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看白俄罗斯作家阿列克谢耶维奇的《锌皮娃娃兵》,每一章节的篇幅都不算长,并且遣词造句都相当简易朴素,但却令人触目惊心,因为一字一句记录的都是阿富汗战场上真实发生过的残酷故事。至今仍然对一名士兵的战场回忆历历在目:被子弹击中头部的人是不会像电影里那样一声不响地死去的,奔跑的士兵被子弹击中仍然继续奔跑,迸裂出的脑浆就这么飘散在身后。这是比电影中的战争场面残酷得多的真实事件,纷飞战火与宁静和平在这个世界竟能如此完美共存,不禁给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割裂感。
获得第90届奥斯卡动画长片提名的《养家之人》讲的依旧是发生在阿富汗塔利班严酷统治下的故事,只不过担负起养家重任的故事主人公不是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子,而是一个年仅十一岁的阿富汗少女帕瓦娜,而且她所要承担的责任也不仅仅是养家,更要在战乱中寻找一线生机,同时想方设法营救自己无辜入狱的父亲,这无论如何听起来都是一个希望极其渺茫的任务。
中东女子向来都遭受着骇人听闻的不公平对待,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不但没有像同龄人一样的上学资格,而且女性还一定要在男性陪伴下才可外出,违者将会受到肉体与精神的双重严酷惩罚,更不用说对于女性的“抛头露面”有多大的成见了。因此,“养家之人”帕瓦娜想要独自一人走出家门,第一件事就是要将自己彻底伪装成小男孩的外貌,俨然是个勇敢的中东小小花木兰,虽然不比替父征战沙场,但养家重任和生存危机同时扛在肩上,真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稍微疏忽那么一点儿就生死永隔了。
如此沉重的现实题材与动画片形式相结合,乍听起来可能会有几分魔幻感,但实际上,《养家之人》在很大程度上做到了动画与现实之间界限的合理把控,其中最让人真切感受到动画故事中默默温情的,就是时刻穿插在故事情节之中、始终和女主角帕瓦娜相伴相随的动人童话:只要少年拥有发掘真相的智慧和战胜邪恶的勇气,最终一定能够从妖怪手里夺回种子。小小帕瓦娜同样心怀这样的执念,为了营救身陷囹圄的父亲,为了撑起自己的家,帕瓦娜无畏无惧走入一片黑暗的未知现实中。
除了以剪纸形式呈现的美好童话对帕瓦娜的指引,现实中发生的几次真诚邂逅给予了她更加真实的温暖。比如和与她同样女扮男装、身处相似境遇的小女孩结下的深厚友谊,比如那个虽然看起来有点凶,但在最后救了帕瓦娜一命的陌生大叔,都让人如此真实地感受到了人性之善的存在。
如果说《养家之人》对于我们这些对和平已然见怪不怪者能产生什么真正振聋发聩的启示,就应当是无论身处何种逆境,都一定不能停下反抗命运的脚步,因为在前方等待的有可能是满目照耀的童话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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