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木的暖
快晌午了。秋阳很好。干净的光在浮沉里晃动,车来车往,忙忙碌碌的亮,真实的喧嚣流淌。清水正在等公交车,车还没有来,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她。清水扭头一看,是阿桃。阿桃摘下口罩。清水一眼认出来了。清水摘下墨镜。阿桃说,你戴着墨镜也认出来是你了。俩女人哈哈笑起来。
当年清水和阿桃是隔墙邻居,都住在寨子乡中学。清水的爱人在乡政府上班。清水是一名教师。阿桃的父亲是教师,已经退休了。阿桃夫妇住在父亲的老旧房子里。房子还是八十年代初盖的,青砖红瓦房。阿桃夫妇给学生做饭,管理几十个学生吃饭,一个月能挣千把块钱呢,比老师的工资还高。阿桃的男人每个逢集就大筐小筐地买菜,往家里搬运,和商贩讨价还价的,因为一块两块钱,和商贩争得脖子脸通红。阿桃顶着花手巾在烧锅。劈柴火红膛膛的。阿桃的汗顺着脸淌。烟囱里冒着浓烟。院里屋里摆着十几张桌子。放学铃一响,饥饿的学生就往阿桃家跑。阿桃已经做好饭,几大盆菜热气腾腾的,摆在木案板上。有米饭卤面,鸡架子炒土豆,还有番茄面条。阿桃夫妇忙着给学生盛饭,收钱找零钱。学生们坐满各个桌子,都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完饭把碗筷扔在桌面上,有不讲究的学生开始随地吐痰,有的把鼻涕抹在墙角上。阿桃开始收拾碗筷,把碗筷放在一个大盆里,抬到轧井池水边,哗啦啦地洗。阿桃的男人开始数钱,嘴里叼着劣质烟,把钱从木箱子里倒出来,一张一张地数。太阳在头顶照着。
清水和阿桃已经十五年没有见面。这么见面,她们都感觉老了。清水的两鬓斑白。阿桃的皱纹很深。阿桃的头发也白了。阿桃问清水,咋在这站着?清水说,她住在东关,单位在西关,所以天天搭乘公交车。阿桃说,她也搬进县城了就住在西关。阿桃说起孩子,说她又生个女孩,问清水的孩子。清水说,孩子在上大学,已经上大二。阿桃说,真快呀。清水说,是呀,都十多年了。阿桃说,你们搬走时,你孩子才这么高,还用手比划一下。清水说,才五岁,还没有上学呢。说话间,阿桃说,你的大门牙咋掉了。清水赶紧捂住嘴了。她忘记她的大门牙掉了。清水问,你那黄金豆儿子现在咋样?阿桃说,在上大学,正在读大四。清水说,长高没有?阿桃说,长高了,长到173厘米。清水说,那太好了。阿桃说,她儿子开长晚,上高中时才长个头。清水说,不讲早晚,只要长高就好。清水清楚地记得,她和阿桃做邻居时,阿桃的儿子黄金豆才八岁,个头就是不见长,就比同龄的孩子矮很多。黄金豆还好哭,有一次不停地哭一晌午,哭得隔壁的清水实在听不下去了。清水到阿桃家看看,看见阿桃正在烧锅。黄金豆正坐在院里哭,嘴张很大,喝着凉风,没有人管他。清水看见黄金豆的脑壳后面有个鸡蛋大的血包。清水问,怎么了?阿桃说,是黄金豆的爹打的,他爹一脚把他踹到桌面棱角上了。清水在心里说,阿桃的男人真是二球蛋。清水知道,阿桃的男人打小孩太狠,脾气上来,两眼充血。这以后,没过多久,清水全家就搬进县城了。这十多年,清水再也没见过黄金豆。
说话间,公交车摇摇摆摆地过来了。清水说,公交车来了。阿桃回头看看。清水说,你忙去吧。阿桃说,你坐车吧。阿桃又戴上口罩,骑着电动车走了。清水坐上公交车,想着中午做什么饭,想着班级的学生,很快把阿桃说的话全忘记了。每天都忙忙碌碌,庸常琐碎的。
令清水想不到的是,两个星期后的周末,清水到新华书店买书,在一个拐角处,清水看见阿桃了,看见阿桃带着她的儿子黄金豆。黄金豆根本不是阿桃说的173厘米,黄金豆还是那么矮,算起来黄金豆已经二十出头了,可身高大约还不足150厘米。这令清水非常震惊。清水在心里说,天呀,黄金豆也不是什么大学生,还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眼神空洞。清水震惊得走不动了。清水愣在那里,眼看着阿桃带着儿子黄金豆一步步向这边走来。清水赶紧逃也似地跑了。她迅速躲进一家鞋店里,好久没缓过神。
清水也不买书了。她抄小路回家了。她不敢想像刚才看到的一幕,她又想起来阿桃说的话了。清水觉得这个结果应该在哪本小说里看过,哪本呢?清水想不起来了。清水看的小说太多了。清水迈着沉重的脚步,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眼前是明媚的橱窗。太阳酸酸地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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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木的暖,本名何玲。出生于六十年代末。高中文化,热爱文学。曾在《文艺生活》、《雨花》、《短小说》、《小说月刊》上发表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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