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之黄河上游诸国争霸（1）（无赦霸业）

齐国霸业结束后，宋襄公打着不切实际的“仁义”旗号，妄图称霸中原，无奈实力不济，最终被楚国玩弄于股掌之中。楚国气焰不可一世。鲁、卫、郑、陈、蔡纷纷投降。

恰在此时，滑国叛离郑国。郑文公直接派兵讨罪。滑国只得求助卫国。当时周王室与卫国、滑国相好，周襄王便派人到郑国替滑国讲和。郑文公本就因周襄王偏爱卫、滑两国心生怨恨，不听王命，拘了来人。

周襄王大怒，请狄人伐郑。狄人夺取了郑国的栎邑。周襄王感激狄人，立狄女为后。不料狄女与周襄王的弟弟子带通奸，不久被周襄王废了。子带遂引狄人攻周。周襄王出逃郑国，周王室大乱。

此时的情况，可谓“南夷与北狄交侵，中国不绝如缕”。何人能够再次挑起“尊王攘夷”之大任？被楚国和狄人打残的黄河下游诸国显然不行了，担子只能落到黄河上游悄悄崛起的唯一姬姓大国——晋国的头上了。

晋文公之前的晋国形势

早年晋国经历了六十七年的内乱，最终到了鲁庄公十六年（齐桓公开始称霸的第二年）曲沃代翼，晋武公成了晋侯。又过了一年，晋武公去世，晋献公即位。这人是个雄主，晋国强盛的基础就在他的手里奠定的。

他上台后，先是平定晋国内乱，集权于中央。而后起兵灭了耿（今山西河津）、霍（今山西霍县）、魏（今山西芮城）三国。最后又借道虞国伐虢，在灭了虢国后，转头把虞国也灭了。于是，晋国的实力大涨，开始参与中原诸侯事务。

然而，就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晋国却发生了内乱。一切皆因晋献公收纳骊戎之君的女儿骊姬（古代四大妖姬之一）和她的妹妹所起。晋献公宠爱骊姬，将其立为夫人。骊姬生子，名为奚齐。她的妹妹也生了一子，名叫卓子。

骊姬想立儿子奚齐为太子，便勾连晋献公的外嬖（bi）梁五和东关嬖五两人，劝晋献公派太子申生去守曲沃（今山西闻喜），重耳去守蒲邑（今山西隰县），夷吾去守屈邑（今山西西吉），独留自己的儿子奚齐和妹妹的儿子卓子在降都。后又定计逼死太子申生，逼走重耳和夷吾，促成儿子奚齐为太子。等到晋献公去世后，奚齐继位为君。大夫里克和丕郑们想迎立重耳，遂纠合申生、重耳和夷吾的党徒，*死了奚齐。荀息又立卓子为君，又被众人*死，自己也因此身死。骊姬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处心积虑为儿子铺平的国君之路，最终却成了葬送儿子性命的断头之路。

此时身在梁国的夷吾，见晋国混乱无君，遂在秦穆公的相助下回国即位，是为晋惠公。晋惠公害怕自己被夺权，先*死了里克和丕郑们，后除掉了一些有实力的人物，结果引起了国内不满。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想赖掉事先答应秦穆公将晋国黄河以南之地送给秦国的事（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秦穆公帮助夷吾为君是有条件的），一下子又惹毛了秦国。

不久后，晋国闹饥荒，不得已向秦国乞籴（di）。秦穆公也算仗义，并未因晋惠公的赖账而拒绝晋国，很快便派人送来了很多谷米，帮助晋国度过了饥荒。过了一段时间，秦国也遭了饥荒，向晋国乞籴。但晋惠公的赖皮本相又显现了出来，断然拒绝了秦国，这下子彻底激怒了秦穆公。在新仇旧恨的叠加下，秦穆公遂发兵攻打晋国。两国军队在韩原（今山西河津和万泉之间）激战。晋军大败，晋惠公被俘。

碰巧秦穆公的夫人是晋惠公的姊妹，听说秦穆公俘虏了晋惠公，便带着孩子来到台子上，脚下踏着薪柴，以死要挟秦穆公释放晋惠公。与此同时，晋国大臣阴饴甥与秦穆公会盟，也请求释放晋惠公。秦穆公的目的不在晋惠公身上，遂提了两个要求，一是得到之前晋惠公承诺的土地，二是把晋国太子送到秦国当人质。晋国不得已答应了秦穆公的要求。

很快，秦穆公在得到晋国土地后，释放了晋惠公。晋惠公回国后，只得把太子圉（yu）送到了秦国。在这个时期，秦国基本上压服了晋国。

太子圉到了秦国后，秦穆公并没有冷落他，不仅送还了之前得到的晋国土地，还将自己女儿怀嬴嫁给了他。可太子圉这小子跟他父亲晋惠公一个德性——小心眼，竟然偷偷地跑回了晋国。秦穆公气坏了。恰巧这时重耳从楚国来到秦国，秦穆公立马萌生了扶立重耳为晋国国君的念头。为了拉拢重耳，秦穆公将自己的五个女儿给了他作妻妾，其中就有怀嬴。

太子圉回国不久，晋惠公便去世了。太子圉继位，是为晋怀公。他继位的第一件事，就是猜忌在外逃亡的重耳，下令群臣的亲属不准跟随重耳，如果过了一定的期限仍不回国的，便治罪无赦。晋国的老臣狐突的儿子狐毛和狐偃二人跟随重耳正在秦国，狐突不召他们回来。晋怀公拘了狐突，逼着他召。狐突仍是不肯，结果被晋怀公*死。晋怀公因此大失人心。晋国的政局也随之动荡不安。

晋文公归国

晋文公，即重耳，是晋献公与来自戎国的庶女所生。从小谦虚好学，善交有才能的人，因此追随者很多。晋献公死后，骊姬作乱，晋国群公子出逃。重耳也逃奔狄国。

当时，追随重耳逃亡的人有狐偃、狐毛、赵衰、颠颉、魏犨（chou）、胥臣们，都是晋国的俊杰。狄国国君待重耳非常好，将刚刚俘虏的叔隗和季隗两个美女送给他为妻。重耳娶了季隗，将叔隗配给了赵衰。重耳一众在狄国住了十二年，最后离开了狄国，前往了齐国。

齐国当时还在称霸期间，实力非常雄厚。但齐桓公并未轻视重耳，把宗女姜氏嫁给了他，并给了他很多财富，目的是为了稳住重耳，以消磨他的斗志。史*载，重耳在齐国很富有，拥有八十匹马，生活过得很安逸。古人常讲：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舒适的环境的确让重耳一度丧失了奋斗的目标，不思进取，只想躲进温柔乡里舒坦着，安安心心地做个富家翁。见重耳如此状态，他的随从们急坏了。

那些随从们之所以跟随重耳，背井离乡十几年，不辞辛劳，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重归故里，夺得权力，封侯拜相，从此荣华一生嘛！如今功业未成，重耳自己先懈怠了，随从们当然不答应了。于是，狐偃几个人凑在一处桑树下，开始筹谋出行计划。不料，有个婢女恰在桑树上采桑，偷听到了他们的私语，偷偷回去告诉了重耳的妻子姜氏。这个姜氏呢，也是一个做事果决之人，为了不让消息传到齐桓公耳朵里，便把婢女*了，然后私下对重耳说：“我知道你有经略四方的大志向，我已经把偷听消息的婢女*了，你放心吧！”重耳一愣，说：“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姜氏力劝重耳以事业为重，不要贪图安乐，无奈重耳不听。实际上，不是重耳不听，而是重耳对姜氏依旧存有戒心。姜氏哪里知道这些。为了能让重耳振作起来，她和狐偃等人同谋，用酒灌醉重耳，把他送出了齐国。重耳在路上醒来，得知情况后非常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离开齐国。

之后，重耳一众先后去了曹、宋、郑等国，辗转来到楚国。楚王对重耳也是非常热情，设宴招待他。在宴会上，楚王问重耳道：“你如果回到晋国，用什么来报答我啊？”重耳答道：“如果蒙您的威灵得回晋国，将来晋、楚对战时，一定避您三舍（三十里为一舍）之地，这就是唯一报答您的办法了。”楚国令尹子玉一听重耳的话，立马请楚王除掉重耳。楚王不肯，反而护送重耳到了秦国。

当时晋怀公不得人心，秦穆公想扶立重耳为晋君，遂兴兵送重耳回国。晋国臣子作内应，迎立重耳为君，是为晋文公。晋怀公逃至高梁，被晋文公派去的人所*。晋惠公的旧臣吕甥和郤芮打算袭*晋文公，事先走漏了风声。晋文公偷偷出国，与秦穆公在王城会合，一起击溃了吕甥和郤芮的人马，并*了两人。

晋文公迎接夫人嬴氏回国，在秦穆公送给他的三千卫士护送下，返回晋国。从此勤理军政、举贤任能、省用足财、晋国大治，打下了开创霸业的基础。

自公元前655年骊姬之乱出逃狄国开始，到公元前636年秦穆公送其回国为君结束，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之久，历经艰辛，终得圆满，从此迎来了属于他的高光时刻。

晋文公的霸业

晋文公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勤王。之前讲到周襄王之弟子带引狄人攻周。周襄王避祸出居郑国。于是晋文公在狐偃的建议下，帮助周襄王复位，*了子带。虽然周襄王只赏赐给了晋文公四个地方的田地，但“尊王”的旗号却打响了，晋文公从而赢得了政治上和道义上的优势。

不久，齐国侵伐鲁国。鲁国派人向楚国求救。楚王遂派兵先伐宋（当时的宋国投靠了晋国），围困缗邑，又攻齐，夺了谷邑（今山东东阿）。到了鲁僖公二十七年冬，楚王亲自来了，还带了郑国、陈国、蔡国、徐国，把宋国围得水泄不通，鲁国也参与其中。情急之下，宋国派公孙固到晋国告急。晋文公觉得这是报施（晋文公出逃经过宋国时，曾受过宋君的厚赠）救患、取威定霸的好时机，决定派兵攻打卫国和曹国（卫、曹刚刚投靠楚国），从而解救宋国。

晋军随即夺取了卫国的五鹿之地（今河北濮阳附近），兵势很盛。齐国遂与晋国结盟。卫国此时也想加入齐晋之盟，直接被晋国拒绝了。鲁国见状后，心里面也开始摇摆。晋军随后攻入曹都，将曹国也收拾得一愣一愣的。

然而，楚军却不为所动，不仅不撤退救卫、曹两国，反而围困宋国更急。宋国再次向晋文公告急。晋文公因齐国和秦国还未肯合作，不敢轻易与楚国决裂，心里很是踌躇。举棋不定之际，中军元帅先轸给晋文公献策。晋文公纳其策，明面上让宋国贿赂齐国和秦国，请他们替宋国向楚国讲和，暗地里拘了曹君，将夺取的曹、卫两国的土地送给宋国，目的是刺激楚国，从而驳了齐国和秦国的面子，以此将齐、秦两国逼到与晋国合作、共同对付楚国的道路上。

其实，当时楚王内心也不愿与晋国作对，将楚军撤出了齐国谷邑，并打算停止围攻宋国。如果楚国真就此撤了，也就没有后面啥事了。偏偏令尹子玉站出来反对，执意要与晋军扳手腕。楚王自然很生气，只给了他少许的兵，任由他自己去干。殊不知，他这么一闹，正好将齐国和秦国，逼到了晋国这边。

得到楚王给的兵后，子玉派人给晋文公传话：“只要你让卫国和曹国复国，我可以解了宋国的围。”晋文公采纳先轸的第二条计策，暗里允许曹、卫复国，以离间他们与楚国的关系，同时拘了楚使，从而激怒楚国。果然，在曹、卫宣告跟楚国绝交后，子玉因此大怒，起兵追击晋军。晋文公履行从前答应楚王的诺言，退避三舍，避开了楚军主力。气昏头的子玉，继续督军追击，与晋、宋、齐、秦四国军队，对峙于城濮（今山东濮县）。

鲁僖公二十八年四月己巳那天，晋、楚双方正式在城濮开战。楚军方面，子玉带领中军，大将子西带领左军，子上带领右军，与晋国三军相敌。晋国下军佐将胥臣，带了本部人马，抵挡投靠楚国的陈、蔡两国军队。他下令让所有战马蒙上虎皮，向陈、蔡两军冲*过去。陈、蔡两军战马受到惊吓，四散奔逃，部队一下子便溃散了，以至于楚国的右军，也被牵连了，跟着溃败下来。晋国上军将领狐毛，做了两面大旗，假意往后退去（大旗所在代表将领所在），下军将领栾枝，也让兵车拖着薪柴（制造尘土）假意逃跑，以迷惑楚军。楚军不知是计，便冲*了过来。晋国中军将佐先轸、郤溱，趁机带领中军横向攻击楚军，狐毛、狐偃也开始带领上军夹击。楚国的左军随即溃败。子玉见状，急忙收住中军，才使中军没有败退。无奈独木难支，只得撤走。

战争结束，晋国大获全胜。晋军进入楚军营地，大吃了三天，方才班师回去。而子玉在回撤的路上，楚王派人问他：“你若回国，怎么对得起申、息二地的父老？”（申、息二地的子弟多随子玉战死）子玉悲愤交加，便在连谷的地方上吊了。

想当年，齐桓公九合诸侯，也只是从威势上压服了楚国。而城濮之战，完全是中原力量第一次从军事上战胜楚国，对华夏民族和文化的影响非常深远。所以说，晋文公的功绩，不亚于齐桓公的功绩。

晋文公从城濮凯旋，回到衡雍，在践土（今河南广武附近）建了王宫，请周天子前来莅会。周天子到会后，晋文公把从楚国抓获的俘虏献给了他。周天子很高兴，用周平王当年待晋文侯的礼接待了晋文公，封他为侯伯（诸侯之长），赐给他大辂（lu，祭祀所乘的车）之服、戎辂（兵车）之服和彤弓彤矢、卢弓卢矢、秬（ju，黑色的黍子）鬯（chang，祭祀用的酒）等物。

五月癸（gui）亥那天，周天子邀诸侯在王庭结盟。这次会盟，是齐桓公葵丘之会（齐桓公的高光时刻）后的第一次大会。晋、齐、鲁、宋、卫、郑、蔡诸国一起与盟，晋文公在这次会盟上，正式成了盟主。

俗话说，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成为盟主后的晋文公，自然要端起盟主的架子，负责处理协调中原诸侯之间的事务。他先是允许卫国复国。当初卫侯出逃时，听说元咺（xuan）立叔武为君，他便将跟随他的元咺的儿子角*了。等他回国后，又*了叔武。元咺不得已逃往晋国。碰巧晋文公召集齐、秦、鲁、宋、郑、陈、蔡、邾等国在温地会盟。在会盟中，晋文公拘了卫侯，让他与元咺对质。结果卫侯失败。晋文公*了卫臣士荣，砍了卫臣鍼（zhen）庄子的脚，让他们替卫侯受刑。随后，晋文公将卫侯送到王都囚禁起来，由元咺回国，另立公子瑕为卫君。

这时，许国跳出来不服晋国。晋文公指挥诸侯军队围困许国。结果，晋文公在路上生病了，听了筮吏的话，才把之前拘的曹君释放了。第二年，郑国也跟着凑热闹，叛了晋国。晋国联合秦国围困郑国。郑伯听了大夫佚之狐的话，派老臣烛之武夜里缒城到秦军，见秦君道：“郑国和秦国中间隔着晋国，秦国不能超越晋国取得郑地。郑国灭亡了，便宜的是晋国。晋国强大了，秦国好不了。”秦君一听，心里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便私下与郑国结盟了，派大夫杞子、逢孙、杨孙三人带兵替郑国守御，自己带兵返回了秦国。晋文公见秦国已去，也只得班师回国了。但郑国还是害怕晋国，遂迎立奔晋的公子兰为郑国太子，主动与晋国讲和，这场纠纷才算得以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