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兵事(之一)

藏地兵事(之一)

首页枪战射击东方弹雨更新时间:2024-05-13

来源:解放军文艺·解放军新闻传播中心融媒体 作者:唐莹

海拔 3659 米——拉萨

想象中的雅鲁藏布江是波涛汹涌的,可眼前这个喇叭形的江面实在算不上波澜壮阔,坐在冲锋舟上,油门还没拧到一半就快冲到了对岸,江涛声也没有想象中的蓬勃,甚至都比不上驻训地
男兵帐篷里传出的呼噜声。

田茂军看出了我的失望,他说:“现在是常水期,再过两个月到了洪水期,雅鲁藏布江可不是现在这个温顺的脾气。”田茂军是这个舟桥营的营教导员,正坐在我的对面,握着对讲机,关注着新兵在江岸进行的装卸载训练。在教练员哨音的指挥下,岸边一台台装备分别被四五个战士操作着次第入水。

突然,冲锋舟上的人几乎同时发现,一节门桥正漂浮不定。门桥异常晃动的样子让我急得差点站起来,田茂军一把拉住我,他沉着地询问情况,并示意操舵手抵近观察。电台里传来小组的情况报告:“动力舟新驾驶员采取转舵调
整方向,引起推力不足,门桥在主流线正往下漂!”
门桥上,舟桥连指导员张鑫也及时发现了情况,他熟练地从桥节上一跃而下,一个冲刺,就钻进了有情况的动力舟操作舱,与操作手协力稳定门桥,几个教练员也迅速围到了操作舱外。

渐渐地,门桥仿佛在江水中找到了依靠,慢慢地稳定下来。电台里传来新的情况报告:“门桥已稳定。”张鑫钻出了操作舱,自信地向田茂军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张
鑫的及时出手避免了门桥被江水冲向下游。

一只江鸥在江面盘旋着,寻找舟舷上可以落脚的地方,操舵手加大油门甩开了它,冲锋舟顺着江心线往上游开去……
冲锋舟缓慢降速,重新回到了巡逻状态。

我把手伸进江水,凝神感受水流穿行指尖。雅鲁藏布江在藏文中的意思是从最高处涌下来的水,四月的西藏,大雪尚未融尽,虽然时至正午,江水依然冰冷刺骨。“就算在夏季,这里的江水表面温度也接近零摄氏度。”田茂军也跟我一样把手伸入江水中感受着。

与我感受温度不同,
他好像在判断着什么。不一会儿,他冲着对讲机嘱咐道:“今天的江水流速大约是每秒两米,各门桥长、动力舟驾驶员密切观察桥轴线和门桥稳定状态。”

田茂军教导员是贵州人,是个有浪漫色彩的工科男,对舟桥有着很深的情结,他从国防科技大学渡河指挥专业毕业后申请入藏,现在已是第十三个年头。他的父亲是铁道兵,参与修建过青藏铁路。

在田茂军的笔记本扉页上,我发现了他自己写的诗:抛念绳,茧僵壳,舟毗牵天路。他说:“我毕业就来到这个营,当时只知道它的前身是在雅鲁藏布江上成功架设西藏第一座浮桥的舟桥连。”

在西藏军区军史馆,我见到过田茂
军说的那座浮桥的照片,那是舟桥连一九六二年十一月历时七天搭建成功的,并不壮观,但在当时的条件下,其难度可想而知。除此之外,军史馆的负责人李辰还向我们展示了另一张与江有关的照片,那是一张进藏部队用牛皮船渡江的照片,照片上战士们抬着笨重且窄小的牛皮船走在江边,马匹泅渡,人乘船。

当年昌都战役前夕,解放军要过朱巴龙渡口,渡口位于金沙江西岸,江中水势很猛,水流湍急,是难以逾越的屏障。解放军只得去藏族村庄借船,藏民知道来意后,纷纷表示愿意献出自己的牛皮船,助解放军渡江。解放军进藏不住藏房、不吃藏饭、不扰藏民的做法,老百姓早有耳闻,都愿为消灭藏军出一把力。他们献出了六只牛皮船,并派出六名壮汉,帮助划船渡江。

关于解放军使用牛皮船渡江,在我社《星火燎原》文集中一篇名为《进军昌都》的文章里有详细的描述。时任西南军区十八军五十二师副师长陈子植在文章中写道——

十月五日午夜,战士们抬着牛皮船和木船朝渡口走去。当时正是农历九月初,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在不断地眨着眼睛,百十米以外就很难看清人
的影子。羊肠小道蜿蜒在荆棘丛生、石壁嶙峋的崖岸上,十分难走。不用说抬着这样笨重的船,就是徒手行走也十分危险,稍不小心就会掉进激流滚滚的金沙江。同志们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半拖
半抬,簇拥着牛皮船和木船向金
沙江移动。手擦伤了,脚碰破了,没有一个人吭声,终于把笨重的船只抬到江边。

船在汹涌的波浪中颠簸前进,岸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渡
船上。突然,一个巨浪朝一只牛
皮船打去,牛皮船转着圈被掀到一米多高后往下滑出十几米,眼看就要撞在礁石上。正在这时,一个战士机灵地用木桨往礁石上一点,牛皮船就转着圈离开礁石朝对岸驶去,岸上的人才松了口气。

……

这时,东方泛出了鱼肚白,十几只木船和牛皮船载着全副武装的战士,迅速地朝对岸驶去,
由于船只又少又小,前后花了五天时间才将三个团和师直的几千人陆续渡过金沙江。

牛皮船是西藏百姓渡江常使用的工具,每只船能载十人左右,它吃水浅,牛皮一经浸泡就有了弹性,即使在激流中碰到暗礁也问题不大,非常适合西藏的河流。可如果用在战时,只能装载全副武装的战士七到八人,更别提装备和骡马了,要是遇到对岸有弹雨阻击,牛皮一击即穿,必定全船覆灭。

在那个飞扬着革命英雄气概的年代,进藏的解放军将士在没有渡河经验和对岸敌情未知的情况下,冒着葬身鱼腹的风险,用牛皮船跨越如此凶险的天堑,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他们肯定想象不到,如今的新型舟桥不但可以跨越天堑,保障坦克和火炮等重型武器装备渡江,还可以一次漕渡三辆轻型坦克,应对大中型江河都不在话下。

午后,江边的风大了起来,一直盘旋的江鸥不见了踪影,江岸裸露的沙砾被风卷起,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亮橙色的救生衣若隐若现,那些身影还在有条不紊地操作着装备。

风沙越过河岸企图覆盖江面,可都被雅鲁藏布江吞没。浪花泛起,沉重的冲锋舟被抛上浪尖,我瞬间失去了重心,看田茂军和操舵手等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我只能强装镇定紧紧地扣住舟舷。细心的田茂军看出了我的窘迫,他淡淡地拍了拍
操舵手的肩。冲锋舟再次降速,成了一叶扁舟,任由浪花推搡。

随行的郭树彬干事说:“以前,为了缩短架设时间,我们需要跳到水中助推门桥闭合,舟桥训练就显得特别热闹,可这时惯性很大,危险性最高。如果遇到现在这种风沙,再加上江水流速增大,就更容易出危险。还有不少人因为长期在低温水里作业,落下风湿的病根。”
田茂军听着,不自觉地把手放在了膝盖上。“这几年新型舟桥装备部队后,官
兵跳进江水里助推门桥的情况就越来越少
了。”

郭树彬干事是去年申请入藏的新干部,
也是国防科技大学舟桥专业毕业的,算是田茂军的后辈,还没有褪去羞涩的书生气息。谈到毕业后申请入藏,田茂军又把手伸入江水,他说:“不知道现在新一辈是怎么想,我年轻时是想挑战雅鲁藏布江,现在更想挑战的是自己,我想看看自己能在这雅鲁藏布江边站多久。男同志嘛,要坚持,既然选择了就要走到底。”

风沙越刮越大,江水也不知何时兴盛了起来,雅鲁藏布江仿佛正在被唤醒。风沙让我们都眯起了眼,我身旁的新干事郭树彬趁大家不注意,也悄悄地把手伸进了正欲翻滚的江水中。

从进藏解放军将士用牛皮船渡江,到舟桥部队保障大部队快速通过江河障碍,再到新型舟桥减轻高寒地对官兵体力的极
端考验。一代代舟桥人用七十年的时间,以质朴的革命精神和为理想孤注一掷的勇气,让难以飞跃的天堑变为而今的通途大道。

(解放军文艺·解放军新闻传播中心融媒体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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