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震云:读《农民几何》的收获,决不只在“三农”问题上

刘震云:读《农民几何》的收获,决不只在“三农”问题上

首页模拟经营我的农院更新时间:2024-04-29

《农民几何——凉水河畔谈中国“三农”》,何兰生 著,人民出版社2023年3月版。

我和兰生在《农民日报》同事多年,他也是我大学的师弟。后来我离开了《农民日报》,兰生自大学毕业,一直在《农民日报》工作,从一个普通的记者和编辑,成长为社长兼总编辑,算是把青春和汗水,都贡献给了报社,贡献给了对农村、农业和农民问题的研究和报道上。现在兰生把他一部分研究心得和感想,汇成这本书,叫《农民几何》。

这本书是有立场的。兰生的立场是,在农村做任何工作,都要考虑农民的立场。立场的根基,就是利益。譬如讲信任,信任是相互的,“持续透支农民的朴实、朴素和朴诚,农民的信任也会打折扣。不是农民不再信任,而是农民对自己的信任能力不再信任。”农民关心利益,是“因为农民最缺少利益。”“对于农民,触及利益大于触及灵魂。在利益面前,除了生死,他们什么都会*。”反过来讲,利益也是撬动农民问题的杠杆;照顾农民的利益,是推动农村工作的支点。这些道理虽然质朴,但很深刻。换言之,深刻的道理都是质朴的。

这本书是有感情的。感情除了跟认识有关,也跟兰生出身农村、对农村的感同身受有关。城市一些知识分子,对农家小院有固化的理想,庭院中有菜地、水井瓜架、柴锅石碾等,这就是田园风光;但兰生说,没在农村生活过的人,不知道老式农院的不便,没有抽水马桶,南方农村遇到梅雨季节,床上的被子都长毛。提倡农民进城是对的,但事物的辩证法是,农民进了城,还是城市的穷人。一些地方的领导,为了“新农村建设”,把农民赶上楼,对农民的房子说扒就扒,这是不对的,因为这房子“是一个家庭的脸面,是一个家族的象征,是一户人立在这里、活在当下板上钉钉的存在,是其命运升腾、家族兴旺的标志和明证。”帮助农民致富,也不能强迫命令,要深信中国农民自主的致富能力和创富能力,只要给他一滴水,他就可以反射太阳的光辉;只要给他一个杠杆,他就可以撬起财富的地球。为了什么?为了自己的家庭和亲人。

电影《十八洞村》(2017)剧照。

这本书是有思索的。有些地方的干部,为什么急于把农民赶到楼房里去?一个重要原因,是腾出的宅基地复垦后又可以转化为城市建设用地指标,而价格差,在土地市场上可以翻几个跟斗。一些地方,为什么老有“大跃进”?本来该十年、二十年实现的事,非一两年干成,可是地方财力不支,农民实力不逮,社会发展不及,文化建设不达,最后成了烂摊子;原因只是个别领导为了个人的政绩,为了早日升官。

给老百姓讲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之后的幸福生活当然好,更重要的还要给老百姓创造当下的利益。这是远水和近渴的关系。提倡农民进城当然好,“减少农民才能富裕农民”;但农民进城会给城市带来无序;但兰生认为,适当的无序,恰恰是城市的一种活力。有人恐惧资本下乡,兰生认为,资本下乡,恰恰能推动农村各方面的改变。对于目前的疫情,大家有过度的恐惧;兰生认为,恰恰是过度的恐惧,更让人恐惧。对时常产生的丑恶社会事件,兰生从新闻工作者的敏感,在许多篇章里,都毫不留情地进行了批判和鞭挞。对李子柒、丁真的网红现象,他也由表及里地分析了“红”的时代原因并还原了事情的本相。

兰生能说出这些有见识的话,写出这些有见地的文章,源于他深厚的理论根基和实践根基。文中还流动着这样一个道理,许多人在农村、农业和农民问题上犯错误,往往来不及到真理的地步,全在常识的层面,纠正起来不难;但正因为在常识层面,纠正起来又非常困难;这也是一个真理。

兰生姓何,书的名字叫《农民几何》,文中的各个篇章“农民何谓”“乡村何处”“疫中何思”“农思何语”“时光何在”,都与他的姓有关,让人会心一笑,也是他见识的一种幽默感吧。

兰生还是个重感情的人,在“时光何在”篇章中,深情地回忆了他与家乡、亲人的往日时光,及他在北大和农民日报的经历,这是一个人与时间的关系,也是一代人与时光的碰撞,读来也让人感慨系之。

推荐大家读一读这本书,其收获,决不只在“三农”问题上。

本文选自《农民几何——凉水河畔谈中国“三农”》,为刘震云为该书所做的序言《真理与常识——读何兰生的》一文。已获得出版社授权刊发。

原文作者/刘震云

摘编/何也

编辑/张进

导语校对/陈荻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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