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儿》作者：半缘修道 第九章

第九章

五月的天空，明净得像水洗过的一样，几朵白云悠然地飘在如海的湛蓝里，显得那样明媚，靓丽。晓敏要去院子帮婆婆晾刚洗过的衣服。

“你别动，让我自己来。”赵母生怕儿媳累着。

“妈，我没那么矫情，这才几天啊，没事儿的。”婆媳俩说着笑着就把院儿里的晾衣绳上打满了衣服。这时从大门外跑进来一个人，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晓敏说，“快！嫂子你快去医院，三哥在工地受伤了。”那人说完就拉着晓敏往外跑。

“在哪家医院，我也去。”赵母着急地说。

“你别去了，我去吧。”赵三儿的父亲从屋里跑出来说。

于是他们跟着那个人跑出门外。

赵三儿躺在市中心医院的手术室里，门外聚集了很多人，鲁平川也在其中。他正在听来自现场的人讲事故的经过，见到赵三儿的父亲和晓敏就急忙过来，扶着他们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

“大哥，你们先别急，听刚才出来的大夫说，没有生命危险。”鲁平川安慰着赵三儿的父亲和晓敏。

这时，从手术室出来一个大夫说，“谁是家属？患者必须马上手术，要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个字。”晓敏在大夫拿给她的纸上签了字，她刚想再问一下情况，那人啥都没说，转身走进了手术室。大家焦急地等在门外。鲁夫人也赶来了，晓敏趴在舅妈的怀里抽泣着。

手术从上午十点开始，一直到下午五点。大家都没吃午饭，一直等待着消息。直到手术室门灯亮了，处于昏迷的赵三儿被车推进了ICU。一个大夫出来对家属说，患者是脑干损伤，伤情十分严重，家属要有思想准备，可能会出现长期意识丧失状态。晓敏听了猛然一下子晕厥过去。

赵三儿在ICU病房抢救了十多天，生命体征平稳下来后就转入了普通病房，但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每天还要静滴一定量的药，降颅压防水肿，同时用一些抗生素，来防止肺部感染和消化道的炎症。医生说，两周没醒过来，情况就不太乐观。但也有很长时间才苏醒的病例，希望家属不要放弃，积极配合治疗。每天要和患者说话，或用放音乐等方式刺激他的大脑深层意识。晓敏整天整天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盼着他能早点儿醒过来。两家的老人甚至去庙里烧香祈祷。一个月过去了，赵三儿仍没有一点儿苏醒的迹象。

晓敏已经一个月没去单位了，印刷厂的财务科长刘霞是她的闺蜜。自从晓敏家出事儿后，刘霞经常来看望。每周日的上午，她几乎一次没落地到医院陪着晓敏。她看着晓敏憔悴的面容，心疼地将她叫到门外问道，“晓敏，你*多久了？”

“有两个多月了。”

“你这样熬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可有什么办法呢？两家老人身体都不好。”

“晓敏，我一直有个想法不知应不应该和你说。”

“霞姐，咱俩还有啥不能说的。”

“那我可说了，你别生气哈。”

“说吧，我不生气。”

刘霞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晓敏听了陷入了深思。

夜很深了，晓敏躺在赵三儿病床旁的折叠床上，她想着白天刘霞和自己说的话。这孩子我真的不能要了吗？她反复地问自己，这可是一条宝贵的生命啊！是公婆日盼夜想的宝贝啊！就这样轻易做掉了？他们会同意吗？如果不然呢，自己一个人能承受住吗？挺着日渐显怀的身体来照顾昏迷不醒的丈夫，将来生下这孩子，让孩子也承受这生活的磨难吗？她思前想后理不出头绪。她抬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没有意识的赵三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此刻她又想起了白天那一幕，公公搀扶着婆婆，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来到儿子的病床前，婆婆弯下腰把嘴贴在儿子的耳畔喊着，“三儿啊…三儿啊，你听到妈妈说话了吗？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晓敏为了你可糟了罪了，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三儿啊！你一定要挺住啊！”婆婆失声地呼喊着，公公在窗前老泪纵横。在场的人无不为此伤心流泪。

晓敏再也躺不住了，她起身走到窗前。窗外如水的月光，柔柔地洒在医院草坪和小花坛里。一个月了，她从来没注意到那里还有草坪和鲜花。她出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思绪回到了和赵三儿初恋的情景，往事犹如电影的镜头，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也曾有多少次他们手挽手徜徉在月光下，她忘情地回忆着，她想用美好的回忆冲淡眼前的悲伤。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忽然，一片乌云遮住了空中那轮明月，眼前的一切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了。她的心情也旋即沉了下来，她沮丧地望着天空，望着那轮被遮挡住的月亮。渐渐地那片乌云变淡了，变薄了，明亮的月光把清辉从云朵的周边映射出来，仿佛是在那朵云的四周镶成了一个灿烂的光环，光环托着云朵从月亮美丽的面庞上缓缓轻轻地拂过，似乎把那轮明月擦拭得更明亮更鲜艳了。窗外月光下的草坪、花坛又重新呈现在她的眼前。她的心豁然敞亮起来，此刻她仿佛顿悟了，眼前的一切岂不是上苍在对自己的开示吗？困难就像这乌云遮月一样，定会过去的，幸福、美好的生活一定会重新回到他们的身边。想到这儿，她觉得全身都轻松了许多，她走到赵三儿的身旁，弯下腰贴近他的耳朵说，“宝刚，我一定把孩子养大，你要坚持住，你必须得睁开眼睛看到咱们的孩子。”她好像感觉到赵三儿听到了她说的话，她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心在激动地跳着。

从那天起，赵三儿竟然可以拔掉由鼻腔插入的管子，从嘴里进食了，虽然还不能咀嚼，但能主动吞咽了。尽管他还没睁开眼睛，也不能讲话，但大大增加了全家人的信心。晓敏和婆母每天都按时轮流坚持和赵三儿“聊天”，给他按摩，这样的日子重复地过着，他们心中始终坚信赵三儿在某一天笃定会醒过来。时间在日出日落中一天天地流逝，冬去春来，晓敏临产的日期越来越近了，她不得不住进了医院，她再三地叮嘱婆母一定要每天和宝刚聊天。

春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温和地照在了赵三儿的脸上。父亲一边小心翼翼地给躺在床上的儿子刮着胡子， 一边嘴里念叨，“孩子啊，你也该醒醒了。我和*真的陪不了你几天了，晓敏马上就要生娃了，你不可以这样躺在床上睡觉啊！这个家就靠你了，就算是爸爸求你啦……”老人家泪流满面地说着，赵母在旁边哭出了声。（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