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洁辰
美国艺术家罗尼·霍恩(Roni Horn)是“一个迷恋水和冰岛的人”,她写作,摄影,作画,曾在冰岛南岸的一座灯塔里独自生活,将独特的体验成形为作品。近日,在德国哥廷根艺术之家(Kunsthaus Göttingen)的展览“罗尼·霍恩:你就是天气”(Roni Horn: You are the Weather)中,艺术家从“水”出发,呈现影像与诗性的文本相结合的叙事,在她看来,就像水一样,“也许我们并不需要给自己界定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或者说不必被这些形形色色的称谓或身份所限制住。因为我们自身就是不断流动和变化的,会生长、也会消散。”
Water is the master verb. “水是主动词。”
Water is the final conjugation. “水是最终的变位。”
水是罗尼·霍恩(Roni Horn)创作的中心、母题及其隐喻。它,流动、变幻、神秘莫测。它令人琢磨不透、引人涟漪遐想、诱人纵身一跃、投入它迷人的怀抱。它,吸收也反射、混浊又纯净。它,可平静可汹涌,飞泻、四散、涡旋、汇聚。它,是视觉的、感官的、物质性的、也是形而上的、超验的、隐喻性的存在。
罗尼·霍恩1999年的作品《Still Water (The River Thames, for Example)》【《静止的水(例如泰晤士河)》】记录了伦敦泰晤士河不同光景和天气下流动变幻的水面。这是艺术家对涌动的河面持久而近距离的凝视,对这永恒变动着的生成与消逝的凝视。图像上散布着标记的数字,仿佛瞬息间起伏涨落的水沫的小尖顶。这些注脚文字来自她对黑色水流的凝视,来自她瞬息万变的意识涌现,是关于水的具象的和意象的语汇。其中有大量关于死亡事件的警方调查报告、尸体和遗物的详尽细节,也有她因这水流引发的无穷联想和思绪,她对于水的想象与投射,人类对于水及与其关系的想象与投射。她援引诸多小说(威廉·福克纳、约瑟夫·康拉德、弗兰纳里·奥康纳、詹姆斯·乔伊斯)和电影(《发条橙》、《放大》)里有关黑、暗、水、河流的文字与画面,化用并延展华莱士·史蒂文斯 (Wallace Stevens)、艾米莉·狄金森或保罗·策兰诗歌中的意象(比如,“Black water is black milk”指涉的就是策兰《死亡赋格》中“黑色牛奶”的意象)。“泰晤士河,是一条黑暗的河流,无论是在物理层面、还是在心理层面。”霍恩在一次访谈中如是说。
后来,这些内容又汇入她的艺术家手制书作品《Another Water》(可译为《另一片水》)、她的独白作品《Saying Water》。“Saying Water”,一方面可以解读为罗尼·霍恩作为艺术家、水的痴迷者在向我们诉说自己关于水的一切游思与遐想,另一方面,也可将其理解为“诉说的水”,水作为主语,它自身向我们敞开,对我们吟唱。“Blah, blah, blah, your hair, Blah, blah, blah, your eyes; Blah, blah, blah, blah, care, Blah, blah, blah, blah skies……Sometimes you hear blah blah blah coming from the river.”
“When you say water, what do you mean?When you say water, are you talking about, the weather or yourself? What do you know about water? When you talk about water, what is it you’re really talking about?”
“Water shines, water shimmers, water glows, water glimmers, water glitters, water gleams, water glistens, water glints, water twinkles, water sparkles, water blinks, water winks, water waves. ” (摘录自独白作品《Saying Water》)
她不断地层层抛出问题、引人入境、发人思考,抑或吟诵着延绵不断的押韵短句,就像打水漂后的涟漪,随着一连串清脆的音韵,在我们流动的意识里迭宕开。
You are the weather.“你就是天气”
罗尼·霍恩,“你就是天气”展出作品(Roni Horn, aus: You are the Weather, Part 2, 2010-2011Foto: © 2021 Stefan Altenburger /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Hauser & Wirth
作为开篇,在哥廷根艺术之家(Kunsthaus Göttingen)底层的空间里,我们看到的是数张同一个女人的面庞(66张彩色照片,34张黑白照片)。这个女人,浸没在冰岛的天然温泉里,只露出头部。这些真人大小的照片被悬挂在墙面上人们视线的等高处,给人一种仿佛与她本人对视的错觉。透过镜头,她凝视着我们,正当我们也凝视着她。而空荡荡的白盒子展厅又增强了这种凝视的私密感,极具感官性。当我们沿着墙面缓缓移步,我们会注意到每张脸庞细微的不同。当我们一次次相遇时,脸庞微微变化的角度、细节和光线:沾湿的鬓角,脸上泛光的水珠;背景中的水面时而映出浅蓝色的天光、时而泛出橙色的霞光;从她眼神里的不耐烦、蹙眉或嘴角边偶尔多出的一条小细纹,也许能揣测或感觉到当时刺眼的光线、风力的强弱或者天气的阴晴。
从一张照片到另一张照片,我们不断地注视着同一个女人,但每张似乎又有所不同。这些拍摄是如此的“单纯”,镜头只对准了一个女人,一个水中的女人的面庞,同时却又充满纤细而丰富的变化与质感。在凝视的过程中,你可能会被这面庞深深吸引,但与此同时,却对这张面容后面的“她”一无所知,就像水流一样,你能看到它不断变化的表面,而它自身却深不见底、难以把握,除了这种时间和天气的变幻本身。
罗尼·霍恩作品 Roni Horn, aus: You are the Weather, Part 2, 2010-2011Foto: © 2021 Stefan Altenburger /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Hauser & Wirth
“You are the Weather”是哥廷根艺术之家开幕展览的名字,以之命名的这一系列肖像照其实是罗尼·霍恩长期拍摄、记录冰岛的项目《To Place》(此处的“Place”既可作名词亦或动词,我想可以理解为“去到那个地方、置身其间”)的一部分。这个项目始于90年代中期,目前为止一共出了10个系列,每次按照不同的主题,以她自己参与编辑、订制的艺术家手制书(Artist’s Book)为作品形式,分别呈现了冰岛特有的地貌景观,诸如冰川、岩浆、温泉等,还有种类繁多的鸟类,当然也包括那里的人。
此次展出的照片是2011年拍摄的,也是1994-1995年拍摄的《Haraldsdóttir》系列的后续。时隔十六之后,罗尼·霍恩又一次拍摄了这同一个女人,她的冰岛艺术家朋友Margrét Haraldsdóttir。Haraldsdóttir,在冰岛语里是“Harald的女儿”的意思。冰岛人很喜欢以谁的儿子或女儿这种方式命名,因此许多冰岛人都有着相同的姓氏。这个名字,或者说这个作品系列,具有某种程度上的无名性,或者说一种无所不在、无所不包。作品的意味,并不在于展现这张脸或者这个人,而是透过这个人,看到这个地方,她周遭的环境、她所经历的空间和时间的流变。天气,或者说水,反过来,承载着我们每个人作为个体那些暧昧不明的特性,超越物质的、名相的、各种社会文化属性的那些特性,罗尼·霍恩称之为“存于此地此刻、存在于世”的那些特质。正如罗尼·霍恩在《Saying Water》结尾时所说,“当你在看着水的时候,你以为看到的是水反射出的自己。但这并不是你的投影,而是你反射了水,你是水的投影。”
Iceland is a verb and its action is to center.“冰岛是一个动词,其运动是占据中心。”
1975年,19岁的罗尼·霍恩第一次去到冰岛,就被那里所俘获。吸引这位孤绝艺术家的不仅仅是这个岛屿的广袤与荒芜,它那种与世隔绝的气质,还有那里不断发生的变化,气候的变化、地质地貌的变化,那种绝然的、不朽于时间的变化与流动。此后,她一次次地回到那里,并在冰岛设立自己的工作室。她写道:“我带着迁徙的节律与恒心回到冰岛。它的不可或缺性是我的一部分。冰岛是唯一一个我不需要任何理由就会去的地方,只是为了去到那里。”
罗尼·霍恩《小束簇聚》1990© 2021 Ron Amstutz /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Hauser & Wirth
如果用“冰岛是她创作的灵感源泉”来概括罗尼·霍恩与冰岛的关系,似乎有些太过简单。她与这座岛屿之间关系,正如罗尼·霍恩在2020年底刚出版的冰岛写作集《Island Zombie: Iceland Writings》(可译为《岛屿僵尸:冰岛写作》)里对书本标题所做的注解:“冰岛是一股力量,一股占据我身体的力量。”“事实上,我相信是冰岛选择了我。”“一个被没有生命知觉的孤绝的力量所占据的灵魂,是什么?一个岛屿僵尸?”
《Bluff Life》(1990)这个系列作品,可译为“绝壁生活”或“孤崖生活”,源自她在冰岛南岸的一座灯塔里独自生活的六个礼拜。展陈在二楼展厅的就是其中一组以冰岛地图为主要对象的拼贴作品。她用一组华莱士·史蒂文斯的诗句在地图的表面画出几个红色或黑色的圈儿来,然后,再在上面进行更多重的叠加:或者在不同的方向角度上翻转出镜像地图,或者贴上许许多多印有铅字的白色圆点,或者在地图上切割出交错纵横的细密网状结构,或者用打印的报纸铅字条填充这些细裂纹,又或者这些相同的贯穿始终的诗歌段落又会与其他的诗句相遇、碰撞。可能是“Rationalists Would Wear Sombreros(理性主义者会戴上墨西哥大草帽)”这样意义不明、荒诞、开放的调侃,抑或“I think about life: all the systems that I shall ever construct will never equal my cries(我所认为的生活是这样的:所有我将构建的系统都无法与我的哭泣相提并论)”这样柔韧有力的生命体悟,又或者是艾米莉·狄金森的一首以天地星辰为采摘对象的田园短诗《Perhaps I Asked Too Large》(或许可译为《也许我的要求太大》)。
“A teeming millpond or a furious mind. / Gray grasses rolling windily away. / And bristling thorn-trees spinning on the bank. / The actual is a deft beneficence.”这组诗句重复地出现,贯穿于整个作品,一次次在黑白地图的表面画出几个不同的圈儿来,就像石子落入水中,每一次都会荡出不同的水纹,展开不同形态的涡旋。
华莱士·史蒂文斯的诗句读起来很美,勾起人们沉浸自然之时丰富而细腻的感官体验。只不过,比读取文字意涵更重要的或许是这层诗意的涡旋,作为作品结构中的建筑基底,与其他视觉形式或文字进行交错、叠加。正如罗尼·霍恩自己所说的,“这并不是一种重复,而是一种累加。你得到的是不断积累的一段连续的发生。”
Wordplay 文字游戏
从《Saying Water》和《Bluff Life》中,我们都可以看出文学、语言、尤其是诗歌在罗尼·霍恩的作品中有着什么样的重要性。语言文字滋养着Roni Horn及其创作,构成她视觉语言的内在结构或节奏。在三楼大展厅里,展示了Roni Horn的三组以文字游戏为主体的作品:《Remembered Words》(2012-13)、《Hack Wit》(2014-15)、《Dogs’ Chorus》(2016)。
Remembered Words “被记起的单词”
这些“被记起的单词”从意识无穷的涌动中漂浮出来,与纸面上成排的彩色圆点相遇、碰撞。这些看似随机联想出来的字词,无意中却能给我们透露不少关于罗尼·霍恩这个人的许多信息,抑或任由我们自由展开联想,可能是她所去过的地方、接受的大众文化、看过的电影、阅读过的文学作品,她隐秘的心理结构,她对语言的音乐性感知等等。每幅作品的标题也如同作品中的文字一样,随机闪现出文字魅力的不同维度:Ho Ho Ho,Whippy,Honey,Bondage,Fric and Frac,Grunt。拟声词或者头韵、尾韵带来的乐感,或者是词语多重涵义带来的互相勾联和回声。这个局部回应那个局部,局部回应整体,整体又回应着局部。
Hack Wit“疯言智语”
罗尼·霍恩把两个不同的日常习语或谚语杂糅在一起,剪裁、切割、又耐心地*起来,创造出一种特有的“视觉短诗”。这些文字因其鲜亮的色彩而在纸面上凸显出来,又由于平行或交叉的切割*,文字仿佛浮现于破碎的镜面,处于一种交错与变形的不稳定之中。在这层直观的视觉效果之外,更隐含着一层语意上的交错与变形。例如,“cool as absence / cucumber makes the heart grow fonder”是对“cool as a cucumber”(指一个人非常冷静放松、泰然自若)和“absence makes the heart grow fonder”(意为“不相见,倍思念”或“别离之后情更深”)这两个日常表达的错置和戏虐。
这种捣蛋鬼似的视觉文字游戏,扰乱了我们的视线,不过却能制造出一种诙谐的阅读体验和诗意的遐想空间。观众对作品的观看、阅读,从而建立某种感官和想象的虚拟空间,也是作品最后得以完成的不可或缺的一环。这个作品系列的标题《Hack Wit》指向的可能就是阅读作品之后对其幽默感心领神会的那个瞬间:“Hack”是文字造型和语意上双重的“切、砍”,而“Wit”正是这种荒诞的切割之后所产生的“机智”或“幽默”。
Dogs’ Chorus “狗的合唱”
这个作品的系列名来源于莎士比亚的戏剧《尤里乌斯•恺撒》(Julius Caesar)。在第三幕的第一场戏中,恺撒遇刺之后,众人离开,只留马克•安东尼在恺撒的尸体旁独自慷慨激昂。他愤慨地预言不久之后惨烈的战火和内乱,想象恺撒的冤魂从地狱回来复仇,发出屠*、掠夺的号令,并让战争的猛犬四出蹂躏(“…cry 'Havoc!' and let slip the dogs of war.”此处的中文参考了朱生豪先生的译本)。“The Dogs of War”后来成为了日常英语里的习语,进入流行文化,从指代战争中具体的士兵、武器等开始渐渐被更多地用于比喻战争的摧毁性力量与其随之而来的动乱纷扰。
这个系列的作品,三联一组,每幅作品的主体是由两句水彩画的英文日常习语组成,一句就是贯穿始终的“The Dogs of War”(战争的猛犬),另一句则是不断变化的谚语或俚语。这两句话不断地被剪切、割碎、再拼贴在一起,成细碎的线条状或马赛克块状。视觉效果上,一方面是语言文字如“狗的合唱”般在纸面上咆哮、撕裂的粗粝感,另一方面又是犹如镶嵌工艺般的精细感。每幅作品的表面,像破碎的镜子、抑或反射的水面,而纸面的褶皱和撕裂的边缘轮廓又营造出一种下坠感,不断地向下散落,有时使得另一句短语不太能容易地被辨认出来。英国艺术史学家、艺评家、策展人布里奥妮·费尔(Briony Fer)曾说,罗尼·霍恩的作品是“隐大于显(obscure more than manifest)”的。她的作品乍一看视觉形式上颇为直观,可谓感官上的“显”,但其意味上又富含“隐”喻,充满多层的关联和游戏感,观者若不“进入作品”、不去主动“破解谜题”,那么这些文字和视觉形式可能就会变得乏善可陈。
罗尼·霍恩《狗的合唱》(Roni Horn: Dogs’ Chorus — Let Slip to the Ends of the Earth, 2016)Foto: © 2021 Ron Amstutz /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Hauser & Wirth
这种粗粝又精细的视觉与语言质感的双重叠合,传达出一种丰富而多层次的感知过程。就像Roni Horn的其他作品一样,感官性与哲思性并置,清晰分明,却又互相映衬、呼应。视觉形式对水之运动形态的感官呈现,语言文字对于水之流动隐喻的无穷延展。
A. K. A. Multiplicity and Fluidity of Identity 身份的多元与流动
走出三楼的大展厅,来到对面的小展厅入口处,我们首先看到两张并置的老照片。左边是个对着你灿烂微笑的小女孩,肉嘟嘟的小脸蛋亲切、可爱、无邪。右边的照片略显神秘,正中是顶着一头柳条般蓬松红发的女人(?),身体藏匿在地表的纹理间,这纹理似无垠的海水、似巨岩又似古树的根基,似翻滚又凝结于此刻,又如粗粝的毛茸杂草,颗粒感十足。我们或许会好奇,ta是谁?ta在哪儿?
再走近几步,这个狭长的照片长廊逐渐展开在观众面前,墙上更多的照片让你逐渐意识到这是同一个人的肖像。《a.k.a.》是“also known as”的缩写,可译为“又名”或“也叫做”,表明对同一人或事在称呼上的一种转换。这个系列一共30张照片,两两一组并置。每一组照片兼具相似性与反差性——带着某种神情或情绪上的相似性,同时年岁或装扮上又有着明显的反差。她,或张嘴大笑,或狡黠地咧嘴一笑,或者嘟着嘴、蹙着眉,或者露出一丝疑惑,或者在凝神思索着什么,或者张开嘴似乎想对镜头说些什么,或者直视镜头,又或望向别处,抑或青涩、迷茫,抑或坚毅、笃定。两张照片,可能是一张黑白、另一张彩色,一张来自童年时期、另一张来自青年或壮年时期,一张脸蛋圆润、另一张清瘦,一会儿是一头蓬松长发、一会儿又是卷卷的短发,一会儿绣花圆领衫、头箍、秀发、一会儿又黑衣、墨镜、寸头,一会儿像是温婉的邻家少女、一会儿又像是摩登的街头都市人。
神情上的重复性或者对称性(doubled/paired)与视觉上的反差性和变化(contrast/mutabiltiy),交错出一个丰富多彩的想象空间。ta不光是罗尼·霍恩,也可以是我们每一个人。就像她拍摄的一组关于自己侄女肖像的摄影作品一样,其标题所指向的意涵:“This is Me, this is You (1997-2000)”(《这是我,这是你》)。这可能是出现在一个人脸上的各种神态,可能是出现在一个人生命里的各种阶段和状态,可能是在一个人身上留下的不同年代的文化烙印和自己的成长标记。
在最近几年的访谈里,罗尼·霍恩更多地会使用这样的表述:她自己个人及其作品中普遍存在的那种特性,与其说是一种男女兼而有之的双重特性(Androgynity),倒不如说是一种个体本身的多样性(Multiplicity),是一种共存、融合(inclusive),而不是非此即彼(not exclusive)。 这里面不同的状态、身份,并无优劣高下之分,就像她说自己不同类型的创作活动和媒介也并无主次之分,绘画、写作、摄影,或者不同媒介的叠加,都只是为了承载她的表达。
罗尼·霍恩,一个迷恋水和冰岛的人,一个热爱语言与文学的人,一个绘画、摄影、拼贴、装置、书籍这些媒介都能承载其创作的艺术家。她写作,但她不是作家,她拍摄照片,但她不是摄影师,她作画,但她不只是画家。
在如今欧美LGBTQ 运动及其文化大行其道,人类社会还在不断经历着对二元结构的反思和反抗、身份政治的话语泛滥之时,也许我们并不需要给自己界定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或者说不必被这些形形色色的称谓或身份所限制住。因为我们自身就是不断流动和变化的,会生长、也会消散,就像水一样。
站在三楼展厅的门口,我听到罗尼·霍恩念诵着《Saying Water》,这首关于水的赋辞从楼上传来,音韵飘荡在空中,游思盘旋于脑中。我想,没有什么比沉浸在《Saying Water》里来结束这场水之旅更好的方式了。
注:文中涉及的艺术家语录主要摘自两次访谈:
Michael Govan and Roni Horn | Conversations with Artists, presented by LACMA (Los Angeles County Museum of Art), 2020
In Conversation: Roni Horn with Benjamin Moser, presented by The Power Plant and the Toronto International Festival of Authors, 2021
(作者现于哥廷根大学学习哲学与艺术史。)
责任编辑:钱雪儿
校对:施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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