种奇异的韵律。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来的?来做什么?

  傅红雪静静地听着,心里忽然也有了种奇异的感觉

  这脚步声的韵律,竟和那深山古刹中的钟声完全一样。

  那是丧钟。

  这脚步声的韵律中,竟仿佛也充满了*机

绝望

 

 脚步声渐渐近了,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个人,手里拈着一朵花。

  一朵小小的黄花。

  来的竟是疯和尚。

  他身上还是穿着那件墨汁琳漓的僧衣,慢馒地定过来,将黄花插在竹篱下。

  人回到了来处,花也已回来了。”

  他眼睛里还是带着那种浓浓的哀伤“只可惜黄花依旧,这地方的面目却已全非。”

  傅红雪也在痴煽地看着竹篱下的黄花/你知道我是从这里去的,你也知道花是从这里去的,所以你才会来。”

  疯和尚道“你知道什么?”

  傅红雪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疯和尚道“你既不知道摘花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我是谁?”

  傅红雪道;“你是谁?’

  疯和尚忽然指着僧”

  傅红雪摇摇头。

  疯和尚叹了口气,忽然在傅红雪对面坐下,道:“你再看看,一定要全心全意地看。

  傅红雪迟疑着,终于也坐下来。

  淡谈的星光,照在达件本来一尘不染的月白僧衣上,衣上的墨迹凌乱。

  他静静地看着,就像暗室中看着邢一点闪动明灭的香火。

  如果你觉得这点香火已不再闪动,而且亮如火炬,你就成功

  然后你就会连香火上飘出的烟雾都能看得很清楚,清楚得就像是高山中的白云一样,烟雾上助蚊助,也会变得像是自云间的飞鹤,

  他全心全意地看着,忽然觉得凌乱的墨迹已不再凌乱,其中仿佛也有种奇异的韵律。

  然后他就发现这凌乱的墨迹竟是幅图画,其中仿佛有高山,有流水,有飞舞不歇的刀光,还有孩子们腿上的泪痕。

  “你画的究竟是什么?”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的画就是什么”

  画境本就是由心而生的。

  这不但是幅画而且是画中的神品。

  傅红雪的眼晴里发出了光:“我知道你是谁了,你一定就是公于羽门下的吴画。”

  疯和尚大笑“明明有画你为什么偏偏要说无画?著是无画,怎么会有人?”

  “什么人?”

  “当然是画中的人。”

  画中有孩子脸上的泪痕,他心里想的本就是他们:“人到哪里去

  疯和尚道:“明明有人,你偏还要问,原来疯的并不是和尚,是你。”

  他大笑着随手一指“你再看看,人岂非就在那里?”

  他指着的是那间小屋。

  小屋的门窗中就是开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有灯光亮超。

  傅红雪顺着他手指看过去,立刻怔住。

  屋里果然有人,两个人杜十七和卓玉贞正坐在那里吃粥。

  本来已将冷却了的锅粥,现在又变得热气腾腾。

  傅红雪的人却已冰冷。

  难道这也像僧衣上的墨迹样,只不过是幅虚无纸渺的图画?

  不是的

  屋子里的确有两个活生生的人,的确是杜十七和卓玉贞。

  看过僧衣上的墨迹后,现在他甚至连他们脸上每根皱纹都能看得很清楚,甚至可以看见他们的毛孔正翁张,肌肉跃动。

  他们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大多数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一定会跳[起来,冲过去,或者放声高呼。

  傅红雪不是大多数人。

  虽然他已站了起来,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

  因为他不仅看见了他们两个人,而且看得更深,看得更远。

  就在这一瞬间,他已完全看出整个事件的真象。

  疯和尚道:“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就在这里?”

  傅红雪道“是的。”

  疯和尚道“你为什么还不过去?”

  傅红雪慢慢地转过头,凝视着他,本来已因为疲倦悲伤而有了红丝的眼睛,忽又变得说不出的清澈冷酷,刀锋般盯着他看了很久,才缓缓道”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疯和尚道;“你说。”

  傅红雪道:“现在我只要一拔刀,你就死,天上地下.绝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你

  疯和尚又笑了,笑得却已有些勉强:“我已让你看到了你要找的人,你却要我死”

  傅红雪道:“只看见他们还不够。”

  疯和尚道“你还要怎么样?”

  傅红雪冷冷道:“我要你安安静静地坐在这月1,我要你现在就叫躲在门后和屋角的人走出来,他们只要伤了卓玉贞和杜十七一根毫发,我就会立刻割断你的咽喉。”

  疯和尚不笑了,一双总喜欢痴痴看人的眼睛,忽然也变得说不出的消澈冷酷,也过了很久才缓缓地道“你没有看错,屋角和门后的碗有人在躲着,但却绝不会走出来。”

  傅红雪道“你不信我能*了你?”

  疯和尚道“我相信。”

  傅红雪道:“你不在乎?”

  疯和尚道“我也很在乎,只可惜他们卸不在乎,*人流血这种事,他们早巳司空见馈了,你就算把我剁成肉酱,我保证他们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傅红雪闭上了嘴。

  他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已看见窗口露出了一张脸,也看见了这张脸上的刀疤和狞笑。

  躲在屋角的人正是公孙屠。

  疯和尚谈谈道“你应该狠了解这个人的,你就算将他自己亲生的儿子剁成肉酱,他只怕也绝不会皱皱眉头。”

  傅红雪不能否认。

  疯和尚道“现在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傅红雪道:“你说。”

  疯和尚道“他们若是将卓玉贞和杜十七剁成肉酱,你不在乎?”

  傅红雪的手握紧,心却沉了下去。

  公孙屠忽然大笑,道“好,问得好,我也可以保证,只要傅红雪伤了你根毫发,我也立刻就割断这两人的咽喉。”

  傅红雪苍白的脸已因愤怒痛苦而扭曲。

  疯和尚道“他说的话你信不信?”

  傅红雪道:“我相信,我也很在乎,我要他们好好活着,却不知你们要的是什么?”

  疯和尚道“我们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傅红雪点点头,道“只要他们能活着,只要我有。”

  疯和尚又笑了,道“我只要你脱下你的衣裳来,完全脱光。”

  傅红雪苍白的脸突然发红,全身上下每根青筋都已凸出。

  他宁可死,也不愿接受这种侮辱,怎奈他偏偏又不能拒绝反抗。

  疯和尚道:“我现在就要你脱,脱光。”

  傅红雪的手抬起。

  可是这只手并没有去解他的衣钮,却拔出了他的刀

  刀光如闪电。

  他的人仿佛比刀光更快。

  刀光闪问,他已冲人了水屋,刀刺入了木板的门。

  门后声惨呼,一个人倒了下来,正是那“若要*人,百无禁忌”的杨无忌。

  他已只剩下一只手。

  他完全想不到会有一把刀从门板中刺入他的胸膛。

  他吃惊地看着傅红雪,仿佛在说;“你就这么样*了我?”

  傅红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仿佛在说“若要*人,百无禁忌,这本是我学你的。”

  这些话他们都没有说出来因为杨无忌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呼吸就已停顿。

  傅红雪只看了他一眼,眼睛就看着他时,刀锋已转向公孙屠。

  公孙屠凌壁翻身跃出窗外。

  他居然避开了这一刀。

  因为傅红雪这一刀并不是伤人的,只不过为了保护卓玉贞。刀光一闪消入鞘。

  公孙屠远远地站在竹篱旁,刀疤纵横的脸上冷汗细雨。

  卓玉贞放下了碗筷,眼泪立刻像珍珠断线段落了下来。

  杜十七看着她,眼晴里却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

  疯和尚叹了口气,道;“好,好厉害的人,好快的刀』”

  傅红雪脸上虽然完全没有表情,其实心还在不停地跳。

  刚才那一击,他并没有绝对成功的把握,只不过王牌几乎都已被别人捏在手里,他已不能不冒险作最后的孤注掷。

  公孙屠忽然冷笑,道:“这注你虽然押得很准,这一局你却还没有赢。”

  傅红雪道:哦?”

  公孙屠道“因为最后的一副大牌,还捏在我手里。”

  他还有一副什么牌?

  公孙屠道“其实你自已也该想得到的,若没有人带路,我们怎么会找到这里T”

  傅红雪的手又握紧。

  出卖他的人究竟是谁?

  突听声惊呼,杜十七突然出手,拧住了卓玉贞的臂,将她的人抱了过去,挡在自己面前。

  傅红雪霍然转身;“是你”

  杜十七看着他,眼睛里还是带着很奇怪的表情,仿佛想开口,又忍住。

  傅红雪道“你本是个血性男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杜十七终了忍不住道“你。…

  他只说出一个宇,双暗突然凸出,鲜血同时从服角,鼻孔呢角涌了出来。

  卓玉贞反臂一个肘拳打在他身上他就倒下去,腰肋之间溢然插着柄尖刀,尺长的刀锋,直没至柄。

  他的脸已扔曲,嘴角不停地油动,仿佛还在说:“我错了,错

  ——只要是人,就难免会做错事,无论什么样的人都不例外。

  卓玉贞的手一放开刀柄,立刻就向后退,忽然转身用力抱住了傅红雪叫道“我*了人。…·我*了人”

  对她说来,*人竟似比被*的更可怕。

  她显然还是第一次*人。

  傅红雷也有过这种经验,他第一次*人时连苦水都吐了出来。

  他了解这种感觉。

  要忘记这种感觉并不容易。

  可是人还是继续*人,只有人才会*人因为有些人一定要逼着人去*人。

  选种事有时就变得像瘟疫一样,无论谁都避免不了,因为你不*他,他就要*你。

  ——被*的人获得安息,*人的人却在被痛苦煎熬.

  这岂非也是种充满了讽刺的悲剧T

  一切又恢复平静。

  太平静了。

  血已不再流仇敌已远去,大地一片黑暗听不见任何声音。

  连孩子的啼哭声都听不见。

  孩子呢?

  傅红雪整个人忽然都已冰冷“孩子己落人他们手里?”

  卓玉贞反而忍住了悲痛安慰他“孩子们不会出什么事的,他们要的并不是孩子。”

  傅红雪立刻问:他们要什么”

  卓玉贞迟疑着“他们要的是“……”

  傅红雪道“是不是孔雀翎?”

  卓玉贞只有承认“他们以为秋水清已将孔雀钥交给了我,只要我肯将孔雀翎交给他们,他们就把孩子还我。”

  她的泪又流下“可是我没有孔雀钥,我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那鬼东西。”

  傅红雪的手好冷,冷得可怕。

  卓玉贞紧握住他的手,黯然道“这件事我本不想告诉你的,我知道世上已绝没有任何人能替我把孩子要回来。”

  傅红雪道“那也是我的孩子。”

  卓玉贞道“可是你也没有孔雀翎,就算你能*了他们,还是要不回我的孩子来的。”

  傅红雪闭上了嘴。

  他不能不承认自己无法解决这件事,他心里就像是有把刀在搅动。

  卓玉贞又在安慰他“他们暂时不会去伤害孩子们的,可是你……”

  她轻抚着博红雷苍白的脸:“你已经太累了而且受了伤,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想法子暂时将这些烦恼的事全都忘记。”

  傅红雪没有开口,没有动。

  他似已完全麻木,因为他没有孔雀翎,他救不了他的孩子.

  他亲手接过他们来到人世,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苦,看着他们死。

  卓玉贞当然看得出他的痛苦,流着泪将他拦到床上躺下,按着他的双肩,柔声道:“现在你一定要尽量放松自己什么事都不要想,让我先治好你的伤。”

  她又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然后就重重地点了他七处穴道。

  没有人能想到达变化。纵然世上所有的人都能想到,傅红雪也绝对想不到。

  他吃惊地看着她。可是他的惊讶还远不及他的痛苦强烈。

  —当你正全心全意去对待一个人时,这个人却出卖了你,这种痛苦有谁能想象I

  卓玉贞却笑了,笑得又温柔,又甜蜜。

  “看样子你好像很难受是你的伤口在病?还是你的心在痛?”

  她笑得更愉快“不管你什么地方痛,一定很快就会不痛了。因为死人是不知道痛的。”

  她微笑着问道“我本来以为孔雀翎在你这里,可是现在看起来我好像足想错了,所以我很快就会*了你的,到了那里,你就什么烦恼痛苦都没有了。”

  傅红雪的嘴唇已干裂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卓玉贞道:“我知道你一定想问我,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可是我偏偏不告诉你。”

  她看着他的刀“你说你这把刀是谁也不能动的,现在我却偏偏要动动它。”

  她伸手夫拿他的刀“不但要动,而且还要用这把刀*了你。”

  她的手距离他的刀只有寸。

  傅红雪忽然道:“你最好还是不要动”

  卓玉贞道:“为什么’

  傅红雪道“因为我还是不想*你。”

  卓玉贞大笑,道“我就偏要动,我倒要看看你能用什么法子*我?”

  她终于触及了他的刀

  他的刀忽然翻越,打在她手背上,漆黑的刀鞘就僚是条烧红的烙铁,

  她手背上立刻多了条红印,疼得几乎连眼泪都流了下来,可是她的惊惶却远比痛苦更强烈。

  她明明已点住了他七处很重要的穴道,她出手又一向极准。

  傅红雪道:“只可惜有件事却是你永远也想不到的。”

  卓玉贞忍不住问“什么事?”

  傅红雪道:“我全身上下每一处穴道都已被移开了一寸。’

  卓玉贞怔住。

  她的计划中绝没有一点疏忽错误,她点穴的手法也没有错,错的本来就是傅红雪,她做梦都想不到他的穴道也错了这一寸的差错,竟使得她整个计划完全崩溃。

  她懊恼悔恨,怨天尤人,却忘了去想一想,这一寸的差距是怎么来的。

  二十年的苦练,流不尽的血汗,坚忍卓绝的决心,咳紧牙关的忍耐。

  这一寸的差距,就是这么样换来的世上并没有侥幸的事。

  这些她都没有去想,她只想到件事一次失败后,她绝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她的人已完全崩溃。

  傅红雪却已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她,忽然道:“我知道你也受了伤。”

  卓玉贞道“你知道?”

  傅红雪道“你的伤在肋下,第一根与第三根肋骨之问,刀口长四勺,深七分。”

  卓玉贞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傅红雪道,“因为那是我的刀。”

  天龙古刹,大殿外,刀锋滴血。

  傅红雪道“那天在大殿外和公孙屠同时出手暗算我的也是你。”

  卓玉贞居然祝住了气,道:“不错,就是我。”

  傅红雪道“你的剑法很不错。”

  卓玉贞道“还好。”

  傅红雪道:“我到了天龙古刹你也立刻跟着赶去了。”

  卓玉贞道“你走得并不快。”

  傅红雪道“公孙屠他们能找到这里,当然不是因为杜十七通风报讯。”

  卓玉贞道“当然不是他,是我。”

  傅红雪道“所以你才*了他灭口……

  卓玉贞道“我当然不能让他泄露我的秘密。”

  傅红雪道“他们能找到明月心,当然也是因为你。”

  卓玉贞道“若不是我,他们怎么会知道明月心又回到孔雀山庄那地室里?”

  傅红雪道“这些事你都承认?”

  卓玉贞道“我为什么不承认”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卓玉贞忽然从身上拿出朵珠花正是那天在孔雀山庄的地室里,从垂死的“食指”赵平怀中跌落出来的。

  她看着这朵珠花,道“你一定还记得这是从哪里来的。”

  傅红雪记得。

  卓玉贞道“那天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了这朵珠花,你一定以为我也像别的女人一样,见了珠宝就忘了一切。”

  傅红雪道“你不是?”

  卓玉贞道:我抢先要了这朵珠花.只因为伯你看到上面的孔雀标记。”

  傅红雪道“孔雀?”

  卓玉贞道,“这朵珠花就是秋水清送给卓玉贞的定情物,她至死都带在身上。”

  傅红雪道:“卓玉贞已死了?”

  卓玉贞冷拎道“她若没有死,这朵珠花怎么会到了赵平手里?”

  傅红雪忽然沉默,因为他必须控制自己。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吐出口气,道“你果然不是卓玉贞,你是谁”

  她又笑了,笑得狡猾而残酷:“你问我是谁?你难道忘了我是你妻子

  傅红雪的手冰冷。

  “我嫁给你,虽然只不过因为我想给你个包袱,把你拖住,把你累死,让你随时随地都得为了救我而去跟人拼命,可是无论谁也不能否认,我总算己嫁给了你。

  “我害死了明月心,害死了燕南飞,*了杜十七,又想害死你但我却是你的老婆。”

  她笑得更残酷“我只要你记住这一点,你若要*我,现在就过来动手吧”

  傅红雪忽然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冲入了黑暗中.

  他已无法回头。

  黑暗,令人绝望的黑暗。

  傅红雪狂奔。不能停下来,因为他停下来,就要倒下去.

  他什么事都没有想,因为他不能想。

  —孔雀山庄毁了,秋水清毫无怨言,只求他做一件事,只求他能为敌家保留最后一点血脉。

  —可是现在卓玉贞也已死了。

  ——“她”知道殊花上有孔雀标记,“她”当然也是凶手之一.

  ——他却在全心全意地照顾她,保护她,甚至还娶了她做妻子.

  —若不是为了她,明月心怎么会死?

  —若不是为了保护她,燕南飞又怎么会死?

  —他却一直都以为他做的事是完全正确的,现在他才知道他做的事有多可怕。

  可是现在已迟了除非有奇迹出现,死去了的人,是绝不会复活的。

  他从不相信奇迹。

  那么除了像野狗般在黑暗中狂奔外,现在他还能做什么?

  就算*了“她”又如何?

  这些事他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他的脑中已渐渐混乱,一种几乎已接近疯狂的混乱。

  他狂奔至力竭时,就倒了下去,倒下去时他就已开始痉挛抽搐。

  那条看不见的鞭子,又开始不停地抽打着他现在不但无上地下的诸神诸魔都要惩罚他,让他受苦,他自己也要惩罚自己。

  这一点至少他还能做得到。

  四

  小屋中静悄无声。

  门外仿佛有人在说话,可是声音听来却很遥远所有的事都仿佛很模糊,很遥远,甚至连他自己的人都仿佛很遥远,但是他却明明在这里,在这狡窄,气闷庸俗的小屋里。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屋于是谁的

  他只记得在倒下去之前,仿佛冲入了一道窄门。

  他仿佛来过这里。可是他的记忆已很模糊,很遥远。

  门外说话助声音却忽然大了起来。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说

  “莫忘记我们是老相好了,你怎么能让我吃闭门羹?”这是男人的声音。

  “我说过,今天不行,求求你改天再来好不好。”女人虽然在央求,口气却很坚决。

  ’今天为什么不行?”

  “因为……因为今天我月经来了。”

  “放你娘的屁。”男人突然暴忽“就算真的月经来了,也得脱下裤子来让老子看看。”

  男人在*不能得到发泄时,脾气通常都很大的。

  “你不怕霉气?”

  “老子就不怕,老子有钱,什么都不怕,这里是五钱银子,你不妨先拿去再脱裤子。”

  五钱银子就可以解决*

  五钱银子就可以侮辱一个女人?

  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傅红雪全身冰伶,就像是忽然沉入了冷水里,沉入了水底。

  他终于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他终于看见了摆在床头上的,那个小小的神龛,终于想起了那个戴莱莉花的女人。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7足不是因为她说了那句“我等着你”

  —是不是因为现在他也变得像她一样,没有别的路可走?

  ——是不是他的*已被抑制得太久,这里却可以让他得到发泄?

  这问题只有他自己能解答,可是答案却藏在他心底深处某一个极隐秘的地方也许永远都没有人能发掘出去。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能。他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就在这时候,已有个醉熏熏的大汉闻了进来。

  “哈,老子就知道你这屋里藏着野男人,果然被老子抓住了。”

  他伸出蒲掌般的大手,像是想将博红雪一把从床上抓起来,但他抓住的却是那个戴莱莉花的女人。

  她己冲了上来,挡在床前,大声道:“不许你碰他,他有病。”

  大汉大笑“你什么男人不好找,怎么偏偏找个病鬼?”

  戴茉莉花的女人咬了咬牙:“你若一定要,我可以跟你到别的地方去,连你的五钱银子我都不要,这一次我免费。”

  大汉看着她,仿拂很奇怪“你向先钱后货,这一次为什么免费?”

  她大声道“因为我高兴。”

  大汉忽又暴怒“老子凭什么看你高不高兴?你高兴,老子不高兴

  他的手一用力,就像老鹰抓小鸡般,将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她没有反抗。因为她既不能反抗,也不会反抗,男人的伤辱,她久已习惯了。

  傅红雪终于站起来,道:“放开她。”

  大汉吃惊地看着他,“是你在说话?’

  傅红雪点点头。

  大汉道,“老子偏不放开她,你这病鬼又能怎样?”

  他忽然看见傅红雪手里有刀:“好小于,你居然还有刀,难道你敢一刀*了我?”

  —*人,又是*人

  —人为什么定要逼着人*人?

  傅红雪默默地坐了下去,只觉得胃在收缩,几乎又忍不住要呕吐。

  大汉大笑,他高大健壮,两臂肌肉凸起,轻轻一动,就将这个戴茉莉花的女人重重抛在床上,然后他就把揪住了傅红雪的衣襟,大笑道“就凭你这病鬼也想做婊子的保镖?老予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几根”

  戴茉莉花的女人缩在床上,大声惊呼。

  大汉已淮备将傅红雪拎起来,得到门外去。

  “砰”的声,一个人重重地辣夜门外,却不是傅红雪,而是这个推备摔人的大汉。

  他爬起,又冲过来,挥拳痛击傅红雪的脸。

  傅红雪没有动。

  这大汉却捧着手,弯着腰,疼得玲汗都冒了出来,大叫着冲了出

  傅红雪闭上了眼睛。

  戴茉莉花的女人眼睛却瞪得好大,吃惊地看着他,显得又惊讶.又佩服。

  傅红雪慢慢地站起来,侵馒地走了出去,衣裳也已被冷汗湿透.

  —忍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忍耐就是痛苦,种很少有人能了解的痛苦.

  门外阳光刺眼,他的脸在阳光下看来仿佛变成透明的。

  在这新鲜明亮的阳光下,一个像他这样的人,能做什么事能别哪里去?

  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种无法形容的畏惧。他畏惧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已。

  他也畏惧阳光,因为他不敢面对这鲜明的阳光.也不敢面对目己。他又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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