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血岭
一木先遣队首次攻击几乎全军覆没,联合舰队大规模海上出击同样无功而返。消息传到东京,大本营终于为东南战局感到了担忧。由于战事在科科达、米尔恩湾和瓜岛同时展开,兵力捉襟见肘的第十七军完全无法应付三线作战,百武只好频频向东京求援。斟酌再三,杉山决定痛下血本抽调生力军实施增援。8月29日,参谋本部一纸电令将驻爪哇岛的老牌劲旅—— 仙台第二师团编入第十七军序列,以解百武燃眉之急。但杉山的本意并非让第二师团直接去瓜岛,而是拟用于莫尔兹比港方向。夺回瓜岛的重任暂时落在川口支队头上。
百武随后接到了东京发来的电令:第二师团抵达之前暂时收缩战线,停止莫尔兹比港攻略作战,南海支队暂取守势,作战重点全部转往瓜岛方向。目前暂出动一木支队第二梯队与川口支队实施瓜岛作战,必要时投入以第二师团第四步兵联队为基干组成的青叶支队。
在增援陆军部队到达之前,瓜岛前线一系列航空作战率先展开。从8月底开始,基地航空部队不断向拉包尔增兵:8月28日,“翔鹤”号飞行队长新乡英城率29架零战和3架俯冲轰炸机抵达布因机场;8月31日,第二十六航空战队13架零战抵达拉包尔;9月4日,第二十四航空战队零战、一式陆攻机各10架,第二十三航空战队6架川西二式大艇进驻拉包尔;9月16日,第二十六航空战队12架零战,第二十一航空战队和第二十三航空战队的23架零战分别进驻拉包尔和卡维恩。日水上飞机部队自然不甘落后。8月28日,城岛高次率“千岁”号、“神川丸”号、“山阳丸”号、“赞岐丸”号水上飞机母舰携水上战斗机11架、侦察机41架进驻肖特兰。以上部队将在塚原指挥下实施瓜岛航空歼灭战。
8月27日至9月11日,只要天气情况许可,塚原即组织对瓜岛实施空袭,宣称击落美军战斗机34架、轰炸机8架、驱逐舰1艘,自身损失战斗机15架、轰炸机2架。上述战绩尽管多有不实,但一定程度上压制了瓜岛的美军航空兵,为陆军的登陆行动创造了有利条件。
东所罗门群岛海战结束之后,山本意识到只要隆加机场一天还在美军手中,那些慢如蜗牛的运输船欲航行上千公里驶抵瓜岛,会比登天还难。海战结束后,第二天,山本颁布命令,运输船队暂停出动,输送兵员补给的任务改由快速驱逐舰或巡逻艇承担。这就是后来日军自称的“老鼠运输”,美国人则称为“东京特快”。
8月23日,第三驱逐舰战队司令官桥本仙太郎率“川内”号轻巡洋舰及4艘驱逐舰抵达特鲁克。山本令其与田中第二驱逐舰战队合并组成增援舰队,由田中统一指挥,全力实施“老鼠运输”,在最短时间内将增援陆军送上瓜岛。
8月16日,被东京寄予厚望的川口支队乘2艘运输船抵达特鲁克。支队长川口清健对此行前景甚感忧虑,他告诉《每日新闻》随军记者西野源,“我知道你会认为这是一场小规模战争,确实没什么惊天动地的。但我敢说,这是极其重要的一仗,你我两人都可能牺牲”。出发前川口给士兵发了3个月军饷,告诉他们,“即将去执行一次非常重要的任务,把大部分钱寄回家,剩下的钱好好吃喝一顿”。
但川口的部下不这样认为。那些有丰富丛林作战经验的士兵夸口说,他们一点都不怕美国人,只要在夜间进攻就行了。他们的训练手册上写道:“西方人夜郎自大,毫无大丈夫气概,胆怯懦弱,最不喜欢雨天、有雾或夜间战斗。他们认为夜间不宜作战,只宜跳舞。他们这些弱点是我们巨大的有利条件。”一些士兵津津有味地回忆起当初在婆罗洲和巴丹的战斗经历。“我们的炮弹打过去之后,连一片草叶子都没有了,”一个年轻士兵说,“我准让瓜达尔卡纳尔寸草不生!”
8月24日,川口支队乘运输船在桥本“川内”号轻巡洋舰和4艘驱逐舰护航下踏上了前往瓜岛的航程。途中桥本接到了山本停用运输船、改用驱逐舰运兵的命令,于是运输船停止前进掉头返回拉包尔。600名士兵登上4艘驱逐舰在桥本率领下继续朝瓜岛挺进。
27日清晨,桥本一行被美军1架“卡塔琳娜”发现。下午,亨德森机场的8架“无畏式”对日军实施了第一轮攻击。面对驱逐舰这样灵活的小目标,美军炸弹无一命中。兴奋的桥本率队继续奋勇前进。但到28日16时30分舰队距瓜岛只剩150公里时,11架美军轰炸机再次光临。这次美军的攻击卓有成效,他们以损失1架飞机为代价换来了击沉“朝雾”号,击伤“夕雾”号、“白云”号的辉煌战绩,63名日军士兵死亡。瓜岛近在咫尺,但桥本已无力前进半步,只好令“天雾”号拖曳“白云”号向肖特兰撤退。
27日17时30分,一木第二梯队乘驱逐舰“海风”号、“江风”号、“矶风”号前往瓜岛。接到桥本舰队遭遇空袭损失惨重的消息,船队于28日21时25分掉头返航。至此,日军第一次“老鼠运输”以失败告终。
消息传到拉包尔,第十七军司令部举座皆惊。之前田中船队失败是因速度太慢,这回连最快的驱逐舰运输如此少兵力也无法抵达瓜岛,何时才能夺回机场?之前陆军对使用驱逐舰运兵一直颇有微词,毕竟它是为战斗设计的,即使2500吨的“阳炎”级在放弃鱼雷后可运输吨位也不过20吨,充其量只能运送150名兵员,但重武器、弹药和粮秣怎么办?瓜岛是海军惹出的祸,陆军对本次作战一直缺乏兴趣。在这样的前提下,第十七军司令部第一次传出“放弃瓜岛、专注于新几内亚方向”的声音,百武对此表示赞同。反正瓜岛抢不回来丢的是海军的脸,原来答应帮你们只是出于磨不开面子,现在我们人来了你们运不上去还能怨谁?如果莫尔兹比港无法攻克,陆军才真是没脸见人了呢。但这种论调仅局限于私下交流,没人敢在公开场合说出来,包括百武。
但“瓜岛放弃论”刚刚露头就销声匿迹,因为第二次“老鼠运输”取得圆满成功。8月29日上午,川口在肖特兰遇到了田中,提出换乘机艇—— 所谓的蚂蚁运输—— 尽快登岛。田中一听这话,眼就瞪圆了,机艇目标虽小却速度太慢,从肖特兰到瓜岛没四五天时间绝对不行。如此长时间不被敌人发现是不可能的,一旦遭到敌机攻击,川口的几千人恐怕都得下海喂鱼去。田中坚持要他们乘驱逐舰去。川口反驳说,一木先遣队全军覆没的主要原因就在于乘驱逐舰前往,没有带上重装备和充足的粮食。两人争论了一夜,田中根据自己不久前挨炸的悲惨遭遇现身说法,反复强调没有飞机掩护乘坐低速交通工具等于送死,总算勉强说服了川口。
第二天黄昏,川口将手下军官集中在餐厅里,告诉大家要乘驱逐舰前往瓜岛。第一二四联队联队长冈明之助立即跳了起来,“我认为还是乘机艇好,可以在岛与岛之间迂回行进”。冈还添油加醋地说,上次就因为坐海军驱逐舰,害得63个兄弟陪着“朝雾”号送了命,这次再也不上狗屁海军的当了。那63人大部分属于第二大队,大队长鹰松悦雄也跟着起哄,声称打死也不坐海军驱逐舰去。要说这川口还真有点民主意识,竟然向两人做出妥协:“我本人率主力2400人乘驱逐舰在去,联队部和第二大队1100人由冈大佐率领乘机艇。”
30日午夜时分,川口率1170人登上了驱逐舰。次日8时25分,8艘驱逐舰2艘并排以26节航速向东南驶去。天气闷热得几乎令人窒息。记者西野听到一名军官告诉士兵,他们将在深夜前几小时抵达瓜岛。白天的航程格外顺利,当晚他们在塔伊乌角顺利登陆。川口向驱逐舰敬礼告别后率部进入丛林。此后几天,美军飞机不时前来扫射轰炸。士兵不敢生火做饭,只靠吃水果和生米充饥。细心的西野做了统计,最多一天美机空袭竟达71次之多。
从8月27日到9月7日,海军出动驱逐舰30艘次、巡逻艇4艘次,分7批将川口支队、一木第二梯队、横须贺海军特别第五陆战队、青叶支队第一梯队(第二师团第四步兵联队第二大队)总计4500人送上瓜岛。其间,仅9月1日的登陆行动遭美机攻击,损失轻微。“老鼠运输”大获成功,“瓜岛放弃论”从此销声匿迹。8月29日登陆的一木第二梯队与先遣队残部合编为水野锐土任大队长的熊大队,在川口指挥下统一作战。
与川口顺利登陆相反,冈必须为他的固执付出代价。9月1日,冈率联队部和第二大队1100人乘12艘机艇从肖特兰出发。4日清晨,他们在布干维尔岛以南被美军发现。仙人掌立即出动轰炸机前往攻击,4艘机艇被当场击沉,其余8艘全部受损。受伤机艇经紧急修理在18时再次出发,又遭遇海上风暴很多人落水淹死。9月7日,当历经磨难的冈部队登上亨德森机场西侧的库库姆博纳时只剩450人,二大队长鹰松也淹死了,大部分武器粮秣损失,部队战斗力折损大半。
东京对东南战局异常关注。9月初,参谋次长田边盛武、军令部次长伊藤整一偕陆军参谋井本熊男、竹田宫恒德王、海军参谋佐薙毅等人到前线视察,先后与山本、百武、塚原和三川交换意见,9月9日返京。10日,视察组向大本营提交了报告。报告对瓜岛局势依然持非常乐观的态度。
9月2日,拉包尔来了一位级别不高的“大人物”—— 联合舰队计划参谋渡边安次。虽然军衔只是小小中佐,但谁都知道他在山本眼中的分量。渡边此行是协调前线陆海军关系,参与谋划对瓜岛美军的第一次攻击。在日军眼中,一木原本是要等川口登陆后一起发起进攻的。一木擅自行动才导致先遣队全军覆没,死了活该。那一咕嘟不算,掐了不播。本次川口的进攻才算名正言顺的第一次攻击。
要说这联合舰队司令部虽远离战场,眼界就是比一般人高。渡边带来司令部对瓜岛美军兵力的估计是:两岛总兵力20000人,战斗兵员8000人,超过5000人部署在瓜岛,配有大量坦克和重武器。这一判断可把拉包尔的人给唬住了。参谋长二见据此提出,既然美军在人数和装备上占据优势,处在以逸待劳的有利地位,凭川口的4500人取胜希望实在渺茫,是否等青叶支队登岛后再发起进攻?不过川口支队只带了两周口粮,青叶支队也不是说上岛就能上岛的,怎么办?
9月5日,二见致电川口征求意见,现有兵力是否够用,是否等等青叶支队。川口自信满满地告诉参谋长:现有兵力完全可以完成夺取机场的任务,请放心,安心在后方等着捷报吧。虽然川口勇气可嘉,但百武和二见仍然放心不下,电令预定9月9日抵达拉包尔的青叶支队乘运输船前出至肖特兰,随时对川口支队进行增援。
双方对进攻发起时间有了分歧。百武根据川口携带的口粮提出在9月8日发起进攻,但渡边认为既然攻击需要海军舰艇和陆基航空兵支援,最好15日后再发起攻击,海军兵力调动和集结需要时间。双方争执不下。渡边径自飞回特鲁克向山本做了汇报。综合考虑各种因素,山本将攻击发起日定在11日。虽然第十七军不归联合舰队管辖,但迫于大将的巨大威慑力,百武只好捏着鼻子勉强同意。二见于是致电川口:以9月11日为攻击发起日,迅速制订作战计划。
隆加机场北面环海,川口可选择的无疑是东、西、南三个方向。东面泰纳鲁河畔是一木先遣队覆灭之地,美军肯定加强了那里的防御,作为主攻方向似不可取。机场西侧是冈部队集结地,海军设营队之前曾在那里遭美军痛击,再者支队主力从东迂回到西侧需要穿越上百公里原始丛林,绝非易事。看来东西两面都被否定,如此,主攻方向只剩下机场南面的奥斯汀高地,那里大片热带雨林也便于部队隐蔽集结。川口连夜制订作战计划并于9月6日上报军司令部:支队主力9日夜向奥斯汀高地迂回。12日16时发起攻击,17时全军夜袭,13日拂晓占领隆加机场;熊大队在泰纳鲁河以东、冈部队在机场西侧同时发起佯攻。川口将攻击发起日推后了一天。
就在日军积极谋划第二次攻击的同时,美国人同样在不断调兵遣将。8月21日,“长岛”号送来了陆军12架P-39战斗机。30日,海军陆战队12架“无畏式”和19架“野猫”在威廉·华莱士少校率领下降落亨德森机场。同日,“奥赫纳”号运输舰送来了陆战队第二十三大队的地勤人员和补给品。9月3日,海军陆战队第一航空队司令官罗伊·盖勒准将、参谋长路易斯·伍兹上校、情报参谋约翰·穆恩中校乘运输机抵达瓜岛向范德报到。盖勒将航空队指挥部设在范德的师部附近,资深飞行员肯尼斯·威尔上校到一师师部充任联络官。
其间,航空作战一直持续不断。8月30日清晨,“翔鹤”号新乡英诚率18架零战从布卡起飞突袭亨德森机场,遭美军20架“野猫”阻击。日军宣称空战中击落美机12架,不确定击落2架。美军则称击落零战18架。实际日机8架未能返航,1架迫降。舰载零战的巨大损失让南云顿足捶胸,心疼不已。下午日军立即还以颜色。基地航空部队出动18架陆攻机在13架零战护航下轰炸了隆加泊地,刚卸完物资的运输驱逐舰“科尔霍恩”号被2颗炸弹命中,铁底湾又添了新成员,51名水兵随舰沉没。
8月26日下午,弗莱彻在圣克里斯托瓦尔东南185公里处与诺伊斯会合。这一天侦察机无任何目击报告,证明日军舰队已大举撤退。尼米兹改变了让“企业”号前往布雷默顿的计划,而让它直接返回珍珠港。8月27日,金凯德让“企业”号的14架轰炸机和3架鱼雷机飞往埃法特—— 这些飞机后来加入仙人掌对瓜岛防御起到了关键作用—— 自己只留下“野猫”和“无畏式”各8架用于自卫。
28日晚,默里少将率第十七特混舰队前来会合,阵中包括航母“大黄蜂”号、重巡洋舰“北安普顿”号、“彭萨科拉”号、轻巡洋舰“圣迭戈”号及5艘驱逐舰,“大黄蜂”号有舰载机70架—— 战斗机32架、俯冲轰炸机24架、鱼雷机13架和照相侦察机1架。30日,弗莱彻对第六十一特混舰队实施了*,依然是以“萨拉托加”号、“大黄蜂”号和“黄蜂”号为核心组成3支特混大队。弗莱彻指出,一旦发生水面战斗,战列舰1艘、重巡洋舰7艘、轻巡洋舰4艘和驱逐舰9艘将组成水面攻击群,由斯科特少将指挥。3艘航母和12艘驱逐舰组成航空部队,将在诺伊斯少将的指挥下独立作战。
当天午夜,诺伊斯带“黄蜂”号编队前往努美阿补给。此后两天,弗莱彻率2艘航母在圣克里斯托瓦尔以东巡逻。31日晨曦初现时,弗莱彻下令舰队转向东南,按惯常13节航速沿之字航线行进。此时,“萨拉托加”号身边有7艘驱逐舰。10公里外,当值的“大黄蜂”号放飞舰载机执行例行空中巡逻、搜索和反潜巡逻任务。
6时41分,“萨拉托加”号进行了一次180度大转弯,驱逐舰快速机动绕到正确阵位。6分钟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鱼雷射向航母,方向正北050!”航母右前方3200米处的“麦克多诺”号观测到正前方400米处出现不明目标。几秒钟后,距舰首仅10米处伸出了一架潜望镜,紧接着出现船身刮擦的刺耳声响:日军潜艇!驱逐舰迅速投下2颗深水炸弹,匆忙中却忘记解除保险。与此同时,1条鱼雷在贴近左舷处跃出了水面。
与驱逐舰发生剐蹭的正是日军潜艇“伊-26”号。艇长横田稔以120度角散射角朝“萨拉托加”号的硕大舰首一口气射出了6条鱼雷。由于高估了目标航行速度,横田的大多数鱼雷过于超前。接到警报的拉姆齐上校紧急右满舵并加速,试图从鱼雷航迹中间穿过。但6时48分一条鱼雷切入了航母转弯内侧。不远处的“大黄蜂”号上,默里少将看到一股高出航母桅杆的水柱冲天而起,那艘巨舰“像癫痫发作一样几乎整体跃出水面,然后又剧烈摇晃,仿佛房屋遇到了强烈地震”。
剧烈震动导致弗莱彻“头撞上了什么东西”,额头上开了个大口子,满脸是血。医务军士匆忙给他缠上绷带,尽责地将他的名字写进伤亡者名单—— 后来弗莱彻为此尴尬地获得一枚专为受伤军人颁发的紫心勋章。令人诧异的是,航母上包括弗莱彻在内只有12人受伤,无一死亡。由于发动机很快停转,“萨拉托加”号停在海面上无法动弹。弗莱彻下令驱逐舰将它团团围住,并让“北卡罗来纳”号暂往第十七特混舰队避险。7时05分,弗莱彻打破无线电静默,致电戈姆利、诺伊斯和麦凯恩:“萨拉托加”号在圣克里斯托瓦尔以东185公里、隆加东南410公里处被敌军鱼雷击伤。
经过轮机人员的不懈努力,“萨拉托加”号航速逐渐上升到5节。11时04分,6度侧倾也得以扶正。11时36分,“明尼阿波利斯”号开始拖曳受伤的巨兽迎着东南风缓缓前进,航母自身速度逐渐上升到7节。在15节风速配合下,12时30分,20架“无畏式”和9架“复仇者”起飞前往510公里外的圣埃斯皮里图—— 腿短的“野猫”显然跑不了那么远。15时47分,航母欣慰地解开牵引索依靠自身12节速度航行。虽然驱逐舰两次投下深水炸弹,“伊-26”号仍全身而退。9月6日“萨拉托加”号驶抵汤加塔布。在完成必要修补后它将步“企业”号后尘前往珍珠港。意外受伤使它在美军最需要的时候3个月无法参战。
弗莱彻留下了8架战斗机、8架轰炸机和4架鱼雷机,其余28架“野猫”受命飞往埃法特。尼米兹电告金上将,“可以从‘企业’号和‘萨拉托加’号匀出的飞机都已转给麦凯恩,用于瓜岛当前的会战”。由于训练有素的航母飞行大队极度短缺,美军这种做法是“极其浪费的”。“萨拉托加”号的战争日志上这样写着:“我们要给仙人掌提供使它名副其实的必要资本,让它成为小日本永远铭记的地方。”
急需前往珍珠港维修的不止“萨拉托加”号。9月3日,威利斯·李少将率新型战列舰“南达科他”号在轻巡洋舰“朱诺”号和3艘驱逐舰护航下抵达汤加塔布,它们本拟9月8日加入“黄蜂”号编队。但战列舰在出港时蹭到了海图上并未标明的暗礁,船底被撞开一个大洞。李估计进港维修至少需要2周。弗莱彻在12日将带2艘受伤的巨舰返回珍珠港。李则留在汤加塔布,等待预定几周后抵达的另一艘新型战列舰“华盛顿”号。
接连2艘航母住院治疗,美军可供作战的航母一下子减少了一半。弗莱彻离开之后,诺伊斯接替了第六十一特混舰队司令官的职务,统一指挥“黄蜂”号和“大黄蜂”号航母。为避免出现新的损失,9月3日,戈姆利取消了航母在瓜岛一带的巡逻任务,将其活动区域局限于南纬12度以南、恩德岛—圣埃斯皮里图以东地区,除非出现“高价值目标”。默里无视上述命令,擅自越线西进至瓜岛以南伦内尔岛一带。他在7日掉头东返时遇到了危险,日军潜艇“伊-11”号的鱼雷差点击中“大黄蜂”号,多亏1架空中执行反潜巡逻的飞机有如神助地空投深水炸弹将鱼雷引爆,才使“大黄蜂”号死里逃生。对默里的做法,异常恼怒的戈姆利再次重申了之前的命令,要求航母必须避开日军潜艇频繁出没的海域。如果再出现闪失别说瓜岛,整个南太平洋都危险了。
航母接连受伤且受令不能贸然出战,确保亨德森机场就显得至关重要。9月1日,海军修建大队登上瓜岛—— 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响亮的绰号叫“海蜂工兵队”。大队成员是从土木工程部门挑选的熟练劳动力,擅长修筑机场、船坞、公路,并携带了推土机等大量建筑设备,能以最快速度修复被日军破坏的机场。仙人掌还增添了不少新面孔。在得到戈姆利首肯之后,麦凯恩将那些没了航母的舰载机一股脑儿送往瓜岛。随后几天陆续有42架“野猫”、12架“无畏式”和6架“复仇者”来到亨德森机场,与陆基战机并肩作战。
9月8日黄昏,川口留下300人看守给养,率主力部队沿海岸向机场以南进发。行军很快进入了似乎无法穿过的丛林,士兵只能用工兵铲一边开道一边前进。虽然之前在婆罗洲和巴丹积累了丰富的丛林作战经验,但川口还是低估了瓜岛丛林的*伤力。加上近日暴雨连降,河水泛滥,粮秣弹药的运送异常困难。夜间行军导致士兵不时被树根绊倒或掉进沼泽。不知谁发现了一种萤光苔藓,于是有人将这玩意儿抹一点在前边那人背上,避免有人在黑暗中迷路掉队。行军数小时发现才前进了几百米,不但体力消耗极大,还要时刻提防美军的伏击。部队只能靠少量干鱼、饼干和糖块维持体力。大米有,但炊事兵不敢生火做饭。炊烟一旦升起,美军飞机会立即前来劈头盖脑赏赐炸弹若干。
川口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儿。岛上可以蕴藏铁矿,导致指南针经常失灵。9日18时,川口电告拉包尔请求将攻击日期推后一天。百武严词拒绝,理由是海军已经出动,延后一天不但要耗费大量燃油,协同攻击也成问题。川口只好硬着头皮接受12日攻击的死命令。
按照计划,川口将率队沿海滩前行至泰纳鲁河畔,之后溯流而上3公里。熊大队和炮兵在此直接过河,进至机场以东2公里处摆开阵势。支队主力继续南行绕至机场后方。冈的1100人—— 川口不知道只剩450人—— 将进入机场以西阵地。9月12日21时前几分钟,与熊大队同行的炮兵将在机场以东发起炮击,海军同时以水面舰艇从北边炮击机场。21时,川口与冈部队分别从南、西两个方向同时发动进攻,一举夺取机场。
10日,队伍来到泰纳鲁河畔,熊大队和炮兵涉水而过前往预定阵位,川口则率主力继续向南。倒霉事一件接一件,支队的大功率电台被美机投下的炸弹炸坏,只能用小型电台和瓜岛海军守备队取得联系,再由他们向军部转达。到12日,海军守备队和拉包尔也联系不上了。进攻尚未发起,川口已经与军部失去了联系。
日军在瓜岛接连登陆不能不引起美军警觉。情报参谋巴克纳中校陆续接到东区巡逻队与日军侦察队遭遇的消息,并据此判断敌军主力可能在这一方向集结。克莱门斯和土著侦察员报告说,约300名日军在塔辛姆波科村修筑工事。9月7日,第一突击营受命攻占这个日军占据的村落。据守那里的是*炮兵第二联队第一中队和一个通信班,负责防御支队后方兵站。面对美军的迅猛攻势,守卫部队稍作抵抗,遁入丛林。在第一伞兵营、仙人掌航空队和驱逐舰配合下,第一突击营以2人阵亡、6人受伤的代价,击毙日军27人,成功攻占塔辛姆波科村。除带走几门反坦克炮,美军将剩余物资付之一炬后撤走。
根据第一突击营的汇报和缴获物资的情况,巴克纳判断日军约4000人已经登岛。登陆点只有少许日军,他们的主力肯定正在前往进攻的路上。东线是一木先遣队覆灭之地,迷信的日本人沿原路进攻可能性不大,美军已经加强了那里的防御。西线马坦尼考河一带悄无人迹,不像有大队人马出没的样子。难道日军准备由南向北发动进攻?随着克莱门斯一声令下,众多土著侦察兵猴子一样消失在丛林之中。很快发回的情报表明,大队日军正向机场以南移动。随后出动的侦察机证实了侦察员的说法:南线日军距机场已不到8公里。
兵站失守的消息传到拉包尔,百武和二见大惊失色,担心川口在补给不足的情况下孤注一掷冒险进攻,重蹈一木先遣队的覆辙。二见建议川口停止前进按原路返回,等待补给和青叶支队到达后再发起进攻。百武却认为应该尊重前线指挥官的意见,既然川口没有提出,就还按原计划发起进攻。虽然只带了4天口粮,但陷入背水一战境地的川口并不担心:只要拿下亨德森机场,还愁没吃的吗?
12日,川口根据进军情况对主力部队的攻击做了部署:以国生勇吉第一大队和渡边久寿吉第三大队为一线突击队,从机场南面并肩发起进攻。田村昌雄第四步兵联队第二大队紧随其后,负责从一线部队撕开的缺口快速突进,一举占领机场。攻击发起时间为当天20时。
“我们要用突袭的方式拿下机场,”川口进行了战前动员,“诸位,你们知道,美国人的兵力和物资已大大增强。也许他们比我们强。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低估他们的空军。在抵达敌人阵地之前,我军还要克服地形上的困难。很明显我们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战斗。所以,诸位,你我都不能指望在战斗结束后还能见面。为天皇陛下捐躯的时候到了。”
“哈衣!”一众头缠白布的大、中、小队长齐声答道。
川口取出一小瓶威士忌,“来,诸位,在出发之前,让我们一起为胜利干杯,好吗?”他给每位军官水壶盖里点了几滴酒,“为支队武运长久干杯!”
“干杯!”大家一起举盖痛饮,个个豪气干云,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范德清楚,补给被毁的日军除尽快发动进攻外别无他策,于是立即下令各部加强戒备,加固工事。巴克纳判断日军主攻方向是机场南面。目前东西两侧分别由陆战一团、五团把守,只有南面防御薄弱。那里有一道向南延伸的山岭,两侧的平地成为日军进攻机场的便利通道,密布的丛林也便于日军集结隐蔽。随着范德一声令下,埃德森中校的第一突击营和查尔斯·米勒少校的第一伞兵营立即前往山岭布防,第一工兵营提供后援。情报显示机场以西有一定数量日军登陆,环形防线各部同时接到了师部紧急命令,提高警惕,随时应对日军可能发起的攻击。
12日下午,日军观察哨向川口报告,机场以南山岭上美军正在抢修工事。川口不由得连连叫苦,拂晓时分他还用望远镜观察过,那里并无敌军活动。这下糟了,美军一定猜到了自己的意图,提前加强了机场南侧的防御。为配合川口的进攻,当天下午日军轰炸机没有像往常那样轰炸机场,而是对山岭上的美军工事进行了轰炸。在美军“野猫”和高炮的联合打击下损失惨重,6架轰炸机和1架零战未能返航。
21时,日军1架侦察机突然飞临机场上空投下了照明弹。半小时后,桥本率“川内”号轻巡洋舰和3艘驱逐舰对美军东线阵地打了20分钟炮,作为海军对川口的火力支援。范德只好命令炮兵掉转炮口压制日舰炮火。此时南部山岭一带依然寂静无声。
事实上川口的三路攻击部队均未按时进入攻击阵地。右翼熊大队于12日18时开始向预定地点行进,因地形险恶进展缓慢,一直到13日夜间才抵达出发阵位。左翼冈部队同样未能按时抵达指定地点。
主攻方向的国生大队行军途中同样遭遇恶劣地形,炮兵和重机枪无法跟进。午夜时分,正当国生准备发出攻击命令时,右翼渡边大队一部突然插到了他们前面,并率先向当面美军阵地发起了进攻。为避免出现误伤,国生只好停止前进,后撤整理队伍。等13日凌晨4时渡边大队的进攻被击退时,国生大队才刚刚完成部队集结。鉴于重武器仍未运来,国生干脆放弃攻击以图翌日再举。位于二线的田村大队虽早早进入了预定阵位,却始终没与一线部队取得联系,同样没贸然发起进攻。
如此川口精心策划的三面夹击战术在12日晚彻底化为泡影。只有右翼的渡边大队在20时进入了机场以南3公里的出发阵地。虽然重武器同样没能跟上,渡边还是下令进攻。22时,日军2个中队突然向第一突击营发起进攻,一度将美军赶出了阵地。美军两个连经白刃格斗顽强将敌击退。攻击中日军伤亡惨重,第九中队中队长儿岛高文以下多人死亡。
13日零时,桥本第三驱逐舰战队对隆加机场及以东防线进行了第二轮炮击。炮虽打得颇为热闹,但对岛上日军的进攻起不到任何帮助作用。渡边两个中队的第二轮进攻同样被美军粉碎,第十一中队中队长堀田耕三战死。5时50分,眼前无法形成突破,渡边只好下令停止进攻。埃德森中校组织的反攻在日军的阻击下同样无果。范德知道此时的战斗不过是日军大规模进攻的前奏,下令预备队陆战五团二营及一个105毫米榴弹炮连前出至第一突击营身后,随时提供必要支援。
13日晚,经一天整备的日军准备再次向美军阵地发起猛攻。川口将三个大队成倒品字形摆开:左翼国生大队攻击第一突击营阵地,右翼渡边大队则以第一伞兵营为对手。田村大队蛰伏在后,一旦前线取得突破则迅速从缺口*入直取机场。
21时,寂静山岭突然响起了一阵声嘶力竭的“万岁”声,在头缠白布的军官带领下,数不清的日军士兵向美军阵地蜂拥而上。美军火炮立即打响,但第一轮明显打偏了,炮弹纷纷在日军侧翼或身后爆炸,像是给敌人助威似的。埃德森中校抓起话筒狂呼,要求炮兵校正目标。第二排炮打得挺准,炮弹落在冲锋队形之中,人群随着爆炸气浪四分五裂。但日军对身边倒下的同伴毫不理会,依然不顾死活地向前猛冲。在惨白的月光下,漫山遍野皆是钢盔和刺刀的反光,耀人眼目。
面对最强悍的国生大队的进攻,第一突击营防线中央和右翼险象环生,两个连阵地接合部被攻势如潮的日军撕开一个宽180米的缺口。突破美军密集的机枪火力之后,双方士兵在183高地展开了肉搏战,僵持不下。
国生大队的拼命进攻成功吸引了美军注意力,给田村大队寻隙突破创造了绝佳机会。狡猾的田村命令小野寺义正中尉五中队在左,石桥哲治中尉七中队在右,向托格森上尉—— 图拉吉那个光屁股连长—— 伞兵营B连及贾斯廷·杜里埃上尉突击营B连阵地接合部发起冲锋,自己率大队部和黑木甚一郎中尉六中队在佐藤周之助第二机枪中队的掩护下迅速跟进。黑暗中,只听到日军有节奏的枪托碰撞声和吼叫声:“美国海军陆战队,今晚送你们进坟墓!”一群群黑影从暗夜中蜂拥而上。托格森抱起一挺机枪,边骂边向日军扫射:“龟孙子,你们来吧,看谁先进坟墓!”在日军的集团冲锋之下,美军左翼阵地动摇了,陆战队员纷纷跳出战壕向后退却。
托格森上尉勃然大怒,一把抓住一个向后溃退的部下,连踢带打:“你们疯了,丢失阵地要掉脑袋的,都给我滚回去!”
“长官,日本人不怕死……”一名班长面如土色,惊魂未定地回答。
“日本人有种,你们就没种?”托格森一耳光打过去,用手枪顶住他的后背,“带上你的班,给我往前冲!”
连队重新集结起来,士兵跟着愤怒的连长发起了反冲锋。战场瞬间一片混乱,小野寺中队趁机从左翼突破伞兵B连一线阵地,匍匐前进,避开美军炮火和机枪火力冲入伞兵营主防线。他们向第三道防线冲击,被美军如雨的炮火死死拦住,小野寺被当场炸死。埃德森抓起话筒呼唤炮兵:“打近一点,再打近一点,敌人已接近主阵地!”在美军炮火阻击下,日军无法前进半步。
右翼石桥第七中队从机场东南方向形成突破,连续摧毁2门高炮后占领了美军一处仓库。饥渴难耐的日军顾不上冲锋:“快吃,罗斯福请客!”大家纷纷抓起火腿、熏肠和牛肉大嚼起来。部分日军冲至机场南面的美军战壕。美军只好集中炮火猛轰第七中队突破地带,石桥中队伤亡惨重,许多被炸死的日军士兵嘴里还塞着饼干,手里死死攥着罐头瓶子。日军两个中队被炮火拦住去路,但美军一线阵地被生生撕开,机场完全暴露在田村大队第二梯队面前。
眼看B连阵地只剩几个零星据点在苦苦支撑,埃德森中校索性收缩防线,命令托格森率仅存60名士兵向后撤退,与预备队C连一起固守123高地,同时呼叫重炮部队猛轰B连刚撤出的阵地。刹那间高地上炮火连天,浓烟滚滚,爆炸将岭上树木燃成一片火海。伤亡惨重的国生大队战力锐减,依然向前猛冲。美军支援炮火已校准诸元,在C连阵地前沿构筑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火墙,冲锋日军还未接近就被炸死,冲过火墙的零星日军也迅疾被陆战队员以机枪火力击毙,成堆日军滚下山岭。
国生不愿轻易认输。凌晨1时,他率第二中队和第四中队发起的冲锋终于突破了C连阵地。日军释放烟幕进行掩护,一边射击,一边用高喊:“毒气进攻!毒气进攻!”身先士卒的国生抡刀砍开铁丝网,不顾一切向前劈*,鲜血淋漓的军刀上全是豁口。几个士兵随他冲进炮兵阵地,美军炮兵被迫撇开火炮拿起步枪还击。一颗子弹打在国生脸上,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国生胡乱用手一抹,整张脸变成了血葫芦。
“冲啊,夺大炮!”国生踉踉跄跄冲近一门大炮,挥刀砍死2名顽强抵抗的美军炮手。一排密集的子弹射来,他身边的士兵全倒了下去。气急败坏的国生抛下军刀,掉转炮口准备对美军实施平射,炮膛里却没有炮弹。他抱起1颗炮弹准备装进炮膛,1名美军炮手纵身跃起,将国生扑倒。两人抱在一起滚来滚去,逐渐占据上风的国生将美军炮手压在身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美军炮手用尽最后的气力,拉响了腰间的手榴弹。两人在轰隆一声巨响中同归于尽。
很快,第二中队中队长松山明太郎也在肉搏中死亡。接连失去大队长和中队长的日军陷入混乱。埃德森趁机组织突击队员,收容溃退的伞兵,发起冲锋,将日军残兵赶下了123高地。凌晨2时30分,埃德森在电话里气喘吁吁地报告师长:“感谢炮兵的大力支援,我们已完全收复阵地,敌人休想在我们的枪口下再前进一步。请师长放心,我们守得住!”
美军炮兵在血岭之战中立下奇功。当晚,仅105榴弹炮就打出1992发炮弹,75毫米曲射炮打出878发。除在张鼓峰和诺门坎对俄国人的两次战斗,日本陆军在太平洋战场还从未品尝过如此密集的炸弹。此战日军二中队战死107人,仅余7人。四中队更惨,只余3人。大队本部35人只剩6人。国生大队完全丧失了进攻能力。
事实证明,埃德森高兴得有点早。此时最大的危机在防线中央出现。眼见两个先头中队与美军战成一处,田村瞅准空当,命令第二机枪中队火力掩护,自己率第六中队从中央突破,向亨德森机场发起了最后冲锋。黑木中队几乎未遇多少抵抗顺利冲到一号战斗机跑道附近,黑木下令各小队分头出击,炸毁跑道上的飞机及周边设施,一号跑道周围瞬间一片火海。3名日军竟然冲到距一师师部仅200米处,美军有人甚至疯传日军伞兵实施了空降作战。连范德都拔出手枪,准备率警卫连与抵近日军展开肉搏了。
危急关头,美军最后一支预备队、生力军陆战五团二营拍马*到,将冲过机场跑道的日军一一剿灭。冲到师部附近的3名日军被美军用机枪打成了筛网。那些试图爬进飞机的日军士兵大都被打死在飞机旁。天亮之后,当美军飞行员登机执行任务时,飞机上还留有日军士兵的斑斑血迹。在二营猛烈冲击下,黑木中队在机场遗尸54具,负责支援的第二机枪中队伤亡过半。但负伤的黑木率近60名残兵死战不退,试图等待右翼渡边大队的突破。
渡边大队在头天战斗中伤亡惨重,早已没了昨夜的威风。关键时刻,渡边原在中国东北作战脚部落下的旧伤复发,无法指挥战斗。只有第九中队和机枪中队对第一伞兵营和第一工兵营阵地接合部发起了冲击,很快就被顶了回去。渡边大队的攻击就这样草草收场。
凌晨4时,田村准备用唯一尚有战力的第五中队对123高地发起最后一搏。第一突击营在日军的轮番冲击下渐渐不支,好在五团二营及时赶到,倾力配合打退日军进攻牢牢守住了123高地。右翼日军石桥中队和黑木一样成了孤军,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在日军三个大队发起猛攻之时,总指挥官川口却因迷路未能及时抵达现场。天色将明,气急败坏的田村准备集结残兵向123高地发起最后冲锋,支援尚在机场奋战的黑木中队。恰在此时,川口赶到,他立即看出战场形势已近绝望。此时再不撤退,一旦天放亮,美军轰炸机肯定准时前来投弹。支队将和之前的一木先遣队一样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川口立即下令各部以最快速度撤出战场。冒死突入的黑木和石桥中队接令后迅速与美军脱离接触,趁夜色穿过美军阵地间隙撤出战场。
一个年轻日军士兵抓住西野的大腿,请求记者给点水喝。他的另一条胳膊已被炸断,伤口还在不停冒血。西野无奈摇了摇水壶,里边早已空空如也。看到壶嘴上好像有点湿润,西野就将壶口朝那名士兵干裂的嘴唇上碰了碰。那名士兵呷了呷嘴唇,咧了咧嘴,便咽了气。
在“血岭”山坡下,衣衫褴褛的川口仰天长叹,欲哭无泪,他的自尊心彻底垮掉了。劫后余生的日军士兵木然肃立,脸被硝烟熏得如抹了炭灰一般。川口含泪告诉大家:“作为败军之将,我还有何颜面见家乡父老!本职本该剖腹向天皇陛下谢罪,但我有责任将你们带回去,向百武将军汇报战况。让我们为阵亡官兵祈祷吧!”残存日军低头合掌,面对鲜血染红的高地默默祈祷。
后来在接受采访时田村愤愤不平地说:“要是再有一个步兵联队,我们一定能拿下机场。”黑木的话更牛:“只要再有一个大队支援,我们就已经拿下机场了。”这是瓜岛战役期间日军距亨德森机场最近的一次。其实不需要一个联队,如果第十七军司令部不那么催促,再给川口一天休整时间;如果桥本舰队能够在13日夜晚炮击机场分担美军炮兵火力,川口攻进亨德森机场还是有可能的。事实上当晚真正参加战斗的只有国生、田村两个大队。回想当初,如果百武按二见的意见等实力强劲的青叶支队登陆后再发起进攻,范德和他的陆战一师还真不太好应付。不过不要紧,日本人就是攻进机场也占不了,就是占了机场也守不住,短期内他们不可能得到大规模增援,他们周围有超过16000名美军。
作为战胜者,经历两天血战的第一突击营和第一伞兵营官兵个个目光呆滞、疲惫不堪,毫无胜利者的风采。对血岭之战,陆战一师战斗日志上这样记着:“东方渐渐发白,我军的炮火越发猛烈,日军的攻击却越来越弱。天亮时,殊死搏斗的高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在被炮弹炸变了形的高地上,到处散落着日军士兵的尸体。小鸟仿佛不知道昨天的激战,依然在高声鸣叫着。”
美军宣称在两天战斗中*伤日军1500余人,其中击毙逾600人。日军记录亡487人、伤102人。美军阵亡仅80人,伤亡最重的第一突击营亡31人、失踪9人、伤103人。在双方激烈争夺的高地上,原来的茂密丛林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几株光秃秃的树干。尸体几乎铺满了整个山岭,到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气—— 这片殷红的土地后来被称作“血岭”,美国人还给它起了个新名字叫“埃德森岭”。伤亡惨重的第一突击营随即被陆战二团二营换下。在加沃图和血岭之战中表现欠佳的第一伞兵营则于9月22日撤出瓜岛,返回努美阿短暂休整。
中路川口支队主力铩羽而归,在东、西两翼,熊大队和冈部队的佯攻同样遭遇惨败。当天22时,熊大队在机场以东3公里偷渡泰纳鲁河,前行不久就与美军陆战一团三营迎头相遇。水野率军向美军阵地发起冲击,黑暗中很快被美军精心布下的铁丝网缠住。几小时激战非但未能前进一步,连水野本人也战死阵前。熊大队残部没有步一木先遣队后尘,迅速渡河撤回东岸。
黎明时分,美军在6辆轻型坦克配合下试图痛打落水狗,渡河向撤退的日军发起追击。不料熊大队这次有炮兵的3门47毫米反坦克炮配合,瞬间将美军3辆坦克打趴了窝。见此情景,美军立即放弃追击退回东岸。双方就这样隔河对峙互相射击了两天。接到主力败北的消息,熊大队于16日主动撤出战斗。
同样在13日晚22时,左翼冈部队的450名日军从马坦尼考河出发,沿山地和海岸向美军陆战五团三营的阵地发起进攻。在隆加河以西3公里处,他们遭遇美军炮火的拦截无法前进,伤亡惨重。冈明知大势已去仍坚持不退。美军两个连发起反冲锋,*得日军丢盔卸甲,抱头鼠窜。冈要死战以身殉职,被几个部下拖了下去。海军舞鹤镇守府第四特别陆战队的400人接着投入进攻,同样无法取得突破。他们很快接到了川口“暂停进攻”的命令,随即抛下200具尸体遁入丛林。美军损失小得惊人,仅4人阵亡、3人受伤。
川口兵败撤走之后,陆战一团派出2个连前往追击,在血岭以南2700米处的丛林中被黑木和石桥中队联手击退。17日,一营营部带3个排组成的特遣队再次追击,其中一个排被国生大队包了饺子,18名陆战队员无一幸存。美军这才发现敢情自己只擅长防守,这落水狗还是轻易打不得的。9月19日,范德下令各部暂缓进攻,进一步完善机场环形防御。
但日军的新麻烦很快来了。出发之前,自信能轻松拿下机场的川口并未带上多少粮食,现在他们必须在撤退途中与伤病和饥饿同时搏斗。川口断定向西与冈部队会合路途较短,于是大队人马就朝那个方向走,等于围着亨德森机场绕了一个大圈子。热带丛林对这支缺粮少药的部队无异于绿色地狱,路上不时有伤兵倒下,筋疲力尽的担架兵索性把重伤员抛在路边空手行军。除吃草根、苔藓和偶尔碰到的槟榔之外,没有别的东西果腹。沿途到处可见倒毙日军的尸体。到第四天,他们终于看见了大海。一名士兵纵身入海大口大口地喝着海水。记者西野提醒大家千万别喝,一个年轻士兵高声喊道:“就是死也要喝!”9月18日,历经艰辛的川口残部终于抵达马坦尼考河西岸,与同样狼狈的冈部队会合,很多士兵停下来就一头栽倒在地。发起高烧的川口一连几天卧地不起,不省人事。
9月10日,第八舰队司令部来了3个客人,他们是联合舰队参谋长宇垣缠和渡边安次、三和义勇两个中佐。宇垣此行名义上是强化陆海军的协同作战,表示海军对作战的重视,实际想在第一时间得知川口夺取机场的消息,以尽快向山本汇报,部署海军下一步行动。9月12日发起总攻当天,东京陆军参谋本部作战室里灯火通明,参谋次长田边正襟危坐,通宵守候,和拉包尔的宇垣一样等待着前方发回的“捷报”。
虽然前线没有报告及时传来,但第八舰队通信队通过截获美军电报得知,川口支队已经向机场发起了攻击。从美军杂乱无章的电讯可以看出,川口的攻击进展顺利。闻此消息,异常兴奋的宇垣欣然在《战藻录》中如此写道:“9月12日,第八通信队敌信班于18时捕捉到10多架敌机从隆加机场起飞。22时,敌信班通过2架从瓜岛起飞的敌机拍发的紧急求救信号准确测定其方位。陆军已如预测冲进机场,大功将成,可以安然入梦也。”
只有参谋长二见还保持着一定的矜持,提出在情况核实前暂不向东京汇报。翌日清晨,二见派航空参谋田中耕二乘侦察机前往瓜岛侦察,发现机场仍停着20多架飞机,周边地区不断冒出浓烟,多处起火。美军炮兵不断轰击南面山岭,铁底湾内舟艇往来频繁。因侦察机并未遭到美军拦截,田中据此判断川口支队攻击顺利,美军正试图组织逃跑。
大喜过望的第八舰队立即向东京发出了“占领机场”的祝捷电报。喜讯发出没多大会儿,14时,返航的另一架侦察机报告“遭美军战斗机拦截”,这表明机场仍在美军手中。海军紧急补发电报,取消之前发出的错误消息。百武预见川口的进攻可能遇到了麻烦,紧急下令青叶支队下属第四步兵联队本部及第一大队火速前往肖特兰,乘驱逐舰以最快速度登陆瓜岛对川口实施增援,但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最早收到川口支队败北消息的是海军,他们在14日接到了瓜岛守备队发来的不幸消息。此前宇垣预感到陆上攻击可能已经失败。15日,第十七军司令部终于收到了川口亲自发来的耻辱电报:“预定12日的总攻因主力通过奥斯汀山遇到困难无奈推迟。翌日发起的攻击遭敌意料之外的大规模抵抗,大队长以下伤亡惨重。守卫机场的美军兵力远比我部强大,估计最少一万人。现已在隆加河左岸集结兵力,请速派大部队增援,再图大举。”
第十七军从百武以下个个瞠目结舌,川口的失败让陆军在人家宇垣面前丢尽了脸。对陆军无关疼痒的失利原因总结,宇垣劈头盖脸地从战略和战术两方面将川口的本次进攻批驳得一无是处。之前因中途岛战败,海军受够了陆军的讽刺挖苦,今天终于逮住出气机会了。这是开战以来陆军遭遇的首次失败,且无力继续发起进攻,“被迫转进再图大举”。多亏人家宇垣大人大量,没有借机嘲笑陆军无能,已经很给面子了。换成其他小喽啰,还不知说出啥难听话呢。
丢人事小,可仗还要打下去。看到众人闷坐一圈,不吭一声,百武最后打破了僵局:“虽然本次进攻失利,但瓜岛大部分地区还在我军控制之中。只要派出强有力增援部队,最终胜利必将属于我们。立即致电川口,据守马坦尼考河西岸地带,尽可能靠近机场占领攻势据点,确保第二次总攻出发阵地。”
攻击失败的消息传到东京,不啻在参谋本部引发了一场大海啸。看着参谋送来的战败电报,田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愣坐半天没吐一个字。
得到日军进攻被再次粉碎的消息,尼米兹立即给范德发来了嘉奖电报:“收到你们的战斗捷报,我们感到欢欣鼓舞。请代我向在一线奋战的陆战队员和陆军部队表示诚挚的问候!”
调兵遣将
“这是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战争,”罗斯福总统在9月7日的讲话中说,最大限度征兵和为把美国变成“民主国家兵工厂”而扩大生产虽消灭了失业,却带来了通货膨胀,“全面稳定物价、工资、薪金和利润,是继续增加坦克、舰船和枪炮生产所必不可少的”。罗斯福告诫国民,“我们国内为支援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做得还很不够’”。但毫无疑问,美国经济已全面进入战时体制,与军事有关的物资全部进入定量配给。
随后罗斯福对重要军工企业进行了一次全面巡视。西海岸亨利·凯泽的造船厂成为各大媒体重点宣传的对象。凯泽在船只建造行业引发了一场革命。与传统方法不同,他不是一开始就铺设龙骨,然后在龙骨周围和上方通过铆接来建造船只,而是创造性地先将各个配件全部安装好,然后直接焊接起来。他的船厂雇用了数以千计的铆工,昼夜不停将定制构件铆在一起。1942年初建造一艘万吨巨轮至少需要200天,到5月只需3个月,到9月就用不了1个月了。新世界纪录诞生在“罗伯特·皮尔里”号上。这艘万吨自由轮11月8日铺设龙骨,11月12日油漆未干就下水了,只用了令人惊叹的4天15个小时29分钟。后续舾装和试航也只用了3天时间,这是德意日轴心国万万做不到的。凯泽的工厂战争期间为盟军贡献了1490艘船。1945年头212天,他们完成247艘,平均一天一艘多。由于在大西洋同德国潜艇的战斗效率不断提高,9月份,盟军造船吨位首次超过损失吨位。这是一个重要转折,标志着一直困扰盟军的船舶危机从此时开始逐渐缓和。后来,在慕尼黑会议上,斯大林提出:“为美国人的生产干杯!没有美国的生产,我们将会输掉这场战争。”—— 此言不虚也。
但大块头的航母和战列舰不可能生产得这么快,目前还远不足以缓解盟军全球的紧张局势。苏联红军正在斯大林格勒与德国第六集团军进行殊死搏斗,重启北极护航计划加大对俄国人的增援势在必行。大部分运输船需要运送执行“火炬行动”的部队前往北非。数不清的谢尔曼坦克和物资、弹药正绕过好望角紧急运往埃及,为蒙哥马利将军的第八集团军积聚更强大力量,用以向隆美尔发动反攻。
如此即使瓜岛和新几内亚双双告急,太平洋战场依然被放到了次要位置上。事实上,太平洋同样迫切需要更多船舶源源不断地将物资和增援部队送过来,支援陆战一师对瓜岛岌岌可危的控制以及麦克阿瑟不断扩大的新几内亚作战。美国民众要求向太平洋提供更多飞机和舰船的呼声越来越高,他们对日本人的仇恨远大于希特勒。8月以来,麦克阿瑟屡次警告华盛顿,如果军事重镇莫尔兹比港落入日军之手,将会产生“灾难性后果”。金对盟军“先欧后亚”战略一直颇有微词,他强烈要求向所罗门群岛提供更多人员和飞机,“即使因此妨碍了对大西洋承担的义务也在所不惜”。和东京类似,华盛顿主导战略方向的是陆军。在与金的博弈中,马歇尔因得到罗斯福支持,一直稳居上风。参谋长联席会议坚决支持马歇尔的意见:为了不危及“火炬计划”,向太平洋派遣更多舰船和飞机是不现实的。金、尼米兹和麦克阿瑟同时被告知,他们不能指望得到更多的东西,因为他们多得一架飞机或一艘船,就可能削弱10月在北非登陆的“火炬行动”压倒一切的需求。
连太平洋战场都得不到必要的人员和物资,中国和印度就更不用提了。美国原答应向蒋介石提供的轰炸机被临时调往中东,驻新德里的韦维尔同样失去了原来分配给他守卫印度的一个英国师。当初滇缅公路被切断时,罗斯福曾答应向中国战区提供100架运输机。可那年秋天“驼峰”航线上飞行的运输机还不到50架。陈纳德告诉蒋介石,原来向中国战区追加的一批轰炸机被英国人半路截走了。蒋介石为此大发雷霆,向罗斯福发出了一道措辞严厉的最后通牒:“请求”美国重申对中国的义务,同时提出一系列具体要求。如果上述条件得不到满足,委员长扬言要“取消中国战区”和“做出其他调整”。史迪威致电华盛顿,对英国人抢走属于他支配的飞机和物资提出强烈抗议。
看到蒋介石真生气了,罗斯福再次使出了太极推手。他在10月14日的一封信中重申对史迪威的支持,同时向蒋介石保证:美国对中国承担义务,但迫于其他战场压力不能立即满足他的要求。对罗斯福开出的空头支票,史迪威感到异常恼怒:“‘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和我同在一条木筏上,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层夹板,而救授船只却开走了。”“醋性子乔”在写给妻子的信中此绝望地描述了自己的可怜处境。
欧洲无疑是中心,但太平洋也不能撒手不管。对金和麦克阿瑟的联合呼吁,9月初,华盛顿派海军部副部长弗雷斯特尔前往南太平洋调查物资供应情况。他在回国途中顺路到了珍珠港,征求尼米兹对战局的意见。9月6日上午,巴西特上尉看到一个平鼻子的瘦小个在司令部一台打字机上打字,错把副部长当成了修理打字机故障的维修工。当晚,弗雷斯特尔和尼米兹一起飞往旧金山,参加美国舰队和太平洋舰队司令官第三次例行会议。
前来圣·弗朗西斯酒店参会的金穿着一身不带军衔的灰色制服,戴一顶黑丝遮阳帽,上边有一条可以套住下巴的带子。和麦克阿瑟一样,这套制服是金自己设计的,海军中很多人不喜欢它。当两人离开酒店时,天空下着蒙蒙细雨,一群记者冒雨等待捕捉消息。一名摄影记者对穿着怪异的金说:“军士长,请走开,我想给尼米兹将军拍张照片。”
1942年6月中旬,遗憾错过中途岛之战的哈尔西以病人身份住进了里士满约翰斯顿-威利斯医院。海军高层严令此事务必保密,但让大嘴巴的哈尔西安安生生待在医院里不说话似乎不太现实。他用病房的话机向外打了无数个电话,很快“哈尔西回国养病”的消息月球人都知道了。在天才的沃恩博士照料下,8月5日,完全康复的哈尔西离开里士满,8月29日到华盛顿报到。9月7日晚,哈尔西到酒店拜访了上司兼好友尼米兹,告诉他自己已经痊愈,希望尽快回到工作岗位—— 他和弗雷斯特尔都将参加即将召开的重要会议。
9月8日上午,金宣布会议正式开始。首先讨论人事问题。金把桀骜不驯的航空局长约翰·陶尔斯少将赶走,打发他到尼米兹手下担任太平洋舰队航空兵司令,同时晋升中将。他的职务由金的好友、南太平洋战区航空兵司令麦凯恩少将接替,后者的职务由大家熟悉的菲奇少将接任。之前因反对海军航行局将飞行员安排在指挥位置上,陶尔斯和尼米兹曾闹过矛盾,他对金的做法肯定不会感到愉快。作为交换,金答应将与尼米兹不睦、好为人师的夏威夷海军第十四军区司令官布洛克少将调走,作为他接纳陶尔斯的一种交换。所有参加这场有趣“抢座位游戏”的人都各有所得,金借机拔掉了身边的一个眼中钉。
会议决定哈尔西随尼米兹回珍珠港,然后带修复的“企业”号去南太平洋,重履第十六特混舰队司令官的旧职。这种安排会导致金凯德暂时失业,尼米兹已经为他准备了新岗位。哈尔西行政上归陶尔斯领导,战术上归戈姆利指挥。由于哈尔西和戈姆利都是中将,这就显得有点尴尬。作为单艘航母特混舰队司令官,按惯例他的军衔应降为少将。但没人提出让一个指挥过空袭东京行动的“美国英雄”蒙受降衔的耻辱。
金和尼米兹一起分析了萨沃岛之败,批评了有关情报和戒备状况、夜间部署及主要指挥官离开部队等问题,但并未做出最后结论。讨论内容扩大到整个南太平洋的工作,金对戈姆利的指挥和控制能力提出了质疑,他已听到了有关南太平洋司令部的失败主义情绪和决策优柔寡断的传闻。金明确提出:戈姆利是否处于良好健康状态?他的体力能承受如此大压力吗?尼米兹说,他将进一步了解戈姆利的健康情况,并在第一时间将结果报告给金。
9日的会议讨论了一些细节问题,其中主要一项是关于新西兰部队的使用。任何参战的新西兰部队将作为南太平洋部队的一部分归戈姆利指挥,就像澳大利亚部队归麦克阿瑟指挥那样。但新西兰的主力部队大都在蒙哥马利手下在埃及同德国人作战,究竟有多少部队参加太平洋上的战斗目前尚难以确定。
对弗雷斯特尔将新式战列舰“北卡罗来纳”号、“南达科他”号和“华盛顿”号悉数派往太平洋的提法,尼米兹深表赞同。但由于目前暂无足够油船供这些“油老虎”使用,尼米兹无法用它们替代作为航母护卫力量的重巡洋舰和驱逐舰。弗雷斯特尔表示他清楚这些情况,答应立即设法补救。在飞往旧金山途中,尼米兹的幕僚们发现这位副部长沉默寡言,认为他高傲、乖戾、不易接近。但弗雷斯特尔说到做到,在离开旧金山返回华盛顿之前,这位主管物资供应的副部长还真帮尼米兹解决了他头疼的油船问题。11日,尼米兹携哈尔西一同飞回珍珠港。
9月15日,尼米兹带哈尔西、斯普鲁恩斯一起出席了“企业”号的授勋仪式。当三位将军迈步登上航母时,全舰官兵都在甲板上列队欢迎他们。斯普鲁恩斯得到了表彰他在中途岛杰出表现的优秀服役勋章,金凯德也因珊瑚海海战中指挥巡洋舰队得到了同样的荣誉。仪式结束后出现的一幕令哈尔西终生难忘,后来他说:“切斯特走到扩音器前,招呼我往前走并对大家说:‘孩子们,我将带给你们一个惊喜:比尔·哈尔西回来了!’舰上所有人顾不得还处于立正状态,发出了一阵阵欢呼声,使我禁不住热泪盈眶。”
当天下午,在檀香山华特迪灵汉酒店举办的一个舞会上,尼米兹将一个小伙子带到了哈尔西跟前。海军少尉小比尔·哈尔西此刻正在福特岛等待安排工作。哈尔西为此大为高兴,他还不知道儿子已经到了珍珠港。这无疑是尼米兹精心安排的。3天之后,小哈尔西受命出任“萨拉托加”号航空军需官。
虽然陆战一师粉碎了日军第二次进攻,但在海上,美军航母舰队却连遭重创。“血岭之战”打响之前,陆战一师已出现粮荒,官兵每天只能吃两餐,即使这样也只有7天储备。范德只好频频向戈姆利和尼米兹求援。瓜岛的补给情况戈姆利非常清楚。9月14日,由6艘运输船组成的补给船队装载着范德翘首以盼的陆战七团4262名官兵、3823桶燃油、1012吨口粮、147部机动车辆在特纳率领下从圣埃斯皮里图启航,浩浩荡荡直奔瓜岛。为船队护航的是赖特少将的3艘巡洋舰和6艘驱逐舰。
9月11日,诺伊斯在圣埃斯皮里图以东海域与默里会师,*了包括“黄蜂”号和“大黄蜂”号在内的第六十一特混舰队,2艘航母上共有舰载机154架。为配合川口的陆上攻势,9月9日,山本令近藤先遣舰队、南云机动部队驶出特鲁克,前出至瓜岛以北海域。同时小松第六舰队的十余艘潜艇闻风而动,在美军舰队可能经过的海域布下了两条警戒线。“瑞凤”号的到来使南云的航母增加到3艘,但舰载机只有129架。山本希望川口占领机场之后,近藤和南云可以顺势歼灭前来解围的美军舰队。
赖特的9艘舰艇为特纳船队护航显然不够。在船队东北185公里处,诺伊斯的第六十一特混舰队经圣克鲁斯群岛向西航行,将为登陆船队提供空中保护。临近中午,美军1架“卡塔琳娜”发出警告,特混舰队西北600公里发现敌3艘战列舰、4艘巡洋舰、4艘驱逐舰和1艘运输船,另一架“卡塔琳娜”在原接触点以北390公里发现日军1艘航母、3艘巡洋舰和4艘驱逐舰—— 他们发现的正是近藤和南云的舰队。预感到日军空袭随时可能来临,诺伊斯下令舰队提速至23节,迎着敌军舰队快速驶去。当值的“黄蜂”号放飞了14架“无畏式”前出510公里实施侦察。一旦敌人被准确定位,“大黄蜂”号的39架攻击机将立即出发攻敌。麦凯恩同样预感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下令除水上飞机供应舰“麦基诺”号、“寇蒂斯”号和“麦克法兰”号外,陆基航空兵全部撤离圣埃斯皮里图,防止日军突然袭击。
2小时后,麦凯恩接到侦察机发回的报告,“日军舰队掉头北撤”,他立即将上述信息电告诺伊斯。由于搜索机未能发现美军航母,山本命令近藤和南云后撤加油。事实上“黄蜂”号的轰炸机最近时距近藤仅90公里。如果“无畏式”发现并攻击了近藤舰队,很可能在第二天诱发一场航母大战—— 同样是美军2艘重型航母对日军2艘重型航母加1艘轻型航母。
诺伊斯认为特纳依然面临较大风险,于是回到其北方掩护位置,同时指示默里“必须尽一切可能为特纳提供支援”。9月15日下午,第六十一特舰抵达圣克里斯托尔东南280公里处,舰队航速16节—— 此地位于“萨拉托加”号中雷受伤处南185公里。在完成例行飞行作业后,“黄蜂”号转向西方航行。此时危机近在眼前,他们不经意间闯入了日军另一条潜艇警戒线的中央地带。
中午时分,日军1架水上飞机发现了航行中的特纳船队,立即向附近水域寻猎的“伊-15”号、“伊-19”号潜艇发出接敌通报。2艘日艇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以最快速度向指定海域疾驶。航行途中,他们意外发现了美军航母舰队。日本人撞上大运了—— 本来伏击张郃的,竟然巧遇了司马懿。
“伊-19”号艇长木梨鹰一经一系列巧妙机动成功穿越美军反潜警戒线。诺伊斯浑然不觉危机已近在眼前。13时45分,为了让26架飞机升空并接收6架空中巡逻的战斗机,“黄蜂”号开始逐渐减速,整个右舷暴露无遗。木梨趁机在950米、50度方位以8秒一条的间隔打出了太平洋战争战果最大的一次鱼雷齐射。眼见白色鱼雷航迹不断接近,瞭望哨紧急拉响战斗警报。舰长谢尔曼上校立即右满舵试图规避。在躲过日军前2条鱼雷后,第三、第四、第五条鱼雷相继击中航母右舷。剧烈爆炸立即诱发了冲天大火,火势在航空汽油槽、弹药库和机库中加满油弹的飞机助燃下越来越大,接二连三的殉爆将大难临头的“黄蜂”号烧成了一支火炬,侧倾迅速超过11度,海水翻滚着涌入船舱。鱼雷爆炸将舰体前部消防系统彻底摧毁,导致损管队员无法有效控制火势。夹着火焰的爆炸气浪席卷舰桥,诺伊斯衬衣、头发都着了火,差点因此丢掉性命。仅35分钟,谢尔曼在征求诺伊斯意见后下令“弃舰”。水兵纷纷翻越舰舷栏杆跳入大海,驱逐舰迅速靠拢过来打捞落水人员。全舰2247名官兵亡193人、伤366人。舰员全部离舰后,“兰斯多恩”号奉命向航母补射了5条鱼雷,“黄蜂”号带着46架飞机沉入圣埃斯皮里图西北460公里处,空中25架飞机被“大黄蜂”号收容。
与此同时,“伊-15”号寻隙钻入“大黄蜂”号护航舰群之中。万幸的是,当它准备发射鱼雷时被美军驱逐舰的声呐准确捕捉,反潜警报立即拉响。“奥布莱恩”号奋不顾身扑了上来,日军潜艇迅速被投下的深水炸弹完全压制。
此时出现了戏剧性一幕。木梨射出的鱼雷不但彻底终结了“黄蜂”号,其第二、第六条一路向前,径直冲入东北11公里外第十七特混舰队阵中。“大黄蜂”号紧急转舵,避开了长途奔袭的第六条鱼雷,它身后的“北卡罗来纳”号无意中成了替罪羊。鱼雷在舰体前部左舷一号主炮塔下方炸响,激起的水柱几乎与烟囱齐平,舰首左侧吃水线下被撕开一个高5.5米、宽9.6米的大洞—— 美国人后来形容“足以通过一辆大型卡车”。前部弹药舱被汹涌灌入的海水淹没,水兵5人阵亡、20人受伤。在损管人员努力下,侧倾5.5度的舰体在6分钟内通过反向注水得以纠正。作为一艘皮糙肉厚的战列舰,“北卡罗来纳”号速度仍有25节。这艘参战不久的战列舰只好暂时返回汤加塔布,之后前往珍珠港维修。默里率“大黄蜂”号迅速向东脱离,留下斯科特少将在原地救援“黄蜂”号的幸存者。所幸南云和近藤均已北撤,“黄蜂”号的意外罹难并未影响特纳的输送行动。
愤怒的美军驱逐舰立即展开了攻击。“黄蜂”后中雷后仅6分钟,深水炸弹就从日本人头顶落了下来。活到战后的“伊-19”号军医折重一郎奉命守在住舱甲板上数美军投下的炸弹,他估计敌人最少投放了30颗。美舰的攻击一直持续到17时15分才悻悻撤走。谨慎的木梨为防止月光下暴露行踪,耐心等到20时10分才浮出水面。艇员用红豆糯米饭罐头、沙丁鱼干和清酒举行了简单的庆祝宴会。9月25日,“伊-19”号顺利返回特鲁克。
木梨的战绩远不止此。他发射的第二条鱼雷击中了之前奋勇抢险的“奥布莱恩”号驱逐舰。初看驱逐舰并未受到太大损害,经简单抢修后该舰于16时脱离编队以15节航速向圣埃斯皮里图返航,但严重受损的舰首只能回到本土才能维修。10月19日,“奥布赖恩”号在前往旧金山的途中,舰体突然以中雷部位和前方轮机室为中心断为两截,旋即沉没。日军当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战后木梨“一炮三响”的惊人战绩才得到确认,不过他本人永远不会知道了。包括莫里森少将在内的许多美国专家认为参与攻击的日军潜艇不止一艘,事实上,“伊-15”号仅目睹并证实了“黄蜂”号的沉没,并未获得进攻机会。
命中“黄蜂”号的战绩很快得到确认。逃脱攻击的木梨立即向第二潜水战队司令部发报,“在南纬12度18分、东经164度15分向1艘‘黄蜂级’航母发射鱼雷6条,声呐确认爆炸声4次,因遭敌深水炸弹攻击未能及时确认战果。”随后,“伊-15”号艇长石川信雄发来电报确认,那艘美军航母已于东京时间晚18时沉入大海。当晚,兴奋不已的木梨在日记中即兴赋打油诗一首:
哨戒重日遂会敌,决然肉迫发鱼雷。
练武几年技入神,南海深处巨舰没。
木梨这诗写得真不怎么样。作为“海兵”第五十一期毕业生,木梨入学时成绩仅在291名学员中排第一百五十位,1923年毕业时更退到了255名学员中倒数第一,如此说,能写出诗来已经很不错了。正是因为成绩太差,木梨没有获得在战列舰或重巡洋舰上服役的机会,最后屈尊到了潜艇部队。不过他似乎真跟潜艇有缘,后来在潜水学校进修时竟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
小小一艘潜艇竟击沉了敌军重型航母,如此好消息传到拉包尔,最先提出质疑的是参谋长二见。他问仍在第八舰队司令部的宇垣,“潜艇到底能不能击沉航母啊?”在确认美军航母被击沉后第二天,二见亲自登门向海军道贺。木梨也在一个半月后晋升中佐,回国后获得单独觐见天皇的殊荣。1943年10月木梨出任“伊-29”号艇长,担负前往欧洲与德国联络的重任。1944年4月16日,“伊-29”号运载德国提供的资源和技术资料返航,于7月26日在巴林塘海峡被美军潜艇击沉,随艇阵亡的木梨特晋两级追授少将。“伊-19”号则于1943年11月25日在吉尔伯特群岛海域被美军“拉德福”号驱逐舰击沉,艇上105人无一幸存。被木梨击伤的“北卡罗来纳”号幸运活到战后,退役后被改造成一艘博物馆舰。1986年7月,“北卡罗来纳”号博物馆举行纪念活动时,还特意邀请了当年“伊-19”号的4名幸存老兵参加,并将当年留在战列舰上的一块鱼雷残片赠予他们作为纪念。
刚刚上任不到一周,诺伊斯再次折损1艘航空母舰。和“企业”号、“萨拉托加”号受伤不同,“黄蜂”号直接沉入海底,连修修来报仇的机会都没了。戈姆利认为第六十一特混舰队根本不该去事发海域,“保证这支运输船队安全抵达瓜岛是当务之急且绝对必要,但鉴于我们已经有从圣埃斯皮里图和瓜岛起飞的陆基飞机,我认为再加强空中掩护并无必要”,因此“航母编队不应为了给这些运输船提供空中掩护而进入敌军潜艇活动频繁的海域,除非有紧急需求”。他还批评诺伊斯在危险水域反复穿越先前经过的航线,没有采取必要反潜措施。诺伊斯和谢尔曼进行了激烈的辩护,声称“黄蜂”号被击沉的水域是为防止北方敌军袭击特纳船队不得不去的地方。诺伊斯特别强调指出,“黄蜂”号遇难地点距最近的旧航线穿越点有280公里之遥,处于舰队之前从未进入或接近过的水域。
事实上,驱逐舰数量太少和金顽固地坚持每艘航母巡航时各配备一群护卫舰艇—— 这两点尼米兹也认可—— 是“黄蜂”号沉没和“萨拉托加”号受伤的主要原因。美国舰队司令部在1943年秘密战斗经验通报中承认诺伊斯的“驱逐舰太少”,同时批评他没有让它们发挥出最大效能。这种不足在舰队改变航向时显得尤为突出,此时驱逐舰为了恢复相对阵位不得不加速冲刺,一旦速度加快就会削弱水声探测效能,导致反潜效率下降。护航驱逐舰指挥官罗伯特·托宾上校在1943年2月解释说:“为了保证无论航母如何机动都能得到足够保护,护卫舰艇应该将它团团围住,且各驱逐舰始终要处在正确位置。如果按3600米半径计算,至少需要10~12艘驱逐舰,具体数量取决于当时的水声条件。”但一直到1943年年底,每艘航母由4~7艘驱逐舰护航一直是美国海军的标配。到1944年,财大气粗的美国人就可以让单艘航母享受14~16艘驱逐舰护卫的奢侈待遇了。
10月9日,哈尔西对“黄蜂”号遭袭沉船一事一针见血地指出,“在所罗门群岛把航母长期作为掩护部队部署在固定地理位置活动”违反了“最重要的兵家原则”—— 原则是啥哈尔西没说,老酒认为应该是忽略了航母强大的攻击性和机动性—— “所有指挥官务必认识到,将航母束缚在受限区域或固定地点的守势运用必将招致灾难”,“我们在这些作战中没有受到更大损失实在是幸运到了极点”。海军陆战队的观点更加可笑。“航母损失或暂时无法活动产生了一个积极影响,原本得不到运用的海军飞机和飞行员纷纷涌入亨德森机场,”海军陆战队航空兵司令罗斯·罗威尔中将打趣说,“正因为损失了那么多航母,瓜达尔卡纳尔得救了。”—— 老酒认为这话纯属幸灾乐祸。
因近藤和南云已经北撤,加之随后两天天公作美,海面上乌云翻滚大雨如注,日军陆基飞机无法出动,9月18日,特纳运输船队安全驶抵瓜岛。陆战一师的老部队—— 骁勇善战的陆战七团重回范德怀抱。这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部队是范德手中的王牌,比陆战一团更加出色。大批增援部队及卡车、重型设备、武器弹药的到来使范德自海军撤退以来第一次感到有把握掌控瓜岛的局势。不但兄弟们有吃有喝了,范德可控兵力已增至10个陆战步兵营、1个突击营、1个守备营,他们随时能够得到4个炮兵营、1个坦克营的火力支援。仙人掌各型飞机达到60架。除了舰队,该有的范德几乎全有了,至此陆战一师已牢牢在瓜岛站稳了脚跟,日军完全丧失了战役主动权。
不是所有人都持这种观点。《纽约时报》军事记者汉森·鲍德温告诉范德,华盛顿对瓜岛局势很不放心,他的顶头上司、戈姆利的南太平洋司令部尤其如此。范德对此忿忿不平,他“既不能理解、也不能宽恕这种态度”。很明显他们的行动已将日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截收到的敌军电报表明,“日本最高指挥层在某种场合已陷入了混乱”。
“你是不是准备坚守这个桥头堡呢?”鲍德温问,“你打算继续待在这儿吗?”
“他妈的,当然,干吗不呢?”气愤让范德失去了惯有的儒雅和冷静。
事实证明,像《纽约时报》这种大报的记者肯定是见过大世面的,鲍德温的话绝非凭空捏造。9月20日,珍珠港迎来了一位华盛顿的大人物—— 陆军副参谋长、航空兵司令阿诺德中将。阿诺德此行身份非常特殊,他是作为参谋长联席会议特别代表来前线考察,为华盛顿下一步决策提供依据。前往机场迎接的是夏威夷陆军司令埃蒙斯中将,他之前刚从南太平洋回来。麦克阿瑟和戈姆利告诉埃蒙斯,他们不相信仅凭范德一个师就能守住瓜岛。虽然他们顶住了日军两轮进攻,但那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局部战斗。倘若日第十七军全军压上,瓜岛危矣!埃蒙斯赞同他们的看法,并将上述意见转告了阿诺德。
针对阿诺德的询问,尼米兹表达了与上述3人截然相反的看法。他指出日军为夺回瓜岛已集结了它的主要力量,而盟军在人员、舰艇,特别是战机补充上远比敌人快得多。我方实力雄厚,后劲十足,假如陆战一师能再坚守一段时间,形势肯定会发生有利于我方的变化。
两种意见截然相反,阿诺德当然不便当场表态。他只是告诉尼米兹,欧洲战场形势危急,俄国人正咬牙支撑,英国人早精疲力竭。丘吉尔多次向美英参谋长联席会议施加压力,不同意美国人抽调过多兵力争夺南太平洋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岛,罗斯福处于左右为难的尴尬境地。阿诺德答应回华盛顿后,尽量说服参谋长联席会议做出支援瓜岛的决定,前提是陆战一师必须守住瓜岛,否则一切无从谈起。从中看出,崇尚进攻的阿诺德是赞成据守瓜岛的。
瓜岛战役已打了近2个月,尼米兹觉得到了自己亲往战场视察的时候了。到现场去不但能看到真实情况,顺便还能给弟兄们授授勋、打打气—— 其实作为第一责任人的戈姆利早该去了。尼米兹敦请特派员能和他一同走一趟,最后他告诉阿诺德:“陆战一师绝不会让华盛顿失望的!”
9月25日,两人乘“科罗纳多”水上飞机前往南太平洋。出发前尼米兹向西南太平洋战区发去电报,邀请麦克阿瑟到努美阿“共商战是”。老麦连罗斯福和马歇尔都不放在眼里,对潜在竞争对手的邀请自然不会轻易前去。他以攻为守地复电说,邀请尼米兹到布里斯班与他会晤,理由是新几内亚战事吃紧,他本人一刻都不能离开—— 这话说得似乎人家尼米兹整天闲着没事干。尼米兹当然不会带戈姆利跑那么远,双方斡旋结果是,麦克阿瑟派参谋长萨瑟兰、航空兵司令肯尼等人作为代表到努美阿参会。
在太平洋战争过程中,尼米兹乘机出行经常出事,这次也不例外。航途中飞机一个引擎轴承烧坏了,尼米兹一行不得不在坎顿岛过夜,等珍珠港另派飞机来。尼米兹在这里邂逅了老朋友、刚从南太平洋回来的麦凯恩,他是准备前往华盛顿履新的。1906年,在菲律宾服役时,两人曾在“帕奈”号上短期共事。面相显老的麦凯恩比尼米兹大一岁,看上去似乎大10多岁。麦凯恩告诉尼米兹,只要有足够的战斗机阻止敌军连续轰炸,瓜岛完全能够守住。
9月28日,尼米兹一行抵达努美阿。他发现前来迎接的戈姆利面容憔悴,一脸焦虑。因为没有空调,“阿尔贡”号上的司令部热得像蒸笼一般,戈姆利很少离开这里。尼米兹纳闷他为什么不在岸上设置更舒适、宽敞的司令部。后来得知法国殖民当局不愿提供方便,戈姆利也未坚持提出这种要求。
会议从16时30分一直持续到20时。参会的除尼米兹、戈姆利,还有阿诺德和助手圣克莱尔·斯特里特准将,代表麦克阿瑟的萨瑟兰少将、肯尼少将,特纳少将,南太平洋战区陆军司令米勒德·哈蒙少将等。海军陆战队代表德韦特·佩克上校和法伊弗上校也出席了会议。
尼米兹亲自主持。戈姆利首先介绍了战区情况及未来作战计划,报告和他的表情一样令人沮丧。萨瑟兰重申了麦克阿瑟的观点,“瓜岛不能再守应尽早放弃”。老酒纳闷以麦克阿瑟的战略眼光怎么会提出如此建议?美军放弃瓜岛势必导致日军将全部兵力用于新几内亚方向,他的莫尔兹比港甚至澳大利亚守得住吗?哈蒙表示日军正大举增援瓜岛,“继续固守只能导致更多伤亡,阵地难保”。特纳再三强调海军已经尽了全力。除表达上述观点外,所有人都没忘了哭穷,请求珍珠港和华盛顿增援更多兵员、装备和物资。
作为华盛顿的特别代表,阿诺德详细阐述了盟军全球战略,强调各战区均提出了补充飞机、坦克和舰艇的要求。之前他注意到努美阿港内停着7艘满载的运输船,机场许多飞机没有装配。阿诺德严厉批评了这种积压问题,指出在它们全部投入使用之前,不会再向南太平洋增调一架飞机。
尼米兹上将严厉指出:如果现在还有人怀疑陆战一师能否守住瓜岛,为何不派出新喀里多尼亚的陆军前往增援?对使用新西兰陆军和航空兵的可能性是否做过研究?为何不派出海军舰艇破坏日军的“东京特快”?尼米兹声色俱厉的发言让所有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估计都是第一次看尼米兹发这么大的脾气。最后尼米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强调:“瓜达尔卡纳尔虽然只是个局部小岛,但关系到全局成败,希望各位立即做好增援瓜岛的准备。”
尼米兹特别留意到,其间参谋军官两次将急电送到戈姆利手中时他都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喃喃自语:“我的上帝,这叫我该怎么办呢?”
翌日上午,尼米兹给特纳颁发了十字勋章,随后在新喀里多尼亚陆军司令亚力山大·帕奇少将陪同下视察了岛上防御情况。下午,尼米兹乘水上飞机前往圣埃斯皮里图,刚刚接任麦凯恩的菲奇早已等在那里了。阿诺德则在萨瑟兰等人的陪同下前往布里斯班。
9月30日,尼米兹一行将按计划飞往瓜岛。由于缺乏安全的水上着陆点,菲奇特意给尼米兹准备了一架空中堡垒。飞行员是一位年轻的陆军上尉,没有带所罗门群岛的地图。他告诉提出质疑的副官拉马尔上尉:“甭担心,这条航线我不知飞过多少次了,闭着眼睛都能飞到。”飞机抵达瓜岛时,天降大雨,上尉转了几圈都无法找到亨德森机场。坐在前排的奥夫斯蒂中校提醒拉马尔带有《国家地理》杂志,上面有一张大比例尺的南太平洋地图。凭借地图指引,B-17终于安全降落。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尼米兹从容披上雨衣,精神抖擞地走下舷梯。他看到了雨中等候的范德格里夫特,两人互相敬礼后热情握手。
“您好,范德格里夫特。”
“您好,将军。刚才我还在为您担心呢!”范德心有余悸地说。
“大雨中起降飞机的情况不多吧?”
“不多,不过也不算少。”范德明显属于没话找话。
“多亏了大雨,日本人的飞机才没来光顾。”
“我们的老对手山本,可没想到您会有这个胆量。”范德不失时机地拍了领导一马屁。
午饭后,尼米兹提出前往飞行指挥所和前沿阵地视察。范德提议是否等雨停了再去,尼米兹说自己不是来旅游的,不能耽误宝贵的时间。于是据守“血岭”的士兵看到一群穿着雨衣的军官簇拥着两位将军蹚水而来。一位哨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位和他打招呼的老头儿就是太平洋舰队司令官尼米兹上将,以至于竟呆若木鸡地站在掩体里忘了举手还礼。随后,尼米兹视察了飞行指挥所和*医院的伤病员。
傍晚大雨下个不停。范德举办了一个简单酒会欢迎尼米兹一行。随后两位将军避开参谋躲在一边饮酒。
“范德格里夫特,这一趟的确不虚此行,”尼米兹说,“非常高兴,我看到了陆战一师坚守机场的决心。”
“说实话,守住机场问题不大,”范德为尼米兹斟上酒,“参谋们认为应该扫荡敌人的基地,但我没有海军的舰炮。”
“你在和我兜圈子吧?”尼米兹呷了一口酒,微笑着说。
“所以,将军,陆战一师得不到舰炮火力支援,目前只能固守机场,被动挨打。”
“海军有他们的难处。”
“恕我冒昧,有些情况您比我更清楚。在努美阿,不愿拿自己舰船冒险的指挥官太多了。日本人的‘东京快车’就比我们勇敢得多!”看尼米兹沉思不语,范德点起雪茄猛抽一口,“我一忍再忍,也不能宽恕南太平洋部队和战区司令部的悲观态度。陆战一师身陷重围,孤军奋战,取得了一次又一次胜利。海军为什么总是怕字当头,缩手缩脚?”
尼米兹只好表态说,他将督促戈姆利尽快派出增援力量。他发现一个人越接近战场就越有信心,失败主义情绪好像主要在努美阿和布里斯班的司令部里盛行。尼米兹故意岔开了话题:“范德格里夫特,你知道,战争结束后,我们将编写一部新的《海军条令》。好好记住,到时候我想知道你认为哪些方面应该改掉。”
“我现在就想到了一点。一定要删掉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就处分损失舰艇或使它们搁浅的人之类的条款。在这里有许多人过于滑头,不愿拿他们的军舰冒一点险。”听到这里,尼米兹忍不住笑了。他肯定想到了很久之前自己负责的第一艘驱逐舰“德凯特”号搁浅的事儿。还好,当时尼米兹少尉只是受到了警告处分。
第二天上午,尼米兹给前段战斗中表现突出的官兵授勋。范德获得了海军十字勋章。当尼米兹将一枚勋章佩戴到一名士兵胸前,表彰他“在敌人炮火袭击下英勇卓绝”时,这名身体壮硕的陆战队员突然晕倒在地。范德为此感到不安。事后方知,这名士兵是因为尼米兹上将亲自给他颁奖过于激动才忽然晕倒的。尼米兹在战局最危机时刻亲临战场视察,这一行动本身几乎同他答应立即运来更多飞机和军队一样使守岛官兵士气为之一振。要知道此时瓜岛的天空并非美国人独有,尼米兹此行需要冒极大风险。
连日大雨导致跑道异常泥泞。为减轻负荷,范德决定让尼米兹一行分乘2架B-17离开。尼米兹被安排在第一架飞机里。登上飞机的尼米兹直接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对拉马尔的规劝装作没听见,显然他希望航途中能有一个开阔的视野。飞机引擎很快发动,飞行员加大油门向前滑行。跑道尽头是马坦尼考河支流陡峭的悬崖。如果不能顺利起飞,飞机势必一头栽进湍急的河流之中。飞机轮子溅起一路泥浆,艰难滑行,眼见即将滑到尽头仍未腾空,飞行员立刻关闭引擎紧急刹车,机上的人吓得闭上了眼睛。机身沿着跑道缓缓滑动,终于在悬崖边停住了。好险!
范德看得瞠目结舌,心几乎要蹦出胸腔了,老半天才醒过来神。他急忙派车将飞机小心地拖回跑道。钻出飞机的尼米兹似乎非常轻松:“看样子上帝有意留我们吃午饭。那就不客气了,吃完饭再走。”
此时小雨已停。午饭后跑道稍干了一些。推迟起飞非常危险,圣埃斯比里图机场缺乏足够的灯光设施,空中堡垒必须黄昏前抵达。第二次起飞非常顺利。20分钟后,参谋人员乘坐的第二架飞机也升空了。
重新回到努美阿的尼米兹向戈姆利和哈蒙提出,火速抽调南部驻岛陆军部队增援瓜岛。既然日军已经在新几内亚和瓜岛双线开战,只要瓜岛安然无恙,南部诸岛的安全暂时是无须担忧的。他同时强调,必须尽一切努力使日军“东京快车”出轨。
川口支队铩羽血岭的消息不啻在拉包尔引发了一场海啸。震惊之余,百武、塚原、三川等人也只好重新坐在一起,会商下一步的具体对策。众人研究的结论是:鉴于岛上美军兵力强大且炮兵众多,再派小股兵力登岛偷袭已行不通。夺回机场的根本途径是将彪悍的第二师团和重炮部队送上瓜岛,实施正面强攻方能奏效。目前面临的最大难题是:“老鼠运输”运兵运粮已不堪重负,重武器没有万吨级运输船或大型水上飞机母舰是万万不行的。随之就出现了第二个难题:运输期间必须彻底压制瓜岛美军航空兵,否则大军上岛纯属无稽之谈。
对于第二个问题,双方会商提出了以下解决办法:基地航空部队继续加大对瓜岛的空袭力度;尽快完成布因机场建设,第二十六航空战队立即进驻,实现航空基地的前移;登岛陆军*重炮兵推进至马坦尼考河东岸一线,直接对机场实施压制性炮击;以战列舰或重巡洋舰趁夜间冲进铁底湾,以大口径主炮炮轰机场;进一步强化对敌军海上补给线的遮断。
实施上述作战,仅凭现有力量显然不够。第二师团一旦登岛,百武再次变成了没有丁点预备队的光杆司令。海上遮断仅靠第八舰队无法完成,用于炮击机场的战列舰三川连一艘都没。唯一解决办法只能再次厚着脸皮向东京求援。百武这次索性狮子大张嘴,要求将第三十八师团编入第十七军,同时提出调入重炮联队、战车联队等一系列要求。
瓜岛之祸是海军闯下的,于是乎联合舰队也跟着瞎起哄,提出“日美决战”已经打响,决战开始之地就在瓜岛。如瓜岛不保,盟军就可溯所罗门群岛而上,如此,则拉包尔危在旦夕。下一步特鲁克、菲律宾、冲绳都将被美军逐一夺去,本土四岛危矣!总之一句话,现在瓜岛重要得简直不能再重要了。
前线呼声如此之高,东京当然不能置之不理。9月17日,大本营陆海军部召开联席会议讨论东南方面战事问题。对海军提出“瓜岛战事预示着盟军开始反攻”的论调,陆军鲜见地表示赞同。同时提出,因苏联在欧洲战场依然面临巨大压力,至少今冬明春北方可暂时维持现状。换句话说,在东南方面完全可以放开手脚,与美国人大打出手。
会议迅速达成开战以来第八次陆海军中央协定。参谋本部随即向各占领区发出第688号大陆令,以下部队火速离开防区加入第十七军麾下:南方军驻爪哇岛步兵第三十八师团,中国派遣军华北方面军战车第八联队、第二十三军独立第十山炮联队、独立第十九工兵联队,关东军下属第四重炮联队等。同时新几内亚作战为瓜岛让路,南海支队停止前进,掉头翻越欧文斯坦利山撤回布纳,在夺回瓜岛之前暂时固守新几内亚东部要地。
为加强对第十七军的作战指导,参谋本部作战课长服部派小沼治夫前往拉包尔,出任第十七军作战参谋,同时增设了由山本筑郎等7人组成的参谋团。作为大本营陆军部驻第十七军特别代表,辻政信、杉田一次—— 当初在新加坡给山下奉文和帕西瓦尔当翻译的那位,他本人是反对增援瓜岛的—— 和林中彦受命前往拉包尔协助百武指挥作战。
辻政信知道瓜岛制空权在美军手中。出发之前,他特意拜访了老同学、作战课航空参谋久门有文,提出能否派陆军航空兵进驻拉包尔。在此之前,那里一直是海军航空兵唱独角戏。同属陆大第四十三期军刀组的久门翻了辻一白眼:“只要本人还活着一天,陆军航空兵就休想到拉包尔做那些无谓消耗。”
辻闻言,勃然大怒,以前还没人敢跟他这么说话呢!只见他猛一拍桌子,怒喝道:“难道第十七军全军覆没,帝国陆军即使失败也与你无关?你就只要你的航空兵?”久门早看出瓜岛是个无底洞,多少东西也不够往里填的,索性把头一扭,不搭理辻了。
对向瓜岛大举增兵,参谋本部持久门类似观点的人不在少数。祸是你海军闯下的,凭什么让我们陆军买单?9月10日,参谋本部《机密战争日志》中这样写着:“海军轻易展开拙劣的作战,不经济使用石油,使石油储备进一步减少,现对民需特配产生压迫,而海军却一点没有感到责任。联合舰队主力在拉包尔心安理得地旁观所罗门海战到底是怎么回事?海军今天的困境完全是轻率发起中途岛战役造成的。到现在失去了航母主力,失去了人,失去了石油,失去了毕生的信心,失去了太平洋战局的主动权,得到的不过是一个陆基航空兵威力巨大的伟大教训罢了。”
接到东京发来的消息,联合舰队和第十七军上下一片欢腾,特鲁克和拉包尔到处洋溢着似乎胜利已经到手的乐观气氛。踌躇满志的百武高调宣布,将亲自登岛指挥第二师团作战,干掉美国人,夺回机场。
这么多部队被配属给第十七军,自然不能都游泳前往瓜岛,运送兵员和重装备的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海军头上。9月17日,联合舰队再次发布作战命令:基地航空部队对瓜岛实施大规模航空作战,歼灭美军航空兵力;近藤先遣部队与南云机动部队相机南下,捕捉歼灭美军航母舰队;小松潜艇部队在所罗门群岛东南游弋,阻止美军向瓜岛增援并策应歼敌。
9月下旬,第二驱逐舰战队和第三驱逐舰战队换防。后者与第四驱逐舰战队组成由桥本指挥的增援部队,在三川统一指挥下继续实施“老鼠运输”。运载坦克和重装备的任务交由“千岁”号、“日进”号水上飞机母舰承担。
9月16日,3艘驱逐舰给瓜岛守军送去了少许粮食弹药,另3艘驱逐舰炮击了隆加机场。17日,又有驱逐舰2艘送部分弹药粮食上岸。18日,4艘驱逐舰送上去4门*炮。20日,执行任务的4艘驱逐舰遭仙人掌猛烈空袭,“敷波”号受伤,但所运物资弹药均成功上岸。21日,美军进一步加大阻击力度,“阳炎”号驱逐舰受伤,执行任务的4艘驱逐舰被迫返回。24日,运载青叶支队一部的4艘驱逐舰遭美军高空轰炸和低空扫射,“浦风”号、“海风”号受伤,被迫放弃运输任务。虽然“老鼠运输”还算顺利,但因塚原根据月明关系将航空作战推迟至30日,2艘运载重武器的水上飞机母舰始终无法成行。
9月23日,联合舰队首席参谋黑岛亲临拉包尔,与第八舰队首席参谋神重德、第十一航空舰队首席参谋高桥千隼、第十七军参谋长二见共同会商拟定新的运输计划。会议决定“老鼠运输”和“蚂蚁运输”并举,10月14日前完成所有运输任务。与此同时,渡边乘机前往肖特兰,与桥本共同修正了海军运输方案:参与“老鼠运输”的驱逐舰每天增至8艘,计划“日进”号在3日、6日,“千岁”号在10日、13日将重武器送上瓜岛。10月14日运输任务完成,陆军具备发起总攻的所有条件。
然而,月明期间,瓜岛美军航空兵异常活跃,“蚂蚁”和“老鼠”均面临极大风险。布因机场直到26日还不具备使用条件,双方对按期完成运输任务均无把握。9月26日,渡边再次到拉包尔与三川商讨解决方案,决定采取高速运输船队运送兵员和武器。第八舰队兵力不足,船队安全无法保证。百武对一直要求他坐驱逐舰登岛的田中大发雷霆:“你们海军不去好了,本官乘运输船去。”
见此情形,刚刚抵达拉包尔的辻逮住了出风头的机会。他私下找到百武,请求给他一架飞机,由他直接到特鲁克面见山本陈情支援。百武半信半疑:一个小小陆军中佐,毛蛋孩子,怎么能轻易说服如日中天的山本大将?人家见不见你还说不准呢!辻一再请求,百武索性死马当活马医,答应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中佐前往一试。28日,辻在渡边陪同下乘海军飞机抵达特鲁克。
按说东京来的大本营参谋肯定是见过大世面的,但初次登上“大和”号的辻还是被巨舰的绰约风姿镇住了。后来他回忆说:“从舱口到舰内,就像步入了一所宽敞豪华的大宾馆一样。难怪有人将它称作‘大和宾馆’。倘若你在这里迷了路,没有人引导是很难走出去的。”辻在渡边的陪同下首先找到了黑岛,以陆军部驻前线特派员身份要求晋见山本。黑岛还真被辻的狂妄唬住了。在请示了宇垣之后,黑岛径直将辻带到了山本的司令官舱室。
起初山本还以为是前线人员前来向他汇报情况。辻一见到山本,就毫不客气地指责说:“参谋本部对瓜岛战况很不满意。前两次攻击都失败了,这其中当然有海军配合不力的因素。第八舰队没有足够战舰为运输船队护航,陆军补给运不上去,岛上官兵弹尽粮绝,只能靠椰子、草根和野菜维持生命,一个个形同骷髅,川口本人比甘地还瘦。即使没有在战斗中牺牲,他们也快被饿死了。”话到动情之处,辻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现在敌人平均每天有2艘万吨运输船到那里卸下各种物资。每耽误一天,我们进攻的难度都在增加。恳请长官派出海军主力,鼎力帮助陆军夺回机场。”山本目不转睛地盯着辻,一言不发。
“我这次冒昧前来求见,”辻继续慷慨陈词,“就是要转达百武将军的话,第十七军应该完整登上该岛,不能再重蹈以前的覆辙,用驱逐舰零零星星运过去,被敌军优势兵力逐一击破。海军不能一味强调自己的困难。如果海军仍然拒绝派出护航船队,我们的重炮和补给就不能随队同行,战斗力将大大削弱。百武将军决心已下,即使海军不派出强有力的护航舰队,他仍将率部下乘运输船前往瓜岛,即使中途牺牲也在所不惜!”
“岂有此理!”山本忽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去。辻以为冒犯了长官,闭口不语。
“与陆军精诚团结夺回机场,是我海军义不容辞的责任!”山本缓缓转过身来,不知是被辻的话打动,还是为瓜岛战事担忧,山本眼中同样含着泪水,“如果第八舰队有意保存实力,不派战舰为运输船护航,造成进攻部队补给不足而导致失败,我本人将为此感到痛心惭愧!”
辻动了动嘴还想说话,山本用手势制止了他:“请回去转告百武将军,联合舰队将全力以赴,派出强大护航舰队满足第十七军一切要求。必要时我本人将亲率‘大和’号奔赴战场!”
辻被山本的举动彻底惊呆了,他完全未料到事情竟如此简单,于是慌忙立正敬礼:“将军,我不知道怎么替陆军来感谢您。”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只是我想请你帮我个忙,规劝百武将军给我点面子,最好乘驱逐舰前往岛上,以确保他的生命安全。第十七军需要他指挥全局,千万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冒险!”辻再次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表示真想在大将手下当个参谋,死也心甘!
此情此景让在座的宇垣感动万分,他在当天的《战藻录》中如此写道:“鉴于陆军一木、川口支队相继失败,兵力不足乃一大失策。为运送充足兵员,纵有万般困难,也非得派出6艘高速运输船不可。9月已多日延迟输送,为掩护运输船队,我联合舰队非得有付出重大牺牲的觉悟不可。”
可能说话时间长了,一向被称作“苦行僧”的辻幸运地在“大和”号吃上了一顿海军工作餐。海军并未刻意招待这位陆军普通军官。后来辻回忆说:“黑漆器盘子里是翘着尾巴的盐焗鲷鱼,还有冰啤酒。”出身穷酸陆军的辻少见多怪,这不过是拥有26吨食品冷库的“大和”号上一名军官的普通伙食而已。这顿工作餐从此成为辻后来无数次攻击海军生活奢侈的最佳罪证。
列位看官肯定纳闷了,难道一个小小中佐就有如此大面子?山本耳根就这么软?事实绝非如此。山本如此痛快答应陆军自有他的小算盘。开战以来,他朝思暮想的就是尽早与太平洋舰队展开决战,像当年东乡在对马海峡对付俄国人那样,一锤定音。这样的机会今天就在眼前:一旦第十七军主力向为数不少的守军发起猛攻,美国人绝不会置之不理,势必向岛上派出大队增援。联合舰队就有机会同美军主力舰队大干一场,一战奠定胜局。
回到拉包尔的辻立即向军司令官做了汇报。百武闻讯大喜,看来这东京来的人就是不一般哪!要说百武能干到中将军司令官已经够牛了,但在家里绝对属于小字辈。他三哥就是天皇侍从长百武三郎海军大将,五哥百武源吾同是海军大将。其实百武的长处不在作战。1921年,百武从陆大毕业后曾在参谋本部情报课任职,逐渐成为日本陆军颇负盛名的情报专家,特别当年在东北对苏联密码破译上小有建树,并因此以少将军衔出任陆军通信学校校长。这次,他阴差阳错被派到瓜岛指挥一场攻坚战。和日军将领颇多依赖参谋相反,百武对那些所谓的精英参谋极不感冒,总觉得一群中将、少将被一群佐级毛孩子支来支去不成体统,东京却一股脑给他送来这么多参谋。不过人家辻弄这一出还真帮了大忙。
百武立即命令小沼和辻着手拟定登岛后的作战方案。阻力首先来自内部。一直病恹恹的参谋长二见同样持久门类似的观点。在每次会议上—— 甚至在与海军的联席会议上——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拔气门芯儿:“我们切不可去夺回瓜岛,在那里我们不可能打赢!”二见强调,一定要在第三十八师团登岛之后,在五个*重炮联队支援下发起进攻才有些许取胜可能。二见的言论让百武、小沼和辻异常恼怒,这不是公然长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吗?随着小沼一纸密电发往东京,二见很快被解除职务,回国不久就被打入预备役。像巴丹战役第十四军参谋长前田一样,开战前就这一个明白人还被赶走了。
10月6日,参谋本部派来的新参谋长宫崎周一走马上任。当初武汉会战时,作为第十一军作战参谋的宫崎深得军司令官冈村宁次信任,固执、敢于坚持己见的宫崎被冈村冠以“王爷”绰号。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宫崎作为参谋本部最后一任作战部长,和杉田一次作为代表“有幸”参加了日本战败后“密苏里”号上的投降仪式。
对于登岛赶走美军夺回机场,第二师团师团长丸山正男中将同样持谨慎态度。事实上,第二师团名气虽大,战斗力可能还不如先前登陆的一木和川口支队。开战以来,他们仅参加了爪哇岛战斗。由于守军过早缴械,第二师团并未捞到像样的锻炼机会。9月22日,接到命令的丸山率部从婆罗洲启程。临行之前,他对部下做了如下战斗动员:
“先前开往瓜岛的部队屡次受挫,可见美军实力很强,以往的失败都在于过分轻敌。我们切不可盲目乐观。本次战役很可能是日美两军在陆上的决战。我们不能将他们赶下大海,美国人就会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诸位势必抱着必死的决心,战胜美军夺回机场。否则谁也别想活着回来!”
说起来也算第二师团倒霉,之前他们是准备回国作为战略预备队的,只是找不到足够的运输船才暂时没能回国。好不容易把船盼来了,却不是回国,而是前往瓜岛。辻第一眼看到这支传说中的“王牌部队”就皱紧了眉头:行李怎么这么多?所有士兵几乎人人戴着那个年代绝对属奢侈品的手表—— 军官戴的甚至是防水金表。第二师团原驻守富庶的爪哇岛,衣锦还乡的官兵大包小包全装着礼品土特产,准备回老家仙台炫耀呢。当初为了让行李上船,第二师团差点跟接他们的船队干起架来。辻顺手就将行李贴上了封条,先打仗再说,等打跑了美国人,行李还是你们的。
由于川口在血岭打了败仗,多达两位数的少壮参谋要求把他送回东京,免得他老说美军厉害影响士气。小沼对川口印象不错,提出将他调回审问。川口穿着破烂的军服乘驱逐舰回到拉包尔,百武一听他的汇报就火冒三丈:这不是一个典型的失败主义者吗?什么饥饿、疲惫、地形、敌兵火力强大,全是为失败寻找借口。大日本帝国陆军面前难道还存在困难吗?但小沼觉得川口的理由还算充分,遂向百武建议由他在即将展开的进攻中指挥一支部队,还有谁比他更熟悉战场地形呢?
为彻底压制瓜岛仙人掌航空队,在山本的严令之下,塚原舍命在东南方向展开了三个航空战队,这在开战以来尚属首次。其中山田第二十五航空战队与山县正乡少将第二十六航空战队驻拉包尔,市丸利之助第二十一航空战队驻卡维恩,作为战役总预备队。山本和塚原为夺回瓜岛可算押上了棺材本。
9月27日,一系列航空歼灭战率先打响。当天从拉包尔起飞的18架一式陆攻机,在38架零战护航下对亨德森机场进行狂轰滥炸,海军陆战队和“萨拉托加”号的“野猫”联袂出击拦截,第三守备营的高炮也全力迎战,激战结果双方都声称取得了胜利。日军宣称击落美军战斗机14架,疑似击落4架,亨德森机场三处起火,己方仅损失陆攻机2架、战斗机1架,2架陆攻机迫降海上。美军则称击落日机10架,己方6架“野猫”带伤着陆、2名飞行员受轻伤。第三守备营宣称击落陆攻机1架。
28日,日基地航空部队再次出动27架陆攻机在42架零战护航下空袭瓜岛。以逸待劳的美军在空战中占得上风。日军5架陆攻机被击落,2架返航途中坠海,1架降落后伤重报废,零战被击落1架。美军仅损失“无畏式”1架,5架“野猫”受伤。因“企业”号、“萨拉托加”号相继受伤回港维修,部分舰载机来到瓜岛参加了航空战斗。
鉴于主场作战的美军以逸待劳,可以不顾忌燃油从容迎战,损失惨重的日军很快做出了战术调整,制定出一套全新的双波次战术。首先以陆攻机在前虚晃一枪,引诱美军战斗机升空后迅速后撤,由零战歼灭敌战斗机,之后轰炸机返回投弹,最后由第二队战斗机清理战场。如此“美妙”的战术可惜无法实施,原因很简单,战斗机不够,只能实施单波次引诱战术。
新战术第一次投入实战就遭遇重大挫折。29日,担任诱敌任务的9架陆攻机在距瓜岛80公里处突然掉头,但浓云使19架零战未找到攻击目标,发现目标的8架零战却被数量绝对占优的“野猫”围住群殴,2架被击落2架返航报废。美军仅损失1架“野猫”。随后两天瓜岛地区连降暴雨,航空作战暂时中止。
10月2日天气放晴,日军的空袭如约而至。三泽航空队9架陆攻机在前充当诱饵,第六航空队小福田租大尉的36架零战悄悄跟在后边。当天日军新战术大获成功,美军6架“野猫”和2架“无畏式”被击落,阵亡飞行员8人,另有2架“野猫”伤重报废。日军仅损失零战1架,2架伤重报废,1名飞行员死亡。这是日军基地航空部队战果最辉煌的一天。
但第二天形势逆转,浓云再次帮了美军的忙。日军出动27架零战和15架陆攻机再次尝试新战术,付出损失8架、报废2架零战,阵亡、失踪飞行员6人的惨痛代价。美军以零伤亡酣畅淋漓地报了头天的一箭之仇。当天护卫“日进”号运输行动损失6架零战和6名飞行员。16架零战是基地航空部队单日的最大损失。
陆战七团登岛之后,范德的自信心瞬间爆棚。东侧泰纳鲁河一线只有熊大队把守,对机场威胁不大。侦察机及土著侦察兵发回的情报表明,川口支队残部已向机场以西马坦尼考河一线转移,与冈部队会合后仍具有较强战斗力。况且一旦将来日军重炮部队登岛,以马坦尼考河东岸为阵地实施炮击,亨德森机场再无宁日。潜在的威胁使范德如鲠在喉,极度不爽。
9月23日,他派出两营兵力—— 陆战七团一营正面进攻,第一突击营乘舟艇从后方迂回,欲前后夹击夺取马坦尼考河西岸狭长地带。进攻遭到川口支队的顽强抵抗。一营两个连反被日军包围,最后在范德再次派出一个营接应和飞机掩护下勉强突围。4天作战导致40名美军阵亡、100人受伤,进攻以美军完败告终。虽然作战课长服部和参谋长二见—— 宫崎尚未到任—— 双双致电川口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但血岭失血过多的川口同样无力再战。双方隔马坦尼考河形成对峙。
基地航空部队大规模出击吸引了仙人掌航空队注意力,日军水面舰艇运输活动渐入佳境。10月1日,“初雪”号等4艘驱逐舰将青叶支队80人及部分粮秣送上瓜岛。同日布因基地投入使用,第二十六航空战队立即进驻。翌日,“朝云”号等5艘驱逐舰运载的250名士兵和部分物资成功登岛。
10月3日,轮到重头戏“日进”号出场。驻布卡第二航空队拼死护航,出动32架零战实施空中掩护。执行最后一批护航任务的6架零战在“日进”号上空一直滞留到夜幕降临方才离开,最终集体不知所终。付出如此沉重代价,“日进”号在“野分”号、“舞风”号护卫下,将丸山师团长以下231人、150毫米榴弹炮4门、*炮2门、牵引车3辆、特大机艇2艘成功送上塔萨法隆加角。同日,“浦波”号等5艘驱逐舰运载的472名士兵和31吨粮秣成功登岛。
接下来两天,日军分别派5艘和6艘驱逐舰执行“老鼠运输”。尽管驻布因第六航空队出动零战拼命掩护,依然无法完全挡住美军的空袭。5日傍晚,美军的空袭导致“峰云”号和“村雨”号受伤返航,但仍有977人、24吨粮秣和2门*炮成功登岛。
日军运输活动接连成功让戈姆利夜不能寝、食不甘味,漫漫长夜完全成了日军“老鼠”的天下。一贯谨慎的戈姆利咬紧牙关,决定出动仅剩的航母“大黄蜂”号袭击日军“鼠窝”。10月2日,“大黄蜂”号编队驶出努美阿。5日凌晨,默里少将先后放飞两个攻击波。负责轰炸布干维尔岛南部托诺雷港的第一攻击波由18架轰炸机和8架战斗机组成,指挥官为侦察轰炸机中队长威廉·威德海尔姆少校。因天气恶劣,只有8架“无畏式”和2架“野猫”找到了攻击目标,除炸伤日军大型水上飞机3架外并未取得显赫战绩。负责攻击肖特兰岛法辛港的第二攻击波由15架“复仇者”和8架“野猫”组成,指挥官是飞行大队长瓦尔特·罗迪中校,攻击效果同样不佳,仅击落起飞拦截的水上侦察机1架。8时15分,回收完舰载机的“大黄蜂”号向东南高速撤退。美军本次作战完全达成了突然性,攻击过程中几乎未遭任何抵抗。日军完全没料到前段航母连遭重创的敌军竟敢主动出击,等他们回过神来发起追击时,默里已经跑出很远很远了。
为配合默里的行动,5日清晨,菲奇派空中堡垒从圣埃斯皮里图出发轰炸了肖特兰,范德也出动11架“无畏式”和5架“复仇者”轰炸了日军圣伊萨贝尔岛的莱卡塔水上飞机基地,均未取得显著战果。所幸当天出击美机全部返航,无一损失。受袭击影响,山本下令推迟“日进”号的第二次输送。
水上飞机母舰运输活动虽然推迟,但“老鼠运输”依然猖獗。6日,6艘驱逐舰将700名士兵、4门*炮和部分物资送上瓜岛。7日,5艘驱逐舰将473名陆军和舞鹤镇守府第四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部及部分装备送至岛上。美军也在不断增援,7日,陆军11架P-39战斗机和海军4架“复仇者”进驻亨德森机场。
10月8日,“日进”号在5艘驱逐舰护航下再次出动,黄昏时分,在距瓜岛200公里海域遭美军机群攻击。基地航空部队拼死护航,“日进”号第二次运输再获成功,将790名兵员和大批装备物资送上瓜岛。
受前一天成功的鼓舞,日军9日组织了一次更大规模的运输活动。13艘驱逐舰载着包括百武、辻在内的1425人及大量粮秣弹药浩浩荡荡驶向瓜岛,一路竟畅通无阻,所有人员装备安全上岸。返航舰队遭到15架轰炸机、6架鱼雷机、8架P-39和15架“野猫”的联合追*,担任空中掩护的2架零式水上侦察机和2架二式水上战斗机被悉数击落。美军炸伤“野分”号并导致9名水兵死亡,自身损失“无畏式”和P-39各1架。
眼看登岛日军越来越多,一向沉得住气的戈姆利再也坐不住了。既然无法阻挡日军增援,当务之急是将紧急抽调的陆军第一六四步兵团送上瓜岛,加强范德的防御力量。10月8日8时,运输船“麦考利”号、“泽林”号驶出了努美阿港。为保证船队安全,戈姆利几乎动用了手头所有海军力量。默里率“大黄蜂”号前出至瓜岛西南330公里,李少将指挥“华盛顿”号编队部署于马莱塔岛东90公里。参与护航的还有斯科特少将的第六十四特混舰队,下辖重巡洋舰“旧金山”号、“盐湖城”号,轻巡洋舰“博伊西”号、“海伦娜”号以及5艘驱逐舰。
一战老兵斯科特是位作风顽强、经验丰富的海军将领。因不愿在陆地工作,在华盛顿任职时,他故意把工作搞得一团糟,使上司让他尽早返回舰队。在萨沃岛海战中,位于东区的斯科特未捞到一显身手的机会,盟军惨败让他憋了一肚子气。东所罗门群岛海战时,斯科特护航的“黄蜂”号因南下加油,再次失去了参战机会。萨沃岛海战之后,斯科特开始潜心研究日军夜战战术,针对性地强化舰队夜战训练,试图寻机在夜战中与日军一决雌雄。美军战舰大部分配有雷达。虽然瓜岛的狭窄水域限制了雷达作用的充分发挥,但斯科特认为只要保持足够警惕,雷达一定能够战胜日本人的肉眼。戈姆利同样希望斯科特能在本次出击中建功立业,为夜战中屡屡受挫的美国海军争一口气。他向第六十四特混舰队发出了作战指令:“搜索并击毁日舰和登陆艇,以进攻保护运输船队安全卸载。”接令之后,斯科特立即率舰队高速驶向瓜岛,试图抢在敌军之前占据有利阵位。10月9日,斯科特舰队抵达瓜岛以南伦内尔岛附近海域,随时准备出击阻敌。
11日8时,“日进”号和“千岁”号由6艘驱逐舰护航,在城岛高次指挥下,从肖特兰出发,向瓜岛迤逦而行。14时,航速较快的第六战队驶出肖特兰,司令官五藤存知受命远距离保护“日进”号船队,顺便炮击亨德森机场。日落之前,缺乏空中保护的五藤舰队一直未进入美机攻击范围。黄昏时分,五藤下令舰队加速至30节,3艘重巡洋舰排成1200米间距单纵列,以2艘驱逐舰在左右前方提供警戒直扑瓜岛。
为保证“日进”号船队安全抵达瓜岛,基地航空部队再次出动对亨德森机场实施压制。10日天气恶劣,台南航空队的18架零战未能捕捉到美军战斗机主力,只与8架“野猫”发生了空战,美军损失战斗机1架。随后赶到的45架轰炸机和27架零战因视野欠佳只能凭感觉投弹,很多炸弹根本没落在机场上,攻击效果极不理想。随后美军战斗机实施追击,日军1架轰炸机返航后伤重报废,美军损失P-39战斗机1架。
日军两轮空袭有力遏制了仙人掌的活跃度。从布因出发的第六航空队殊死护航,一路畅通无阻的“日进”号船队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近瓜岛。第六航空队付出的代价是,9架零战因天气恶劣返航途中坠海,飞行员5人死亡、2人受伤。
14时25分,从圣埃斯皮里图起飞的1架美军B-17在瓜岛西北390公里处发现了“日进”号船队,飞行员立即发回了接敌报告。接到戈姆利转来的电报,斯科特立即率舰队向瓜岛破浪前进。21时,美军舰队沿瓜岛西海岸向萨沃岛方向航行,队形为3艘驱逐舰在前、4艘巡洋舰居中、2艘驱逐舰殿后。22时,斯科特下令4艘巡洋舰放飞侦察机进行侦察。“盐湖城”号的水上飞机起飞时发生故障起火。因萨沃岛海战盟军巡洋舰上水上飞机多次被日军击中起火,为敌人提供了绝佳攻击目标,“海伦娜”号在接令之前已将飞机抛入海中。如此只有“旧金山”号和“博伊西”号派出了侦察机。22时33分,经过埃斯佩兰斯角的斯科特下令展开战斗队形。
22时20分,安全抵达塔萨法隆加角的城岛致电五藤,附近海域并未发现敌军舰队。于是五藤决定从萨沃岛以南冲入执行炮击机场的任务。22时40分,第六战队排成一字纵队驶入铁底湾。日军瞭望哨发现远方出现一团火光。那正是“盐湖城”号燃烧的水上飞机,五藤误认为是第二师团为指示炮击点起的篝火。他坚信夜晚的铁底湾是日军的天下,美国人绝不敢在暗夜中发起挑衅。日舰向火光处发出联络信号,毫无回应。因海上雾气太大,美舰同样没有发现五藤发出的信号。黑暗中,2支舰队在不断接近。
23时,“旧金山”号的水上飞机报告说,瓜岛以北、距萨沃岛30公里发现日军1艘大舰和2艘小舰,那正是城岛的护航舰只。斯科特并未贸然前往攻击,他判断附近水域可能有2支敌舰队存在,这支小编队显然不是戈姆利之前通报的那支。犹豫片刻,他决定继续寻找“通报中的大舰队”,回头再收拾这3艘舰不迟。美军舰队保持原航向朝萨沃岛以西挺进。23时30分,舰队向西南转向230度,无意中对敌形成了极有利的T字横头阵位。
不断接近的两支舰队均未发现对手。此时美军雷达在暗夜中终于显示了威力,23时32分,“海伦娜”号新式SG雷达发现了远方的五藤舰队。3分钟后,驱逐舰“邓肯”号、“布坎南”号也发现了目标。因旗舰“旧金山”号的SC雷达性能较差,并未及时发现敌舰。23时42分至44分,“海伦娜”号和“博伊西”号先后向斯科特报告前方出现不明目标。由于李和默里两支编队距瓜岛很远,眼前这支舰队无疑属于日本人。斯科特误认为,2艘轻巡洋舰发现的目标应该是舰队转向时掉队的己方驱逐舰,随即询问“法伦霍尔特”号的位置。对方回答“本舰在你右舷”。斯科特因此断定雷达发现的正是友舰,突袭的绝佳机会就这样遗憾失掉了。
23时45分,“法伦霍尔特”号和“拉菲”号已经加速赶了上来。看到友舰加速的“邓肯”号舰长以为这是准备攻击,立即下令加速并准备发射鱼雷。此时“旧金山”号的雷达终于发现了前方的日军舰队,斯科特却迟迟未下达攻击命令。“海伦娜”号非常清楚对面正是敌舰,双方距离已拉近至5000米。23时46分,舰长吉尔伯特·胡佛上校通过TBS请求司令官准许开火,斯科特回复“同意”,美国人所有舰炮一起指向了正在接近的敌舰。
23时43分,日军旗舰“青叶”号的瞭望哨发现左舷15度一些模糊的舰影正不断靠近,五藤判断来者肯定是“日进”号船队的护卫舰只,压根儿没料到美军竟敢来虎口拔牙。他不假思索地下令向对方打出识别信号:“我是‘青叶’,请‘日进’号船队向东南转向。”这一信号完全暴露了身份。
“青叶”号的水兵发现,不远处的暗夜中忽然闪出了无数亮光,随之传来隆隆炮声。有经验的水兵马上意识到那绝不是电闪雷鸣,只能来自敌人的舰炮。美军“旧金山”号、“盐湖城”号、“海伦娜”号、“法伦霍尔特”和“拉菲”号5舰打出的炮弹劈头盖脸落在了“青叶”号上。因距离太近,超过40发炮弹获得命中。猝不及防的“青叶”号二号、三号炮塔及鱼雷发射管被接连摧毁,火控和通信设施陷入瘫痪,只能施放烟幕右转180度向西北暂避。稀里糊涂的五藤被飞舞的弹片切断双腿,但他依然认为是友舰误击,嘴里“八嘎八嘎”骂个不停。五藤在撤退途中伤重毙命,临死还不忘嘱咐部下回去一定要把“日进”号舰长驹泽克己送上军事法庭,这货竟然误炸了友舰。
谨慎过头的斯科特未能辨清敌我,同样认为攻击的是己方前卫驱逐舰,他在23时47分下令停火。但“海伦娜”号等舰依然不停炮击,斯科特一再重申命令并亲自督促各舰停火,之后询问驱逐舰大队司令官托宾上校:“巡洋舰是否射击过你?”托宾回答“我不知道巡洋舰射击的是谁”。仍不放心的斯科特下令各舰打开识别灯,看清之后才于23时51分下令恢复炮击—— 4分钟宝贵的时间就这样遗憾地丧失掉了。
“青叶”号退出战斗之后,美军开始集中轰击“古鹰”号。23时49分,“古鹰”号中部鱼雷管中弹起火,大火在暗夜中分外醒目,美军只需简单瞄准就能准确命中目标。“布坎南”号抵近发射鱼雷,其中1条在23时58分命中“古鹰”号前轮机舱,失去动力的“古鹰”号只能在水面上团团打转。
此时,“旧金山”号和“博伊西”号发现了1300米外另一艘日舰“吹雪”号。数轮几乎弹无虚发的齐射之后,千疮百孔的“吹雪”号3分钟内沉入大海。看到前面3舰接连遭受毁灭性打击,“衣笠”号和“初雪”号紧急右转遁入黑暗之中,试图寻隙反扑。
斯科特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冲得太快的“法伦霍尔特”号不但遭到日军炮击,还挨了友舰几发炮弹,舰上7名水兵阵亡。“邓肯”号同样被双方炮火击成重伤。
眼见战况对己不利,“衣笠”号和“初雪”号试图转向加速逃跑。斯科特见日舰向西北退却,便于23时55分下令右转,与日舰保持平行航向以充分发挥火力。5分钟后,他认为有必要整理队形,便再次下令各舰打开识别灯。除“邓肯”号和“法伦霍尔特”号受伤未到,其余各舰排成单纵队继续向西北追击。眼见追兵迫近的“衣笠”号趁隙射出2条鱼雷,1条紧擦“博伊西”号舷侧一掠而过,惊出了美国人一身冷汗。“旧金山”号和“博伊西”号打开探照灯试图寻找敌踪,“衣笠”号趁机向灯光处开火。12日零时10分,2发203毫米炮弹击中“博伊西”号主炮间的弹药库,随后诱发的殉爆导致逾百名水兵阵亡,舰身也被撕开一个大洞,所幸汹涌而入的海水恰好将刚燃起的大火浇灭,避免了更大的灾难。失去战斗力的“博伊西”号无奈只好撤出战场。
“博伊西”号身后的“盐湖城”号立即右转,插到该舰与日舰之间以炮火压制敌舰,掩护“博伊西”号撤出战斗。斯科特见状,勃然大怒,下令“芝加哥”号转向对“衣笠”号发起炮击,混战中双方互有命中。“芝加哥”号一座锅炉舱中弹起火导致航速大减。好在势单力薄的日军并不恋战,“衣笠”号迅速摆脱纠缠撤出战场。
零时16分,斯科特下令舰队转向330度继续追击,日舰全速撤离导致双方距离不断拉大,朝黑暗中不断炮击的美军渐渐丢掉了攻击目标。零时20分,双方炮击均告停止。斯科特第三次下令打开识别灯,整理队形。等美舰整好队形试图再次追击时,日舰早已不见踪影。斯科特下令舰队转向西南,撤出战斗。
因所中炮弹大部分在甲板上爆炸,重伤的“青叶”号轮机舱竟丝毫未损,依然顽强地跟在“衣笠”号身后。在海面上挣扎了许久,完全失去动力的“古鹰”号于2时28分沉入海底。其间,“初雪”号抵近,接走了舰上部分幸存者。远远看到五藤舰队在被动挨打,完成卸载的城岛选择了一条折向南方的撤退路线,同时派“白云”号和“丛云”号前往增援。得知第六战队在夜战中遭遇不测,三川紧急致电城岛援助友军。城岛再次派出“夏云”号和“朝云”号前往与“衣笠”号、“白云”号会合。
脱离战场的“邓肯”号伤势渐重,舰长无奈下令弃舰。凌晨3时,受命前来支援的“麦克卡拉”号试图挽救徐徐下沉的伙伴,未获成功。“邓肯”号在12时沉入萨沃岛以北11公里的海域。“麦克卡拉”号救起了该舰195名水兵,48人随舰沉没。“麦克卡拉”号同时发现海上漂着许多“吹雪”号的幸存者。美国人抛出了救生圈,日军水兵拒绝接受。在海上漂了一天,这些人极不情愿地成为美军的俘虏。
范德听到了北方的隆隆炮声,知道那里夜间发生了战斗。天还没亮,亨德森机场已经忙碌起来。地勤人员匆忙为战机加油挂弹,追歼可能没跑远的敌舰。8时20分,5架“无畏式”追上了高速奔逃的“衣笠”号,立即向其发起俯冲,但投下的炸弹无一命中。另外11架轰炸机紧紧咬住了“白雪”号和“丛云”号,1颗近失弹导致“丛云”号发生燃油泄漏,海面上出现的黑色油迹成为美军追击的最佳指示。随后一支更大规模的机群—— 7架轰炸机、6架鱼雷机和14架战斗机—— 在距瓜岛310公里处再次发现了目标。“丛云”号轮机舱被1条鱼雷彻底摧毁,失去动力。“朝云”号和“夏云”号赶来救援,它们在15时45分再次遭遇11架“无畏式”、12架“野猫”的联合打击。2颗近失弹导致“夏云”号舰体开裂,大量进水,于16时27分沉入大海。“朝云”号救起部分幸存者后,匆忙北撤。
战斗完全变成了美军的实战训练,剩余美机集中攻击瘫在海上的“丛云”号,几乎静止的日舰接连中弹,舰长只好下令弃舰。眼见友舰燃起大火且不断殉爆,“白云”号只好补射鱼雷将其击沉,捞起幸存者后高速逃逸。
10时,“青叶”号、“衣笠”号和“初雪”号返回肖特兰。上层建筑面目全非的“青叶”号随后被送回吴港维修,直到1943年2月15日才重新归建。五藤的参谋汇报说,夜战共击沉美军重巡洋舰2艘、驱逐舰1艘。比起自己损失的重巡洋舰、驱逐舰各1艘,他们似乎还占了上风。自觉脸上无光的东京连战报都未编发。相比舰艇损失,日军丢掉的更多是擅打夜战的信心和士气。
得知战斗详情,异常震怒的宇垣在《战藻录》中写道:“和见人疑贼是一个道理,晚上见船就是敌舰,先一排炮对着头舰、二舰打过去这种‘海兵’的基本教程都会忘记,整个战队只有‘衣笠’号还在战斗,简直太可悲了。”
斯科特宣称击沉敌重巡洋舰3艘、驱逐舰4艘—— 人家总共才来了5艘。华盛顿开始大肆宣传“埃斯佩兰斯角大捷”。《纽约时报》通版报道了美军在夜战中重创敌军的大好消息。重伤的“博伊西”号成为媒体重点渲染的对象,舰长爱德华·莫兰上校的巨幅照片频频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相貌英俊的水兵马丁受命向民众展示美军取得的辉煌战绩。“博伊西”号被迫回到费城船坞维修,直到1943年3月29日才重返战场。
双方都高估了对手的损失。美军实际损失“邓肯”号,轻巡洋舰和驱逐舰各1艘重伤,阵亡官兵163人。加上后来仙人掌的战绩,日军损失重巡洋舰1艘、驱逐舰3艘,1艘重巡洋舰遭重创,340名水兵死亡,101人被俘虏。美军取得了毫无争议的胜利。
但日军在战略上并未失势。“日进”号船队圆满完成了输送兵员物资的任务。美军更大的收获来自精神层面,日本海军夜战不败的神话就此作古,他们统治黑夜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美中不足的是斯科特两次下令停火,多次打开识别灯整理队形,错失了扩大战果的机会。12日白天的追击再次凸显亨德森机场的重要性。在未来战斗中,仙人掌的作用将发挥得越发明显。
12日当天,“大黄蜂”号编队被1架日军轰炸机发现。基地航空部队立即放弃轰炸瓜岛,出动41架轰炸机在21架零战护航下寻猎美军航母,最终因天气恶劣无奈返航。趁此良机,特纳率运输船队顺利于当晚进入隆加锚地,卸下44辆吉普车、37辆卡车、12门37毫米反坦克炮、5个基数弹药、25000人70日份口粮及1000吨其他物资。第一六四步兵团2852名官兵、210名空勤地勤人员悉数无血上岸。至此美军瓜岛兵力达到23088人,对日军仍稍占上风,且在火力上占据绝对优势。
为兑现对陆军的承诺,10月4日,山本下达联合舰队第25号作战命令:近藤舰队、南云舰队、塚原基地航空部队、三川外南洋部队、小松潜艇部队悉数出动,全力支援运输作业,配合第十七军打好10月攻势。山本率旗舰“大和”号在特鲁克待机,准备随时出击增援。10月10日,一支命名为“瓜达尔卡纳尔支援队”的庞大舰队奉命出港,总指挥为第二舰队司令官近藤信竹。支援舰队的任务是:一旦第十七军拿下机场,近藤先遣部队将冲入铁底湾炮击瓜岛肃清残敌。之后与南云合兵一处,全力捕捉并歼灭所罗门群岛海域所有盟军水上力量和前来增援的特混舰队,一举奠定胜局。
10月11日零时15分,近藤先遣舰队率先出港,其阵容包括第三战队“金刚”号、“榛名”号战列舰,重巡洋舰“爱宕”号、“高雄”号、“妙高”号、“摩耶”号,轻巡洋舰“五十铃”号及“黑潮”号等9艘驱逐舰。为压制美军仙人掌航空队,角田第二航空战队“隼鹰”号、“飞鹰”号暂时归近藤指挥。角田本来有3艘航母,“龙骧”号在东所罗门群岛海战被南云指挥到海底去了。勇猛过人的角田急于求战,为战沉的“龙骧”号复仇。
8时机动部队拔锚启航,南云本队阵容包括“翔鹤”号、“瑞鹤”号、“瑞凤”号航母,重巡洋舰“熊野”号及“岚”号等8艘驱逐舰。在南云前方不远处是阿部弘毅统率的前卫部队,下辖战列舰“雾岛”号、“比叡”号,重巡洋舰“铃谷”号、“利根”号、“筑摩”号,轻巡洋舰“长良”号及“秋云”号等7艘驱逐舰。这是中途岛海战以来日本海军最大规模的一次出击。东京大本营对本次陆海军联合攻势寄予厚望:“将美军赶出所罗门群岛的日子到了!”
山本认为,只要美军仙人掌航空队一日不除,对瓜岛的大规模增援就无从谈起。从前段总体战果来看,基地航空部队及轻型水面舰艇虽竭尽全力,却无法完全压制瓜岛机场。痛定思痛,山本决心断然采取非常措施,动用宝贵的战列舰炮轰机场,为运输船队*开一条血路。开战以来尽管发生过多次海战,以大力士姿态出现的战列舰一直未捞到像样的参战机会。中途岛海战倒悉数出动了,不过只匆匆打了点酱油就打道回府,众多巨炮一直保持缄默。本次受命炮击机场的是栗田健男第三战队的2艘战列舰。此前海军已派江村日雄登岛,负责与陆军联络并及时上报炮击效果。8日,江村发回侦察报告:“隆加机场有战斗机30架,俯冲轰炸机20架,其他飞机10架,总计60架左右。”
瓜岛一带水域狭窄,潜在危险无处不在。山本下令一旦战列舰炮击过程中被敌潜艇或驱逐舰鱼雷击中,则要想法抢滩搁浅,舰员登岛协助陆军作战,为此特向水兵配发了三八式步枪。栗田对本次活动并不热心,认为在敌军占据制空权的情况下这种做法无疑是“耗子给猫系铃铛”,纯属自*型的“穷途一策”。但军令如山,栗田只好硬着头皮带队前往。
鉴于瓜岛海域美军航母频频出现且仙人掌航空队异常活跃,宇垣也为栗田的炮击行动感到担忧。在他亲自干预下,角田“隼鹰”号、“飞鹰”号负责为栗田提供空中掩护,确保第三战队上空战斗机不少于6架、反潜巡逻机不少于2架。同时高速运输船队的输送正式拉开序幕。10月12日18时50分,“佐渡丸”号等4艘运输船从拉包尔出发沿所罗门群岛南下。13日17时,“笹子丸”号和“埼户丸”号运输船驶出肖特兰,在驱逐舰护卫下气势汹汹*向瓜岛。
13日3时30分,栗田率“金刚”号、“榛名”号驶出先遣舰队行列,在田中第二驱逐舰战队1艘轻巡洋舰和8艘驱逐舰的护航下全速驶向瓜岛。战列舰首次出击被寄予厚望,山本亲自从特鲁克发来了激励电报:“鉴于当前形势险恶,第三战队应排除万难,断然对瓜岛机场实施炮击!”
为配合栗田炮击活动,基地航空部队13日再次对亨德森机场实施航空打击,炸毁空中堡垒1架,炸伤战斗机和轰炸机12架,5000加仑航空汽油被悉数烧毁。当天下午,此前登陆的第四*重炮联队加入炮击行列,2门150毫米榴弹炮从库库姆博纳西南朝机场炮击45分钟,美军立即派3艘驱逐舰实施炮火压制。
当天23时30分,栗田与岛上日军取得联系。14日凌晨1时,舰队从萨沃岛以北驶入铁底湾。1时30分,2架日军水上飞机在机场上空投下三色照明弹,栗田一声令下,“金刚”号和“榛名”号的356毫米巨炮发出怒吼,巨弹所到之处一片火海!第四重炮联队趁火打劫,整个瓜岛地动山摇。机场周围的美军士兵四处奔逃寻找躲避,有人因惊吓过度甚至跪在地上向上帝祈祷。美军6门127毫米榴弹炮试图发起反击,但因栗田舰队始终处在美军炮火射程以外,反击毫无效果。
当剧烈爆炸声在岛上响起时,日军同样纷纷寻找掩体或直接趴在地上。当弄清是友军的炮火,他们一个个笑逐颜开,击掌庆贺。第十七军司令部立即向海军发去祝贺电报,“2艘战列舰的炮击胜过野炮千门”。“榛名”号发射的1颗炮弹未能炸响,被战后登岛凭吊的日本人运回国内,至今仍陈列在江田岛海上自卫队干校的展览室里。
2时13分第一轮炮击结束,2艘战列舰徐徐掉头实施第二轮炮击。驻图拉吉美军第三鱼雷艇中队中队长艾伦·蒙哥马利少校下令出击,约翰·瑟尔斯少尉率PT-38等4艘鱼雷艇奋勇*出,试图借暗夜掩护以鱼雷偷袭日战列舰。田中果断派驱逐舰将美鱼雷艇全部驱走,确保了主力舰队的炮击行动。
但神经过度紧张的栗田错将美军鱼雷艇当成潜艇,2时56分匆匆下令结束炮击以29节高速向北撤出,当天14时与前来接应的近藤会合。大战列舰被小鱼雷艇赶跑创下了海战史上的奇迹。栗田从此被同行冠以“逃之栗田”的雅号。幸好因陆军大力夸赞,栗田由逃兵变成了顶天立地的“英雄”,山本也就没再追究他的丢脸行为。
栗田的炮击行动取得巨大成功,2艘战列舰的104发三式弹和625发一式弹将亨德森机场炸得面目全非。80%的航空燃油付之一炬,39架“无畏式”仅7架还能起飞,“复仇者”全部趴窝,44架“野猫”仅有24架可堪使用,8架B-17被炸毁2架,41人在炮袭中阵亡,其中包括6名飞行员。遭遇重大打击的美军迅速行动起来,地勤人员用虹吸管将被打坏飞机油箱内的每一滴油都吸出来,集中供仍可起飞的战机使用。“海蜂工兵队”昼夜抢修,到14日上午,一号战斗机跑道已经可以起降飞机了。
为进一步扩大战果,14日基地航空部队再次倾巢出动,分两个波次猛轰亨德森机场。仙人掌航空队及时撤出,躲过了日军第一波轰炸。随后战斗机与日军第二攻击机群展开激战,击落轰炸机3架、重创2架,自己仅损失战斗机1架。
接连遭遇海上空中打击的仙人掌战力锐减。14日6时40分,日军两支运输船队于瓜岛以北水域会合后沿120度航向快速南下。中午时分,从布因和肖特兰出发的日军零战和水上飞机拼死掩护船队向瓜岛逼近。当天下午,仙人掌组织残余兵力发起了两轮阻击,因出动的大都是战斗机效果不佳,反而损失飞机3架。激烈空战持续到傍晚,日军护航6架零战全部因油料耗尽迫降海上,飞行员被随后赶到的驱逐舰救起。
日军增援活动在这一天达到高峰。22时,日军运输船队抵达塔萨法隆加角开始卸载。与此同时,桥本率3艘轻巡洋舰、4艘驱逐舰在埃斯佩兰斯角将1129名陆军、4门*炮、4门速射炮和部分弹药粮秣送上瓜岛。当晚,三川再接再厉,率重巡洋舰“鸟海”号、“衣笠”号,驱逐舰“天雾”号、“望月”号冲入铁底湾,向机场倾泻203毫米炮弹750发。除炸死10名陆战队员,并未给仙人掌造成太大损害。
瓜岛危机!南太平洋战区甚至珍珠港都紧急行动起来。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仙人掌航空队的战斗力。随着菲奇的一道道指令,各路增援力量星夜兼程奔往瓜岛。15日,莱·戴维斯少校的6架“无畏式”降落在亨德森机场。同日海军陆战队第二二一中队杰·保尔少校率19名飞行员友情客串,将刚运抵埃法特的20架“无畏式”空渡至瓜岛,随后乘运输机撤出。“麦克法兰”号奉命连夜向瓜岛送去200桶航空汽油和12条鱼雷。从圣埃斯皮里图起飞的1架运输机装载24桶航空汽油强行降落在一号跑道,“琥珀鱼”号潜艇运来了9000加仑汽油和10吨炸弹,驻图拉吉的鱼雷艇也送来200桶航空汽油。上述努力使仙人掌在15日部分恢复了攻击能力。
为确保运输船安全卸载,基地航空部队出动战斗机实施高密度空中掩护。10时15分,仙人掌出动12架“无畏式”、2架P-39、2架P-400和5架“野猫”发起攻击,连1架“卡塔琳娜”都挂上鱼雷加入了出击的队列。日军战斗机拼命阻击,以自损2架为代价击落美军轰炸机3架。但那架“卡塔琳娜”却趁隙发射鱼雷,击沉了9258吨的“笹子丸”号。
菲奇当然不会袖手旁观。11时45分,完成卸载的“南海丸”号正欲离开,门涅尔少校的9架B-17拍马*到,对正在卸载、几乎静止的“九州丸”号和“吾妻山丸”号实施投弹,8666吨的“九州丸”号很快中弹搁浅。日台南航空队拼命阻击,在大块头的空中堡垒面前作用不大。4架零战返航途中油尽坠海,飞行员被驱逐舰救起。
12时45分,基地航空部队再次出动23架陆攻机,在8架零战护航下轰炸了亨德森机场,击落2架、炸毁地面1架“野猫”。日军机群刚刚撤走,美军立即发起反击,以损失1架P-39为代价将“吾妻山丸”号击沉。虽然还有2艘运输船没完成卸载,但如此下去,只有被击沉的份儿。桥本命令“南海丸”号立即返航,剩余2艘运输船暂向外海躲避,天黑后再靠岸卸载。此时,第十七军发来信号“亨德森机场活力依旧”,建议暂时撤出,返回基地,桥本顺坡下驴,率船队快速撤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的高速运输船队突入作战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仅824人成功登陆,上岸物资弹药两成、粮食五成。
运输船队的惨重损失使得山本勃然大怒,立即命令近藤、南云前出至瓜岛东南水域,彻底切断瓜岛与努美阿、埃法特、圣埃斯皮里图等盟军基地的联系。15日6时55分,“利根”号的水上飞机在圣克里斯托瓦尔东南发现了一支向瓜岛运送补给的盟军船队。11时20分,“翔鹤”号21架轰炸机、8架战斗机,“瑞鹤”号9架鱼雷机依次升空,在关卫率领下飞往指定水域。随后的战斗毫无悬念,美军驱逐舰“梅瑞狄斯”号中2雷1弹沉没,“捕蝇鸟”号拖轮重伤,阵亡官兵227人,幸存88人一直在海上漂到18日才被前来救援的“格雷森”号和“格温”号救走。
15日11时31分,山本致电近藤:“若情况允许,务必安排当晚派2艘重巡洋舰炮击机场。”13时05分,近藤向第五战队司令官高木武雄发出了命令。当晚高木率“摩耶”号、“妙高”号在田中第二驱逐舰战队护航下冲入铁底湾,于16日零时25分到1时25分向机场打出813发203毫米炮弹,除炸死9人,还将之前受伤的美军飞机悉数摧毁。3次炮击导致美军损失惨重:美军被炸死60人,“野猫”6架、“无畏式”13架、“复仇者”5架、4架P-39被彻底炸毁,另有29架严重受损急需维修。到17日清晨,仙人掌只剩9架“野猫”、11架“无畏式”、7架P-39可供使用。
前来增援的“麦克法兰”号仍在奋勇前进。仙人掌自保尚显不足,实在无力对其进行保护。危急关头,“大黄蜂”号再次伸出援助之手。默里率第十七特混舰队挺进敌后,对日军基地莱卡塔实施突然袭击。气急败坏的山本下令停止空袭瓜岛一天,基地航空部队与南云机动部队全力围歼美航母舰队。实力单薄的默里扔完炸弹,转身就跑,日机倾巢而出追击,美军早逃得无影无踪了。
借着日军追击“大黄蜂”号的有利时机,“麦克法兰”号趁隙突破封锁于正午时分抵达瓜岛。17时30分,日军9架舰载俯冲轰炸机寻猎美军航母未果,意外发现正在卸载的“麦克法兰”号。此时,船上汽油刚刚卸下一半,“麦克法兰”号紧急呼叫求援。范德立即派出11架“野猫”前来增援,已然来不及。日军投下的最后1颗炸弹准确命中“麦克法兰”号,船上2颗深水炸弹和2万加仑航空汽油被引爆,造成27人阵亡、28人受伤。“麦克法兰”号顽强地将所带鱼雷送上岸,在驱逐舰的拖曳下艰难驶入图拉吉。撤退的日机被赶来的11架“野猫”咬住,美机一直追到埃斯佩兰斯角才罢休,击落日轰炸机4架、重创1架。
10月17日,近藤和南云舰队均出现了燃料短缺,只好北上进行加油。考虑亨德森机场战斗力正不断恢复,近藤临时决定实施一次攻击再走。“飞鹰”号和“隼鹰”号派出18架携带800公斤炸弹的鱼雷机在18架零战护航下突入机场上空。“飞鹰”号机队在入来院良秋的率领下轰炸了美军驱逐舰“阿伦·沃德”号和“拉德纳”号,非但未命中一弹,1架轰炸机反被防空炮火击成重伤迫降海上。随后伊东忠南的“隼鹰”号机队赶到战场,戴维斯少校率8架“野猫”突然*出,猝不及防的日机瞬间被击落3架、击伤2架。剩余3架扔下的炸弹无一命中,很快被“野猫”和高炮联袂击落。随后的空战,双方各损失战斗机1架。当天空战美军完胜,近藤的攻击寸功未立,反损失宝贵的鱼雷机10架,飞行员21人死亡、5人受伤。福无双至,祸不单行。20日22时50分,“飞鹰”号航母右舷突然起火,火势迅速得到控制,但右舷发电机、主蒸汽管道被大火焚毁,航母最大航速只剩16节。这些对即将开打的圣克鲁斯海战造成了重大不利影响。
日军基地航空部队的连日征战不但损失惨重,连司令官塚原也病倒了。10月初,他第十一航空舰队司令官的职务被草鹿任一中将取代—— 这个新草鹿就是南云身边那个旧草鹿的堂哥。在日本海军中,草鹿任一以敢于坚持己见著称,与陆军的今村均一同被称为“人格高尚”的人物,对待部下极其宽容。战后受审时,草鹿对部下的罪行不管知道与否,一律大包大揽。生活窘迫的井上成美因胃病倒下时,他还积极组织学生为之募捐。塚原卸任回国养病,12月1日出任航空本部部长,成为海军航空兵的最高首脑。
高速运输船队输送失败,导致岛上日军弹药粮秣严重不足。鉴于基地航空部队损失惨重,草鹿已派不出护航力量,联合舰队只好加大“老鼠运输”的力度。10月17日,桥本率2艘巡洋舰和18艘驱逐舰一窝蜂地冲向瓜岛,为百武送去了2159名士兵、6门*炮、12门速射炮和弹药粮草若干。19日,“浦波”号等3艘驱逐舰进行了总攻前的最后一次输送,为百武运去参谋人员和部分物资。仙人掌毫不例外前来攻击,“浦波”号受伤提前返航,剩余两舰冒着弹雨将参谋人员和部分物资送上塔萨法隆加角后,匆匆返航。至此,付出惨痛代价的输送行动暂时告一段落。登岛日军达到15个步兵大队,计22000人。日军针对机场的第三次大规模进攻已经箭在弦上。
由于日军在新几内亚暂取守势,瓜岛已成为太平洋战场的唯一焦点。华盛顿同样密切关注着瓜岛局势。金、马歇尔和阿诺德一致认为,瓜岛战斗不断消耗着日军飞机、舰艇和兵员,将大大削弱他们在其他地区的防御,对整个战局具有决定意义。但此时欧洲和北非战场吃紧,参谋长联席会议在是否向南太平洋派出大规模增援问题上举棋不定。罗斯福认真地听取了瓜岛情况的汇报,当即做出决定,“瓜岛绝对不能放弃,”亲自给参谋长联席会议每名成员发出了一份措辞严厉的备忘录,“必须尽一切力量迅速向瓜岛派出增援”。参谋长联席会议迅速做出决议,授权尼米兹可以不经批准从太平洋战区抽调一切力量增援瓜岛。尼米兹随即做出一系列安排:24艘潜艇、80架各型飞机立即前往瓜岛,驻夏威夷陆军第二十五师同样接到了随时登船奔赴瓜岛的命令。10月16日,匆忙完成维修的“企业”号在舰长奥斯本·哈迪森上校率领下驶出珍珠港,护航舰只包括刚修好的“南达科他”号战列舰和2艘巡洋舰、8艘驱逐舰。
10月14日清晨,哈尔西中将率参谋长勃朗宁上校乘“科罗拉多”水上飞机前往南太平洋,受命指挥那里的航母舰队。同机前往的还有太平洋舰队参谋长斯普鲁恩斯少将、联勤部队司令官卡尔霍恩少将,两人的任务是考察南太平洋基地和物资补给情况。当天,他们考察了约翰斯顿岛的军事设施,15日晚上在坎顿岛过夜。
10月15日上午,尼米兹收到了戈姆利发来的紧急电报,警告“敌军将倾巢而出攻击仙人掌”,而“自己的资源完全不足以应付局面”,要求继续派出增援。从电报中尼米兹看出,戈姆利对面临的难局束手无策,几近绝望。他断然决定走马换将。尼米兹首先征求了麦考密克上校的意见,后者也认为“那里局势危机,需要一个更加勇猛的指挥官”。
当晚,尼米兹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参会的大都是随他去过南太平洋的人。尼米兹以简短的开场白为会议定调:“瓜岛局势异常严峻,诸位都跟我去看过了。但我提请你们注意,虽然我们经历了挫折,可日军同样狼狈不堪、精疲力竭,目前关键问题在于谁能咬牙坚持下去。我强调任何悲观情绪都是不能容忍的!”接着他让众人对南太平洋司令部发表看法。与会人员都发了言,一致认为那里的气氛令人无法容忍。“我现在做一个调查,”尼米兹说,“是不是到了该将戈姆利将军解职的时候了?”每个人都回答“是”。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临阵易帅素来为兵家大忌,但尼米兹还是迅速下定了决心。摆在他面前的替补人选有两个。一个是勇猛过人的两栖战专家“恐怖特纳”。这位灰白头发、喜好大吵大嚷的老兵算得上帅才。但他为人刻薄,容易冲动,和所有人关系紧张,特别是和范德发生过激烈争执—— 范德对特纳多次干涉岛上作战非常恼火。此时,海军陆战队总司令托马斯·霍尔库姆中将正在瓜岛视察,范德甚至要求上司帮他除掉特纳背后的掣肘,霍尔库姆慨然允诺,两人合伙起草了一份明确双方权限的报告—— 加之他7月初才来到前线,在官兵中缺乏足够的声望。目前形势需要一位军衔更高、英明果断、更有威望的人。当晚,尼米兹给在坎顿岛过夜的哈尔西发去了电报,要他取消在瓜岛停留的计划,直接经斐济飞往努美阿,有新任务指派给他。
16日清晨,尼米兹向华盛顿发出了请求换帅的紧急电报,金很快复电“同意”。尼米兹随即向戈姆利发去了一封电文:“经慎重衡量各方面因素,认定有禀赋和经验的哈尔西更能应付南太平洋战区当前局势。因此决定,按照你的时间,在18日他抵达后,即由他出任南太平洋战区司令官。非常感谢你在完成这项最艰辛的工作中所表现出的忠诚和勤勉,同时我还命令你在此之后听命于哈尔西,因为我相信他需要你对整个南太平洋战区全盘熟悉的经验和你的衷心协助。海军舰队总司令已同意了这一变动,正式命令随后下达。”
当晚,尼米兹在写给凯瑟琳的信中说:“今天我让哈尔西替换了戈姆利。这是一件使我大伤脑筋的事儿,我经过长时间苦思冥想才做出这一决定。我的老朋友过度沉湎于细节,没有在适当时候表现出足够的勇敢和进取精神。做出这一决定,我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我很欣赏戈姆利,希望我们不要因此成为仇人。我想一定不会的,国家利益永远高于个人利益,他一定也是这样理解的。”
10月18日14时,哈尔西的水上飞机刚刚降落,一艘小艇就驶了过来。戈姆利的副官在向哈尔西敬礼后递上了一个信封。哈尔西撕开信皮,将里面注有“机密”二字的第二层信封拆开,里面装着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发来的一封紧急电报:“你在抵达努美阿后,即刻接替罗伯特·戈姆利中将出任南太平洋战区司令官职务。”
哈尔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将电报仔细又看了一遍,“上帝和杰克逊将军呀,”他禁不住大呼道,“这是他们递给我的最烫手的山芋!”
哈尔西和戈姆利有着长达40年的友谊,在海军学院学习时,两人还是橄榄球队的队友。现在要顶替老朋友的职务,哈尔西未免有点难为情。自己因病错过了中途岛战役,现在他一万个愿意站在“企业”号的舰桥上与日本人一决雌雄,而不是待在后方指挥一场令人头疼的登陆作战。
当哈尔西登上“阿尔贡”号时,戈姆利已等在那里了。后来,哈尔西回忆说:“他像往常一样热情友好,但我们两人都有些不大自然。”
“他们交给你的是一项艰辛的工作,比尔。”戈姆利对哈尔西表示了同情。
“我非常清楚这一点。”
司令部立即向战区所属各部及西南太平洋战区麦克阿瑟上将发出了通报:“威廉·哈尔西海军中将从即日起接替罗伯特·戈姆利海军中将出任南太平洋武装力量和南太平洋战区司令官。”消息传开,群情振奋。瓜岛一位航空情报官回忆当时的情景:“我永远也忘不了!一分钟之前,我们还由于疟疾的折磨连爬出掩体都嫌费劲,但听到消息,大伙儿一下子都跑了出来,像孩子似的蹦啊跳啊,大喊大叫的!”
哈尔西的意外履新带来另一个结果。他本来准备兼任第十六特混舰队司令官,这将导致金凯德暂时赋闲。金和尼米兹准备解除默里的职务,让金凯德指挥第十七特混舰队。这样,金凯德和默里就暂时不用挪窝了。哈尔西很快颁布命令,金凯德出任第六十一特混舰队司令官,全面掌管南太平洋战区所有航母力量。但他告诉金凯德,要从“企业”号抽调部分人员充实自己的参谋班子。
凳子还没坐热的哈尔西立即给范德发去电报,要他在条件许可情况下尽快来努美阿汇报。23日下午,范德同正在瓜岛视察的霍尔库姆中将一起飞抵努美阿。晚饭后会议立即召开,参会的还有哈蒙、特纳和帕奇三位将军。
听完范德诉苦,哈尔西用手指敲着桌子大声问道:“你能坚持住吗?”
“能,我能坚持,”范德回答,“但我必须得到更多的援助。”
虽然特纳再三解释海军已经竭尽全力,哈尔西还是当场表态:“你放心回去,范德格里夫特,我保证将向你提供我能得到的一切。”
范德刚刚回到岛上,日的第十七军已经发起了第三次大规模进攻!
为罗斯福讨还血债!
就在海空大战激烈进行之时,岛上小打小闹同样持续不断。对上次马坦尼考河之战失利,范德一直耿耿于怀。他清楚只要东岸地带一天还在日军手中,机场就一天不得安宁,那里将成为敌军下次进攻最理想的出发阵地。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当务之急是趁日军立足未稳迅速攻占河东地带,在下次作战中占据有利阵位。这回范德可算下了血本,计划参战的有陆战五团(欠一营)、陆战二团三营、陆战七团(欠三营),陆战一团三营为总预备队,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攻击发起日定在10月8日。
第二师团登岛之后,丸山将司令部设在马坦尼考河上游一带。10月4日,他下令那须弓雄率第四联队与疲惫不堪的川口换防,迅速占据河口以东地带,掩护炮兵部队展开。10月6日,那须和川口开始换防。恰在此时,美军发起了蓄谋已久的猛烈攻势。
7日清晨,向预定阵位集结的陆战五团三营沿河东岸推进时,与刚刚接防的第四联队第三中队迎头撞上。美军立即发起猛攻,渐渐不支的日军只好撤至预设桥头堡据守,试图阻击美军前进。联队长中熊直正立即派第二中队火速增援,却因连日大雨河水暴涨,不但部分官兵被激流冲走,第二中队反遭美军围攻,中队长远藤次郎及2个小队长相继阵亡,增援未果。陷入重围的三中队多次突围均被美军粉碎。
中熊决定全力应战,在派出第一大队和第九中队抗击美军正面突击的同时,以第二大队—— 之前的田村大队—— 渡河迂回,试图从后方包抄美军。8日正面战斗僵持不下,美军同样无力将包围圈中的第三中队吃掉。田村的迂回非常顺利,眼见美军四个营即将被日军反包围,陆战七团一营从斜刺里突然*出,出其不意地越过马坦尼考河直取中熊的联队司令部,原在正面阻击的第一大队反而被美军包了饺子。中熊只好下令田村火速后撤护卫第一大队后方,双方再次陷入僵持。18时,美军对被围的第三中队发起猛攻,日军除10人寻隙突围,中队长伊藤绩以下悉数被歼。打扫战场的美军发现了59具日军尸体。美军以亡12人、伤22人的代价牢牢控制了马坦尼考河东岸。
9日清晨,美军开始向河西岸发起攻击,三个营试图集中围歼日军第一大队和第九中队。看到局面无法挽回,那须和中熊只好向师团司令部求救。丸山令第二十九联队火速驰援。在该联队第一大队掩护下,第四联队一大队和三大队交替断后撤出战场。双方再次形成僵持。此战美军亡65人、伤125人,宣称击毙日军700余人。日军记录仅第四联队就亡159人、伤138人。加上疾病影响,第四联队战斗力急剧降低,在未来战斗中只能担任辅助任务。美军占据马坦尼考河东岸地带,大大降低了日军对机场左翼的威胁。总攻尚未发起,日军已丧失了最佳进攻位置和炮兵阵地。
9日傍晚,第十七军司令官百武在川口、小沼、辻及军炮兵指挥官住吉正陪同下,登上了塔萨法隆加角。远方奥斯汀山阴森森地矗立着,让人觉得触目惊心,这是百武踏上瓜岛的第一感觉。海滩上突然有人开枪,枪声在寂静夜空中久久回荡。川口向枪响之处跑去,厉声喝问:“谁在暴露目标!不怕美国人来轰炸吗?”
开枪的是辻。当船上一包包大米和给养被抬上岸时,灌木丛中闪出来无数人影。他们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上去就像行尸走肉一般。一名士兵告诉辻,他们是一木和川口支队残部,前来帮友军卸货的。其中几人乘人不备抬起一包大米就跑,军官大声吆喝也制止不住。抢粮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索性一哄而上,撕开口袋抓起生米就往嘴里塞,海滩上出现了一阵*乱。见此情景,辻勃然大怒,拔出手枪将两名抢粮的军曹打倒,所有人被镇住了。
川口用手压住了辻的手枪,盘问一个形同槁木的士兵。士兵哭着跪下说:“我们是一木大佐的部下。请您高抬贵手,弟兄们已十几天没吃到一粒粮食啦!”他身后的人纷纷跪了下来,哭声四起,“我们是门前大佐的工兵”,“我们都是您的部下呀,将军”。
川口鼻子一酸,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他扶起眼前的那名士兵:“起来,你们都给我起来。大家跟着我受苦了。叫你们长官来,每人发给一份口粮。”
“川口将军,你不能这样擅自决定。”辻的话中透着一丝寒气,“抢劫军粮要受军法处置的,我要将他们全部交给军法处。”
“中佐,”川口转过身来,愤怒地盯着辻,“收起你的手枪吧!人都要饿死了还不放过,我命令你立即离开这里。”
“好,我要向百武长官汇报。”辻向川口行了个军礼,拂袖而去。
面对百武的指责,川口没有马上分辩,只是请他一起视察阵地,慰问一下血岭之役幸存下来的官兵。闻知军司令官前来探望,士兵跌跌撞撞从丛林中钻了出来。百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严重缺乏营养,这些人个个肋骨突出,牙齿松动,蜡黄的头发一抓一绺,连眉毛、睫毛都在脱落。一个赤膊的大尉出列报告:他的部队已没剩几个人了,只能靠野菜和树皮充饥,请求长官尽快拨给食物、药品以挽救生命。另一个衣不遮体的小队长说:他的小队整整一个月没吃到粮食,有人已3周没解过大便。因为身体严重缺盐,连喝口海水都是甜的。一喝海水就想大便,却又因身体太弱排不出来,不得不互相用手指去抠。便后那种舒服感无法形容,很多人蹲下去就再也没站起来。
听完,百武不再发火,悲恸地说:“把天皇陛下的忠勇将士折磨到如此悲惨地步,全是我这个军司令官的过错。请大家再坚持一下,我会尽快把食物和药品送来。等拿下机场,立即用飞机送你们回国休养。”百武扭头告诉川口,“让他们用我们的粮食填饱肚皮,重新成为帝国优秀的军人吧。”
百武看到这种惨景所产生的沮丧心情,在获悉马坦尼考河口一役惨败后变得更加复杂。丸山发来电报说:“第二师团所部于7日与友军换防时遭美军突然袭击,我军无奈向马坦尼考河西岸后撤了2~3公里。”这下可好,计划登岛的重炮尚在海上,预定炮兵阵地已丢掉了。百武立即命令丸山不惜一切代价夺回东岸。一向飞扬跋扈的丸山本来就对靠哥哥上位的百武不太服气,这次干脆直接拒绝执行命令:“美军实力太强,啃不动,恕难从命!”把百武气得白眼直翻。川口和辻刚刚闹翻,现在丸山又公然抗拒命令,这仗还怎么打?
矛盾远不局限于此。以第三十八师团第二三○联队为基干组成的东海林支队已经登岛。前文说过,支队长东海林俊成本来是第二师团的弃卒,却在攻克万隆的战斗中表现出色,抢了老领导丸山的风头,从此与第二师团结下了梁子。这次东海林戏剧性地划归第二师团指挥,丸山可算逮住了报复机会。当东海林到司令部报到时,丸山翻着白眼劈头就来了一句:“这次可不要再来个万隆事件!”一句话让东海林寒彻骨髓。
气归气,该*活儿还是要*。百武立即致电参谋长宫崎:“瓜岛局势远比想象中严重,海军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护送船队快速抵达瓜岛,送来更多弹药和物资。”因为讨厌参谋,百武索性以需要和海军联络为由将宫崎扔在了拉包尔。
根据原来的作战方案,百武计划集中第二师团、川口支队和东海林支队从机场以西发起正面进攻,强行突破夺回机场。美军突袭占领马坦尼考河东岸导致该计划尚未实施就告*,百武必须重新制订作战计划。
10月10日,第十七军作战会议正式召开。大本营参谋辻率先发表高论:因预定集结地失守和双方炮火存在巨大差距,沿马坦尼考河口实施正面攻击已不现实。当务之急,依然是使用帝国陆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老战术“迂回”,以主力第二师团从机场以南发起进攻,方能奏效。丸山同意辻的判断,认为既然川口支队区区3000人能一口气冲到距敌司令部200米处,此次由他第二师团万余名虎狼之师沿原路进攻,穿越这200米,必如探囊取物,隆加机场指日可下也。
但丸山同时提出:从现集结地库库姆博纳向奥斯汀山挺进需要穿越大片森林,是否适合大兵团行军?翌日,军司令部派人前往一线视察地形。这些所谓的精英参谋并未做深入调查,只粗略看了一下,就认为密林之中存在一条可供通过的缝隙,匆忙赶回上报。作战计划就此确认。这相当于百武和丸山亲自登岛,采用的仍是川口的老办法,不过是原来的支队变成师团,原来的大队变成了联队。第十七军司令部迅速以百武的名义下达了作战命令:瓜岛美军经受了我多次沉重打击,战斗力和士气日益低落;军主力预定对隆加机场南侧之敌侧背发起急袭,一举歼灭瓜岛守敌;第二师团担任主攻任务,冈部队在隆加河一线警戒;第四步兵联队及军属炮兵部队、独立第一战车中队合编为住吉支队,由住吉正少将指挥,沿海岸佯攻吸引美军注意力,待主力形成突破后转向东方,协助突击;主力部队拟于10月17日向903高地挺进。
根据军司令部的命令,第二师团迅速做出了详细的作战部署。
一、左翼队:由川口支队、东海林支队、独立第六大队、独立速射炮第九中队、独立山炮第二十大队及工兵、卫生兵各一部组成,川口清健少将任总指挥。
二、右翼队:由第二十九步兵联队、迫击炮第三大队(欠第三中队)、独立速射炮第二大队一个中队、野炮第二联队第二大队、独立山炮第十联队及工兵、卫生兵各一部组成,指挥官那须弓雄少将。
三、预备队:第十六联队及第二工兵联队一部。
10月12日,日第二工兵联队率先出动,在丛林中开辟一条通往机场以南的通道。这条泥泞的小道长24公里,沿途经过多条河流、陡峭的山岭及漫无边际的茂密丛林。工兵只有简单的作业工具,他们用锯伐倒大树,用刀砍断胳膊般粗的野藤,伐倒的树被推到两边,宽达数十米的沟壑拉上了粗藤,用细藤作为攀登陡坡时的扶手,最后用师团长的名字冠名以“丸山小道”。
工兵披荆斩棘开辟道路的同时,10月16日18时,主力部队开始沿小道向预定阵地进发。行路之难,超乎想象,第一个人出发36个小时后才轮到最后一个人上路。先起程的是那须左翼队,之后是总预备队第十六联队,最后才轮到右翼川口支队和东海林支队动身。安排东海林最后出发,是怕他像在爪哇岛那样攻击太猛,立功太多,抢了第二师团风头。自认是后娘养的东海林肯定不会太高兴—— 在随后战斗中是否会出全力,老酒木讷,就猜不出来了。事实上,最后正因右翼队未能及时抵达预定阵位,攻击协同效率大大降低。为携带更多弹药,每名士兵除携带枪支、干粮,还须背上1发炮弹。丸山带着指南针和一幅不精确的地图踏上小道。第一天行军,穿过椰林和荒秃的高地显得非常轻松。当晚,宿营就像是郊游。午夜下起了倾盆大雨,士兵拿起大得像伞一样的芭蕉叶子挡雨。因全身湿透冷得发抖,很多人挤在一起取暖,其状甚惨。
次日,长长的队伍逐渐被茂密的森林吞没。白发苍苍的丸山拄着一根白色的手杖,艰难行进。他身旁的那须前额裹着一块白布,疟疾高烧不退,但毫无怨言,一步一步向前迈步。途中休息时,那须把辻叫了过来,“我有点好东西,不过只剩下一茶匙了”。他掏出挂在腰间的香烟罐,辻发现罐底有一丁点白糖。那须往辻手掌上倒了一半。后来,辻回忆说:“从没吃过那么甜的糖。”
行进中的丸山发现,参谋人员事先报告的“缝隙”并不存在,作战部队很快挥舞大刀加入开路行列。道路越来越窄,侧身通过都非常困难。点火做饭危险太大,从丸山到普通士兵一律吃预先准备好的冷饭团。碰上悬崖峭壁就用绳索攀登,较轻的火炮零件和机枪全靠人力运。第三天,所有人筋疲力尽,速射炮等重武器只好忍痛抛弃,这样,主力部队的攻击主要依靠轻重机枪掩护了。
18日午后,前进至隆加河畔的丸山发现,对岸地形落差很大,与预想中完全不同,行军难度大大增加。先头部队一直到19日傍晚、师团司令部到20日清晨才到达隆加河渡河点以北6公里。等于一天时间仅前进了3公里。丸山临时决定,预定集结点变为现有地带后方2公里。20日9时,丸山向各部下达了集结命令。
丸山认为,新集结区域距机场仅6公里,步兵一个冲锋即可抵达机场外围。殊不知由于地形复杂,他们与机场实际距离超过13公里,这在战场上是致命的失误。况且除先头部队之外,第十六联队、川口支队、东海林支队仍在后方艰难跋涉。“丸山小道”大大阻碍了行军速度,各部均未在20日抵达指定阵位。
就在第二师团在丛林中艰难跋涉的同时,担任佯攻任务的住吉部队开始向马坦尼考河西岸移动,准备与主力部队同时发起进攻,牵制美军注意力。
10月20日,接到第二师团距机场仅6公里的电报,百武决定攻击发起日为22日,同时向联合舰队司令部通报了进攻计划,约定占领机场暗号为“万岁”。电报最后,百武未雨绸缪地规划了第十七军下一阶段作战任务:占领机场五天后,军主力将转进占领图拉吉、伦内尔岛、圣克里斯托瓦尔岛等战略要地,为此海军必须向瓜岛输送更多弹药物资。在百武眼中,胜利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不存在任何悬念。仗还没打就已盘算今后的打算,日军的狂妄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百武甚至提前准备了一个受降仪式,初步就定在22日举行。
百武显然忽略了一件大事,就是忘了问问对面的美国人答不答应。殊不知,此时的范德早已鸟枪换炮、兵精粮足。第一六四步兵团登陆之后,瓜岛美军兵力达到4个团13个营,另加1个突击营、1个守备营、4个炮兵营和1个坦克营,不但人数稳占上风,火力上更占据了绝对优势。攻占马坦尼考河东岸之后,范德对环形防线进行了调整。新抵达的第一六四团与陆战一团换防,把守难度相对较小的泰纳鲁河一线。重点防区仍是机场以南的奥斯汀山。机场南面从第一六四团右翼开始,依次摆开陆战七团、一团、五团,马坦尼考河口则由七团三营和一团三营共同把守。驻扎内线的12个炮兵连构成火力中心,由陆战十一团团长维莱准将统一指挥,向前线提供炮火支援。坦克部队也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出击阻敌。虽然克莱门斯和的土著侦察兵并未发回更多敌情,但范德清楚,日军下一轮攻势随时可能发起。美国人在高度不安中静候日军总攻的打响!
22日中午,百武向全军下达了第109号作战命令:日美决战的时机业已成熟,军决定于当晚发起总攻,全军将士务必奋勇死战,一举歼敌,以报圣恩。
百武的“报恩活动”还未发起就遇到了麻烦。当天,瓜岛暴雨如注,第二师团向前开进的行动严重受阻,攻击只好顺延一天。接到百武电令的宫崎,只好紧急向参谋本部和联合舰队致电说明情况。
此前,马坦尼考河一带发生了零星战斗。20日下午,住吉部队以2辆九五式轻型坦克打头阵,一个中队步兵随后越过马坦尼考河向陆战一团三营阵地发起试探性进攻。美军37毫米炮立即叫响,1辆坦克迅速中弹起火,日军只好悻悻而退。傍晚时分,日军集中重炮猛轰三营阵地。随后,第四步兵联队在9辆坦克带领下冲向河口,但在美军密集炮火面前再次无功而返,损失坦克1辆。美军仅阵亡6人、伤25人。
10月23日,第二师团左、右两翼先锋部队终于抵达预定集结区域。当天下午,师团指挥部将基地航空部队拍摄的隆加防线航拍照片发给川口和那须。川口一看照片头就晕了。对面美军防线已由原来的1条增至3条,日军两翼突击点正是美军防御最坚固的地带,极易得到强有力的炮火支援。一个月前,国生大队折戟于此的悲惨场景犹在眼前。经仔细观察,川口发现美军第一六四步兵团右翼与陆战七团防线左翼接合部防御薄弱,只需越过光秃秃的小山,穿过开阔地及稀疏的小树林即可抵达机场外围。经过上次激战,川口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那须如果按计划从左翼行动,稍微改变一下进攻路线实施突袭,就可能取得上次田村大队那样的效果。此时,排在最后出发的东海林支队尚未赶来,川口认为改变攻击路线的做法是可取的。
此时,他看到了前来巡视的辻。辻打心底里瞧不起川口,这个败军之将整天牢*满腹,战意不足。之前在马尼拉,作为“自由派”军官的川口拒绝枪决被俘菲律宾*,让辻丢了面子,两人几天前在海滩还争吵过,这是一向飞扬跋扈的辻绝对不能容忍的。川口并不知道辻的敌意。“你在这里我很高兴,”他把自己对进攻计划的疑虑告诉了辻,“海军拍摄的照片你看了吗?美国人已扩大了防御区域,从正面进攻我们获胜的希望渺茫,我想率部绕到敌军东侧后边去。”
“我不需要看那些照片,”辻爽快地回答,“我熟悉这里的地形。对你的说法完全赞同。”川口想把意见通知丸山,辻说完全没有必要,“我会亲自向丸山君解释,祝贵支队成功!”辻把手伸了过来,“好吧,这个仗越打越有意思了,你说是吗?”说完,放声大笑,扬长而去。川口不久就会发现,睚眦必报的辻根本没将本次谈话内容向丸山汇报。
丸山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晚些时候,转移途中的川口接到了师团长打来的电话:当日午夜发动总攻。此时,川口距自己设计的进攻地点至少还有一天半路程。情况紧急,他在电话里告诉丸山,部队无法在规定时间赶到预定地点。丸山的话更加简捷:“不能有任何拖延。”
直到此时,川口方才明白,善于玩弄权术的辻根本未将他调整进攻路线的建议向师团长汇报。川口竭力控制情绪,在电话里告诉丸山:“东海林支队尚未赶上,如此我只能派先头的一个大队参与进攻了。”
对此,丸山怒不可遏:“我不管你有什么困难,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喊完便把电话撂在一边。战前有很多人不同意起用川口,说他打仗不行,丸山当时还不相信。现在看来,起用川口这个败军之将真是一着臭棋。如果将川口战场免职,接替他的只能是更令人讨厌的东海林。不过现在确实没时间选人了。川口很快从电话里听到了师团参谋长玉置温和冷冰冰的声音:“川口将军,请你立即到师团司令部报到,右翼队的指挥交给东海林大佐。”如此一来,最了解战场情况的川口被就地免职。辻随即向军司令部打去了电话。“川口拒绝前进,”他告诉小沼,“师团长已解除了他的职务。”其余辻什么都没说。
冒着大雨前往司令部的川口迎头遇到了匆匆赶来的东海林。川口劈头就是一句:“你来得正好,本职刚刚被炒了鱿鱼。从现在开始,右翼部队归你指挥,我回师团司令部报到。”
东海林起初以为川口疯了,听口气又不太像开玩笑:“您别生气,我们赶到这里已经尽最大努力了。”
“我清楚你们不熟悉这里的情况,肯定会来晚的。命令集合地点就在前面不远处。我跟司令部解释说部队再往东一些,总攻最好明天开始,于是被解雇了。现在右翼队归你指挥了。”
东海林一脸诧异:“归我指挥?我指挥什么?这是什么地方我都不清楚,如何指挥?”川口没有回答,打着手电筒头也不回下山去了。
虽然解除了川口的职务,但右翼队主力东海林支队依然无法及时到位,仅凭第一二四联队第一大队无法配合那须左翼的攻势。怎么办?还是老办法,推迟。百武无奈再次发出了延迟进攻的通知。
攻击日期一拖再拖彻底激怒了东京。随百武登岛的杉田一次立即发报向大本营解释:“本日傍晚师团实难掌握足够兵力,为彻底使全部兵力指向敌阵以期必胜,才做出延期一天的决定。敌仍未觉察我军意图,目测机场南侧美军在打网球。住吉部队方面攻击未按预期取得进展,但敌军正在朝该方向移动。推迟一天对我极为有利。”这样总算把大本营忽悠过去了,幸好他们离得远看不见。
比大本营更气愤的是早已倾巢而出的联合舰队。东京等一天不过多着急一天,众多舰艇在海上无所事事,多晃悠一天,要耗费多少宝贵的燃油!参谋长宫崎不敢怠慢,于15时55分向“大和”号发去了解释电报。看到陆军颇有诚意,加上气愤也改变不了现实,山本就未过多计较,电令近藤和南云暂缓南下。
由于疏忽,第十七军司令部竟忘了将第二次推迟进攻的消息通知住吉。23日,住吉支队在实施一轮炮火准备后再次由田村大队配合10辆坦克朝三营阵地发起了新一轮攻势。美军炮兵划分区域实施拦截,先后发炮6000余发,将日军坦克和步兵完全分割。田村大队步兵在密集炮火和机枪火力下纷纷倒毙。日军5辆坦克被美军37毫米炮摧毁,另3辆陷入泥泞无法移动,却依然转动炮塔不断炮击。1辆日军坦克突破炮火拦截冲上西岸,1名陆战队员从散兵坑中挺身跃起,用手榴弹将坦克履带炸断。瘫在原地的日军坦克很快被美军炮火悉数摧毁。到22时,住吉丢下9辆燃烧的坦克仓皇撤退。此战日军伤亡逾150人,独立第一坦克中队44名乘员仅17人幸存。美第三营亡25人、伤30人。后来,丸山和百武互相指责对方没有及时通知住吉。百武说通知住吉是丸山的责任,丸山却宣称是百武过高估计了行军速度,直接命令住吉23日发动进攻。老酒以为,这事应该怨百武—— 住吉并不隶属第二师团。
10月24日是总攻发起日。与马坦尼考河畔的激烈厮*相比,主战场亨德森机场以南地带静悄悄的,陷入大战前的一片沉寂。中午时分,美军观察哨发现1名日军军官潜入血岭一带,用望远镜观察美军布防情况。一支由46人组成的巡逻队在隆加河上游发现对面河谷地带升起了袅袅炊烟,随后发现了向血岭挺进的日军主力。巡逻队只好从背后绕过日军大队返回,并立即向范德做了汇报—— 他们发现的正是那须的左翼部队。
14时,日军两翼队开始向预定出发阵地挺进。天空再次大雨如注,部队前进异常困难。丸山拒绝再次推迟,决定冒雨发起攻击。大雨同样遮挡了美军视线,两翼主力于19时抵达预定出发阵地。但总预备队第十六联队依然没能跟上。
本次总攻是大本营筹划所谓“日美决战”的第一篇,从拉包尔、特鲁克到东京,日军一众陆海军大员都在焦急等待着瓜岛传来的战报。田边、田中、服部以及井本熊男、竹田宫、通信课小山公利齐聚作战室。连首相东条都想在第一时间接到前线传回的“捷报”,搬了张椅子在门口坐定。“大和”号战列舰上,山本、宇垣及众幕僚同样彻夜不眠。一旦第二师团攻入机场,近藤、南云、三川等人将挥戈南下,封锁瓜岛海域阻敌外逃,同时捕捉围歼前来增援的美军舰队。众人都盼着事先约好那两个字——“万岁”。
总攻23时首先在右翼打响。根据东海林的部署,第二三○联队一大队在右翼,三大队在左翼,联队部随一大队一起行动。攻击一开始就不顺利,二大队因地形不熟沿着与美军防线平行的方向行进,误入两军中间地带,遭到美军炮火猛烈轰击。大队长大跟田安平及时后撤才避免了更大损失。
雨越下越大,几乎形成了一道雨墙。丸山、辻及众参谋沿着山坡爬到一块平坦的岩石上。众参谋围着丸山紧紧挤在一起,以使他能够暖和一点。午夜后几分钟,他们听见右方传来了轻武器射击声,紧接着枪声爆豆似的响个不停,隆隆炮声说明美军正在反击。东海林支队是形成了突破,还是被敌军击退啦?
第一大队在关谷容治带领下于24时穿越了一片草地,闯入了美军一营防线前沿地带。机场周围美军有三道防线,事后证实东海林支队的位置距第一道防线至少还有1000米。因事先并未察看地形,日军士兵分不清楚草原和机场的区别,他们见过自己的*机场不过就是一块平一点的陆地而已。
跟随一大队行进的联队部判断似乎已经进入机场,但又不敢完全肯定,便向军司令部拍发了一条模棱两可的电报:“看起来,一部分部队是不是已经进入机场?”通信中转站在转发时将疑问变成了肯定语气,又嫌电报太长,去掉了“一部分部队”几个字,百武得到的消息就成了“右翼队看起来已经进入机场”。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使第十七军上下无比亢奋:“不愧为东海林支队,这下有面子了!”如此轻易就攻入机场,看来这美国人真是不经打!以前一木和川口都干什么吃的?倒是百武头脑还算冷静:不会就这么容易吧?他立即下令进一步确认以下事实:有多少部队进入了机场?占领了机场多大部分?是单纯进入了还是已经占领了?等上述情况核实之后再向大本营汇报。
但在这个上上下下均已失去理智的狂躁之夜,那些所谓的精英参谋个个激动得无法自持,哪还有心情再去核实?百武司令官未免也太小心了吧!25日零时30分,“万岁”的捷报被迅速发了出去。
1时50分,东京收到了前线发来的“万岁”电报。作战室里所有人都跳了起来。随后,前方发来了更为详细的电报:“右翼队占领机场,左翼队正在与敌激战。”听到室内传出了欢呼声,坐在门口的首相东条站了起来,立即指示:“快快,准备奏章,明天一早进宫禀报。”
大本营机密作战日志上立刻写下了:“日美决战,帝国陆军初战告捷!”激动不已的井本在日记上自豪地写下了5个大字:“天下第一夜!”
范德和他的陆战一师显然不会如此软蛋,日本人显然高兴得太早了。关谷很快发现,部队进入的仅仅是美军阵地前沿,而且地形复杂,难以前进。当他们艰难推进到美军阵地前400米时,突然有无数炮弹劈头盖脸落了下来,联队副官中条宁富及6名士兵当场倒毙。关谷下令发起冲锋,却被美军密集的炮火完全压制,无法向前推进半步。眼见地形困难加上敌军火力强大,之前憋了一肚子火的东海林索性下令停止进攻,撤出战斗。反正打赢了也是第二师团的功劳。右翼队的进攻至此戛然停止,伤亡仅36人。
随后东海林向军司令部发报:“当面地形困难,无法继续进攻,撤销之前的疑似电报。”刚才还在兴奋中的参谋这才缓过神来,敢情连进攻都未正式开始,更不用说占领机场了。除了大声问候东海林他娘,他们也只能补发电报:“撤销之前的‘万岁’报告。”
4时30分,一片亢奋的大本营突然被一盘冷水兜头泼下:“第二师团尚未占领机场,左翼部队与敌正在激战中。”熟悉日本陆军“行话”的人都清楚,“激战”并不是描述战斗程度的中性词,其真实含义是“进攻受阻正处于失败边缘”。深谙其中道理的参谋本部立即陷入沉默,东条的奏章也不用写了。
在那须的左翼,第二十九步兵联队十一中队于零时30分向刘易斯·普勒中校七团一营阵地发起了进攻,在美军炮火和机枪火力的双重阻击下伤亡惨重,仅半小时超过70%人员伤亡,中队长柴小屋一郎被阵前击毙,日军被迫全线溃退。1时15分,第九中队再次向七团C连阵地发起冲锋—— 这个C连就有大家熟悉的机枪手约翰·巴斯隆中士。美军炮火和机枪火力将日军牢牢顶死在铁丝网前,冲入阵地的零星日兵很快被剿灭,中队长牧田幸夫中尉战死。左翼队未能达成任何突破。相反,得到罗伯特·霍尔中校第一六四团三营增援的美军阵地变得越发牢不可破。
经一晚战斗,原先领导两支机枪小队共15人的巴斯隆身边只剩两名队员。他们的后方补给线已被日军切断,但仍顽强坚持战斗。巴斯隆交替使用两挺机枪向日军射击,弹药不足,他不得不穿越火线到处搜罗。当晚,他共打出26000发子弹。在增援部队到达之前,作为著名拳击手的巴斯隆甚至凭借手枪和匕首与日军近身格斗,阵地在他们脚下巍然不动。倒在阵地周围的日军几乎达到一个中队。巴斯隆凭此战一举成名。瓜岛战役结束之后,他被授予国会荣誉勋章,成为第二个获此殊荣的海军陆战队员。
眼见攻击接连受挫,联队长古宫正次郎亲自出马,与二大队长渡边胜利、三大队长吉井忠雄率联队本部、军旗中队、六中队、十中队、五中队在第三机枪中队掩护下发起敢死冲锋,终于将美军阵地撕开一道宽150米、纵深100米的口子。但美军迅疾组织反冲锋,除渡边侥幸窜出重围,包括古宫在内的100多人被美军包了饺子,吉井和十中队长堀敬喜相继死亡。
左翼的战斗仍在持续,枪炮声变得越发密集,以致辻担心出了问题。包括丸山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辻的焦虑感染,一动不动呆坐在那里。一小时后,音信皆无,胆大包天的辻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连骨头都在“发冷”。
战至7时,日军在阵前遗尸300多具,突入阵地的零星日军悉数被歼。第三大队军官除胜股治郎外集体战亡,完全丧失了战斗力。至此,左翼队的攻击完全失败。美国人牢牢掌控了战场局面。非但如此,连联队长古宫和军旗都不见了。丸山只得向百武发电:“攻占机场尚有困难。”
当天,马坦尼考河一线住吉支队的进攻仍在持续。清晨,日军转移攻击方向,第三大队绕过七团三营正面,成功插入马坦尼考河口地带和主防线前的缺口。虽然美军实施炮火打击,并派轰炸机进行投弹,但因丛林太密效果不大。双方据此形成对峙。
陆上激战正酣,海上同样暗流涌动。既然陆军夸下海口拿下亨德森机场如探囊取物,海军就必须及时封锁周边海道,否则让美军残兵趁隙跑掉那就太不好玩了。总攻打响之前,三川为封锁瓜岛组织了3支分舰队。桥本率领轻巡洋舰“川内”号及3艘驱逐舰组成第一攻击队,负责在战斗打响后封锁瓜岛西部海域。高间完领衔“由良”号轻巡洋舰及5艘驱逐舰组成第二攻击队,负责把守瓜岛东部,彻底截断岛上美军的逃路。同时,以3艘驱逐舰组成突击队,在山田勇助的率领下冲入铁底湾炮击机场,配合第十七军的陆上行动。
为在第一时间接到前线的消息,联合舰队之前特意派第十一航空舰队航空参谋岛田航一随第十七军登岛。零时50分,拉包尔和特鲁克同时收到岛田发来的电报:“右翼队于21时(东京时间)占领机场。”
“大和”号的作战室里瞬间一片欢腾。山本立即电令近藤与南云火速南下,阻敌外逃并寻机围歼前来增援的美军舰队。同时三川急令三支分舰队分头突进,执行围堵和炮击机场的任务。
4时30分,联合舰队再次收到岛田发来的更正电报:“仍未占领机场,主力目前于机场附近与敌激战中。”陆军对“激战”的含义非常清楚,幼稚的海军并不明白其中的道道,仍天真以为激战中的第二师团只要再加把劲儿,依然可以拿下机场。
6时23分,岛田发来第三份报告“美军仍在坚守机场”,这不禁使山本犹豫起来。仙人掌对支援舰队的威胁太大,山本只好电令近藤和南云暂时按兵不动。前进舰队和机动部队众多舰只好在瓜岛东北555公里附近海面游弋。
三川同样坚信陆军一定能在天亮前拿下机场,并未发出暂停前进的命令。8时30分,“晓”号、“雷”号、“白露”号气势汹汹突入铁底湾,先击沉了美军拖船“塞米诺尔”号和1艘巡逻艇,之后与“特维尔”号和“赞恩”号驱逐舰展开炮战。“赞恩”号遭敌重创,日舰只“晓”号、“雷”号轻伤。岛上美军岸炮立即加入了炮击行列,日舰只好暂时撤退。但山田汇报说“击沉敌轻巡洋舰、驱逐舰各1艘,另2艘轻巡洋舰向东败逃”。第二攻击队于是向东追击根本不存在的美军“轻巡洋舰”,一无所获。高间试图掉头炮击机场,10时50分,天空出现了5架美军的“无畏式”。
由于空中并无零战干扰,美军的俯冲轰炸效率极高。10时55分,“由良”号和驱逐舰“秋月”号相继中弹。被命中2弹的“由良”号后轮机舱被海水淹没,挨了2颗近失弹的“秋月”号舵机故障、油库进水,速度降至23节。其余驱逐舰只好掩护两舰向北撤退。
对此,美国人绝不会轻易答应。12时15分轰炸机和战斗机10架、13时30分轰炸机4架、15时轰炸机6架、15时10分空中堡垒6架,对逃逸中的第二攻击队一路穷追猛打。高间及“由良”号舰长佐藤四郎试图让重伤的轻巡洋舰坐滩,未果。15时20分,高间下令其余4舰接走“由良”号舰员,并于16时14分下令“弃舰”。将自己绑在舰桥上的佐藤,被水兵强行架走。幸存者全部撤离之后,“春雨”号和“夕立”号奉命补雷,“由良”号在19时沉入大海,舰上水兵54人死亡、83受伤。其间,高间多次呼叫空中支援,参谋长大西向草鹿请求帮助,后者以日机正在瓜岛上空与敌激战为由拒绝。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由良”号因此夺得“日本海军损失第一艘轻巡洋舰”的称号。眼看机场仍在美军手中且仙人掌异常活跃,近岛日舰只有挨炸的份儿,三川急令三支分舰队火速撤退。
当天上午,草鹿基地航空部队与角田第二航空战队陆续出动战机82架,对亨德森机场进行了6轮空袭,遭到仙人掌航空队的全力阻击。美军以损失2架“野猫”为代价,换取击落零战11架、一式陆攻机2架和侦察机1架的辉煌战绩。25日,日军在陆地、海上、天空全线挫败!
费了老鼻子劲儿才登上瓜岛,如此草草收场显然不符合日本人的性格。天亮之后,丸山在总结头晚的战况后决定再次发起攻击。古宫联队遭遇重创虽然可惜,但右翼东海林支队几乎完好无损,预备队第十六联队也已赶上。更何况第二师团的宠儿—— 古宫联队长和联队军旗还在敌阵中呢。
丸山对部队进行了调整,生力军第十六联队被配属给那须左翼队,同时决定在26日夜间发起全员突击。当传令兵将命令送达前线时,躺在战壕里的那须坚决反对,强烈要求将进攻时间提前至当晚。按说,一名指挥官在遭遇严重挫败之后,如果要再次发动进攻,他要求给予较多准备时间才是合理的。“让我今晚就进攻吧!目前兵力已严重受损。如果停止攻击,士兵会因疲劳无法振作。现在应集中兵力继续前进,为后续部队*出一条血路。这是我最后的报国机会。请告诉师团长,希望今晚就发起进攻,这是那须最后的请求!”丸山答应了他的要求。那须高烧逾40℃,他叫医务兵再给他打上一针,并祈祷皇天保佑让他能活着继续指挥进攻。
美军当然不会坐等敌人来攻。当天下午,右翼队当面美军突然发起反击,快速向东海林支队侧翼迂回。为避免被美军包饺子,本来就对进攻兴趣不大的东海林索性下令,取消当晚攻击行动,全力对付美军包抄。攻击尚未发起,丸山已经折了一臂。
范德清楚凶悍的日军绝不会就此罢休。25日白天,所有美军都在抓紧加固防御工事。陆战七团一营阵地缩短至1300米,剩余1000米由第一六四团三营把守。范德将预备队陆战二团三营前出至血岭背后,随时抵前支援。
夜幕降临。21时,无数日军士兵冒雨爬出阴暗泥泞的草丛,向美军阵地发起了殊死冲锋。唱主角的依然是第二十九联队。渡边二大队进攻左翼,一大队和三大队残部进攻右翼。狂热的日军发出震天动地的高呼:“美国陆战队士兵,今晚你们要完蛋啦!”严阵以待的美军立即展开轻重火力予以迎头痛击。身体极度虚弱的那须用指挥刀做手杖同样出现在冲锋队伍里。当他好不容易一拐一瘸穿过美军铁丝网时,黑暗中突然射出一排子弹,胸部中弹的那须很快被两名士兵抬了下去。片刻工夫,一大群头缠白布、挥舞钢刀,冲在最前边的大、中、小队长,非死即伤。日军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誓死不退。一些美军陆战队员打得兴起,索性抱起机枪从战壕里跳出来向日军猛扫。一批又一批日军挥舞军刀、刺刀和手榴弹蜂拥而上,逐渐撕开了美军阵地。战斗变成了血腥的近身肉搏。一位美军军官描述当时的情景:“大雨倾盆,天好像要塌下来的样子。雷声比大炮还响亮,闪电在我们周围乱钻。炮弹从头顶飞过,到处是*声和厮*声。狂风骤雨之中,大树会在身旁突然倒塌,那都是一些高几十米的大树。在闪电照耀下,看着周围惨景,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危急关头,陆战十一团的炮兵该出手时就出手,用一阵弹雨在阵地前沿构筑了一道火墙,将日军后续部队死死拦住。突入阵地的零星日军被迅速剿灭。第二十九联队曾参加过诺门坎战斗,一些幸存老兵回忆说,只有当年老毛子的炮火可以和美军炮火“媲美”。陆战一师战斗报告中仅有75毫米、105毫米两种炮弹的消耗量。之前对一木支队消耗分别是375发、300发;对川口支队是878发、1992发;这次打到第二师团头上的是6164发、2719发。挨了这么多炮弹的日军无疑伤亡惨重,一大队、二大队和头天三大队一样被彻底打残,渡边和二中队长庄司宫被炸死。2天激战下来,第二十九联队亡552人、伤479人,进攻能力彻底丧失。
第二十九联队左翼的第十六联队境况同样糟糕。带队冲锋的联队长广安寿郎、副官秋山次郎、二大队长小野口知、三大队长诸角善一悉数死亡。佐级军官只剩一大队长源紫郎全身是血被抬了下来,官兵死伤无数。
黎明时分,美军先后击退日军6次进攻。担架上的那须仍不认输,重新集结残兵发起了第七次攻势。对阵的双方士兵开始骂阵。
“为天皇讨还血债!”日本兵用英语大声喊道。
“为罗斯福讨还血债!让日本天皇见鬼去吧!”美军陆战队员毫不示弱。
“东条吃屎!”叫喊声逐渐发展为谩骂。
“贝比·鲁思吃屎!”鲁思是美国最著名的棒球明星,知名度和20世纪90年代的迈克尔·乔丹差不多。
日军第七次进攻同样被美军顽强击退。战至上午,死尸枕藉的阵地上只剩下零星枪声,日军已被全线粉碎。奄奄一息的那须被抬回师团司令部。他从担架上颤巍巍地向丸山伸出了一只手,还没说话便咽气了。
不过那须战死事小,未能找到之前失踪的古宫比天都大。难道这古宫比那须还金贵,莫非他出身皇族?非也!关键与古宫在一起的联队军旗同样下落不明。军旗一旦落入敌手,王牌第二十九联队的编制将被撤销,百武、丸山这人可就丢大了。当年在浏阳河畔,国民党军炮弹击中了日军第十八步兵联队的军旗手,正在指挥作战的第三师团师团长丰岛房太郎立即冲过去大喊:“我来保护军旗!”可见在日本人眼中,中将师团长也远不如一面天皇“御赐”的军旗金贵。26日、27日夜晚,丸山多次派特遣队潜入丛林,试图寻找古宫和军旗的下落,最终连根旗毛都没发现。
事实上,在全部战争过程中,盟军从未从日军手中缴获过哪怕是一面联队军旗。身陷重围的古宫把军旗缠在腰间,试图寻找逃回的道路,最终未果自*身亡。由于暴雨如注,无法点燃,古宫用军刀将军旗切成碎片埋进了土里。战后整理战场时,美军在一具尸体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署名“古宫大佐”的纸片,上边写道:“这么多士兵无辜战死,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我真是惭愧至极。我不该轻视火力,有了猛烈的火力定会提高战士的士气,而火力不足只能把我们引向死亡。灵魂永存,连续作战已令我非常疲惫。我累了,我想睡觉了。今天在此终结生命,我不后悔。”可惜当时美军对日军联队军旗缺乏足够认识,错失了找回军旗碎片拼接起来的机会。但古宫像一木那样没有丢失军旗是毫无疑问的。
与日军伤亡惨重相比,美军第一六四团仅亡26人、失踪4人、伤52人,陆战七团一营亡20人、伤45人,战损简直不成比例。
在机场西侧,住吉在26日3时发动了最后一次攻势。冈部队将进攻方向对准了河口与隆加主防线之间东西走向的马鞍形山岭。赫尔曼·汉纳根中校陆战七团二营的阵地被日军突破。F连副排长米切尔·佩奇身边的战友伤亡殆尽,他孤身一人交换使用4挺机枪向日军射击,后来他和巴斯隆一样获得国会荣誉勋章。凌晨5时,补给线被日军切断的F连被赶下山岭,3挺机枪被日军缴获。
紧要关头,副营长奥德尔·科洛尼少校率营部文书、炊事兵、通信兵等17人在G连、C连各一部的支援下向立足未稳的日军发起了反冲锋,连续端掉日军2个机枪火力点。猝不及防的日军再次败退下去,美军成功收复阵地,但也付出了亡14人、伤32人的巨大代价。
两个方向均铩羽而归,已经用完所有预备队的百武只好低头认输。26日8时,他以军司令官名义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阵地上日军留下的尸体超过1500具。27日,左翼队残部与美军脱离接触,带着伤兵向马坦尼考河西岸库库姆博纳仓皇撤退。大量重伤员在撤退途中自*,“丸山小道”随处可见倒毙日军的尸体。辻看到了倒在路边的老同学源中佐,他的下半身鲜血淋漓。
“坚持住,”辻说,“我会很快叫人来抬你。”
“我从前天开始就什么也没吃过。”源用微弱的声音说。
辻从自己饭盒里夹了两筷子米饭送到他口中,源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躺在附近的十几个伤兵。当辻给这些人喂饭时,他们一个个像刚出生的麻雀那样大张着嘴。
11月4日,第二师团残部回到库库姆博纳向百武报到。很多人特别是大部分军官都不见了,失去攻击力的日军只能暂时组织被动防御。其间,美军已越过马坦尼考河发起了猛烈反击,后文详叙。
根据辻的建议,右翼东海林支队奉命向机场以东的科利角转移,理由是占据附近平原地带修建机场,等第三十八师团登陆后对隆加机场实施东西夹击。11月4日,东海林率队抵达科利角,缺少工具和粮秣的他们别说修建机场,连人都快饿死了。再说在美军仙人掌航空队眼皮底下修建机场,这可能吗?难道美国人就只会傻乎乎地打网球?即使机场建成了,飞机和燃料如何送来?11月2日,5艘日军驱逐舰给东海林送来了一个步兵中队、一个炮兵中队的增援和部分粮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范德随后出动5个步兵营展开围攻,还派军舰海上轰、飞机天上炸,凶悍的东海林支队渐渐陷入绝境。
11月9日,第十七军司令部令该部从泰纳鲁河以东向机场以南的隆加河上游转移,然后沿“丸山小道”向马坦尼考河上游集结。东海林支队最终兜了个大圈子回到机场西侧与主力会合,途中遭到美军卡尔森第二突击营的猛烈追击,且战且退的支队死亡逾500人,但因饥饿和伤病损失高达1200人。在香港所向披靡、在爪哇岛以4000人就敢向数万盟军发起进攻的东海林支队,历尽千辛万苦辗转回到库库姆博纳时,只剩1300个瘦骨嶙峋的残兵了。不过,丸山倒彻底放心了,这支饿殍部队再也不会抢他的风头了。
11月4日,被战场免职的川口被遣返回国。“自觉肝肠寸断。”川口说,他知道前程全完了,这一切都拜阴险狡诈的辻所赐,他对同胞辻的仇恨比对美国人要强很多倍。
回到司令部的辻给东京发出一封电报:“第二师团英勇奋战多日,官兵在猛攻中损伤过半,对此失败,本人应负完全责任。第二师团之所以失败,实因本人过低估计敌军战斗力、坚持执行本人的错误作战计划所致。”辻说自己“罪该万死”,并请求加入第十七军与美军血战到底。东京的复电很快到了:“请调第十七军之申请不能批准,速回东京汇报战况。”
被大本营寄予厚望的第三次攻击就这样以完败告终。正当东京为下一步决策踌躇之时,海上传来了联合舰队大破美军特混舰队的捷报。
圣克鲁斯海战
为配合第十七军10月攻势,联合舰队主力几乎倾巢出动。21日18时51分,近藤、南云同时收到“大和”号转来的第十七军参谋长宫崎的电文:“总攻延迟一天,为10月23日。”当天23时33分,山本发出了“联合舰队第351号作战命令”,规定了近藤前进部队、南云机动部队、三川第八舰队黎明时的各自位置。翌日清晨,近藤和南云舰队开始南下向瓜岛靠近。
同日,近藤对无法恢复正常航速的“飞鹰”号做出了处置。16时45分,3架零战、1架轰炸机、5架鱼雷机在入来院带领下转移至“隼鹰”号。16架零战、17架轰炸机在飞行长三重野武带领下进驻拉包尔,与第二十六航空战队并肩作战。17时15分,角田率第二航空战队司令部登上了新旗舰“隼鹰”号。23时30分,“飞鹰”号在“矶波”号、“电”号护卫下返航特鲁克。如此,近藤前进舰队就只剩下“隼鹰”号1艘航母。
此时战场日本海军的构成是:以第三舰队为基*机动部队主队,由南云亲自指挥,下辖“双鹤”及轻型航母“瑞凤”号—— 后者是9月1日离开吴港,在“雷”号、“晓”号护航下于9月6日抵达特鲁克。3艘航母共有舰载机157架—— 零战61架、俯冲轰炸机43架、鱼雷机52架、新式彗星侦察机1架。俯冲轰炸机数量较少,是“瑞凤”号条件所限,无法搭载这种机型。加上近藤舰队“隼鹰”号的45架舰载机—— 战斗机20架、轰炸机18架和鱼雷机7架,日军4艘航母共有舰载机202架。因第七战队旗舰“熊野”号频繁出现轮机故障,该舰于10月20日脱离阿部前卫部队加入南云主队。
之前还差点闹出了一个笑话。其间,“瑞凤”号于29日返回横须贺,执行运送第六航空队战机的任务。10月6日,执行运机任务的“瑞凤”号被“熊野”号的水上飞机发现,飞行员误认为是美军航母。刹那间,特鲁克和拉包尔风声鹤唳,如临大敌,确认是自己人才松了一口气。
在南云本队前方不远处,阿部弘毅指挥的前卫部队由清一色水面舰艇组成。包括快速战列舰“比叡”号、“雾岛”号,西村祥治第七战队重巡洋舰“铃谷”号,原忠一第八战队重巡洋舰“利根”号、“筑摩”号,木村进第十战队轻巡洋舰“长良”号及“风云”号等7艘驱逐舰。
总指挥近藤统率的前进部队同样实力不俗。包括栗田健男第三战队的快速战列舰“金刚”号、“榛名”号,高木武雄第五战队重巡洋舰“妙高”号、“摩耶”号,近藤亲自领衔第四战队重巡洋舰“爱宕”号、“高雄”号。为近藤护航的是田中赖三第二驱逐舰战队的轻巡洋舰“神通”号及“海风”号等10艘驱逐舰。
角田领军的第二航空战队被配属给了前进部队。这支部队本来和第一航空战队一样属于三航母编制,但由于“龙骧”号在东所罗门海战中战沉,“飞鹰”号又因火灾故障返回特鲁克,这样角田就只剩下了孤零零1艘“隼鹰”号。
山本将“隼鹰”号配属给近藤绝非上策。在珊瑚海和东所罗门群岛海战中,孑然一身的“祥凤”号和“龙骧”号无一例外被美军击沉。老酒认为航母还是集中使用才能发挥最大攻击力且拥有最佳的防护。之后战役进程表明,“隼鹰”号尽管没有像“祥凤”号和“龙骧”号那样罹难,但如和南云的3艘航母协同作战,战伤的“企业”号就凶多吉少了。
23日下午,山本再次发来陆上攻击延迟至24日的电文。近藤和南云只好分别于18时15分、21时40分掉头北上。当晚“筑摩”号遭美军攻击,鱼雷是乔治·恩洛少尉的“卡塔琳娜”投下的,未获命中。但此次攻击让南云忧心忡忡。草鹿据此判断图拉吉和圣克鲁斯群岛一定存在美军水上飞机基地。一旦机动部队进入敌军搜索范围,很可能重蹈中途岛的覆辙。虽然时间已过去4个多月,两人好像仍未从那场惨败的阴影中走出来,似乎茫茫太平洋随处可能潜伏着美军航母舰队。南云认为在第十七军攻占机场之前,机动部队必须北上暂时避开美军侦察范围。于是他下令本队及前卫部队暂缓南下,掉头向北规避。
24日清晨,南云和阿部分别完成了海上加油。12时,开始沿180度南下的近藤得知南云已经北撤,担心将对圣克鲁斯群岛方向的搜索造成空缺,那里正是美军舰队最可能出现的地方,前进部队面临侧翼暴露的危险。他在20时34分电令南云,在前进部队东侧实施大范围空中搜索。山本对南云逡巡不前的谨慎做法大为不满。一周以来,只要空中出现美军侦察机,南云就立即向北撤退。山本电令南云“不论天气或敌情如何”必须投入战斗。在山本和近藤双重压力之下,南云这才悻悻于22时18分掉头向南,徐徐进发。此时,第二师团与美军的陆上战斗已经打响。
25日零时50分,“大和”号收到了岛田发来陆军占领机场的“捷报”,大喜过望的山本立即命令近藤和南云火速南下,阻敌增援并寻机围歼前来增援的美军舰队。
接到山本电令,心绪紊乱的南云叫来了草鹿,他不相信第十七军能轻松拿下机场。如此,海军本应撤退休整再战,现在长官来了督战电报,只能硬着头皮南下作战了。草鹿对南云的看法表示赞同:“说实话,我一直反对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与敌交战,那样只会重蹈中途岛的覆辙。但您是司令长官,最后决定由您来做。这个仗是您打的,如果您果真有意南下,我赞成您的结论。”这话实际跟没说一样,老酒也会说。
2时45分,南云下令3艘航母各放飞4架鱼雷机,对南侧半圆进行夜间搜索,毫无结果。7时新消息传来“陆军并未攻占机场”。南云立即下令舰队掉头北撤。但迫于山本的压力,他于9时下令舰队再次掉头以20节速度南下。其间,并未折返的阿部部队因此拉大了与主队的距离。9时,阿部下令弹射7架水上飞机实施搜索,随后掉头向主队靠拢,搜索依然毫无发现。
8时30分,瓦伦·马休中尉的“卡塔琳娜”发现了阿部前卫部队,遭到“雾岛”号2架零式水上侦察机的攻击,受伤美机遁入云中逃逸。马休很快发回了接敌报告,但作为中转站的“寇蒂斯”号和哈尔西均未收到这封电报。
前卫部队上空出现美军侦察机的消息很快传至“翔鹤”号,南云在10时05分命令阿部迅速北上并回收侦察机。无线电小组截收到敌机发出的呼号,南云据此判断前卫部队甚至机动部队很可能已被美军发现。
阿部的麻烦才刚刚开始。14时30分,从圣埃斯皮里图起飞的6架B-17再次发现了前卫部队。14时47分,约翰·布伊中尉率队对块头最大的“雾岛”号进行水平轰炸,取得1弹近失的战绩。“瑞鹤”号的3架零战对美军实施了攻击,同样无果。布伊于15时10分发回了敌舰详细位置及正在向北撤退的详细报告。
事实上,此时南云舰队已被美军另一架“卡塔琳娜”盯上。10时,罗伯特·兰普夏尔中尉向“巴拉德”号发出了“发现不明舰队”的电文。11时03分,持续跟踪的兰普夏尔发回了最新接敌报告:“发现敌航母2艘,航向145度,航速25节,南纬8度5分、东经164度30分。”
当日5时18分,南下的近藤舰队同样放飞5架水上飞机进行侦察。5时30分当舰队行驶至瓜岛东北偏东315公里时,近藤下令向北折返,之后3次遭到美军侦察机的追踪。9点48分,马里奥·塞萨中尉的B-17向菲奇发报称,325度方位、距圣埃斯皮里图525公里处发现一支日军舰队,航向正东。当天下午,“隼鹰”号派轰炸机、战斗机各12架参与了基地航空部队对亨德森机场的轰炸。
12时,日东港航空队1架川西二式大艇在图拉吉160度方向、315公里处发现了一支高速航行中的美军舰队,一等飞曹栗崎留记13时15分发出接敌通报:“发现敌战列舰2艘、重巡洋舰4艘、轻巡洋舰1艘和驱逐舰12艘,航速14节。”栗崎发现的是李少将的第六十四特混舰队。不过舰艇没那么多,只有战列舰1艘、重巡洋舰1艘、轻巡洋舰2艘和驱逐舰6艘。得到发现美军舰队的消息之后,近藤建议南云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发起攻击。根据栗崎提供的方位,南云测算双方距离为630公里。鉴于敌舰队中无航母且距离太远,南云决定暂不发起攻击以免暴露行踪。18时53分,南云本队与阿部前卫部队会合,之后以180度航向、24节向南航行。
20时40分,前卫部队离开本队快速南下。23时30分,阿部再次遭1架“卡塔琳娜”跟踪。乔治·克鲁特中尉对“矶风”号发射了鱼雷,一如既往未获命中。当时阿部与南云的距离已拉大到90公里,近藤则在南云以西160公里处。
22时40分,宇垣来电对第二天的侦察活动提出了要求:“鉴于26日很可能发生舰队决战,各队之飞行搜索要尽力排除天气之障碍及敌机之妨碍,努力确认敌舰队兵力、动向及对之进行持续跟踪。”山本于23时再次发来指示:“陆军计划于今夜攻占机场,敌舰队明日在瓜岛海域出现可能性极大,联合舰队务必将其歼灭。”
不愧是联合舰队首脑人物,山本、宇垣的判断一点没错。除已发现的李少将第六十四特混舰队,一支更要命的舰队正向战场徐徐逼近。后来有美国史学家称,如果仍是戈姆利主掌南太平洋,圣克鲁斯海战可能不会发生。亨德森机场多次遭舰载机攻击表明,瓜岛500公里范围内肯定有日军航母存在。哈尔西不愿放过与日军交手的任何机会,尽管兵力居于明显劣势,但他还是准备兑现对范德的承诺,尽所有力量给陆战一师以最大帮助。
24日11时45分,从珍珠港南下的“企业”号与从努美阿北上的“大黄蜂”号在圣埃斯皮里图东北偏东505公里处会合。与戈姆利的小心谨慎相反,新官上任的哈尔西一出手就亮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底。2支航母舰队奉命合编为第六十一特混舰队,由金凯德少将统一指挥。战意甚切的哈尔西下令金凯德立即挺进到圣克鲁斯群岛以北海域,如此,从西北方向特鲁克前来进犯的任何敌人都将位于他们左翼。毫无疑问,哈尔西想再次形成类似中途岛海战之前那种有利态势。他曾对那场自己未能亲身参与的海战进行过研究。在那场战斗中,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正是在侧翼设下埋伏,先于敌人发现对手并突然亮剑,才获得了海战的辉煌胜利。现在美军人已知道日军在海上了,只是他们的目标由中途岛变成了瓜岛—— 菲奇的“卡塔琳娜”已发现了日军航母的行踪。哈尔西认为美军类似中途岛战场的有利态势已初步形成。
根据哈尔西之前的安排,他将从“企业”号抽调部分人员充实自己的参谋班子。抽走前副官阿什福德少校这样的人无关大碍,但调走如伦纳德·道少校这样经验丰富的战斗机引导官,势必给“企业”号即将迎来的大战带来负面影响。以哈尔西雷厉风行的性格,上述两人和布朗姆菲尔德·尼古尔中校、道格拉斯·莫尔顿少校受命立即飞往努美阿。与此同时,哈尔西令李少将率第六十四特混舰队前出至瓜岛海域,阻止日军对瓜岛增援或炮击机场。
默里少将的第十七特混舰队以查尔斯·梅森上校的“大黄蜂”号为核心,有舰载机85架—— 战斗机38架、俯冲轰炸机31架、鱼雷机16架。护航舰只包括“北安普敦”号、“彭萨科拉”号重巡洋舰,“圣迭戈”号、“朱诺”号轻巡洋舰以及“莫里斯”号等6艘驱逐舰,指挥官是霍华德·古德少将。第十六特混舰队由金凯德亲自指挥,核心为奥斯本·哈迪森上校的“企业”号,有舰载机78架—— 战斗机34架、俯冲轰炸机34架、鱼雷机10架。护航舰队由提斯代尔少将指挥,包括“南达科他”号战列舰、“波特兰”号重巡洋舰、“圣胡安”号轻巡洋舰及“马汉”等6艘驱逐舰。
因前段“萨拉托加”号受伤“黄蜂”号战沉,美军航母短缺,但舰载机富余。除一部分充实仙人掌航空队,“企业”号和“大黄蜂”号各带了14架、12架预备飞机,因此,美军舰载机总数达到189架,仅比日军202架少13架。美军的劣势在于仅有两条飞行甲板。但是,我们不能忘记,亨德森机场的仙人掌航空队不但能随时提供支援,也为航母舰载机实施穿梭攻击和临时起降提供了更多选择。此外,美军高射炮的效率远比日军高,“企业”号和“南达科他”号在珍珠港维修时加装了许多40毫米博福斯高炮,其威力将在随后的战斗中得以显现。
南云机动部队还存在一个短板,“瑞凤”号最大航速仅28节。角田的“隼鹰”号更是只有25.5节。虽然“双鹤”能轻松跑出34节的高速,但舰队航速肯定只能以最慢者来计算。美军2艘航母均属“约克城级”,都能跑出32.5节的高速。
10时25分,金凯德收到了“寇蒂斯”号转发的塞萨中尉的电文。经测算,金凯德判断敌军舰队在700公里之外,明显超出了舰载机的攻击范围。11时50分,金凯德再次收到“寇蒂斯”号转发的兰普夏尔中尉的报告,双方距离为670公里。遵照哈尔西之前的电令,金凯德下令舰队以27节高速迎头而上。
13时19分,“企业”号上发生了一起飞行事故。1架“野猫”在降落时忘记放下尾钩,未能钩住任何阻拦索,战机失控撞开阻拦网冲向了甲板前端的俯冲轰炸机。1架“无畏式”被顶落海中,另3架严重受损。相对单薄的“野猫”不用说已支离破碎。所幸飞行员威廉·布莱尔中尉洪福齐天,从一堆废铁中钻出来竟毫发无损,4名地勤人员却因此挂彩。幸好美国人带有备用飞机,才未对之后的作战造成太大影响。
由于没有收到进一步后续报告,金凯德认为“侦察机很可能已跟丢了目标”。如果双方以目前速度和航向行进,很快就将进入彼此的打击范围。13时30分,他派出了搜索兼攻击的侦察机队。“企业”号10架侦察轰炸机两机一组、在10~280度扇面向前搜索370公里。14时20分,他从“企业”号放飞了21架飞机组成的攻击机群—— 战斗机8架、轰炸机6架、鱼雷机7架,在飞行大队长理查德·盖恩斯中校率领下以325度向西北进击。选择“企业”号机群是因“大黄蜂”号的“野猫”无法加挂副油箱,没有“企业”号的“猫”腿长。
按计划攻击机群将飞出280公里,若未发现敌舰自行返回。但机群刚刚出发,金凯德就收到了布伊攻击敌舰的消息。据此他判断,遭到攻击的日军舰队可能暂时北撤,攻击机群扑空的可能性很大。金凯德的判断完全正确,南云及时掉头北上驶出了美军攻击范围。为保持无线电静默,金凯德并未召回攻击机群,他期望盖恩斯在未发现敌舰的情况下自行返航。
但盖恩斯求战心切,在飞出280公里后又按原航向飞行90公里依然一无所获。之后他不甘心地率队右转向偏北方向搜索。到17时35分,多飞出150公里的盖恩斯才悻悻带队返航。加上“企业”号为回收侦察机向东南逆风方向航行了37公里,导致攻击机群返航距离进一步扩大。油料几乎耗尽的盖恩斯在返回预定海面时并未发现自己的航母,他判断母舰就在前方不远处,所有飞机抛弃了炸弹或鱼雷向前飞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舰队。在此之前,弗兰克·米勒因油尽跳伞不知所终。降落过程中意外频发,1架强行降落的鱼雷机撞向舰岛,切碎了1架轰炸机机尾。5架飞机在“大黄蜂”号上降落,另有5架迫降海面,所幸机组成员全部获救。这天“企业”号非战损失飞机11架。当晚机械师放出了备用的7架“野猫”。21时15分,金凯德改航向为305度、航速22节。
菲奇的陆基航空兵在25日夜晚表现活跃。当天23时30分、26日零时11分,2架“卡塔琳娜”先后发现了阿部舰队和南云舰队。菲奇立即下令恩德岛起飞5架“卡塔琳娜”发起夜间攻击。零时33分,阿部舰队遭到美军鱼雷攻击,所有军舰均未受伤。零时50分,1架“卡塔琳娜”从暗夜中忽然蹿出,格伦·霍夫曼上尉在1000米高度一口气扔下了4颗227公斤炸弹,最近的1颗炸弹距“翔鹤”号舰首仅300米。
突然落下的炸弹惊出了南云一身冷汗。南云有过两次航母对决的磨砺,对美军战术非常清楚:他们往往依靠“卡塔琳娜”实施定位,由侧翼潜伏的航母实施突袭,在中途岛,自己就是这样被他们整惨的。天空频频出现的侦察机无疑是为潜伏在附近某处的航母服务的。目前自己对敌军位置一无所知,对手可能已掌握了自己的方位。南云告诉草鹿:“你先前的判断完全正确,全速返航。”3时30分,南云主队以24节航速折向北行。虽然名义上接受近藤指挥,南云实际上可以自主行动。接到命令的阿部也于4时10分掉头向北。为策应南云的行动,近藤前进部队同样掉头返回。
借夜色掩护快速逃逸的霍夫曼立即发出了接敌报告,“东经164度5分、南纬7度55分,发现至少包括1艘航母在内的日军舰队”。可惜美军没了中途岛的好运气,因传送问题,金凯德并未第一时间收到这封至关重要的电报。该收的人没收到,不太该收的人倒收到了。收到电报的哈尔西异常兴奋,立即向金凯德和李发出了著名的“南太平洋部队司令部密令242350号”:“攻击!重复,攻击!”
26日凌晨,对阵双方的众多舰艇均位于瓜岛东北、圣克鲁斯群岛西北海面上。向西北快速航行的美军舰队与敌军距离逐渐拉近至460公里,彼此进入了对方打击范围。此时近藤位于南云以西185~220公里,阿部位于南云南方90~110公里。当天风向无疑对日军有利,6~10节的西南风使南云不需转向就可放飞舰载机,美国人则恰恰相反。
此时,海上态势十分明朗,双方知道对方存在,却不清楚彼此的详细位置。根据南云制订的搜索计划,阿部在4时15分弹射了7架水上飞机,对南部海域130~230度实施460公里搜索。4时43分至45分,“瑞凤”号5架、“翔鹤”号和“瑞鹤”号各4架鱼雷机起飞,按50~230度方位向前搜索555公里。前卫部队和南云本队的侦察机恰好形成一个双相搜索。5时整,行驶至马莱塔岛以东的近藤放飞了4架水上飞机,这样执行搜索的日机达到了24架。只要不发生意外,上述区域所有美军舰艇都无法躲过日军的眼睛。
3时30分,金凯德收到了哈尔西发来的“攻击!重复!攻击”的电令。突如其来的电报让首次指挥航母作战的金凯德有点蒙圈儿,啥都没发现大半夜里攻击谁呀?为执行哈尔西的催战命令,金凯德于清晨5时放飞了“企业”号的16架“无畏式”,对舰队北侧235~360度扇面实施370公里搜索。美军依然采取两机一组、搜索兼顾攻击的方法,每机各挂载1颗227公斤炸弹。随后当值的“企业”号起飞了9架“野猫”执行空中巡逻、4架“无畏式”执行反潜任务。5时45分,“大黄蜂”号放飞了8架战斗机。
5时12分,金凯德收到了“寇蒂斯”号转来的霍夫曼上尉的接敌通报,终于明白了哈尔西电报的真实含义。此时已过去2个小时,参谋长康德里·摩尔上校建议立即出动“大黄蜂”号攻击机群发起进攻。谨慎的金凯德忌惮前一天“企业”号遭到的意外损失,判断2个小时内日舰位置肯定发生了变化,况且侦察机刚刚出发,于是决定在收到新消息前暂按兵不动。
6时整,“翔鹤”号岩井健太郎的鱼雷机发现了维维安·韦尔奇上尉和布鲁斯·麦克格雷少尉的双机组,美国人同样发现了迎面飞来的敌机,双方距离最近时仅5600米。大家清楚现在的任务不是战斗而是尽快定位对方航母,于是互不理睬擦肩而过。
6时17分,韦尔奇发现了阿部前卫舰队并于6时30分发回接敌通报:“发现敌战列舰2艘、重巡洋舰1艘、驱逐舰7艘,航向偏北,航速20节。”他们毫不例外地受到了日军高射炮的“热烈欢迎”。6时45分,闻讯赶来的霍华德·伯内特中尉双机组向“利根”号投下炸弹,2颗227公斤炸弹均未命中。4架美机均未发阿部后方的南云本队。
日军的运气确实不错。6时15分,负责六号线的飞曹长金泽卓一率先发现了美军第十七特混舰队,立即发出了“发现敌重巡洋舰2艘、驱逐舰3艘、航向360度、航速18节”的接敌报告。可惜金泽的发报机出现故障,信息未能及时传递到南云手中。
早于金泽3分钟,负责4号线搜索的日军侦察机发现了美军舰队。不知是何原因,飞曹长浮田忠明直到6时50分才发出了接敌电报:“发现敌机动部队,南纬8度22分,东经166度42分,航母1艘、护航舰只15艘。”浮田发现的是默里的第十七特混舰队。
6时58分,浮田的电报送达“翔鹤”号司令舰桥。南云的参谋很快陷入迷茫。经核对,浮田发回的位置与他负责的搜索区域大相径庭,电信员户泽博在发报时误用了一号机的无线电呼号—— 此时美军位于“翔鹤”号125度、390公里处。南云立即命令“翔鹤”号和“利根”号出动4架飞机前往核实。
就在浮田发报的同时,6时50分,詹姆斯·李少校和威廉·约翰逊少尉的双机组发现了前方65公里处出现了日军1艘航母。向前飞行了37公里的李发现敌阵中还有另一艘航空母舰。为避免发报失误,李连续三次发出“发现敌2艘航母,南纬7度05分、东经163度46分,航向360度,航速15节”的紧急电文。7时05分,2架零战前来攻击,李和约翰逊的飞机被双双击伤,但最终均顺利返航。
根据李发回的电报,金凯德的参谋们立即测算出敌航母位于300度方位、距离340~370公里。毫无疑问,双方都处于对方攻击范围之内。“彭萨科拉”号以旗语向默里发来信号,200度方位、96公里处出现不明目标,那肯定是日军侦察机。7时30分,“南达科他”号清晰截听到日机发出了通信,并在3分钟后向金凯德做出提醒。一切表明美军舰队已被日军发现,哈尔西精心策划的侧翼突袭瞬间化为泡影,战斗由美军希望的“中途岛式”变成了眼前的“珊瑚海式”。
7时14分,梅森舰长发出命令:“飞行员登机,愿上帝保佑你们!”7时30分,转向逆风航行的“大黄蜂”号放飞了第一攻击机群—— 威德海尔姆少校的俯冲轰炸机15架、埃德温·帕克上尉的鱼雷机6架、亨利·桑切斯少校的“野猫”8架。7时50分,美军机群完成编队,在威德海尔姆的率领下朝300度、390公里外的日军舰队隆隆飞去。
第一攻击波尚未在视野中完全消失,8时整,“大黄蜂”号放飞了由26架飞机组成的第二攻击机群:约翰·萨瑟兰上尉的护航战斗机8架,瓦特·鲍威尔上尉的9架鱼雷机各携带4颗227公斤炸弹,约翰·林奇上尉的9架俯冲轰炸机各携带1颗454公斤。8时15分,完成编队的机群在飞行大队长罗迪中校率领下疾驰而去。不久,1架“野猫”因发动机故障返航。
因需要预留飞机执行侦察和空中巡逻,“企业”号第一攻击波只出动飞机21架—— 詹姆斯·弗拉特利少校的战斗机8架、约翰·科勒特少校的鱼雷机10架,乔治·艾斯蒂斯中尉的俯冲轰炸机3架,指挥官为飞行大队长盖恩斯中校。7时47分上述飞机开始依次升空。8时整,机群沿304度方向朝敌舰队飞去。
虽然浮田发回的电报存在疑点,南云却不愿就此错失先发制人的机会。7时10分,“翔鹤”号第一攻击机群20架鱼雷机、4架零战陆续升空。10分钟后,“瑞凤”号起飞了日高盛康的9架零战,它们将为“翔鹤”号的鱼雷机护航。7时25分,白根斐夫大尉的8架零战、高桥定大尉的21架俯冲轰炸机从“瑞鹤”号上起飞。这样,日军第一攻击波有舰载机62架—— 轰炸机21架、战斗机21架、鱼雷机20架。南云仍然采取了东所罗门群岛海战的老办法:单次单艘航母只提供一种攻击机型,之后再混编攻击机队。
第一攻击波指挥官是日军最负盛名的鱼雷机飞行员村田重治。“赤城”号在中途岛战沉之后,村田辗转来到了“翔鹤”号。从特鲁克出发时村田特意嘱托奥宫:“东所罗门群岛海战我们只派出了轰炸机,虽然关卫将敌人狠狠揍了一顿,但还是让“企业”号侥幸逃脱。我们鱼雷机队未能出击,实在遗憾。你们这些参谋这次千万不要叫敌人跑掉,拜托,中途岛之仇一定要报!”当年偷袭珍珠港时,渊田的电信员水木德信—— 发出“虎虎虎”电报的那位—— 这次坐在村田身后。
飞出140公里后,8时30分,“大黄蜂”号攻击机群发现右侧数千米外有一机群对驶而过。菲利普·索扎少尉认出那正是日军攻击机队。桑切斯少校立即向金凯德发回预警:“24架轰炸机朝你飞去,注意防空!”“翔鹤”号的日军飞行员当然也看到了美军机群,立即向南云发出警报“发现敌军舰载机4架”。双方都清楚自己的任务,彼此保持了克制,继续沿既定航线寻找对方航空母舰。5分钟后,“瑞鹤”号机队同样发现了“企业”号的攻击机群,高桥于8时35分向南云发出警报:“敌机17架飞向我航母。”和村田一样,高桥和白根保持着足够冷静,继续朝美军舰队所在海域疾驰而去。
由于之前几乎未参加过战斗,同样发现美军机群的“瑞凤”号战斗机队就没有那么本分了。日高率9架零战立即出列发起攻击。一阵电闪雷鸣之后,美军3架战斗机、5架鱼雷机被击落,另有1架战斗机和2架鱼雷机重伤,5名机组成员阵亡。日军损失零战4架和4名飞行员。剩余5机在空战中弹药耗尽,已无法为村田的鱼雷机队提供掩护,径自掉头返航。日高不明白,自己的任务是为脆弱的鱼雷机护航,而不是和对方一味斗狠。回到舰队上空的日高发现,“瑞凤”号甲板竟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只好率队在“瑞鹤”号上降落。
正当南云手忙脚乱准备放飞第二攻击波时,意外出现。日军未曾料到美军侦察机执行搜索时竟然带着炸弹。7时05分,斯托克顿·斯特朗中尉和查尔斯·欧文少尉双机组截听到了李发出的电文。此前他们已发现了南云本队边缘的1艘驱逐舰。认真测算燃油之后,斯特朗决定偷袭中队长发现的敌军航母。7时40分,2架“无畏式”从云层中突然蹿出,从4300米高度向距离最近的“瑞凤”号—— 斯特朗认为是1艘“翔鹤级”航母—— 发起俯冲,猝不及防的“瑞凤”号被1颗227公斤炸弹命中,飞行甲板后端被撕开一个直径15米的大洞,附近的阻拦索、高炮及下部舰体严重受损。所幸轮机未受损伤,“瑞凤”号仍可维持正常航行。爆炸诱发的火灾在11时被扑灭,但甲板受损使“瑞凤”号完全丧失了飞机起降能力。
仗还没正式开打,自己的1艘航母就重伤失去战斗力,这不能不让日军勃然大怒。3架“瑞鹤”号的零战立即对试图逃逸的斯特朗双机组穷追猛打,一口气追出80多公里。尚未跑远的李少校双机组闻讯前来帮忙,欧文座机右侧油箱中弹,但仍顽强随长机顺利返航。非但如此,他们的反击还击落1架零战。当10时06分两机在“企业”号降落时,斯特朗还剩20升燃油,欧文剩12升。
当天上午,从“企业”号起飞的16架侦察轰炸机悉数返航,仅5架被敌军击伤,还在空战中击落日军零战7架、鱼雷机1架,使敌军1艘航母失去战斗力。双方主力尚未交手,美军已率先取得开门红。
虽然“瑞凤”号遭到重创,但战意十足的舰长大林末雄向南云报告,飞行甲板并不妨碍飞机起降。大林试图通过紧急抢修恢复战斗力,但损管人员之后的所有努力均无济于事,提前返航的日高5机只好在“瑞鹤”号上降落。南云并未让“瑞凤”号离开战场,一则不愿派出护航驱逐舰削弱舰队防空力量,二来“瑞凤”号留在阵中也可分担美军攻击力量。
“瑞凤”号意外受伤让南云脆弱的小小心灵再受创伤,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随后的指挥。颇具戏剧性的是,除中途岛海战,日军在珊瑚海和东所罗门群岛海战中无一例外要先损失1艘轻型航母,前者是“祥凤”号,后者为“龙骧”号,现在“瑞凤”号又出师未捷身先伤,这难道是宿命吗?
“瑞凤”号已经指望不上,角田的“隼鹰”号此时尚在200公里开外,南云现在只能依靠“双鹤”了。鉴于自身位置已经暴露,敌机很可能正在飞来,当务之急是以最快速度放飞第二攻击波,在敌军攻击到来之前让所有飞机升空参与进攻或防守,不能再像中途岛那样窝囊。南云和草鹿瞬间急出了一头大汗。
第一攻击波最后几架飞机尚未飞离甲板,南云就下令第二攻击波迅速跟上。舰桥上的草鹿不耐烦地朝甲板上的军官吼叫,要他们动作再快一点。从望远镜中看到“瑞鹤”号动作更加缓慢,草鹿立即打旗语发出质问:“为何延误?加快速度!”
本次出动的是“瑞鹤”号鱼雷机和“翔鹤”号俯冲轰炸机。之前因受到“卡塔琳娜”的夜间袭扰,存于机库中的上述飞机均已卸下鱼雷或炸弹,现在必须以最快速度完成重装。鱼雷挂载需要70分钟,比轰炸机挂弹至少要慢半个小时。情况紧急,南云命令2艘航母的攻击机队准备完毕自行出发,一分一秒也不能延误。8时10分,从“翔鹤”号上率先升空的是新乡英城的5架零战,随后19架轰炸机陆续升空,在关卫的指挥下朝预定海域隆隆飞去。35分钟后,由今宿滋一郎率领的“瑞鹤”号第二攻击机队—— 战斗机4架、鱼雷机16架踏上了攻击的征程。
舰桥上的草鹿在焦急地来回踱步,远远看到“瑞鹤”号飞机全部升空,才松了口气。草鹿连1架战斗机都没留下,既已决定投入战斗,就必须全力以赴。“敌人来了,就拿起长矛,”他不停地喃喃自语,“拿什么都行!”
放飞第二攻击波后,“大黄蜂”号开始进行巡逻战斗机的换班作业。8时26分,战斗机引导官弗莱明少校指引8架“野猫”升空,随后之前执行空中巡逻的战斗机陆续降落加油补给。8时40分,默里收到了桑切斯发回的电报:“24架敌机正在逼近。”通过截听“企业”号遇袭机群的无线电通话,金凯德推断来袭敌机可能位于舰队西北110公里。攻击已经近在眼前,美军2艘航母立即忙碌起来。地勤人员飞速为刚降落的战斗机加油,损管队员立即往输油管道中填充二氧化碳,水密舱门全部关闭,瞭望哨死死盯住天空,所有高炮手各就各位。连“大黄蜂”号的厨师都在赶制供官兵战斗间隙食用的数千块馅饼和炸面包圈,一位大师傅表示“我甚至没有一点空闲”。在弗莱明的调度下,很快又有7架“野猫”升入空中。
此时,“企业”号上空有战斗机有11架。8时37分,金凯德通知默里:“敌机正在逼近,立即放飞所有飞机。”8时46分之后,陆续有11架“野猫”升入天空。如此,美军特混舰队上空的战斗机达到了37架。
8时43分,默里再次发出警报,275度发现敌机4架。金凯德根据敌机来袭方向判断“企业”号将率先遭到攻击,他于8时44分通知默里,由“企业”号战斗机引导官约翰·格里芬少校负责协调全部战斗机。因原引导官道少校被哈尔西战前调走,刚接任的格里芬相对经验不足。对金凯德的安排,“大黄蜂”号的战斗机飞行员肯定不太高兴,他们更习惯接受弗莱明的指挥。10分钟后,金凯德再次指示默里:“保持逆风方向,彼此保持在肉眼可视信号范围之内。”
美军2艘航母的雷达均未探测到不断逼近的日军机群。“彭萨科拉”号的CXAM雷达早在8时41分就探测到295度、130公里处不断逼近的日军机群。古德少将多次用旗语向金凯德发出警报,此时“大黄蜂”号第二攻击波也传来了“发现敌轰炸机24架,方位280度”的警报。
经过90分钟飞行,8时53分,“翔鹤”号第一攻击机群率先发现了“大黄蜂”号编队。受云层阻隔日军并未发现不远处的“企业”号。1分钟后,村田发令“展开突击队形”,随后率队向低空下滑寻找合适攻击阵位。村田率第一中队绕向东南,同时命令鹫见五郎第二中队迂回西北,试图对“大黄蜂”号实施两翼夹击。因途中贸然出击的日高机队已经返航,鹫见中队没有1架零战护航。
与村田降低高度相反,高桥率“瑞鹤”号俯冲轰炸机队则迅速爬升,高桥第一中队、津田俊夫第二中队、石丸丰第三中队组成三个倒V字形,白根的零战则在后上方警戒,随时猎*前来拦截的美军“野猫”。
就在格里芬发出一串串号令、美军战斗机迅速爬升前往拦截之时,村田身后的水木德信发出了“全军突击”的号令。眼见敌机来势凶猛,在8时53分放飞最后1架战斗机后,“企业”号迅速躲入附近一片积雨云。如此村田和高桥都将攻击目标锁定了“大黄蜂”号。
速度较快的俯冲轰炸机率先发起进攻。就在高桥以15度角进入俯冲点时,6架“野猫”从斜刺里突然*出,爱德华·赫塞尔上尉朝第一架日机猛烈射击,中弹起火的高桥机立即拉出了长长白烟。高桥突然大角度俯冲钻入云海,随后在返航途中迫降海上。赫塞尔右翼的托马斯·加拉赫中尉同时将另一架日机击伤。克劳德·菲利普斯上尉猛攻津田第二中队,在击伤1架敌机后继续扑向石丸第三中队。他的飞机被白根的子弹击中,舱内瞬间浓烟弥漫。在艰难向下俯冲撤出战场时,他看到僚机约翰·富兰克林中尉的“野猫”中弹载入大海。
在数量占优的“野猫”顽强阻击下,日军攻击阵形被完全打乱。第一中队随受伤的高桥机撤向西北,第三中队遭到“野猫”重点围攻,这样津田第二中队7架飞机趁隙爬升至俯冲点向美军航母发起攻击。9时09分,“大黄蜂”号及所有护航舰只高炮轰然打响。日机全然不顾。9时10分,从舰尾方向切入的津田投下了第一颗炸弹,在航母右舷外激起了一条冲天水柱。2分钟后,从右后方切入的富樫胜介取得命中,炸弹在航母80号肋骨、飞行甲板中心线右侧撕开一个3米的大洞,之后势如破竹,穿过两层甲板在第三层甲板上方爆炸。在他身后,北村一郎的飞机尚未投弹就被防空炮火击中,坠落在航母右前方仅9米的位置。
日军攻击效率极高!第四架岛田阳三再次获得命中,炸弹穿过飞行甲板后立即炸响,30名水兵当场阵亡。一块飞舞的弹片切断了150号肋骨、机库顶部1架“无畏式”的钢缆,飞机重重摔在机库甲板上。投弹后,拉起的日机很快中弹起火,岛田跳伞,飞行员高朝一郎随机坠海。岛田身后的2架日机再次取得一弹命中。
9时14分,飞曹长佐藤茂行的最后1架轰炸机从航母右舷发起俯冲,飞机中弹的佐藤机没能在适当高度投弹,而是擦过烟囱左侧一头栽落在甲板上。撞击导致舰岛周围一片狼藉,油箱破裂四处溅起的航空燃油起火爆炸,航母信号塔被彻底摧毁,7名信号员当场死亡。烟囱汽笛也被撞毁,舰岛部分通道扭曲变形。3号待机室里大火肆虐,幸运的是,佐藤机上的那颗250公斤炸弹没有炸响,待机室内的6名战斗机飞行员侥幸躲过一劫。
高桥飞机受伤返航,米田信雄立即接过了指挥权,带领第一中队余部撤至“大黄蜂”号左侧向航母发起攻击,投下的4弹无一命中。
第三中队在轮形阵外围就被击落3架,石丸集结剩余4机,绕至南侧,试图发起偷袭,被美军的“野猫”团团围住。2架日机被美军击落,投下的3颗炸弹无一命中。重伤的石丸冲出重围,艰难返航,最后在机动部队附近海面迫降。被救上驱逐舰的石丸只说了“瑞鹤”两个字,就咽气了。
“瑞鹤”号的俯冲攻击尚未结束,9时13分,“翔鹤”号鱼雷机的攻击已同时展开。村田一马当先从“北安普敦”号和“安德森”号之间飞速穿过,边下降高度边向“大黄蜂”号右后舷接近。二号机飞曹长松岛正操之过急,在2700米距离投下鱼雷,随后在距航母2000米处被高射炮火击入大海。村田率三号机冒死猛冲,在900米距离投鱼后向右侧滑,试图拉升脱离战场。他的左油箱中弹起火。美军记录村田机“化作闪耀的流星,之后一头栽进了海里”。日三号机井上福治回忆说,座机起火后队长从容打开座舱,以手势示意部下继续前进,随后才失控坠入大海。井上机同样被美军炮火击伤,但仍低空掠过航母成功逃脱。
“雷暴之神”果然名不虚传!9时15分,村田此生投下的最后一条鱼雷准确命中“大黄蜂”号右舷。初看舰体似乎震动不大,并未起火,但在轮机舱附近爆炸的鱼雷直接导致航母动力丧失,右倾迅速达到10.5度。开战以来,村田只获得两次发射机会,雷无虚发,所击中的战列舰和航母都属主力大舰。由于在海战中表现出色,战死的村田特晋两级为大佐军衔,联合舰队特意通报全军表彰。随机丧命的斋藤征二、水木德信同样晋两级为中尉、少尉—— 可惜水木再也没机会发出“虎虎虎”的电报了。
第一条鱼雷炸响后仅20秒,井上的第二条鱼雷再次命中航母右舷水线以下1.8米位置,撕开一个高4.5米、宽9米的大洞。接连中弹、中雷的“大黄蜂”号摇摇欲坠。
所幸随后3架日机投射的鱼雷均未命中,其中1架中弹起火掠过“彭萨科拉”号坠入海中。2架鱼雷机选择距离较近的“彭萨科拉”号作为目标,舰长弗兰克·洛上校紧急右舵,躲过了朝左舷射来的1条鱼雷。9时15分,试图从右舷发起攻击的另一架日机在900米距离中弹起火。机长小林芳彦毫不在乎,毅然驾机试图撞舰,熊熊燃烧的飞机惊险地从左舷中部之外仅一米处掠过,坠落在距舰30米的位置。由于飞机坠海激起了一条距舰极近的冲天水柱,他身后的中井留一据此上报,小林的鱼雷重创敌1艘“舰型不明”的重巡洋舰。
由于日高提前返航,鹫见的9架鱼雷机完全失去掩护。3架飞机尚未进入投雷线路就被击落,鹫见机被击伤暂时脱离编队。佐野刚也试图驾驶起火的飞机撞击“朱诺”号轻巡洋舰,只在距舰180米海面上激起了一条水柱。日军记录佐野撞沉敌驱逐舰1艘。
其余5架鱼雷机冒死冲入了第十七特混舰队的火力网。竹村章试图驾机从驱逐舰上空飞过,旋即被高炮击中落海。其余4机在航母两舷发射鱼雷,均未命中。3条鱼雷竟鬼使神差地向“北安普敦”号扑来,舰长维拉德·基茨上校紧急左舵,鱼雷从舰尾处惊险擦过。9时18分,早先被击伤离队的鹫见突然驾机从航母左后舷发起俯冲,一头撞在左舷前部127毫米高炮组的前方走廊,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并诱发大火。
被命中2雷、3弹的“大黄蜂”号,完全失去电力、动力,瘫在海面上无法动弹。日军付出的代价极其惨重—— 轰炸机17架、鱼雷机16架被击落,102名机组成员56人战死。村田、石丸、鹫见等一大批老鸟一去不返。美军仅损失“野猫”6架、飞行员4人。
幸存日机绝尘而去,接连遭遇弹炸雷击的“大黄蜂”号上早已是大火肆虐,浓烟滚滚。在损控指挥官亨利·莫兰少校和轮机长爱德华·克里汉少校率领下,所有人都奋勇加入了抢险队伍。从9时35分开始,“罗素”号、“莫里斯”号和“马斯汀”号陆续驶近航母两舷,帮助灭火并展开救援。梅森舰长估计参与灭火行动的官兵超过了1000人,大火终于在10时被全部扑灭。
9时50分,默里用旗语向古德发出信号,“通信任务交由贵部,我舰已完全失去动力”,同时要古德迅速派重巡洋舰拖曳“大黄蜂”号。10时整,“北安普敦”号将一条44毫米钢缆系上了航母左锚链。10时28分,“大黄蜂”号在重巡洋舰拖曳下开始以3~4节速度缓缓移动。刚挪出没几步,鹤嘴钩脱落导致钢缆掉落水中。10时34分,一条更粗的51毫米钢缆再次系上航母。13时30分,两舰再次开始徐徐移动。11时40分,默里率参谋登上了“罗素”号派出的小艇,于11时45分登上“彭萨科拉”号。12时15分之后,“罗素”号和“休斯”号开始依次靠近接走航母部分人员。
8时05分,南云向前卫部队发出了快速进击的命令。阿部下令舰队提速至26节。前卫部队中最积极的当属第八战队司令官原忠一。急于求战的原命令“利根”号和“筑摩”号及2艘驱逐舰提速至30节,很快就将阿部甩在身后。
8时40分,“翔鹤”号的雷达发现135度、145公里处一个庞大机群正不断逼近—— 正是“大黄蜂”号第一波攻击机群。与村田相遇20分钟后,威德海尔姆少校发现前方海面上出现了4艘敌舰。前方空中敌机出现,原立即下令提速至32节全力迎战。
威德海尔姆并未贸然发起进攻,他对这4艘水面舰艇兴趣不大,首选攻击目标当然是敌人的航空母舰。他致电战斗机指挥官桑切斯少校:“有无发现敌军航母?”后者回答“没有”,同时建议掉头返航。对此威德海尔姆非常不满,最少也要把炸弹扔到眼前这几艘舰头上吧?维尔德海姆凭直觉判断,眼前出现4艘水面舰艇实属反常,它们身后很可能有一支规模更大的舰队,于是他下令机队沿300度继续向前飞行。
果不其然!在原后方37公里处,威德海尔姆很快发现了规模更大的前卫部队。发现空中出现敌军机群,“矶风”号立即释放烟雾进行提醒。9时20分,“铃谷”号向后方的南云发出预警:“5架鱼雷机向本队飞去。”1分钟后,“铃谷”号再次升起信号旗提示阿部,“90度方向发现敌机10架”。
此时,恰好3架“瑞凤”号的战斗机飞临前卫部队上空。看到美军机群不断迫近,飞曹长冈本茂毫无惧色,率队从左至右穿入美军机群,成功将美军轰炸机队和战斗机队分割。处于绝对劣势的冈本小队奋力向美军发起攻击,发生在前卫部队上空的空战规模不大,依然惨烈,日军以2架坠落、1架重伤为代价,换取击落美机2架、击伤2架的战果,为南云完善防御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看到零战前来阻击,威德海尔姆机警率队向右钻入云层。帕克的鱼雷机因处于低空,未能看到转向的轰炸机队,依然沿300度向前飞去。“大黄蜂”号第一攻击机群就此分离。
5分钟后,钻出云层的威德海尔姆发现左前方46公里处出现了更多日军舰只,于是紧急呼叫各机:“345度有新发现。”他的视野中很快出现了1艘大型航母,不远处另一艘正在冒烟—— 前者是“翔鹤”号,后者是之前意外受伤的“瑞凤”号。威德海尔姆数次向第二攻击机群发出接敌信号,糟糕的通信导致大队长罗迪中校并未收到。
眼见敌机不断逼近,狡猾的“瑞鹤”号立即驶入附近一片雷雨区。1艘日军驱逐舰向美机来袭方向鸣炮示警,空中巡逻的零战迅速上前拦截。9时18分,大森茂一的4架零战迎头拦住了威德海尔姆。2分钟后,“瑞凤”号山本旭的2架零战也赶到了。大森一个鹞子翻身直取威德海尔姆,后者马上俯冲躲避,美机队形被完全冲散。座机中弹起火的大森试图驾机撞击美机,被维尔德海姆最后关头紧急避开。看见大森座机炸成一团火球,日军飞行员误认为他与敌人同归于尽了。大森因此获特晋两级并通报全军的嘉奖。
美军机群试图从后方向“翔鹤”号逼近,遭到另10架零战拼命拦截。威德海尔姆的座机中弹起火,少校只好在海上迫降,与机枪手乔治·斯托克利一起在海上漂流了2天。他们被1架“卡塔琳娜”成功救起。
看到队长的飞机被击落,本·摩尔上尉立即接过指挥权,继续带队向前挺进。虽然1架“无畏式”被击落,另2架重伤返航,但仍有10架美机冲破阻截在9时27分抵达俯冲点。随着炮术指挥官鸟羽仁八“敌机来袭、开始射击”的狂呼,“翔鹤”号52门高炮轰然打响。航海长塚本朋一郎将航母开到了极限的34.5节,舰长有马正文早已登上航空指挥所,密切注视着敌机来袭的方向。
美机并未使用惯常的60~70度大角度俯冲,而是采取了下滑投弹。9时29分,3颗近失弹先后在“翔鹤”号左后舷、舰桥右外侧和前左舷炸响。第二颗454公斤炸弹将舰桥右壁炸成了马蜂窝,正在指挥射击的鸟羽腹部重伤,3名瞭望哨当场丧命。没等日军回过神,福斯上尉的炸弹准确落在中部升降机左侧,之后穿过机库在写真室上方爆炸。美军随后3弹连获命中。第二颗命中弹将6号炮组人员全部炸死,第三颗命中弹不但将8号炮组人员全部掀进海里,同时将甲板上停着的1架轰炸机炸毁。第四颗名中弹彻底摧毁了5号炮组。“翔鹤”号飞行甲板瞬间被撕开4个大洞,钢板奇形怪状向上翻卷。美军最后1弹在右前舷取得近失。斯坦利·霍尔姆中尉选择向航母右前方的“照月”号投弹,未获命中。
日军对美国人的此次攻击评价颇高。战役结束后,他们专门组织研究美军的战术,并拟在今后对运输船的攻击中加以使用。事实上,他们想多了,美军使用滑翔轰炸,说明飞行员的技术还不够老练。
当美机高速向南逃离时,“翔鹤”号已燃起熊熊大火。草鹿感到了航母舰身的巨大震动,之后这种剧震又发生了好几次—— 到底是几次,草鹿已经算不清了。“难道是又一次中途岛战役?!”草鹿用颤抖的声音向轮机室喊话,对方回答“未受损失,仍可维持32节航速”。
“翔鹤”号的伤势远比5月8日更严重。被勒令严禁回京的记者牧岛冲上了甲板,他发现高炮多数被毁,到处都是水兵的尸体,舰桥后方浓烟滚滚。中弹位置周围的高炮炮弹接连殉爆,一名水兵试图将未爆的炸弹推入海中,被四处飞溅的弹片*死。消防队员拉着水管到处灭火。他们毕竟也是经过珊瑚海海战磨砺的老鸟了,舰上大火在14时30分被全部扑灭。有马下令向舰底高炮弹药库、后部弹药库及航空汽油库注水,以防出现更多诱爆,舰体因此向后倾斜。1台锅炉因烟道受损停止运行,所幸剩余7台仍可维持航母跑出31节高速。军医长原田耕介带领医护人员甚至理发师和厨师全部投入伤员救治。到处充斥着血腥味以及尸体烧焦发出的煳味。
在遭到日高零战的突袭之后,“企业”号第一攻击机群只剩5架鱼雷机、3架轰炸机和4架战斗机。9时20分,鱼雷机领队麦克唐纳·汤普森上尉发现了阿部前卫舰队,其中并无航母存在。他询问战斗机指挥官弗拉特利少校“能否继续向前飞行”,后者答复“不”。因之前与零战战斗的“野猫”抛掉了副油箱,燃油不足以支持继续向前飞行。汤普森于是决定向日军前卫部队发起攻击,弗拉特利的战斗机立即跟了上去。但前方飞行的3架“无畏式”并未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事情,在约翰·里奇中尉带领下依然沿原来航向往西北飞去。
汤普森选择重巡洋舰“铃谷”号作为攻击目标。9时30分,美机从左舷发起攻击,日舰高射炮火立即打响。9时37分,汤普森和僚机罗伯特·奥斯卡少尉接连投雷,早有警惕的“铃谷”号舰长木村昌夫轻松操舰避开,美军随后投下的鱼雷全部落空。其间,弗拉特利率“野猫”低空向敌舰扫射以分担防空火力。9时38分,投雷完毕的美军机群向东南方向快速撤退。
9时17分,原下令放慢航速,试图拉近与主力舰队的距离。1分钟后,“筑摩”号突然再次加速,舰上高炮瞬间打响,前方“大黄蜂”号的第二攻击机群正在快速逼近。轰炸机领队约翰·林奇上尉在请示大队长罗迪未果的情况下,率9架“无畏式”向“筑摩”号发起俯冲。美军的协调显然出了问题,罗迪率2架“野猫”跟在林奇身后,鱼雷机队的9架“复仇者”却在2架战斗机护航下向西北飞去。
9时26分,1颗454公斤炸弹准确命中“筑摩”号舰桥,将主炮指挥仪彻底摧毁,炮长北山胜南以下军官集体死亡。5分钟后,另1颗炸弹落在舰桥右侧,站在罗盘仪右方的舰长古村启藏被震倒在地,副舰长广濑贞年、水雷长山口荣治、飞行长斋藤仁当场死亡,舰桥附近一片狼藉。完成投弹的美机无一损失,顺利返航。
这一天可谓“筑摩”号的倒霉日。之前里奇中尉的3架“无畏式”在向西北飞行一段距离后一无所获,索性掉头寻找之前发现的第八战队。浓烟滚滚的“筑摩”号成为他们的最佳攻击对象—— 美军将之错误判断为1艘“金刚级”战列舰。里奇率队发起俯冲,“筑摩”号再次被2弹近失,其中右舷99号肋骨附近的爆炸造成舰体开裂,900吨海水汹涌灌入第三、第五号锅炉,巡洋舰的右倾很快超过了30度。身上多处受伤的古村艰难地从甲板上爬起来,下令向左舷注水并丢弃已安放好的鱼雷。虽然遭到从南云本队赶来的3架零战追击,但里奇率3架“无畏式”掠海飞行顺利返航。
之前与威德海尔姆分道扬镳的“大黄蜂”号第一波鱼雷机队在飞出一段距离后毫无发现,掉头返航的帕克上尉再次发现了原的第八战队。9时51分,6架“复仇者”对“利根”号发起了进攻,其中5机成功投雷。帕克后来汇报“3雷命中”。“利根”号的运气显然比“筑摩”号好多了,它成功避开了所有鱼雷。
“大黄蜂”号第二波鱼雷机飞出330公里同样发现了阿部前卫部队,瓦德·鲍威尔上尉并未贸然发起进攻,而是继续朝北搜索日军的航空母舰。搜索无果的鲍威尔同样选择攻击阿部前卫舰队。8架飞机对重伤的“筑摩”号实施下滑投弹。9时50分,1颗227公斤炸弹击中巡洋舰右舷前部鱼雷发射管,爆炸将飞机弹射器和停在上边的1架水上飞机彻底摧毁,附近4名水兵死亡。古村提前丢弃鱼雷的行动挽救了“筑摩”号。汉弗里·托尔曼中尉选择向“浦风”号和“谷风”号投弹,只在海上激起了4条巨大的水柱。
美军第一轮攻击中,27架轰炸机和26架鱼雷机分别有11架和19架对敌舰完成进攻,重创日军“翔鹤”号和“筑摩”号,损失战斗机、轰炸机各1架,4名机组成员阵亡,另有5架“无畏式”和1架“野猫”带伤返航。对“翔鹤”号发起进攻的仅威德海尔姆一支机队,其他机队均在搜索无果的情况下退而求其次,对日军水面舰艇实施进攻,效果不佳。和东所罗门群岛海战类似,美军打击机群之间缺乏协同,零散的进攻毫无章法可言。蹩脚的通信使这一问题雪上加霜,严重制约了美军的攻击力。战后,威德海尔姆沮丧地说:“如果各中队之间联络通畅,攻击日军航母的绝不止我们一个中队。”
接连遭遇打击的阿部不怒反喜—— 等于自己替南云承受了打击,此正是前卫部队靠前部署的目的所在—— 有如此觉悟,阿部于5天后晋升中将也算实至名归。美军机群离开之后,阿部率队暂时北撤以躲避锋芒。原的第八战队受命,迅速向主队靠拢。现在,原最棘手的问题是如何处置遭受重创、航速大减的“筑摩”号。
10时25分,原打信号给阿部,“建议在适当时间将该舰撤往特鲁克”。10时52分阿部复电同意。早在阿部复电前的10时42分,阿部已派“谷风”号和“浦风”号护卫“筑摩”号向西北撤退。“筑摩”号的霉运还没结束。14时27分,空中再次出现空中堡垒的巨大身影。3架B-17在3000米高空对“筑摩”号实施了水平轰炸,仅1颗近失弹落在巡洋舰左前舷外50米处。经受多轮打击的“筑摩”号共192名水兵丧生,95人受伤。
在东北22公里处,金凯德目睹了“大黄蜂”号受攻的全过程。9时30分前,20架执行侦察反潜任务的“无畏式”陆续回到“企业”号。在回收完7架空中巡逻的战斗机后,地勤人员开始清理飞行甲板,空中尚有10架“野猫”和2架“复仇者”急需降落。
9时49分,金凯德向哈尔西发出了一封言简意赅的电文:“‘大黄蜂’号受损。”这封不太重要的电报哈尔西立即收到了,他迅速复电金凯德:“在能够尽快和有效攻击的位置采取行动,我部务必把每艘舰船的作用发挥到极致。”这封对具体作战同样不太重要的电报金凯德也收到了。他暂时没时间理睬,目前首要任务是全力防御日军的进攻。
此时,发生了一个诡异事件。理查德·巴腾中尉的飞机无法在降落前丢弃鱼雷。尝试在航母上降落未果后,巴腾只好在9时55分迫降海上。“波特”号迅速上前将机组成员救起。10时02分,“波特”号的瞭望哨突然向舰长大卫·罗伯茨少校发出呼叫,一条鱼雷正向驱逐舰快速逼近。阿尔伯特·波洛克上尉的“野猫”发现了噗噗冒泡的鱼雷,立即扫射试图将其引爆或引起驱逐舰注意,未获成功。10时04分,鱼雷准确命中“波特”号左舷,剧烈爆炸导致15名水兵阵亡,驱逐舰很快失去了机动能力。
在“波特”号左舷不远处的“肖”号迅速抵前察看情况,金凯德令其处理友舰善后事宜。10时40分,“肖”号在左前舷外460米处疑似发现敌潜艇潜望镜,随即投下10颗深水炸弹。眼见“波特”号已无可救药,10时58分,“肖”号接走了该舰304名水兵,并于11时19分和40分向友舰补射了2条鱼雷,均未爆炸。“肖”号遂用主炮向友舰实施了13轮齐射,“波特”号在12时33分沉入大海。“肖”号直到17时35分才回到护航队列,错过了对日机的第三次防空作战。
“波特”号中雷的原因战后引起诸多争议。美军战时报告及莫里森少将均认为,鱼雷来自1艘日军潜艇。事实上,交战水域并无日军潜艇存在。日军有关人员在战后接受审讯时提出,如果不是美国人主动问起,他们根本不知道有“波特”号中雷这回事儿。美军又提出,那条鱼雷可能来自“瑞鹤”号的1架飞机。事实上“瑞鹤”号鱼雷机队的攻击在11时后才发起,“波特”号提前中雷除非它像周星星那样实现了时空穿越。如此只剩一种可能,巴腾在迫降时无意中触动了投雷装置,那条他之前想方设法无法丢弃的鱼雷竟戏剧性投出去了,准确命中并难得地炸响将前来营救的“波特”号击沉—— 要知道后来“肖”号故意补射的2条鱼雷均未爆炸。
此时,“企业”号上空云销雨霁,彩彻区明。9时37分,金凯德接到了古德发来的警报:“290度、65公里外出现大批不明身份目标。”“南达科他”号于9时59分测出敌机方位为345度、56公里。10时整,“企业”号的雷达终于发现了不断逼近的敌军机群。金凯德立即下令展开环形防御阵形,第十六特混舰队以“企业”号为核心,各舰以1400~2300米距离在外围展开。为填补“波特”号和“肖”号的防守间隙,古德令“卡宁厄姆”号于10时10分行至“企业”号右后舷补位。各舰高炮齐刷刷地昂头指向日机来袭的方向。
空中飞来的正是“翔鹤”号第二攻击机群。在此之前,他们已知道了“企业”号的存在。日军通过侦听美军无线电,从战斗机引导官的频繁呼叫中确认参战美军航母至少有2艘—— 1艘代号“收割机”(“企业”号),1艘代号“蓝色”(“大黄蜂”号)。不是冤家不聚首,在围绕瓜岛进行的两次航母对决中,“翔鹤”号俯冲轰炸机队都准确找到了“企业”号。
本次来袭日军38名机组成员中,有15人目睹了美军俯冲轰炸机在中途岛对“赤城”号的致命一击,当时贝斯特上尉率领的那3架“无畏式”恰好都来自“企业”号。仇人相见,分外眼红!10时12分,关卫发出“全军突击”的号令,日军战机成一字纵队,背阳从“企业”号右舷猱身而上。关卫亲率吉本一男第三中队一马当先,有马敬一第一中队居中,山田昌平第二中队紧随其后。新乡英城制空分队在上空一路紧随,随时准备粉碎美军所有阻击力量。
格里芬的防御调度再次出现失误。大部分“野猫”距航母太近,当日军机群突入时,过度集中的战斗机反而无法充分施展。关卫的爬升高度是7000米,美军“野猫”大多位于3000~4000米高度,只有2架“野猫”对殿后的山田中队进行了攻击,成功击落日机1架。
让金凯德略感欣慰的是,“企业”号和“南达科他”号在珍珠港维修时加装了大量新型40毫米博福斯高炮。10时12分,“南达科他”号率先开火。3分钟后,“波特兰”号领衔护航舰只所有高炮一起发出怒吼,在空中编织出一张炽热稠密的死亡之网。关卫机左翼中弹起火翻滚着一头载入大海,匆忙投下的炸弹在航母右舷外炸响,将船体炸出一个高5米、宽15米的凹坑。
关卫身后的6架日机同样未取得命中,2架飞机中弹起火坠入“卡宁厄姆”号右舷不远处。“企业”号像一头发疯的巨兽左躲右闪,趴在甲板上的地勤人员个个被转得晕头转向。有马第一中队从“企业”号舰尾方向发起俯冲,一等飞曹古田清人—— 他战前是一位民航飞行员—— 运气极佳,他在10时17分投下的炸弹落在“企业”号4号肋骨、飞行甲板中线左侧2.7米处,随后向左前方穿透甲板在其下方6米炸响。爆炸激起的巨大气浪将1架轰炸机掀入海中,甲板上停放的10架“无畏式”或起火燃烧或被炸毁,被地勤人员迅速推入海中。战斗机飞行员霍华德·帕卡特一等军士坐在飞机机翼上,条件反射般地掏出手枪向日机射光了所有子弹。山田中队很快再次取得命中,炸弹穿过两层甲板在第三层甲板上方爆炸,到处飞溅的弹片将40名水兵*死。
直到此时,空中巡逻的众多“野猫”才姗姗来迟。威廉·布莱尔中尉和戈登·巴尼斯少尉各击落日军轰炸机1架。在美军战斗机的围攻和高射炮火的双重打击下,日军10架轰炸机被击落,包括关卫、山田在内的20名机组成员死亡。10时30分,幸存者中军衔最高的有马向南云发出电报:“攻击结束,敌2艘航母依然健在。”返航后的有马汇报,有6颗炸弹命中1艘敌军航母。事实上,除“企业”号中2弹、近失1弹,仅“南达科他”号挨了1颗近失弹,1名水兵负伤。
10时30分,默里告诉金凯德:“‘大黄蜂’号停车,请求战斗机掩护。”此时浓烟滚滚的“企业”号自顾不暇,对友舰的呼救爱莫能助。10时35分,“企业”号的雷达在330度方位再次发现不明目标,那正是“瑞鹤”号第二攻击机群。眼看日军机群不断接近,10时44分,格里芬呼叫“野猫”迅速前往拦截,但显然已经太晚了。
10时35分,今宿滋一郎发现了海上缓缓移动的“大黄蜂”号。2分钟后,“企业”号也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10时45分,今宿发出“全军突击”的号令。“瑞鹤”号鱼雷机队同样采取了分进合击的古老战术:今宿率8机从右舷进攻,梼原正幸的8机从舰尾切入,绕至左舷,与今宿两面夹击“企业”号。
今宿以掠海3米的低空飞行,即将进入攻击线路之时,匆忙赶到的数架“野猫”开始向日机猛烈开火,今宿飞机的左翼脱落,向右倾斜,撞海爆炸。其余日机依然不顾死活,继续猛冲,一等飞曹河野忠义率先投雷后侧滑脱离。“企业”号及时规避,躲开雷击,河野身后的2架日机失去角度,只好拉升以寻找合适的攻击阵位。随后,3架日机在“企业”号右前舷同时投雷。哈迪森舰长紧急右舵,日军鱼雷悉数落空。
二等飞曹奥山岩选择向“南达科他”号右舷发雷,同样被后者成功规避。铃木仲藏的飞机尚未投雷就中弹起火坠海。10时48分,一等飞曹石原久一赶在飞机失控前将鱼雷投向“南达科他”号舰尾,鱼雷掠过战列舰甲板,落在左后舷18米处,飞机则重重坠落在战列舰前方60米的海面。
今宿第一中队的攻击无一命中,钻出雨区的第二中队同样遭到“野猫”的拦截。1架日机中弹后摇摇欲坠,10时48分,一等飞曹木口资雄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突然驾机撞向附近的“史密斯”号。飞机在驱逐舰一号、二号主炮间炸成一团巨大的火球,携带的鱼雷于10时53分在一号炮塔下方爆炸,造成28人阵亡、23人受伤。舰长亨特·伍德少校下令立即向前弹药库注水,并忍痛抛弃了270发127毫米炮弹和4条鱼雷。失控的“史密斯”号向右急转,“企业”号不得不紧急变向进行规避。
机智的伍德少校操舰一头钻入“南达科他”号舰尾,战列舰高速行驶激起的巨大尾浪很快将“史密斯”号舰首火势压了下去。这一滑稽的动作将附近舰只上的水兵都逗乐了,大家纷纷对少校的幽默报以欢呼声和口哨声。12时35分,舰上火势被完全控制。后来在清理受撞现场时,意外发现一本日军机组成员落下的笔记本。
失去攻击角度之后,1架日军鱼雷机飞越美军舰队再次折返,从“企业”号正前方投雷。哈迪森再次紧急右舵,鱼雷从右舷90米外一掠而过。投雷后的日机迅疾被美军的防空炮火撕成碎片。第二中队剩余5机试图从左前舷进入攻击线路,哈迪森始终以舰尾相对,将日机投下的鱼雷一一规避。2架日机当场中弹落海,另2架飞离战场时被“野猫”击落。3条被“企业”号避开的鱼雷竟然冲向“波特兰”号。所幸命中右舷的那条鱼雷未能爆炸,“波特兰”号大难不死。
“瑞鹤”号鱼雷机队的攻击毫无战果,反而付出了惨重代价。16架飞机被当场击落9架,另有1架因伤势过重在本队附近迫降。48名机组成员27人丧生。战绩仅为1雷命中但未爆炸,1架自*飞机将“史密斯”号撞伤。
日军攻击暂时告一段落。10时58分,“企业”号雷达突然罢工,雷达长德怀特·威廉姆斯上尉勇敢地爬上桅杆,将自己绑在上边进行抢修。到11时20分,舰队上空近40架飞机急需降落。11时15分,“企业”号终于恢复飞机降落作业。此时再次传来了敌机逼近的消息。
9时45分,南云致电近藤:“敌航母1艘火灾。‘瑞凤’号无法进行飞机起降,已灭火,全速航行无问题。‘翔鹤’号失去航空作战能力,小火灾,本队正向西北撤退”。南云在中途岛就曾抛下“飞龙”号独自撤退,虽然后来没受到追究,但宇垣从没忘却此事。这次听说南云又要撤退,宇垣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又在逃跑”。他立即打破常规,越过近藤直接向南云发出了措辞严厉的督战电报:“不要退却!前进!攻击!”事实上,本次“翔鹤”号退却并不是纯粹逃跑。28日15时,重伤的“翔鹤”号驶入特鲁克,宇垣第一时间登舰察看。他承认南云撤走“翔鹤”号实属理智之举。只要再被命中1弹,这艘航母就全完了。
但这同样无法洗刷南云临阵逃脱的嫌疑。他和草鹿一直待在“翔鹤”号上,直到19时30分舰队驶出美军攻击范围才在“岚”号重新升起将旗。在这之前,南云等于放弃了对机动部队的指挥。让山本略感欣慰的是,角田的“隼鹰”号已渐渐驶入战场。
7时,近藤收到了机动部队侦察机发出“发现敌航母舰队”的消息。求战心切的角田急不可耐,下令飞行队随时准备出击攻敌。在日本海军中,常有人把猛将山口、角田和美军的哈尔西做比较。可惜日本海军人事制度僵化,“海兵”第四十期的山口和第三十九期的角田不可能破格得到重用。
“隼鹰”号甲板上,舰长冈田为次、飞行长崎长嘉郎分别做了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9时05分,角田下令出击攻敌—— 第一攻击机群包括山口正夫的17架俯冲轰炸机和12架战斗机,指挥官就是那个业余画家志贺淑雄。经验老到的志贺告诫部下,要紧紧跟住轰炸机,千万不能擅自离队与敌战斗机决斗。“不要分开,这是命令!”9时14分,完成编队的攻击机群向东南方向隆隆飞去。
10时18分,近藤颁布了支援舰队第15号作战命令:第二航空战队结束对地支援任务,率驱逐舰“黑潮”号、“早潮”号取西南航向朝机动部队靠拢,由南云统一指挥,务必全歼美军航母;目前对敌第二艘航母之第二攻击队正在准备之中;前进部队余部由本官亲自率领向敌军进击。近藤并不精通航空作战,此时他将角田移交南云指挥,不失为识大体的明智之举。尼米兹对近藤评价颇高,在回忆录《大海战》中多处将南云写成了近藤。
10时30分,角田率“隼鹰”号及2艘护航驱逐舰驶出大队,以24节向南云靠拢。虽然排水量高达27000吨,但由豪华邮轮“橿原丸”号改装的“隼鹰”号最高航速仅25.5节,与“双鹤”差距较大。11时25分,角田致电南云:“我部将于11时30分抵达南纬6度15分、东经163度15分海域,现正以325度航向、24节航速向贵部靠拢。”10分钟后,南云复电:“相机行动击灭敌2艘航空母舰。该敌11时07分位于南纬8度23分、东经166度28分海面,航向向西。”
“大和”号的山本同样密切关注着战场动向。13时,眼看南云与敌军的距离不断拉开,担心战机贻误的山本致电近藤:圣克鲁斯群岛以北之敌机动部队已遭重创,一部正向南西撤退;支援部队务必捕捉该敌并予以歼灭。
可能感觉带着完好无损的“瑞鹤”号一同撤退不太像话,12时30分,南云下令野元为辉率“瑞鹤”号,在“熊野”号和数艘驱逐舰护航下,掉头南下,支援角田作战。他和草鹿则率“翔鹤”号、“瑞凤”号继续北撤。“翔鹤”号舰长有马依然战意十足,他向南云建议:“本舰虽已无法正常发挥航母作用,却仍可吸引敌人的火力。希望长官允许本舰深入敌阵引诱敌军攻击,为友舰创造攻敌机会。”一向穷酸的日军哪敢奢侈到如此地步?其建议遭到南云断然拒绝。
12时23分,角田在正东方向发现了疑似南云舰只的桅杆。他没有急于会合,而是在12时50分改航向110度,向南快速追击,同时向前进部队、机动部队参谋长白石万隆和草鹿发出求助电报:“请贵部以水上飞机对敌实施追踪,及时通报详细位置。”
角田率“隼鹰”号南下,近藤下令重整队形。11时30分,该部以120度向东南进击。阿部在12时下令原和西村放飞水上侦察机,沿120度搜索390公里。12时53分,近藤决定接管阿部前卫部队,同时指示该部派侦察机对敌进行跟踪。13时20分、25分,“铃谷”号和“利根”号再次各放飞1架水上飞机。
交战当日,菲奇从圣埃斯皮里图派出14架空中堡垒支援金凯德的海上作战。14时40分,4架B-17发现日军1艘战列舰和3艘驱逐舰—— 实际是高木第五战队“妙高”号、“高雄”号及护航驱逐舰“阳炎”号和“卷风”号。美军投下的炸弹被日军舰艇轻松规避。
飞出90分钟之后,10时35分,山口正夫发现了海上几乎静止的“大黄蜂”号,立即晃动机翼提醒部下不能贸然攻击。根据之前的消息,山口清楚附近海域有美军2艘航母,率队继续向东北搜索。11时整,山口改航向170度,飞出10分钟后依然一无所获。他无奈只好掉头折返,准备彻底终结“大黄蜂”号。此时他突然发现前方37公里处摆成轮形战阵的第十六特混舰队,中间那艘航母像“嘴里叼着根骨头”一样半死不活地缓慢前进,那正是受伤欲撤出战场的“企业”号,金凯德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仍浑然不觉。
11时15分,山口下令“展开战斗队形”。3分钟后,侦察员石井正郎发出了“全军突击”的号令。山口随即率第一中队钻入云层,但志贺制空机队以及三浦尚彦第二中队未能跟上,日军原拟采取的联合攻击再次变成了各自为战。
早在山口第一次发现“大黄蜂”号时,“南达科他”号的雷达已在285度、83公里外发现了来袭日军机群。由于“企业”号雷达尚未修好,格里芬没有收到战列舰发来的敌情警报。11时15分,在威廉姆斯上尉的努力下,“企业”号恢复运行的雷达发现了37公里外不断逼近的日军机群。
11时20分,三浦率第二中队穿过云层,以45度角向“企业”号舰尾发起俯冲—— 此时桅杆上的威廉姆斯还没下来,这倒是高度观摩日军进攻的最佳位置。美军高射炮火异常猛烈,三浦及身后2机投弹后很快中弹坠海,炸弹在航母尾流中激起了3条巨大水柱。在随后投下的炸弹中,仅本村昌富飞曹长的炸弹获得近失,在“企业”号左前舷炸出一块长13.7米、高7.6米的凹陷。快速北撤的幸存日机立即陷入“野猫”的重重包围。
第一中队的4架飞机钻出云层时恰好位于“南达科他”号左前方,便将攻击目标对准了这艘战列舰。前3颗炸弹全部落空,第4颗炸弹准确命中一号炮塔顶部,附近2个高炮组50名炮手伤亡殆尽,在司令塔外走道上的舰长托马斯·盖奇上校也被炸伤。
位于“企业”号左前方的“圣胡安”号遭到加藤舜孝等5架日机攻击。前4弹接连落空,第五颗炸弹击中舰尾甲板在船底爆炸,导致巡洋舰舰舵卡死,只能以顺时针方向在海上乱窜,附近各舰纷纷躲避。所幸并未发生撞击,在舰长詹姆斯·梅赫尔上校的努力下,11时41分,“圣胡安”号得到有效控制。
“隼鹰”号俯冲轰炸机队同样付出了惨重代价。8架飞机被直接击落,3架重伤迫降海上,19名机组成员阵亡。志贺制空队无一损失,击落美军“野猫”和“复仇者”各1架。返航日机4架选择在“瑞鹤”号降落,志贺等5人则安全返回“隼鹰”号。
日军机群暂时退却。权衡战场形势后,金凯德认为必须尽快撤出战斗。身边的2艘航母全部受伤,失去动力的“大黄蜂”号伤势严重。从目前情况看,日军至少还有1~2艘完好无损的航母,下一轮空中打击随时可能来临。11时35分,金凯德通知电默里并电告哈尔西:“我拟向埃法特进发,你准备好后可前往同一目标。”
“企业”号地勤人员正努力清理甲板以回收空中众多的飞机,包括28架“野猫”、24架“无畏式”和21架“复仇者”,它们大多数燃油将尽,急需降落。11时36分,回收作业开始。随后1小时内,“企业”号成功回收23架战斗机和24架轰炸机。看到一时排不上队,罗迪中校用剩余燃油径直飞往努美阿。有8架鱼雷机因油料耗尽迫降海上,机组成员悉数获救。这天,第十六特混舰队共救起21个机组计46人。连受伤的“史密斯”号也忙里偷闲,在13时30分成功救起杰克·科普夫中尉等3人。
为尽可能腾出空间,13架加完油的“无畏式”受命飞往圣埃斯皮里图。之后,“企业”号再次清理甲板,在15时20分回收了15架战斗机。此时,“企业”号“机满为患”,共搭载了84架飞机—— 战斗机41架、轰炸机33架、鱼雷机10架。15时48分,金凯德下令舰队取107度航向、以23节向努美阿撤退。虽然金凯德撤走“企业”号的做法尚属理智,但“大黄蜂”号上的默里肯定不会有多高兴。
志贺第一攻击波出发后,角田率“隼鹰”号以24节高速继续向美军逼近。11时40分,“瑞鹤”号3架零战和“翔鹤”号1架鱼雷机接连降落下来,这对角田是雪中送炭。他手中可供出击的飞机达到了15架—— 零战8架、鱼雷机7架。角田打算立即放飞第二攻击波,不给美国人以喘息之机,指挥官为刚落下来的白根斐夫大尉。
起飞之前,鱼雷机分队长入来院良秋大尉告诫手下:“第一攻击目标是航母,第二目标是航母,第三目标还是航母,对那些战列舰和巡洋舰就不要管了。切记,我们攻击的目标是敌军航母。”13时06分,白根的零战率先起飞。7分钟后,15架飞机完成编队向南疾驰而去。此时,480公里外,“北安普敦”号开始拖曳“大黄蜂”号缓缓移动。但随着“隼鹰”号第二攻击波的到来,这一行动已变得毫无意义。
日军对付“大黄蜂”号的手段,犹如鬣狗对付狮子。单次攻击力量虽然有限,却一波接一波持续不断,让得不到喘息机会的对手疲于奔命,直至流完最后一滴血。15时13分,白根机群发现了海上缓慢移动的“大黄蜂”号。2分钟后,入来院下令突击,随后率7架鱼雷机从西北方向快速突入。美军高炮迅速打响,正执行拖曳作业的“北安普敦”号立即切断钢缆,快速机动向迅速逼近的敌机开火。由于空中没有“野猫”保护,日军攻击显得越发肆无忌惮。15时23分,入来院射出的鱼雷准确命中航母右舷第115号肋骨附近,剧烈爆炸导致“大黄蜂”号侧倾从7度迅速增至18度,后部轮机舱被完全淹没。虽然诱发的火灾被很快扑灭,但局面显然已无可挽回。舰长梅森下令,除航海长和损控人员外,其余人员做好撤离准备。
入来院没能顺利逃脱,他的飞机在向上拉起时被高射炮火击中,坠落在“北安普敦”号正前方的海面上。从随后的攻击来看,第一航空战队那些老鸟嘲笑其他航母上的同行是“小老婆生的儿子”并非没有道理。面对没有战斗机保护的静止目标,之后6架日机投出的鱼雷全部落空,横山武雄飞曹长的鱼雷机反被高射炮火击落。
17时,白根率3架零战与幸存5架鱼雷机在“隼鹰”号上降落。其余5架零战在预定海域未能找到母舰,3架因油料耗尽迫降海上,2名飞行员被驱逐舰救起,另2架不知所终。日军命中“大黄蜂”号一雷付出的代价是2架轰炸机、5架零战以及8名机组成员。
在南云本队,“瑞鹤”号11时40分开始回收第一攻击波。返航的只有4架轰炸机和2架零战。12时30分,该舰开始回收“翔鹤”号第一攻击队的飞机,也只有2架零战和3架鱼雷机。“瑞凤”号执行侦察任务的5架鱼雷机也降落在“瑞鹤”号上。13时,该舰再次回收“隼鹰”号重松康弘的1架零战。13时20分至50分,“瑞鹤”号回收“翔鹤”号第二攻击波的5架零战和7架轰炸机。14时至15时,再次回收第二攻击波属于自己的2架零战和6架鱼雷机以及“隼鹰”号3架零战。这段时间,4架零战、7架轰炸机和7架鱼雷机因伤重或油料耗尽在附近海面迫降,机组成员悉数获救。
“瑞凤”号5架鱼雷机的意外到来,让舰长野元大喜过望。飞行长松本真实告诉刚降落的田中一郎:“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准备派出第三波攻击机。现在由你担任指挥官。不过鱼雷已经告罄,你们只能挂载800公斤航空炸弹。”13时15分,野元派出了第三攻击波—— 仅6架鱼雷机、2架轰炸机和5架零战。
15时21分,田中再次发现了严重倾斜的“大黄蜂”号,它周围环绕着3艘巡洋舰和6艘驱逐舰。4分钟后,田中发出了“全军突击”的号令。2架轰炸机率先向航母右前舷发起俯冲,投出的炸弹双双落空。15时45分,6架鱼雷机在2000米高度实施水平轰炸。1颗重磅炸弹击中飞行甲板末端右侧。日军在攻击中无一损失,所有飞机安全返航。
可能感觉一直后撤还占据着指挥位置不够义气,15时15分,南云同时电令角田、野元:“第二航空战队司令官立即接过‘瑞鹤’号指挥权。”角田猜测“翔鹤”号可能伤势严重,南云已无法行使指挥权。这样自己就成了中途岛战役最后阶段的山口,必须担负起航空作战的全部重任。第二攻击波起飞之后,角田立即开始组织第三波攻击。
第一波17架轰炸机虽有5架返回,但仅2架能够出击。此时,志贺制空队已开始降落。一名参谋悲伤地记录了当时的情形:“我以忧虑的心情望向天空,相比几小时前出发的壮观机群,现在空中只有零星几架飞机。飞机颠簸着在甲板上降落,每架上边都弹痕累累。由于过度疲劳,飞行员几乎是爬着离开驾驶舱的,很多人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志贺汇报说,在离开美军航母时,它似乎“依然活跃”,建议立即发起攻击。一名作战参谋问攻击机群现在出发能否在夜间顺利返航。“这不是能不能回来的问题!”志贺说,在偷袭珍珠港时他就做好了战死准备,现在还活着等于白赚,“必须再次发起攻击,如果有可能,请航母发出导航信号”。
因山口和三浦均未返航,幸存轰炸机飞行员中军衔最高的是一名中尉。他就是长着一副娃娃脸的青年军官加藤舜孝。他是3个月前来到“隼鹰”号的,平时大家都喜欢叫他“胖墩”。航空参谋奥宫在待机室里叫醒了正在睡觉的加藤:“中尉,请你再飞一次。这次由你担任攻击队指挥官。”
“啊!还要再去一次?”脸色苍白的加藤脱口而出。
“胖墩,这是战争!对敌人要给予致命一击,这是为你们队长报仇的最后机会。”同在待机室中的志贺立即帮忙做加藤的工作。听到志贺这番话,加藤很快站了起来:“走吧!”
志贺把他认为能在暗夜中返航的人全部集中起来。“这是最后一次攻击,”他说,“你们要按山口大尉教你们的去干,要飞到离目标尽可能近的距离上投弹。”他把脸转向了战斗机飞行员:“你们千万不能离开我。如果谁再敢擅自离开,我就直接把他打下去!”15时,13名参与最后攻击的队员齐聚舰桥。舰长冈本声泪俱下,训示“大家要做出牺牲”。随后,加藤告诉众人:“现在就要出发进行第三次攻击,目标是敌航空母舰。大家要仿效指挥官的飞机做低空飞行,必须进行低空轰炸,完毕!”
15时35分,志贺驾机率先升空,依次起飞的9架飞机完成编队后向东南进发。此时“瑞鹤”号第三波攻击已经结束,志贺这支小机队成为当天唯一仍在执行任务的队伍。
16时50分,志贺发现了前方海上的“大黄蜂”号。17时,加藤发出“全军突击”号令。总共才4架轰炸机,“全军突击”听上去似乎有些吹嘘,但这已是机动部队目前能投入的所有攻击力量。5分钟后,加藤率先发起俯冲,炸弹穿透舰岛前方飞行甲板在机库爆炸。不过,对“大黄蜂”号来说,此时多挨一弹也无所谓了。其余3机投出的炸弹全部落空。“隼鹰”号发出了导航信号,18时20分,志贺率队安全降落。至此,当天航空作战全部结束。晚餐时,志贺、加藤等人很不开心,餐厅空出了很多椅子,幸存者面对满桌食物无法下咽。
派“瑞鹤”号南下之后,南云率受伤的“翔鹤”号、“瑞凤”号一路撤向西北。黄昏时分,舰队已完全驶出美军攻击范围。草鹿看来,中途岛的悲剧似乎不会重演了。南云方意识到,作为机动部队总指挥如此一路狂奔,脱离战场,留下角田、野元继续战斗,是不是过分了?思忖再三,南云决定重返战场。此时天色已晚,已没什么可以指挥的了。“岚”号放出了1艘小艇,从“翔鹤”号接走了第三舰队司令部成员。南云身后的一名参谋手中提着一只箱子,里边装的全是南云的勋章。19时30分,“岚”号升起了南云的中将将旗,掉头快速南下,寻找“瑞鹤”号和“隼鹰”号。“翔鹤”号和“瑞凤”号则交给有马率领,在“初风”号和“舞风”号的护航下,以16节向特鲁克撤退。
电令角田归南云指挥之后,近藤率前进部队继续向南挺进。他欲尽快与阿部前卫部队会合,在南云、角田摧毁敌航空力量后,通过一场水面夜战将美军残部一举歼灭。其间,通过截收“利根”号、“铃谷”号水上飞机及角田第二、第三攻击波发出的电信,近藤得知敌1艘航母已被打瘫,附近水域有巡洋舰和驱逐舰存在,舰队上空无战斗机护航。14时41分,近藤发布支援部队第17号作战命令,“支援部队今晚将坚决实施夜战以歼灭残敌”,并提出了各部作战要领。14时48分,近藤在向阿部通报了位置、航向及航速后要求前卫部队迅速向自己靠拢。17时45分,高木第五战队已经与阿部顺利会合。18时整,近藤令阿部维持现有阵形,在前进舰队前方18公里处占位。
19时05分,山本向参战各部发出了联合舰队第355号作战命令:“圣克鲁斯群岛北方之敌大部已被歼,各部应尽一切努力扩大战果。”此时日军舰队的分布为:最前方阿部前卫部队,18公里后依次为田中第二驱逐舰战队,近藤第四战队,栗田第三战队,高木第五战队,彼此相隔4000米距离。19时45分,近藤下令改航向90度,以24节高速一路向南狂追。
15时52分,6艘驱逐舰陆续抵近,搭救“大黄蜂”号的幸存人员,到17时58分,共接走2300多人。虽然损失了心爱的战舰,但梅森上校离舰时,抛下了一句铿锵有力的语言:“新‘大黄蜂’号上见!”18时,默里率3艘巡洋舰、5艘驱逐舰排成单纵队,向南撤离。第二驱逐舰中队指挥官阿诺德·楚中校的“马斯汀”号奉命留下处置已不可挽救的“大黄蜂”号。
敌军正在快速逼近,楚必须在最短时间里完成处置,追赶大队。18时05分,“马斯汀”号向航母左舷连续射出8条鱼雷,只有3条命中爆炸。楚发现航母丝毫没有沉没的迹象。18时31分,他通过TBS向默里汇报了情况:“已发射所有鱼雷,倒霉!”3分钟后,默里指示:“立即挑选一个伙伴,协助你一起完成任务。”于是“安德森”号在18时41分掉头返回,默里继续率大队人马以27节高速南撤。
现在对击沉“大黄蜂”号美军比日本人还猴急。19时15分至30分,“安德森”号朝航母舰岛以下位置又补射了8条鱼雷,其中6条炸响,但“大黄蜂”号依然倔强地停在海面上迟迟不愿入水。从19时38分至51分,“安德森”号向航母打出130发炮弹,之后判断“大黄蜂”号肯定坚持不住了,两舰在20时05分以25节撤离。20时22分,感觉不放心的楚率两舰返回现场,再次向航母发炮239发。20时42分,美军2艘驱逐舰以27节高速逃离—— 他们的滑稽表演为空前惨烈的战场平添了一丝喜剧气氛。
“长良”号的1架水上飞机此前已抵达这一水域,目睹了美军自残的全过程,并持续向近藤进行现场直播。观看这一过程的还有“五十铃”号的1架水上飞机。2架飞机的直播都出现了重大失误,误将2艘驱逐舰报为巡洋舰。接电后的近藤立即电令角田迅速攻击撤退中的美军残部。当时“隼鹰”号正在回收第三波飞机,加上此时天色已晚,让志贺和加藤第四次出击显然是不现实的。
先追上“大黄蜂”号的是阿部前卫部队。20时35分,“利根”号在95度方向发现了炮火的闪光。“长良”号确认那是美军驱逐舰在炮击航空母舰。“高雄”号立即率“卷波”号和“阳炎”号进行追击。事实证明双方虽然相距不远,但在黑夜中以水面舰艇追击高速逃逸的同行还是非常困难的。追击未果的“高雄”号舰长朝仓丰次只好掉头与主力会合。
21时24分,“利根”号迫近了孤零零的“大黄蜂”号,这艘曾参与空袭东京的航母已烧成了一座熔炉。日舰一艘接一艘抵达现场,将千疮百孔的“大黄蜂”号团团围住,航母上熊熊燃烧的烈火将周围的海面照得通明。众多日军水兵纷纷涌上甲板,紧握舷侧护栏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黄蜂”号,个个激动得手舞足蹈,难以自持。
很快,宇垣发来电报,希望将“大黄蜂”号拖回日本向民众展示,以报其空袭东京的血海深仇。眼看烧得通红的“大黄蜂”号侧倾超过45度,已不具备继续漂浮的能力,近藤遂回电“无法拖曳”,同时下令驱逐舰补雷将之击沉。
23时,“卷云”号和“秋云”号受命向奄奄一息的敌舰补雷。2舰小心抵近航母左舷各发射了2条鱼雷,“大黄蜂”号依然不愿入水。一直到27日凌晨1时35分,先后被命中14条鱼雷、8颗炸弹、369发炮弹,“大黄蜂”号才“依依不舍”地沉入南纬8度35分、东经166度43分的海底。舰上水兵亡111人、伤108人—— 当天恰好是美国的“海军节”。航母沉没时,日驱逐舰抵近,看到了甲板上的8字,确认它正是日本人切骨痛恨的“大黄蜂”号。
此前田中同样受命追击敌舰。因担心附近可能有敌巡洋舰存在,近藤特意叮嘱田中“如发现敌巡洋舰,请稍等”。随着水上飞机不断发回的搜索报告,近藤意识到除死鱼一般的“大黄蜂”号附近水域已无敌舰存在。22时40分,他下令田中返航,随后各舰召回水上飞机。27日零时整,近藤整理队形向北返航。当天,他们先后捞起7名落水机组成员,己方3人、美军4人。虽然被俘飞行员供述美军参战航母只有2艘,但日军坚信至少有3艘。
宇垣连夜向东京发回了祝捷电报。山本同样激动得无法入眠,乘月色在“大和”号甲板上来回踱步。回舱室后,逸兴遄飞的山本了挥笔写下了3行俳句。
近藤放弃追击的原因是舰队缺油,山本对此非常清楚。27日6时55分,他向近藤、南云发出“机密第270455番电”:“依照今晨之搜索,预计已无敌舰可以攻击,支援部队应相机返回特鲁克。”当天搜索结果表明山本的判断准确无误。13时13分,近藤发布命令:解除对阿部前卫部队的指挥,“隼鹰”号暂留南云部队,各部依次向特鲁克徐徐退却。
9时01分,一路南下的“岚”号终于与角田“隼鹰”号和野元“瑞鹤”号会合。南云在“瑞鹤”号升起将旗,之后率队向北撤退。28日7时,阿部前卫部队归建,各部陆续驶入特鲁克军港。
10月31日,野元在“瑞鹤”号举行阵亡人员祭祀仪式。军乐队奏响哀乐,机库中摆满了阵亡人员的灵位。现场一个人的突然出现把所有人吓了一跳,他就是之前早被认定已阵亡的高桥定。高桥气愤地烧掉了为他预制的灵牌。飞机迫降之后,高桥和侦察员国分胜美在海上漂了一昼夜,奇迹般被返航油轮“玄阳丸”号救起。高桥战后加入了海上自卫队。
27日黎明,美军第十六特混舰队抵达圣埃斯皮里图东北海域,没了航母的第十七特混舰队从后方渐渐靠拢。由于太平洋舰队仅剩孤零零一艘航母,“企业”号的水兵在甲板上写下了“ENTERPRISE VS JAPAN”的巨幅标语。6时04分,金凯德派8架鱼雷机对后侧半圆实施370公里搜索,一无所获,证明身后并无追兵。10时06分,金凯德发现了18公里外的默里舰队。15时08分,所有船只下半旗为阵亡水兵进行了海葬。28日,楚率“安德森”号和“马斯汀”号顺利归建。这天唯一的好消息来自圣埃斯皮里图,威廉·奥多中尉的“卡塔琳娜”救起了奥德海尔姆,他和斯托克利一等军士的救生筏已漂出去46公里。
因“企业”号机满为患,哈尔西指示驻努美阿西北通图塔机场第二十五航空大队立即腾出地方接纳多余飞机。随后两日,在大队长盖恩斯中校带领下,36架“野猫”、1架“复仇者”、18架“无畏式”转场至此。它们中的大部分后来加入仙人掌参加了瓜岛后期作战。30日8时35分,金凯德率舰队顺利进港。
10月27日零时25分,综合当天战况,宇垣公布了日军取得的辉煌战绩:击沉敌航母4艘(其中“萨拉托加级”“约克城级”各1艘,新型2艘),战列舰2艘。重创战列舰1艘、巡洋舰3艘、驱逐舰1艘。我军“翔鹤”号和“瑞凤”号无法进行飞机起降,“筑摩”号被炸弹命中(目前正以23节航行)。损失战机数后报。
胜利的消息传回国内,东京再次举行了盛大的举灯游行。大本营海军部于当天20时30分发布了战役公告:
一、帝国联合舰队于10月26日黎明至夜间,在圣克鲁斯群岛以北海域与敌强力舰队激烈交锋,敌航母4艘、战列舰2艘被击沉,战列舰1艘、巡洋舰3艘、驱逐舰1艘中破。敌损失飞机逾200架。
二、我方损害仅为航母2艘、巡洋舰1艘小破,但航行正常,未返航战机40架。
三、本次海战称为南太平洋海战。
公报在结尾处特意指出:美国海军自创建以来,从未像今天这样迎来悲惨的海军节。
10月29日,裕仁向山本发出嘉奖电报:“本次南太平洋海战,联合舰队大破敌军舰队,朕深嘉勉之。惟该方面战局多舛,汝等仍须加倍努力。”在将敕令交给永野时,裕仁特意强调:“敕令后一部分是我本人对瓜岛战斗的祝愿,希望我军能尽快夺回该岛。”
南云在本次海战中的表现,别说山本和宇垣,就连属盟军的老酒都看不下去了。11月2日,他第三舰队司令官的职务被小泽治三郎取代,第二十五航空战队司令官山田定义取代了草鹿的位置。南云于11月11日弃船登岸,接替病死的谷本马太郎出任佐世保镇守府司令官,从此淡出战斗一线。之前接连打输中途岛和东所罗门群岛海战的南云安然无恙,这次打赢了反被解职,殊可笑也。
陆军对海军发布的胜利公告感到极度不爽。参谋本部认为此举是对第二师团瓜岛惨败的恶意讽刺。26日的《机密战争日志》上这样写着:“所罗门方面陆军战况不佳、屡屡受挫,海军方面却异常顺利,真是难以与之同庆。田中部长感慨地说,开战以来从未受过这样的耻辱。陆军统帅部能够体察参谋总长对天皇的忠心,但自己的苦衷无法诉说。”
金凯德在报告中坦承未击沉日军一艘舰只,汇总结果:“企业”号命中敌航母2颗227公斤炸弹,2颗454公斤炸弹命中1艘“金刚级”战列舰,1条鱼雷命中1艘“爱宕级”重巡洋舰,另有1颗227公斤炸弹疑似命中该舰。“大黄蜂”号的战绩为4~6颗454公斤炸弹命中1艘“翔鹤级”航母,另有10颗炸弹击中敌巡洋舰,击落敌机161架,其中舰载机击落90架,确认击落67架,高炮击落71架,确认击落56架。美军各口径高炮炮弹、子弹消耗199671发。金凯德的报告虽稍显浮夸,但还在合理范围之内。
实际双方损失是:日军“翔鹤”号、“瑞凤”号受伤,“筑摩”号重伤,“照月”号轻伤,亡342人、伤247人。看似舰艇和官兵损失轻微,但舰载机和机组成员损失巨大:飞机损失110架—— 26日当天,损失95架,其中“翔鹤”号34架、“瑞鹤”号35架、“瑞凤”号9架、“隼鹰”号17架。机组成员损失182人—— 26日单日,损失150人,49%鱼雷机飞行员、39%轰炸机飞行员、20%战斗机飞行员一去不返,村田、关卫、山田、鹫见、今宿等23名飞行队长、分队长葬身大海。这些损失,日军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无法弥补。圣克鲁斯海战是太平洋战场最后一场航母之间势均力敌的较量,此后日军机动部队再没机会以平等身份和美军交战。之后20个月里,双方再未出现航母交战。在1944年6月最后一场航母大战—— “马里亚纳猎火鸡”之役开打前,日军机动部队一直高挂“免战牌”。
虽然“大黄蜂”号和“波特”号战沉,“企业”号、“南达科他”号、“圣胡安”号、“史密斯”号受伤,但美军舰载机和飞行员损失较少。阵亡266人中只有机组成员22人,被俘4人,损失舰载机67架。
如果“隼鹰”号能和“双鹤”并肩作战,就能发挥更大效力,如此则“企业”号危矣!如果“企业”号及舰载机都到海底与“大黄蜂”号做伴,圣克鲁斯海战将是美军彻头彻尾的完败,刚刚重出江湖的哈尔西躲过一劫。
虽然在海战中战术失利,但从战略而言,美军并未失势。第十七军岛上攻击失利使联合舰队取得的胜利黯然失色。亨德森机场牢牢控制在美军手中,他们依然握有瓜岛海域的制空权。战役之后,日军机动部队基本丧失了进攻能力,驻拉包尔、卡维恩、布因等地,已极度虚弱的基地航空部队,不得不继续实施远距离、收效甚微的护航或空袭,胜利天平已逐渐向盟军倾斜。在给华盛顿的报告中,尼米兹上将写道:“在本次遭遇战中,我们以较东所罗门群岛海战更大的代价,击垮了日军航母舰载机大部,从而不仅有助于我们抵挡目前他们针对瓜岛的攻势,还为日军被迫以航母航空兵力被极度削弱或匮乏的状态参与11月13日至15日的决战(瓜达尔卡纳尔海战)创造了有利条件。”
一向吹毛求疵的莫里森少将也对本次海战做出了积极评价:“我们知道,日本人会比以前下更大的决心去夺回瓜岛。好吧,让他们放马过来,圣克鲁斯海战已经为美国赢得了宝贵的增兵和防备时间。”
美国历史学家埃里克·赫梅尔的总结更加客观:“圣克鲁斯海战日本获胜,但这场胜利令他们失去了赢得战争的最后希望!”
瓜达尔卡纳尔海战
1942年10月,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进入关键阶段。不仅在太平洋,在北非、大西洋和欧洲东线,同盟国前途依然堪忧、吉凶未卜。盟军3支远征军正计划渡海执行进攻北非的火炬计划,大西洋战事渐入佳境,大量兵员和物资正在运往这一地区。斯大林敦促罗斯福提供更多战斗机、坦克和弹药,以支持他竭力守住几近废墟的斯大林格勒,苏联红军正在那里和德国精锐第六集团军进行逐街逐屋的巷战—— “即使我们占领了厨房,仍需要在客厅进行战斗”。10月23日,蒙哥马利将军的第八集团军发动了北非战场具有转折意义的阿拉曼战役。多点开花使焦头烂额的美、英参谋长联席会议就战略问题再次发生激烈争论。相比之下,瓜岛和新几内亚在一定程度上被忽视。除金之外,大部分人倾向于无视南太平洋地区可能出现灾难性后果的严重性。
麦克阿瑟再次向华盛顿提出警告,一旦新几内亚和瓜达尔卡纳尔岛沦陷敌手,盟军太平洋上的反攻基地澳大利亚、新西兰必将不保,整个战局将急转直下。老麦要求“暂时投入美国的全部人力物力以应付危局”。刚从努美阿和布里斯班视察回国的阿诺德甚至说,在他看来,麦克阿瑟似乎“厌战”了,应当适时解除他的职务。此举导致陆军部提出了一个半真半假的建议,索性将这位四星上将调到莫斯科去。阿诺德言过其实了。尽管存在不少问题,但对日本人的痛恨以及重返菲律宾的决心使麦克阿瑟在整个战争过程中始终战意十足,他的恐吓只不过是想为太平洋战场特别是他的西南太平洋战区争取更多援助。
南太平洋局势的确令人揪心。虽然陆战一师打退了日军的再次进攻,但因美国海军在圣克鲁斯海战中失利,瓜岛局势仍未得到根本性改善。日军连日空袭,使仙人掌可供作战的飞机在10月27日减少到可怜的29架。不幸中的万幸,罗斯福始终对瓜岛战局给予了充分关注。在1942年国会选举前夕,如果瓜岛失守进而影响澳大利亚的安危,民众舆论将对他大大不利。10月24日,罗斯福向参谋长联席会议提交了一份正式备忘录:“要确保在这一地区的所有可能得到的武器,用于防卫瓜达尔卡纳尔岛。既然我们已经在这个关键时刻守住了这个岛屿,就要充分利用我们的胜利成果,把弹药、飞机和人员不断运过去,这些可以保证我们有优势取得最后的胜利。”事实证明,一把手重视比啥都管用。在罗斯福的亲自干预下,夏威夷的战斗机和陆军兵员被紧急调往南太平洋。马歇尔命令麦克阿瑟,出动每一架航程可及所罗门群岛的飞机轰炸日军阵地,即使新几内亚暂时受损也在所不惜。
总统指示从珍珠港转到努美阿,哈尔西当然不敢怠慢,立即决定亲赴瓜岛进行视察。这是为了熟悉情况,更是通过亲临前线向那些疲病交加仍勇敢坚守阵地的战士灌输力量和热情,激起大家对胜利的渴望。11月8日中午,在佩克准将和新副官威廉·基切尔中尉的陪同下,哈尔西乘空中堡垒降落在亨德森机场—— 这是前任戈姆利几个月内都没做到的事情。
范德率一众幕僚列队,欢迎远道而来的哈尔西一行。后来他说,“他的来访使人有一种呼吸了一口非常非常清新的空气般的感觉”。时间紧迫,努美阿那边有一屁股事儿等着哈尔西,范德只好用吉普车拉着他,走马观花似的到各处防御阵地转了一圈。
哈尔西途中不时让司机停车,以使他能够和更多士兵交谈。因时间关系,他只在几处地方做了停留。士兵只是看到一辆吉普车飞驰而过,根本不知道车上坐的是谁。哈尔西并未佩戴什么炫耀身份的饰物,头上是一顶邹巴巴的船型帽,只有卡其布衣领上小小三颗星显示其海军中将的显赫身份。佩克和基切尔建议他适当摆出一些造型,比如站起来挥挥手,喊两句铿锵有力的话。哈尔西不屑一顾:“这样有种招摇过市的味道,鬼才会做那样的傻事儿。”
记者的消息无疑最灵通。他们回到指挥所时,岛上为数不多的几名记者早已候在那里了。和斯普鲁恩斯截然相反,哈尔西无疑是非常喜欢记者的。他声明只要在许可范围内,会把能说的一切告诉大家。当被问及“为赢得战争所需推行的战略时”,哈尔西大手一挥,撂出了一句掷地有声的名言:“*死日本人!*死日本人!不断地*死日本人!”这句话立即登上了美国各大媒体的头条新闻。一些陆战队员将它写在标语牌上,竖立在瓜岛的海滩上。
“您认为日本人还能支撑多久?”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等我们把岛上的日本人全部消灭掉,他们就支撑不住了。”
“您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的时间?”记者当然喜欢刨根问底。
“你觉得他们还能坚持多久呢?”中将机智地反问。
哈尔西早听说岛上伙食非常糟糕。不料当天晚餐,他竟吃到了美味的牛排和新鲜的苹果派。哈尔西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件值得表扬的事物。“我的天哪,”他略显夸张地高呼道,“我必须得看看,能够在这种条件下做出如此美味派的那位厨师是谁!”
范德说没有必要,但哈尔西坚持一定要亲口表扬这位出色的厨师。很快,一名参谋带来了五大三粗的摩根中士。当哈尔西对其大加赞扬时,一脸红色络腮胡的中士笔直地站着。哈尔西说:“能够做出如此的美味,是对赢得胜利最实实在在的贡献,一个人用锅铲为国家服务一点也不输于拿枪。”摩根的脸变得通红,紧张地用手指搓着厨师服衣角,突然不识相地冒出一句:“哦!噢!您尽胡扯,将军!您说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说完,他飞快跑出了房间。在座所有人,包括哈尔西,捧腹大笑。
当晚,哈尔西在范德简陋的小窝棚中过夜。双方炮战仍在进行,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让哈尔西无法入眠。按照一向自我贬低的习惯,他将失眠归因于胆怯而不是炮声—— 只有他本人才会也才敢如此诋毁哈尔西。
翌日大早,哈尔西在向部分军官和士兵颁发勋章后乘机离开。登机之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范德:“你没有为难昨天的摩根中士吧?”中途在埃法特短暂停留的哈尔西,视察了当地基地医院。他在一名头缠绷带的年轻的海军军官病床前停了下来。
“怎么样,我的孩子?”
“我不知道,将军,”年轻人回答,“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昨晚在河边同您说过话。”
哈尔西显然非常高兴。一个人在受伤12个小时后就能送到1300公里外的后方医院,说明医疗部门的工作非常高效。如果让岛上那些没吃没喝没医疗的日军知道了,能羡慕嫉妒恨到死好几回。
哈尔西视察瓜岛前线和战地医院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整个战区。官兵无不奔走相告,心里顿觉踏实了不少。他们认为同前任相比,哈尔西是一位关心大局和士兵疾苦的将军。一位记者在战地报道中写道:“强将手下无弱兵!由‘蛮牛’哈尔西将军统率南太平洋,我们不打胜仗那才叫怪事呢!他给士兵带来的不仅是勇气,更是一种一往无前的必胜信念!”
当哈尔西10日回到“阿尔贡”号时,根本未想到此行已赢得了一片赞誉。但烦心事很快接踵而至。参谋长勃朗宁告诉他,前3个月日军的大规模攻势—— 分别对应一木、川口和丸山—— 都是在下旬接近月末时发起。哈尔西希望日本人不要破坏这样的规律,使他还能有一段时间去加强岛上的防御。但最新破译的情报显示,他们下一次攻势将在月中展开。作为前奏,日军将在11日轰炸瓜岛,12日晚派水面舰艇炮轰机场,13日则会出动航母实施攻击,14日凌晨一支大规模的日军特遣部队将在瓜岛登陆。日军显然决定要在11月夺取他们在10月没能取得的胜利。几乎每夜,他们的驱逐舰都在向瓜岛运送兵员和补给。现在美军必须尽快做好两件事:阻敌增援并同时向瓜岛派出增援。
东京对瓜岛的战局可谓喜忧参半。忧的是第十七军攻击失败,喜的是海军取得了圣克鲁斯海战的“辉煌”胜利。大本营经过认真分析后认为,增强第十七军力量尤其是炮兵,将之有组织地加以集中使用,就能一举夺回机场进而占领全岛。
东京的要员豪情万丈,瓜岛的百武等人自然不会轻易认输。现在第十七军在岛上尚有15000人,只要将第三十八师团13500人送上瓜岛,发动一次更大规模的攻势,就一定能拿下机场,把可恶的美国人统统赶到大海里去。10月26日,百武迫不及待地向陆军部上报了下一步作战构想:第二师团暂时整理战线,以东海林支队前出至科利角,师团主力在隆加河上游河谷集结;住吉部队在奥斯汀山一线构筑攻势据点,同时以一部兵力占据马坦尼考河左岸;第三十八师团做好在科利角上陆的准备。
对百武发来的请战电报,杉山非常赞赏。仗虽打输了,精神还在—— 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杉山立即给百武回了封热情洋溢的激励电报:“综合诸多要素,我们已经完全包围了岛上美军,将他们彻底逼上了绝路。此正是第十七军继续奋勇前进,一举歼灭敌人之良机。祈再奋斗!”看来大家将面相憨厚的总长称作“傻瓜元”并非没一点道理。10月27日,大本营联席会议再次做出增兵决定:
一、将自法属印度支那运往关岛的独立第二十一旅团转运拉包尔,编入第十七军麾下。
二、原驻中国华南广州地区的第五十一师团编入第十七军,随时准备运赴前线。
三、第三十八师团于11月上旬,第五十一师团于12月上中旬登上瓜岛。
四、火速为第十七军增加必要物资装备,特别是火炮。
28日,大本营委托参谋本部井本熊男与军令部佐薙毅两个中佐军官尽快拿出对瓜岛局势的分析意见。结果“瓜岛放弃论”第二次被提了出来。井本指出:大本营以*观点指导瓜岛夺回战实属误区,现在应改为对要塞的正攻法予以指导。由于第十七军在之前的作战中损失巨大,进行兵力和物资补充十分必要。初步估算,重新制订计划和补充人员物资约需2个月。就东南方面来说,瓜岛、莫尔兹比港、莱比作战若想全部达成,至少需增兵7个师团,运送人马最少需20万吨船舶,这些运力最早到1943年4月才能凑足。井本最后结论是:放弃瓜岛,确保莫尔兹比港和莱比作战,这是确保东南方面最大海空要塞—— 拉包尔安全的最低条件。佐薙对上述意见举双手赞同。
上述方案抛出之后,可把大本营的高官气坏了。让你们研究怎么打,你们的结论是不打,撤退,成何体统?这不是承认我们在瓜岛失败了吗?陆军和海军谁也丢不起这人。如果轻易放弃瓜岛,不仅意味着南太平洋战略主动权易手,对整个“大东亚战略”都将产生极大负面影响。第二次“瓜岛放弃论”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10月29日,大本营再次召开联络会议。与会高层一致认为:摧毁瓜岛方面美军反攻,确保日方在南太平洋优势地位,对确立必胜不败的战略态势是绝对必要的。会议决定,即使付出一切牺牲也要加强东南方面作战。应充分利用南太平洋海战大胜、美军失去制海权的有利时机,陆海军通力协作一举将美军赶出瓜岛,稳定东南战局。31日,参谋本部作战部长田中新一在关于1943年战争指导报告中指出:来年日军作战的焦点依然在南太平洋,这一地区的作战预期将继续发展成为双方的决战。
为加强对前线作战的指导,大本营特委托服部前往东南前线,协助百武制订下一步作战计划。当初,本间第十四军在巴丹陷入僵局时,正是这位服部亲临前线制订方案一举奠定胜局的。
10月29日,第十七军参谋长宫崎周一乘驱逐舰抵达瓜岛。经与从一线紧急赶回的辻商议,决定在新增援到来之前暂取守势。同时如第三十八师团在机场以东的科利角登陆,势必导致机场以西马坦尼考河一带兵力空虚,美军如倾力进攻后果不堪设想。在宫崎反复强调之下,百武最终取消了第三十八师团原来的登陆方案,仅让第二三○联队余部登陆科利角与东海林会合,这样就有了前文所述东海林支队战败转移、伤亡殆尽的悲剧。
11月4日,服部率作战参谋近藤传八等人乘驱逐舰抵达瓜岛。来自东京的要员个个身着崭新的军服,其潇洒神态好像是前来观光似的,与岛上众人的满脸菜色显得格格不入。服部和前来迎接的辻热情握手—— 当年联袂导演诺门坎战役的“黄金搭档”终于在太平洋一个荒凉小岛上再次碰面。在服部的协助下,第十七军迅速制订了下一步作战计划:
一、第三十八师团逐次登陆,克服当前危机,确保必胜不败之态势。
二、采取继续推进基地建设、陆军航空兵进驻等办法,进一步强化航空压制。
三、第三十八师团各部抵达后,逐次向奥斯汀山一线集结,向东扩展地盘,夺回马坦尼考河一线,强化对机场的压制。
四、以第六师团一个联队在塔萨法隆加角登陆,向奥斯汀山和马坦尼考河一线展开攻击。主力则集结于血岭方向展开总攻,然后向东扩大战果。
五、独守第二十一旅团另外开辟进攻路线。
六、陆军第十二飞行队进驻拉包尔,支援海军基地航空部队作战。
七、总攻时间根据船舶输送和航空基地建设时间而定,大体定在12月下旬。
对派陆军航空兵参加瓜岛作战一事,参谋本部航空参谋久门有文坚决反对,他提出:“瓜岛之战是毫无益处的流血之战,应立即终止!”像当初反对中途岛海战的三代一样,久门的反对同样无效。他本人很快被赶出了决策部门。
陆军制订方案容易,要让海军将如此多兵员、装备、弹药、粮秣运上瓜岛谈何容易!虽然联合舰队取得了圣克鲁斯海战胜利,但付出的代价极其惨重。连续经历两次大海战,第一航空战队舰载机损失65%,机组成员损失逾70%,几乎丧失了进攻能力,目前正在国内执行重建飞行队任务。偏偏本土飞行员储备不足,能够替补的大多是刚从飞行学校毕业的毛孩儿,短时间内无法指望。第二航空战队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龙骧”号战沉,“隼鹰”号和“飞鹰”号飞行队同样损失惨重,两部合并凑不齐一支飞行队的实力。幸存飞机大部分是零战,能执行攻击任务的轰炸机和鱼雷机极度缺乏。经历前一阶段苦战之后,机动部队基本陷入半瘫痪状态。
偶尔出来赶场的机动部队尚且如此,开战以来一直征战不停的基地航空部队更不用提了。从8月7日到11月初,基地航空部队损失飞机(含水上飞机)逾650架,经验丰富的机组成员损失过半,一些王牌飞行队彻底被打残。第二十五航空战队被迫撤回国内重建,目前在前线攻坚的是第二十一、第二十六航空战队。第二十二航空战队接替第二十四航空战队进驻马绍尔群岛一线,随时准备前出补缺。
即使一线征战的两个航空战队,也因补充新手太多导致战斗力大减。草鹿刚上台就接手这么个烂摊子,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他不得不重新制订训练计划,将主要精力由作战转为训练,或者干脆以战代练。这就导致更多飞行员战损,继而补充更多新人,最后陷入战斗力持续下降的恶性循环。之前出力甚多的水上飞机部队只剩下区区7架飞机,已经不能作为战斗部队使用了。航空部队如此窘境,未来运送大量兵员的空中掩护如何解决?美国人的仙人掌航空队那可绝不是吃干饭的。算来算去,只有近藤和三川的水面舰艇还算完整,如此增援瓜岛运输船队的护航任务只能由他俩来承担了。
为进一步做好输送工作,第三十八师团、第八舰队、基地航空部队召开了专题会议,作为联合舰队特派员的渡边亲自到会共商对策。神重德首先抛砖引玉:10月30日,4艘驱逐舰向岛上运送弹药补给;11月3日,出动6艘运输船运送3500人及部分山炮、弹药、粮秣上岛;11月6日至12日,集中10艘运输船分三次将第三十八师团、第二十一旅团15000人、火炮60门、车40辆送上瓜岛;11月底开始,一次性出动20艘运输船输送第五十一师团。上述任务完成后于12月中旬发起总攻。神重德最后强调指出,我们尽如此大的努力进行输送,希望陆军这次不要再让海军失望了。
陆军对上述方案并不认可,提出从11月3日开始,动用7艘运输船分4次将第三十八师团主力及装备、补给运上瓜岛。第八舰队立即表示反对,提出为保证运输船队安全必须长时间压制瓜岛机场。在机动部队和基地航空部队实力最强的10月尚无法做到,现在在他们均被打成半身不遂的状态下完成压制任务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神重德提出,索性在11月10日出动20~30艘运输船一次性完成所有输送任务。
但第三十八师团、第二十一旅团、第五十一师团合计超过3万人,火炮300门,各种补给3万吨,若一次性运输,至少需要运输船50艘次、“日进级”20艘次或驱逐舰800艘次,到哪儿找那么多的船?况且,就是真找来了,也没那么多油。算来算去,似乎走进了死胡同。
会议吵得一塌糊涂,自然无法形成决议。见此情景,渡边径自返回特鲁克向山本做了汇报。思忖再三,山本决定将主要物资装备通过一次性大规模运输送上瓜岛。运送人员还是原来老办法,只能拜托众多“耗子”重新出动了。宇垣发出号令:全军动员,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掩护11月大船队运输。
粉碎第二师团的进攻之后,范德决定宜将剩勇追穷寇,再次发起马坦尼考河战役,一举夺取日军后方中心库库姆博纳,彻底解除日军重炮对机场的威胁。鉴于之前战斗两次遭遇挫败,范德一下派出了2个齐装满员的陆战步兵团—— 五团和二团,陆战十一团前出实施炮火支援。攻击发起日定在11月1日。
此时,第二师团正沿“丸山小道”艰难撤退,第十七军司令部周围只有刚刚遭受重创的住吉支队。10月28日,美军开始对马坦尼考河一线日军阵地实施炮火准备,炮弹甚至落在了住吉司令部附近。31日夜,美军在马坦尼考河上架起了三座浮桥。11月1日凌晨2时,美先头部队强渡马坦尼考河。6时30分,美军9个炮兵连的36门火炮、重巡洋舰“旧金山”号、轻巡洋舰“海伦娜”号、驱逐舰“斯特雷特”号的联合炮击将河西岸变成一片火海。从圣埃斯皮里图赶来的19架B-17对日军阵地发起狂轰滥炸。之后美军主力开始强渡,第四步兵联队中熊联队长令第一、第二大队拼死抵抗,在美军优势兵力的猛烈攻击下伤亡惨重。危急关头,连东京特派参谋杉田都带着一木支队残部70人、海军守备队100人投入阻击战斗。2日,美军顺利攻占克鲁斯角。
此时,第二师团尚未完全撤回,如果美军占领马坦尼考河左侧一条小河两岸,“丸山小道”将被完全切断,第二师团只能在丛林中自生自灭了。第十七军司令部弥漫着一种末日即将来临的悲壮气氛。中熊集结残兵500人决心死战。2日深夜,从塔萨法隆加角登陆的第十六步兵联队第一中队164人在中队长川胜正夫带领下立即加入田村大队投入阻击,原配属冈部队的第四联队第三大队也奉命撤出奥斯汀山前来增援。
但美军的攻势异常猛烈。4日8时10分,正召集大队长开会的中熊被美军炮火炸伤,次日更被炮弹直接炸死。至此,自那须以下,第二师团三个大佐联队长悉数死亡。田村临危受命接替联队长职务,依然率队死战不退。
危急关头,5日夜,第三十八师团第二二八联队主力2400人在埃斯佩兰斯角登陆,立即在伊东武夫的率领下开赴前线,顶住了美军进攻。在香港战役中出尽风头的伊东率兵顺势发起反扑,至8日逐步稳定阵线,确保了“丸山小道”安全,使第二师团的残兵得以顺利撤至库库姆博纳一线。随着第三十八师团登陆,住吉支队随即撤销并入伊东支队,其余第十六联队残部在新任联队长堺吉嗣的率领下全部并入伊东支队作战。
11月11日,美军的进攻再次被伊东支队轻松挫败。乘胜追击的日军反缴获迫击炮2门、机枪6挺。此时,从努美阿传来最新消息,日军拟在11月中旬对机场发动新一轮大规模攻势。范德立即改变策略,下令所有部队停止进攻,撤回原有阵地,完善防御。美军以阵亡71人为代价彻底打残第四联队并占领克鲁斯角,解除了日军远程火炮对机场的威胁。日军死亡317人,确保了第二师团主力的撤退。
在此期间,瓜岛美军仍然不断得到增援。继陆军第一六四步兵团之后,理查德·杰斯切克上校的陆战二师八团、里克斯中校的陆战十团一营、卡尔森中校的第二突击营10月底之前陆续登岛。11月2日,运输舰“奥赫巴”号和“富勒”号将一个陆军炮兵连、一个海军陆战队155毫米榴弹炮连及大量弹药送上隆加角。11月3日,陆军第一四七团一营、海军工兵营和陆战队第五守备营登岛。11月12日,陆军步兵第一八二团一营、陆战队第一航空工兵营、第一航空大队地勤人员、1300名陆战队补充兵员、373名海军官兵、装备155毫米榴弹炮的陆战十一团L连,装备18门105毫米榴弹炮的第二四五*炮营共3358人及大量装备物资登上瓜岛。美军在数量和质量上对日军形成绝对优势,胜利曙光已初步显现。
美军向机场东西两侧东海林支队和住吉支队的大规模攻势导致日军伤亡惨重,弹药粮秣消耗殆尽。如果再不及时输送人员物资,别说进攻,第十七军现有阵地都快丢掉了。看到陆军发来的一封封告急电报,山本痛下决心,决定出动11艘运输船将第三十八师团主力、3万人20日口粮、27500发炮弹一次性送上瓜岛。
为运输船队护航的依然是坚忍不拔的田中。为压制美军仙人掌航空队,在运输船队出发之前,草鹿基地航空部队将率先展开航空歼灭战。针对此前栗田第三战队炮击亨德森机场战果辉煌,山本下令近藤前进部队悉数出动,在角田第二航空战队“隼鹰”号、“飞鹰”号护卫下冲向瓜岛,再次动用战列舰向机场实施两轮炮击。其间,三川第八舰队所属重巡洋舰也必须实施一轮炮击。11月9日,近藤前进部队驶出特鲁克,向瓜岛方向迤逦而行。
11月10日9时,田中率11艘驱逐舰护卫“长良丸”号等11艘满载装备物资的运输船驶出了肖特兰。第三十八师团司令部成员悉数登上了田中旗舰“长波”号,师团长佐野忠义在出发之前高调宣称:“只要本师团在,瓜岛战役一定能取得成功!”
美军同样在大举增援瓜岛。为在12日前将紧急调来的6000名陆军和陆战队员送上瓜岛,哈尔西组织了一支大规模增援编队。分成A、B两组的增援船队由特纳少将统一指挥。A组有3艘运输船,由打赢了埃斯佩兰斯角海战的斯科特少将率轻巡洋舰“亚特兰大”号及4艘驱逐舰护航,11月9日从圣埃斯皮里图出发,拟在11日抵达瓜岛。B组有4艘运输船,由卡拉汉少将率重巡洋舰“旧金山”号、“芝加哥”号,轻巡洋舰“海伦娜”号、“朱诺”号及8艘驱逐舰护航,11月8日从努美阿出航,预计于12日晨抵达瓜岛卸载。
哈尔西时刻关注着日军动向。根据侦察机发回的情报,近期日军舰艇在特鲁克、拉包尔、肖特兰等地出入频繁,预示着一次大规模增援活动即将展开。潜伏在所罗门群岛的“斐迪南”发出警报:“日本大规模舰队倾巢而出!”哈尔西闻讯寝食不安,一旦日军战列舰或航母出动,特纳船队以及由重巡洋舰担纲的卡拉汉和斯科特舰队将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为保证运输船队安全同时阻敌增援或炮击机场,哈尔西决定出动金凯德的第十六特混舰队。当时“企业”号和“南达科他”号尚在维修—— 时间紧得根本来不及将它们送到珍珠港或西海岸去,只能在努美阿的简陋船坞里修补一下。“南达科他”号前主炮还不能使用,“企业”号情况更糟。维修工说前部升降机已修好,但舰长哈迪森拒绝使用,“如果降下去无法再吊起来,这台升降机只能报废了”。这将导致飞机起降效率大大降低。在圣克鲁斯海战中,“企业”号70个军官单人住舱被毁,这些人只能和水兵挤在一起。金凯德受命出征时舰上还带有85名维修人员,维修舰“维斯特”号奉命陪同出航,边走边修。
“企业”号的任务是为特纳的两支编队提供远距离空中掩护,“南达科他”号则配属给第六十四特混舰队。李少将奉命迅速前出至瓜岛以南水域,随时阻击日登陆船队和水面舰艇炮击机场。哈尔西命令菲奇少将驻圣埃斯皮里图的陆基航空兵以及在所罗门群岛附近游弋的24艘潜艇悉数出动,积极支援水面舰艇行动。日美双方同一时间向同一海域派出增援并辅之以强大护航舰队,预示着又一场激战将很快打响。
随着田中运输船队隐秘出动,草鹿基地航空部队领衔的航空歼灭战在11月10日率先打响。当天,18架零战对瓜岛的攻击遭到仙人掌的顽强阻击,毫无战果。
11月11日5时30分,斯科特护航的A编队抵达隆加湾开始卸载。他们很快被1架日军水上飞机发现,“飞鹰”号迅速出动9架俯冲轰炸机在18架零战护航下前往攻击。因提前得到“斐迪南”和舰载雷达预警,斯科特下令停止卸载展开防空队形实施防御,一举击落日军轰炸机4架。但“泽林”号运输船同样被炸得千疮百孔,不得不带着一大半未卸载物资提前撤退,所幸人员均安全上岸。仙人掌闻讯赶来增援,日军在随后的空战中占据上风,以损失2架零战为代价击落美军“野猫”4架,4名飞行员悉数阵亡。与此同时,草鹿出动23架陆攻机在26架零战护航下轰炸了亨德森机场,取得战果微乎其微。4架陆攻机未能返航,美军损失战斗机2架、飞行员1人。
由特纳亲自领军的B编队在航行途中已被日军侦察机发现。11月12日凌晨5时,船队抵达隆加湾后立即卸载。为准确掌握日军动向,当日美军派出多架飞机对瓜岛周边海域实施警戒。9时,1架侦察机报告说,“瓜岛以北540公里处发现日军2艘战列舰、1艘巡洋舰和6艘驱逐舰正快速逼近”。13时,美军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斐迪南”发来急电:“日军轰炸机群正向瓜岛飞来!”特纳下令立即停止卸载,疏散展开防空队形。4艘运输船和2艘货船采用并列队形,在护航舰只掩护下向萨沃岛方向航行。
当天,草鹿出动了17架挂载鱼雷的一式陆攻和30架零战。在美军高射炮和仙人掌的联合阻击下,日军再次伤亡惨重,9架陆攻机当场被击落,另5架返航后伤重报废。护航零战以损失1架为代价,击落美军战斗机3架,却完全挡不住更多“野猫”对陆攻机的猎*。日军1架陆攻机中弹起火,飞行员驾机一头撞向了“旧金山”号,将其舰炮指挥仪和火控雷达撞坏,导致50名水兵伤亡。
黄昏时分,B编队卸载已超过90%。鉴于日军水面舰艇在不断逼近,特纳电令卡拉汉:“运输船队将终止卸载,暂时撤退,请于当晚重返铁底湾,阻击即将出现的日军舰队。”随后,特纳率运输船队在3艘驱逐舰和2艘扫雷舰护航下撤向圣埃斯皮里图。
运输船全部撤离,美军两支护航舰队合兵一处,共同担负阻敌增援或炮击机场的艰巨任务。虽然是海军学院的同班同学,但卡拉汉晋升少将比斯科特早15天,因此获得了舰队指挥权。天色已晚,卡拉汉既来不及实施侦察,也无法重新制订作战计划,一切只能依靠上帝保佑了。他知道来袭日军在舰船数量和舰炮火力上占有绝对优势,但他并无丝毫退意,目前这支舰队是美军该地区唯一可依赖的海军力量。
一向沉默寡言,有着牧师般慈祥外貌的卡拉汉,1892年7月出生于加利福尼亚旧金山市,1911年毕业于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在193名毕业生中名列第三十八。1936年在担任罗斯福总统特别海军助理期间,他参与了40毫米博福斯高炮的研发。1941年春,他向总统提出到海上执勤顺利获批,出任“旧金山”号重巡洋舰舰长。一年之后,晋升少将的卡拉汉出任戈姆利的参谋长。因哈尔西选择勃朗宁为新参谋长,卡拉汉有幸离岸登船到海上指挥一支护航舰队。对此,他非常高兴。战争年代,没人愿意待在岸上从事行政事务,都想到海上通过对敌作战来扬名立万。可惜这一出海,将军就再也不能回到陆地上了。
卡拉汉依然采用了斯科特在埃斯佩兰斯角海战中使用的战术,将所有舰只排成一列纵队,4艘驱逐舰“库欣”号、“拉菲”号、“斯特雷特”号、“奥巴朗”号在前,3艘轻巡洋舰“亚特兰大”号、“海伦娜”号、“朱诺”号及2艘重巡洋舰“旧金山”号、“波特兰”号居中,另4艘驱逐舰“艾伦沃德”号、“巴顿”号、“蒙森”号、“弗莱彻”号断后。尽管舰上的搜索雷达不够先进,卡拉汉还是选择“旧金山”号作为旗舰,这更多出于情感因素。他本人就出生在旧金山,还长期担任过该舰舰长,与舰上水兵关系亲密。大家私下里亲昵地称他为“丹大叔”。副指挥斯科特选择继续坐镇“亚特兰大”号。特纳率运输船返航之后,卡拉汉与斯科特率队重回铁底湾,准备突袭即将到来的日军舰队。
即将展开的夜间决斗无疑将凶险异常。努美阿的哈尔西同样收到了日军快速逼近的消息,当意识到自己的巡洋舰和驱逐舰要与日军战列舰对垒时,他有一种强烈的*:撤销给卡拉汉阻止敌军来袭、防卫机场的命令。死拼意味着葬送许多舰艇和无数水兵的生命,后来事实果真如此。但他很快将这种想法抛之脑后,岛上的范德需要更多支持,这是他之前郑重承诺过的。
12日3时30分,在瓜岛和拉塞尔岛之前水域,阿部弘毅—— 他已于11月1日晋升中将—— 率挺身攻击队驶出了近藤大队列,前往执行首轮炮击机场的艰巨任务。舰队主力是第十一战队2艘战列舰“比叡”号和“雾岛”号,第十战队司令官木村进坐镇“长良”号率6艘驱逐舰负责警戒。13时30分,正西方驶来了高间完第四驱逐舰战队的5艘驱逐舰,它们是11月11日从肖特兰出发的。因在铁底湾损失了旗舰“由良”号,高间只好暂时在驱逐舰“朝云”号上委屈一下了。会合后的炮击舰队浩浩荡荡向瓜岛急速挺进。
航行途中,空中两次闪现出美军B-17的魅影,阿部不由得心惊肉跳。还好14时后天气变糟,新乔治亚群岛附近的暴雨云团使视野变得异常模糊。阿部甚为高兴,至少美军飞机暂时不会来找麻烦了。阿部不曾料到,当晚会发生夜战,瓜岛水域没有敌战列舰存在,通常巡洋舰是不敢前来挑衅的。
阿部将炮击选择在夜间进行。按照计划,当舰队进入预定炮击阵位时,岸上友军将点燃篝火指示目标,没有雷达的日军只能采取这种笨拙的办法。17时,炮击舰队徐徐驶入埃斯佩兰斯海峡北口,阿部向各部通报了当晚预定航线和炮击位置。20时,暴雨伴着电闪雷鸣扑面而来,位于主队前方8公里的第四驱逐舰战队按指示变更航向为180度。
暴雨笼罩了整支舰队,瞭望哨连萨沃岛都找不到。阿部致电莱卡塔水上飞机基地,请求派飞机投掷照明弹指示炮击范围。基地回电:“天气何时变晴难以预料,今夜飞行观察尚难确认。”一直惴惴不安的阿部战意全无。21时50分,他下令全队向北掉头,试图以天气恶劣为由终止炮击行动,返航肖特兰。
实际上,日军此时距瓜岛只有40分钟航程。惊慌失措的阿部在下达转向命令时,竟忘了说明统一掉头时间为22时05分,结果已和主队拉开一段距离的高间在22时提前掉头。海上出现了一个滑稽的场面:阿部主队依然在向西南行驶,而高间前卫部队已掉头向东北开过来了。日军队形出现混乱。
阿部掉头仅10分钟,倾盆大雨戛然而止,笼罩在海上的雾气渐渐消散,“比叡”号的瞭望哨已清晰看到了前方的萨沃岛。莱卡塔基地适时来电,“水上飞机可以起飞为炮击指示目标”,岛上观察员报告“瓜岛上空天气良好,未发现铁底湾一带有美舰存在”。阿部清楚,此时放弃炮击直接回家肯定无法交差。22时30分,他再次下令各舰掉头南下,执行炮击任务,同时令2艘战列舰主炮全部装上对地攻击的薄壳三式弹。
日舰两次掉头完全打乱了队形,此时,前卫驱逐舰已被主队甩在身后,阿部错误地认为它们依然在主队前方,命令高间“我现在进入阵地,你舰在前先行”。对这道莫名其妙的命令,他身后数千米的高间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舰该怎么开了。此时,第四驱逐舰战队只有“夕立”和“春雨”号仍在主队右前方10公里处执行警戒任务。23时15分,日军瞭望哨终于看到了第十七军在岛上点起的篝火。10分钟后,阿部下令:“转航向140度,进入炮击阵位!”
阿部从白天基地航空部队的攻击得知,瓜岛水域可能存在一支美军水面舰队。尽管第六战队在埃斯佩兰斯角的夜战中吃了大亏,但阿部认为那不过是五藤太过轻敌,或者敌人运气太好所致。铁底湾的夜晚无疑是日军的天下,那支敌舰队说不定在日落前早逃之夭夭了。按照惯例,完成护航任务的美军舰队是不敢在铁底湾逗留的。己方有威风凛凛的战列舰,美军敢来那才叫找死。阿部错误地认为高间的驱逐舰在前方警戒,可以提前发出预警。即使美军舰艇敢来挑战,自己完全有时间从容将三式弹更换为对舰攻击的穿甲弹投入战斗。
就在阿部来回兜圈的时候,卡拉汉率美军舰队已悄然潜入铁底湾。23时25分,装备最新型SG雷达的“海伦娜”号率先向旗舰发出接敌信号:“前方海面发现目标!”
此时,“海伦娜”号位于“芝加哥”号身后,卡拉汉对后方发来的接敌报告不敢轻易相信,仅通过TBS要求进一步确认目标。因无线电频道单一,各舰争先恐后向旗舰发出信号反而因互相干扰引起混乱。总之在随后12分钟里,美军并未贸然行动。23时37分,卡拉汉终于发出“全队右转”的命令,试图占领海战中有利的T字阵位。最前方的“库欣”号突然发现敌舰已经近在咫尺。为避免与之发生碰撞,紧急左转的“库欣”号意外闯入日军队列之中。后方各舰也都随之向左转向。
23时42分,日军“夕立”号的瞭望哨突然发出了声嘶力竭的狂吼:“发现敌舰!”1分钟后,“比叡”号的瞭望哨同样发现东南9000米外出现4个黑影,那正是卡拉汉的4艘巡洋舰—— 此时拖后的“朱诺”号尚未跟上来。
双方指挥官都大惊失色!卡拉汉没料到敌舰从前方突然冒了出来,阿部也完全未想到漆黑的夜晚铁底湾还能遭遇美军。双方阵形乱作一团,美军13艘军舰由原来单纵队变成了松散的三列纵队。以40节相对速度对开的两支舰队迅速靠近搅在一起,卡拉汉编队闯入日军2艘战列舰中间,日军数艘驱逐舰也闯入美军队列之中。
虽然在兵力和火力上占据绝对优势,但短兵相接使日军战列舰的巨炮优势无法得到充分发挥。大吃一惊的阿部急令换填穿甲弹,水兵手忙脚乱地从弹药库中提取一式穿甲弹,将原来准备发射的三式弹堆在一边。此时如果有一发炮弹落下来,剧烈的殉爆将把巨舰变成燃烧的火炬。心急如焚的阿部觉得每一秒钟都格外漫长。
为锁定目标并整理队形,阿部在23时51分下令“比叡”号打开探照灯,恰好将6000米外“亚特兰大”号的舰桥照得清清楚楚。不等卡拉汉下令,斯科特立即命令向敌军探照灯方向开火,日舰周围立即腾起了十几条水柱。“比叡”号迅速将灯关闭。刹那间,战场炮声四起,火光冲天。由于场面混乱不堪,随后的战斗被“蒙森”号一名军官形容为“在关了灯的酒吧里进行的一场群殴”。双方在近距离回旋追逐,倾尽全力开炮射击并施放鱼雷。空中炮弹来回穿梭,海面上到处是鱼雷的白色航迹。开战仅几分钟,炮击产生的火光和舰只焚烧的烈火将周围海面照得通红。
借着“比叡”号探照灯发出的亮光,“晓”号立即用127毫米主炮向1450米外一艘美舰送去一轮齐射,“亚特兰大”号舰桥上的斯科特少将及众参谋除一人外集体阵亡。“电”号、“雷”号趁机向该舰发射鱼雷,其中一条准确命中舰尾,另一条穿入轮机舱后炸响。剧烈爆炸几乎将巡洋舰抬出水面,之后又重重摔了下去,浪花四溅。顷刻间,“亚特兰大”号停了下来,主机损坏,舵机失灵,只能在原地团团打转。其余日舰趁机一起向它发炮,舰上腾起一团团冲天的火球。“比叡”号一发356毫米炮弹在舰首爆炸,惯性使“亚特兰大”号逐渐向“旧金山”号缓缓漂去。
为充分发挥主炮威力,阿部下令“比叡”号左转试图将双方距离拉大到5000米以上,不料正好插入“库欣”号和“拉菲”号中间。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向自己猛扑过来,“拉菲”号舰长威廉姆斯·汉克少校不由分说,集中火力对准来舰的上层建筑一通狂轰,同时惊险地从“比叡”号前方6米处擦过。“拉菲”号4门127毫米主炮射速极快,第一轮齐射就准确命中“比叡”号桅楼上端的主炮射击指挥所,阿部和舰长西田正雄双双受伤,副舰长重伤,舰队首席参谋铃木正金及副炮长当场死亡。第二轮齐射将战列舰射击方位盘及副炮测位仪全部掀进海里。非但如此,“拉菲”号还趁隙向“比叡”号射出4条鱼雷,可惜因操之过急,忘记解除保险,鱼雷虽准确命中目标,却没有爆炸。
猝不及防的“比叡”号只能用三式弹进行还击。当巨炮向“拉菲”号缓缓转动时,一发127毫米炮弹将一号炮塔电路炸坏,该炮暂时失去还击能力。“比叡”号二号主炮借着火光打出一轮齐射,直接将“拉菲”号的一门主炮掀入海中。鱼雷告罄的“拉菲”号利用剩余3门主炮向敌舰猛烈开火—— 战列舰与驱逐舰近距离对轰的场面,在海战史上极为罕见。
“拉菲”号身后的“斯特雷特”号和“奥邦农”号趁乱冲到“比叡”号右侧,幸运地躲过了“雾岛”号的一轮齐射,随即以20毫米副炮向“比叡”号的上层建筑疯狂扫射。战列舰舰桥内部的油漆和木制品开始燃烧,火势迅速蔓延至桅楼后方的一号烟囱,威风凛凛的“比叡”号竟被3艘驱逐舰打成海上的一团火球。2艘美舰趁隙向敌舰发射鱼雷,1条歪打正着撞上了“晓”号,算是为刚刚阵亡的斯科特少将报了仇。但“斯特雷特”号的上层建筑很快被日军炮火打得千疮百孔,甲板上到处是阵亡水兵的尸体,失去攻击力的驱逐舰不得不夺路撤出战场。
战斗突然打响时,美军其余4艘巡洋舰与日军战列舰之间尚有5000米距离,阵形未乱。“旧金山”号舰长卡森·杨上校当即下令开炮还击,其203毫米主炮第一轮齐射就将日军冲在最前的“夕立”号击伤。正当该舰准备向其他目标射击时,失控的“亚特兰大”号恰好漂到该舰前方,第二轮齐射就这样阴差阳错打在友舰身上—— 后来发现,“亚特兰大”号被自己人命中的203毫米炮弹竟有19发之多。
关键时刻,卡拉汉少将突然下达了一道匪夷所思的命令:“停止射击,确认目标!”
这道命令将旗舰身后“波特兰”号舰长劳伦斯·杜博斯上校气坏了,他立即发来质疑信号:“什么愚蠢命令?停止开火?”
“见鬼!单数舰向左射击,双数舰向右射击!”焦急的卡拉汉立即回复,“专瞄准大家伙打,那肯定不是我们的!”看上去这样打能够同时炮击两个方向的敌舰,实际上部分美舰在指定舷侧无法找到目标,却遭到另一侧日舰的猛烈攻击。于是各舰不管看见什么就立刻开炮,战场陷入一片混乱。
凭借美军短暂停火的间隙,“雾岛”号已摆脱美军驱逐舰纠缠,在北侧占据了有利阵位。“比叡”号三号、四号主炮依然具有强大的战斗力,要命的是此时日军战列舰已换上了穿甲弹。距“比叡”号仅2300米的“旧金山”号顿时处在“比叡”号、“雾岛”号、“雷”号、“电”号4艘日舰夹击之中。
正当卡拉汉试图左转以全部9门主炮投入进攻时,“比叡”号三号炮塔打出的1发炮弹准确命中“旧金山”号舰桥,左舷甲板上露天无防护的人员伤亡殆尽。半分钟后,又1发巨弹在舰桥爆炸,巨大的气浪将航海长雷·埃里森中校掀出舰桥,凌空落在1门127毫米副炮炮管上。不远处的“海伦娜”号上,舰长吉尔伯特·胡佛上校心惊胆战地看着旗舰上发生的悲惨一幕。“比叡”号1发穿甲弹再次击中射击指挥所,一直在镇定指挥的舰长杨上校当场阵亡。另一发炮弹在主桅钢梁上方爆炸,除通信参谋布鲁斯·麦坎德利斯少校,卡拉汉及参谋人员无一幸存。“雾岛”号同时向“旧金山”号频频炮击,先后被命中11颗356毫米炮弹的“旧金山”号25处起火。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将美军水兵抛入空中,手足舞动,犹如飓风中漂泊的破布娃娃。恶战仅仅十几分钟,对阵双方的3个最高指挥官—— 阿部、卡拉汉和斯科特非伤即亡,这在海战史上是极为罕见的。
“旧金山”号的濒死还击,也获得命中,在“比叡”号右舷水线处撕开了一个直径2.5米的大洞。当时该舰正以26节高速航行,汹涌灌入的海水很快淹没了电机舱,舰长西田只好改为人力操舵。“海伦娜”号趁机掩护“旧金山”号匆匆后撤。
现在铁底湾上演的,是后来被史学家称作“现代最野蛮的一场海战”。交战双方队形被完全打乱,变成了单舰之间的近身肉搏,一切毫无章法可言。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时是在攻击敌人,有时则在打自己人。试图营救“亚特兰大”号的“库欣”号冒失闯入“长良”号及一大群日军驱逐舰中间,瞬间被交叉火力打成重伤。舰长克里斯托弗·诺布尔少校艰难掉转舰首,向另一侧的“比叡”号射出6条鱼雷,无一中的。恼羞成怒的“比叡”号立即以三号主炮回敬10发356毫米炮弹。在被“天津风”号命中30余发127毫米炮弹后,舰首弹药舱剧烈爆炸的“库欣”号沉入海底。合力击沉“库欣”号的“照月”号一不小心加入了围攻“比叡”号的行列,向自己旗舰的舰桥频频开火,直到对方发出“你打错人了”的信号才停止炮击。“照月”号后来承认,短时间内曾向多达7艘舰船发炮160发,到底是友是敌,鬼才知道。“长良”号也在混乱中挨了“夕立”号几发炮弹。
之前大出风头的“拉菲”号同样陷入日军重围。“照月”号的1条鱼雷将该舰舰尾生生切断,“雾岛”号1发356毫米炮弹接着击中锅炉舱,弹药库的剧烈爆炸让“拉菲”号变得面目全非。汉克少校下令弃舰,247名船员中包括舰长在内59人阵亡。
杜博斯上校一直在忠实执行“单数舰向左射击、双数舰向右射击”的命令。位于左舷的“晓”号很快被“波特兰”号打成重伤。23时58分,“电”号射出的1条鱼雷将“波特兰”号舵机和右推进轴炸坏,巡洋舰只能在海上不停向右转圈。
“夕立”号和“天津风”号巧妙地绕到美军纵队尾部,频频向美舰偷射鱼雷。刚刚射出4条鱼雷的“巴顿”号被“夕立”号的鱼雷击中舰体中部,剧烈爆炸将驱逐舰完全炸成两截,很快就在水面上消失。“天津风”号的1条鱼雷准确命中“朱诺”号左舷,导致该舰龙骨变形,锅炉舱进水,火控系统全部瘫痪。舰长莱曼·斯文森上校只好操舰缓缓向东撤出战场。
眼见射出的鱼雷频频得手,正在得意的“天津风”号舰长原为一突然发现,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正朝自己直冲过来。起初,原以为是受伤的友舰“晓”号,突然,一颗炸弹在空中炸响,亮光将冲来的那艘舰照得清清楚楚,那竟是一艘美军的重巡洋舰。原立即扯起嗓子高呼:“开火!开火!”
冲过来的正是失控的“旧金山”号。“天津风”号一边躲避,一边射出4条鱼雷。原犯了之前“拉菲”号类似的错误,未能打开鱼雷保险,伤痕累累的“旧金山”号死里逃生。就在原操舰转身,试图以127毫米主炮炮击敌舰时,斜刺里突然飞来几排炮弹—— 它们来自美军巡洋舰中唯一毫发无损的“海伦娜”号。原在回忆录《驱逐舰舰长》中写道:“当听到舰桥内传出一名准尉‘发现敌舰’的怒吼时,我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海伦娜”号依靠先进的雷达,一边避开受伤的友舰,一边用152毫米主炮猛轰敌舰。该舰主炮射速理论值为每分钟10发,情急下竟打出17发的高速。2发炮弹准确命中目标,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将原掀出舰桥,重重摔在甲板上。受伤的原迅疾下令释放烟雾,掉头向舰队尾部逃去。
失去攻击目标的“海伦娜”号立即将恶气撒在另一艘日舰身上。几轮齐射,“夕立”号火炮被全部打哑。接着遭到“艾伦·沃德”号、“斯特雷特”号围攻的“夕立”号逐渐丧失还手能力,众多水兵纷纷跳海。附近的“五月雨”号立即冲上前来,打捞落水舰员。但“斯特雷特”号随即被日舰“照月”号击伤,被迫向东撤出战场。“艾伦·沃德”号同样遭到不明舰船的火力打击,中弹8发,动力全失,引擎室起火,只能随波向东漂流。
位于队列后部的“蒙森”号刚刚绕过“巴顿”号的残骸,就陷入“朝云”号、“村雨”号和“五月雨”号的火力夹击之中。在向右侧日舰一口气射出全部鱼雷之后,这艘驱逐舰很快被37发炮弹击中,其中还有3发356毫米巨弹。全身瘫痪的“蒙森”号于次日沉没。位于队尾的“弗莱切”号先后向数艘敌舰开火,自己竟毫发无损,成为唯一没挨揍的美舰。
当晚,月虽不明,但繁星满天。在亨德森机场和奥斯汀高地,美、日两军士兵像坐在剧场的观众,目睹了双方舰队的海上决斗。“大概有一小时,”范德说,“我们看见海军的大炮快速射出致命橙色物,炮声地动山摇,感到海岛都在颤抖,接下来是一片黑暗和沉寂。”陆战一团二营H连二等兵罗伯特·莱基在回忆录《把钢盔当枕头》中写道:“火红色的炮弹像点点繁星自海上升起,曳光弹犹如彗星拖着长长的橘黄色尾巴。从岛上望去,海面犹如华美的黑曜石一般光滑平静,军舰仿佛点缀在上边的棋子,周围时时激起片片涟漪,仿佛向水塘中投入了几颗鹅卵石。”战地记者艾拉·沃尔夫特则写道:“从海滩望去,那里好像一扇通向地狱的大门,不断打开又关上。”莱基文笔真好,快赶上宇垣参谋长了—— 原来他参军前就是专业体育记者,战后成了著名作家和战史专家。
13日零时26分,海上突然出现了短暂的沉寂。40分钟的近身肉搏使双方均遍体鳞伤,筋疲力尽。“旧金山”号9门主炮全部被打哑,舵机失灵,底舱进水逾500吨。因高级军官伤亡殆尽,麦坎德利斯少校毅然接过了指挥权。在损管军官赫伯特·斯克兰德少校的率领下,所有人员奋力自救,中弹85处的“旧金山”号免遭沉没。后来两人都被授予荣誉勋章。
阿部旗舰“比叡”号也好不到哪里去,上层建筑中弹85发,全部高炮悉数被毁,舰桥、射击指挥所、高射炮台、电信室变得跟马蜂窝一样。舰长西田希望使用人工操舵,但因通信中断,传令兵尚未跑到舰尾,海水已顺电机舱、舵机舱一路灌进了舵柄室。损坏的右舵卡死在右满舵位置上,左舵也被1发203毫米炮弹炸坏。这艘威风凛凛的战列舰瘫在萨沃岛东南1000米处动弹不得。
此时,最紧张的当然还是美国人。因卡拉汉、斯科特、杨等高级军官悉数阵亡,“波特兰”号暂时失控,“海伦娜”号舰长立即接管了舰队指挥权。胡佛上校立即发布命令,除已退出战场的“朱诺”号,其余各舰一律不许擅自撤退。胡佛清楚己方虽伤亡惨重,敌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美军继续保持战斗姿态,日军就不能轻易通过这一水域前往炮击机场。与机场安全和陆上战斗的胜利相比,这支伤痕累累的小舰队即使全军覆没也是值得的。
对面的阿部也在踌躇。此时“雾岛”号、“长良”号和4艘驱逐舰仍完好无损,另4艘驱逐舰轻伤,临时抢修即可重新投入战斗。而美军只有“海伦娜”号和“弗莱彻”号战力未损,其余舰只或已沉没或在下沉或基本丧失战斗能力。战场形势对美军是绝望的。如果阿部一鼓作气冲上前去,不仅可以将美军残余舰只悉数歼灭,还能继续前行完成炮击机场的“光荣”任务,为田中船队*出一条“康庄大道”。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艰难度过。在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中,阿部的精神防线终于崩溃了。过度谨慎战胜了使命感,和萨沃岛海战的三川一样,他惧怕在即将来临的白昼遭到美军仙人掌的空袭。1时整,“比叡”号用灯光向“雾岛”号和“长良”号发出号令:“取消预定炮击计划,全队返航。”
这正是美军迫切希望的!美国人以巨大牺牲和坚强意志赢得了海战的战略胜利,亨德森机场今夜无恙!因“比叡”号通信失灵,阿部命令“雾岛”号向“爱宕”号上的近藤发报,尽快下令田中船队取消南下计划返航肖特兰。失去动力的“比叡”号则由驱逐舰实施救援。美国人同样无力进攻,胡佛率“海伦娜”号和“弗莱彻”号护卫“旧金山”号及2艘受伤驱逐舰缓缓向圣埃斯皮里图撤退。
天亮后,萨沃岛东南方圆5公里的海面上,映入人们眼帘的是一幅无比惨烈的场景。不寻常的寂静笼罩着海峡,燃烧的军舰上摇曳不定的火光时明时暗,海面上漂浮着厚厚一层黑色油污,到处漂满尸体和战斗残留的碎片。日舰“比叡”号、“夕立”号、“天津风”号和美舰“波特兰”号、“亚特拉大”号、“艾伦·沃德”号漂在海上,行动困难。“比叡”号的瞭望哨发现右舷30度出现一艘缓缓移动的敌舰,立即以尚能移动的4号主炮发起炮击。遭到打击的“艾伦·沃德”号只能向图拉吉频频呼救,前来救援的拖船“食米鱼”号冒着炮火将该舰拖出了敌舰射击范围,随后转移到安全地带。“食米鱼”号试图拖带在海上兜圈的“波特兰”号,杜博斯上校让他先去营救伤势更重的“亚特兰大”号。
即便已经失去动力,但“波特兰”号的部分火炮还能使用,同样动弹不得的“夕立”号恰好位于其射程之内。如此“波特兰”号缓缓转动炮塔,以六轮齐射滑稽地将夜间立下大功的“夕立”号击沉—— 双方都变成固定炮台了。眼看“亚特兰大”号已无可救药,“食米鱼”号坚持将“波特兰”号拖入了图拉吉,该舰只18人亡、17人伤。虽然全体水兵持续奋战了一天,但到20时15分,不断进水的“亚特兰大”号还是被美军自沉于铁底湾。
11时许,5艘美舰在向圣埃斯皮里图撤退时,被在瓜岛海域寻猎的日军潜艇“伊-26”号发现。横田稔立即射出了鱼雷,1条鱼雷从“旧金山”号舷侧掠过,准备命中了“朱诺”号左舷。继8月31日重创“萨拉托加”号,横田的“伊-26”号再立新功。从“旧金山”号上远远望去,麦坎德利斯少校看见那艘军舰“像火山爆发一样猛烈爆炸”,紧接着升起一条巨大的烟柱,随后又是一声雷鸣般的巨响。20秒钟后,浓烟消散,被活活炸成两截的“朱诺”号已踪影皆无。担心附近海域可能仍有敌潜艇存在,胡佛带队匆匆撤走,连只救生艇都没留下。
1943年1月12日清晨,一辆黑色轿车在美国滑铁卢镇亚当斯街98号门口停下。一位海军部少校军官敲响了沙利文家的大门,他身后跟着一名上士和一名牧师。老托马斯·沙利文打开家门,眼前的一幕使他立即意识到有孩子殒命沙场。果然,少校说给他带来了不幸的消息。托马斯问是其中哪一个,少校低下头,轻声答道:“很抱歉,全部5位。”
1942年1月3日,有5位美国小伙子一同报名要求加入海军,他们以出色的成绩通过体能测试,被正式批准入伍。5人均来自一个早年定居艾奥瓦州滑铁卢镇的第一代爱尔兰移民家庭,父母是托马斯·沙利文和阿莱塔·沙利文。老大乔治和老二弗朗西斯在20世纪30年代曾在海军服役,老三约瑟夫、老四麦迪逊和老五艾尔伯特是首次参军。
在珍珠港事件中,乔治和弗朗西斯的一名好友不幸阵亡。五兄弟遂决定加入海军,为牺牲的哥儿们报仇。五兄弟从老大到老五仅差7岁,自幼几乎形影不离。参军之后,他们迫切希望能在一条船上并肩战斗。当时美国海军原则上不允许亲兄弟在同一艘船上服役,他们几个上书海军部提出申诉,强调他们期盼“生死与共”。海军部被他们的热情打动,破例给予批准,将他们安排在1942年2月14日服役的轻巡洋舰“朱诺”号上。当时,五兄弟“我们永远在一起”的名言被传为美谈,他们的照片频频出现在诸多报纸杂志上,成为美国民众怀着兄弟情谊举家奔向大海、共赴前线的一种象征。
巡洋舰中雷沉没时,舰上115人得以逃离,沙利文兄弟有3人位列其中。但除了大哥乔治,其余两人都未能坚持多久。乔治与其他幸存者一道在遍布鲨鱼的海面上无助地等待救援。可惜8天之后,赶来的救援船只救起14人,乔治偏偏不在其中。“朱诺”号阵亡水兵达到687人。
沙利文五兄弟一同罹难的消息给罗斯福带来了极大震动。他在写给老沙利文夫妇的信中说:“作为最高指挥官,我希望你们知道,全国人民同你们一样悲哀。我们这些活着继续战斗的人必须坚信,这样的牺牲是有价值的。他们面对死亡的勇敢和刚毅,使我更加确信我们的人民不屈不挠的精神和决心。”总统特别指示诺克斯将下一艘服役舰艇命名为“沙利文”号—— 当时在加利福尼亚州梅耶岛即将下水的舷号DD-537的驱逐舰“帕特南”因此更名为“沙利文”号,于1943年4月4日加入现役。这艘驱逐舰在战斗中表现出色,舰上水兵无一阵亡,1977年被列为纪念舰得以保留。
鉴于沙利文兄弟的惨痛教训,美国国会在1943年11月正式通过《单独存活者政策》,规定不论在征兵或战斗行为中,必须确保每个家庭能有成员得以保留,亲兄弟不得在同一艘舰艇上服役更成了一项必须严格遵守的规则—— 好莱坞大片《拯救大兵瑞恩》的创意,即来源令人痛心的“沙利文事件”。
从瓜岛发来的消息中,哈尔西得知铁底湾发生了激烈战斗。哈尔西咬着指甲在“阿尔贡”号甲板上焦急地来回踱步,除知道机场未遭炮击外,他对其他战况暂时一无所知。几个小时后,依然没有消息传来,哈尔西和参谋不停地研究海图和已接到的报告。“我大概喝了足足一加仑咖啡,抽了两包烟。”哈尔西试图去阅读一本杂志,但上边的字在他眼前一片模糊。晨曦初现,司令部截收到“波特兰”号发出“请求派拖轮拖曳”的电文。半小时后,再次收到了“亚特兰大”号发出的呼救信号。9时,“海伦娜”号来电说,“已承担起舰队指挥任务”,正向圣埃斯皮里图撤退。同行的有“旧金山”号、“朱诺”号和2艘驱逐舰。电文称所有舰只都受了伤,需要全程派出空中掩护。
所有人面面相觑。“波特兰”号、“亚特兰大”号和另几艘驱逐舰到哪里去了呢?“旧金山”号依然还在的情况下,“海伦娜”号自认为指挥舰暗示一个事实:卡拉汉或重伤,或已阵亡。斯科特是哈尔西相交多年的挚友,卡拉汉则是为了给勃朗宁让位才前往海上的。
哈尔西后来回忆那个令人心碎的清晨:“坏消息总是先到一步。没有收到任何有关敌人损失的消息。这是处于后方的战区司令官必须要面对的最难受的一件事,你的那种感觉是彻底的无助。你知道你将你的人派去战斗了,同时你还希望自己为了战斗的胜利已经做好了所有可能的工作,但你常常搜肠刮肚地思索还有什么没做好的。这是一种极大的心智上的痛苦。你个人不但要对国家和盟军负责,同时还要为许许多多的生命负责,再加上为部队遭受的物质上的损失负责。”
由于美军同样撤出战场,4时20分,“雪风”号再次回到战场,试图帮“比叡”号排水灭火。有“三大祥瑞”之首的“雪风”号亲自赶来救援,已躺进棺材的“比叡”号等于被盖上盖儿了。6时之后,“时雨”号、“白露”号、“夕暮”号和“照月”号陆续回到现场—— 三大祥瑞之二“时雨”号同时大驾光临,等于在“雪风”号盖上的盖上又钉上一排钉子,“比叡”号再不死,就实在太不给面子了。由于夜间遭到美军的玩命攻击,“比叡”号上层建筑已面目全非,舱室结构不复存在,仅露出烧得乌黑的金属框架。5艘驱逐舰将旗舰团团围住,开始向舰上喷水试图灭火。6时15分,阿部率第十一战队司令部转到了“雪风”号。
驱逐舰上的阿部迅速与主力舰队取得了联系。“比叡”号战列舰竟被美军打瘫在海面上,这是近藤万万不曾想到的。他迅速颁布了两道命令:由驱逐舰为“比叡”号提供掩护,该舰应继续抢修舵机恢复机动能力,必要时由驱逐舰拖曳向北返航;同时“雾岛”号立即掉头南下,返回战场,准备曳航自己的姊妹舰。
得知“比叡”号生命垂危,山本立即从特鲁克发来急电,严令阿部尽一切努力挽救。在日军的固有观念中,只有战列舰才算主力舰,一旦有失,震动极大。但山本和近藤好像都忘了一件事,瓜岛周边,白昼的天空是美军的天下。5时05分,隐藏在瓜岛以南“企业”号上出发的20架攻击机飞临战场。此时,日军已修好了“比叡”号两根推进轴,战舰航速恢复到15节,但美机的到来让他们的一切努力变得毫无意义。“比叡”号只能以少数几门高炮和驱逐舰的炮火进行自卫,很快被2颗炸弹命中。1小时后,日军堵塞水下漏洞接近完成,第二批来自“企业”号和亨德森机场的30架美机飞抵了战场。“比叡”号接连命中5颗炸弹和1条鱼雷,汹涌而入的海水使舰首沉到了水面以下。
阿部发现,来袭敌机中除亨德森机场的攻击机和航母舰载机,还出现了体形硕大的空中堡垒,那正是菲奇从圣埃斯皮里图派来的。照此下去,不等“雾岛”号及近藤主力舰队抵达战场,“比叡”号和附近几艘驱逐舰早已到海底向龙王报到。阿部清楚近藤舰队中并无航母,即使来了也是白给,只能徒增损失,这种无望的救援更多凭借一种“义气”。8时20分,“雪风”号向“比叡”号发出信号,冲上海岸搁浅当陆上炮台使用,舰员全部登岛加入陆军部队。但西田舰长拒绝执行命令,再三强调自己可以拯救“爱舰”。
眼见舰首已被海水淹没,阿部于10时35分再次发出命令,“趁空袭间隙,迅速收容幸存人员”。但西田用旗语回复“预计舵柄室进水尚可控制”,拒绝弃舰。别看只是一个大佐,颇得山本器重的西田在联合舰队同样声名显赫。如果将日本海军军官分为老中青三代,山本和山口分别代表“老”和“中”,西田正是少壮派中的翘楚。这个当年“海兵”第四十四期第三名、海大第二十六期次席的优等生,已被看好,即将出任“大和”号舰长。
正午过后,“比叡”号已完全静止在萨沃岛东北9公里的海面上,右倾10度,舰尾也开始徐徐下沉。13时30分,阿部再次用旗语发出严厉命令:“处分‘比叡’,全体人员撤退!”同时下令驱逐舰放出小艇收容舰上水兵。此时9架空中堡垒再次飞临并投下炸弹。西田只好同意弃舰,下令打开舰底通海阀。全体舰员齐聚舰首,朝东京方向三呼“万岁”,之后舰旗徐徐落下。天皇御像早已转移到“照月”号上,一众水兵开始有序向小艇转移。
16时,全体舰员撤离完毕。从“企业”号和亨德森机场飞来的美机仍不停对奄奄一息的“比叡”号进行投弹—— 当天向它投弹的美机总计近70架次。舰长西田并未离舰,他在三号炮塔顶部放了把椅子,镇定自若地坐在上边仰首观摩美军进攻,誓与战舰共存亡。阿部严令信号长坂本松三郎率几名水兵登舰,强行将西田架回了“雪风”号,之后下令“时雨”号向战列舰补雷。这一命令立即被山本严令禁止。山本试图以“比叡”号吸引美军注意力,为田中船队提供掩护—— 堂堂“比叡”号竟然混到充当诱饵的尴尬地步。在随后两轮空袭中,“比叡”号又被命中3条鱼雷,断裂的舰尾烧得通红,舰上到处大火肆虐,倾斜已增至15度,这艘由英国乔治·瑟斯顿爵士设计监造的巨舰缓缓滑向海底,勇夺太平洋战场日军损失第一艘战列舰的光荣称号—— 日本天皇曾三次登上该舰观摩海军。鉴于之前铁底湾安睡的基本是巡洋舰、驱逐舰或辅助舰只,新来的“比叡”号理所当然地坐上了第一把金交椅。
17时,阿部率残部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缓缓下沉的“比叡”号,于当天23时回到肖特兰。因为损失了1艘宝贵的战列舰,山本认为阿部已没资格在海上领军。连一向不轻易说话的海军大臣岛田繁太郎也拍案而起,一纸命令解除了阿部的职务。翌年3月20日,阿部被勒令打入预备役。
尽管西田比阿部表现出更多“武士道精神”,同样未能逃过海军法庭的质询。为给自己钟爱的西田开脱,山本特意派宇垣专程赶回东京向海军省人事局长中泽佑少将求情。但岛田坚决不肯饶恕这位居然未和战舰共存亡的舰长。翌年3月20日,西田和阿部一样被打入预备役,后被召回现役,也只担任了一些闲职。作为黑岛的同班同学,西田和三川、栗田、田中类似,战后对战争中涉及本人的谜团“坚决不开口”。在无数次被问及有关“比叡”号的问题时,永远都是那一句话:“我是丢失了天皇陛下战舰的罪人,哪里还有分辩资格?”日本作家相良俊辅有幸采访了晚年的西田,在1976年出版了《怒りの海—— 战舰比叡·西田舰长的悲剧》一书,这是西田唯一一次回忆往事。
至此,美日双方在瓜岛东北第一夜的战斗落下帷幕。日军损失战列舰1艘、驱逐舰2艘,美军损失轻巡洋舰2艘、驱逐舰4艘。包括卡拉汉和斯科特在内的1439名水兵阵亡,日军死亡550~800人。美军付出巨大牺牲的意义不仅在于击沉敌1艘战列舰,而在于使阿部在胜利在望的情况下放弃了炮击机场的作战,最终使田中的登陆行动功亏一篑。美国历史学家理查德·弗兰克如此评价这场激斗:“没有任何一次战斗在近距离交火、激烈度和混乱度上能与这次海战相匹敌。但这场战斗并不具有决定意义,卡拉汉和他的舰队以自我牺牲为亨德森机场换取了一晚上的喘息时间,同时推迟而非阻止了日军对瓜岛的增援。日本联合舰队更大规模的兵力调动依然在进行之中。”
弗兰克说得一点没错。丧失1艘战列舰对山本是一个严重打击,但并未动摇他将11艘运输舰安全送达瓜岛的决心。13日天亮之前,山本通知近藤,田中船队登陆时间向后推迟至14日凌晨。9时55分,“爱宕”号再次接到了山本的电令:“外南洋部队及‘雾岛’号应与前进部队主力会合,对隆加角附近残敌实施扫荡,并顺势炮击亨德森机场。”三川第八舰队同样接到了上述电令—— 亨德森机场再次面临严峻考验。
因近藤距瓜岛尚有一天航程,当晚炮击机场的任务落在了三川第八舰队头上。13日上午,三川舰队已驶抵瓜岛以北320公里处。山本强调如当晚三川炮击效果极佳,则田中船队于14日凌晨返回瓜岛卸载。如巡洋舰炮火不足以完全压制机场,则三川迅速与近藤会合,于14日夜合力第三次炮击机场。
日军再次卷土重来,瓜岛紧张局势日甚一日。在谋划下一步行动时,哈尔西认为不应仅考虑自己的绝对损失,而要联系敌人所期望达成的目标综合衡量。他说:“在我脑海里如果还有什么战争原则,那就是猛烈进攻是最好的防御。纳尔逊勋爵说得棒极了,一个舰长只要将他的船跟敌人紧紧咬在一起,那他就肯定没什么错!”
此时,哈尔西手下只剩下最后王牌—— 位于瓜岛以南480公里处的第六十四特混舰队,由李少将领衔的这支舰队有战列舰“华盛顿”号和“南达科他”号以及4艘驱逐舰。从舰队构成可以看出,舰队的护航力量极其薄弱,巡洋舰1艘都没。这就类似两位将军带着一群尉级军官和士兵直接出来打仗了,上中少校一个没来。在向李发出快速北上阻击日军作战命令的同时,哈尔西电令金凯德、范德和菲奇,要求“企业”号、仙人掌和驻圣埃斯皮里图的陆基航空兵积极给予配合支援。13日中午,接到紧急电令的李立即率舰队以26节高速向瓜岛狂奔。但他们距战场尚远,最早要到14日8时之后才能赶到作战海域。
此时,三川炮击舰队已向瓜岛破浪而来。“槽海”是美军侦察机重点关照的区域,周边岛屿上到处隐匿着“斐迪南”,完全隐藏行踪极为困难。三川特意选择了一条先向东行后折向南的冷僻航线,加上“比叡”号成功吸引了仙人掌和菲奇陆基航空兵的注意力,日军得以成功避开盟军视线。13日22时10分,幽灵一般的三川悄然摸进了寂静的铁底海峡。
为防止图拉吉美军鱼雷艇偷袭,谨慎的三川亲率重巡洋舰“鸟海”号、“衣笠”号,轻巡洋舰“五十铃”号及驱逐舰“朝潮”号负责在萨沃岛周边放风,由第七战队司令官西村祥治率重巡洋舰“摩耶”号、“铃谷”号在轻巡洋舰“天龙”号和驱逐舰“夕云”号、“卷云”号、“风云”号护航下炮击机场。
23时30分,随着“铃谷”号水上飞机投下的照明弹,日军2艘重巡洋舰上20门203毫米主炮开始向亨德森机场猛烈开火。37分钟内,“铃谷”号发弹504发、“摩耶”号485发。合计989发炮弹将机场变成一片火海。日军声称击毁敌机18架。经美军统计,仅3架飞机被摧毁,另有17架受伤但可修复。可见重巡洋舰203毫米炮弹与战列舰356毫米巨弹相比*伤力远远不够。三川仅派出2艘重巡洋舰实施炮击也是美军损失不大的重要原因。炮击对跑道破坏轻微。美军此时已开始用钢板铺装跑道,简单的修补只需更换钢板就行了,几个弹坑在效率极高的海蜂工兵队面前根本就不算事儿。天亮之前,机场已基本具备飞机起降条件,日军对此一无所知。
14日零时30分,三川与西村合兵一处撤出战场。出于对炮击效果的高度自信,三川于2时30分向山本发出了“机场已被摧毁”的祝捷电报。大喜过望的山本立即下令田中船队掉头南下,以最快速度向瓜岛突进。
因自信机场已被摧毁,三川并未全速北撤,他“福将”的绰号似乎暂时失灵了。天刚放亮,隐藏在瓜岛以南370公里处的“企业”号就放飞10架“无畏式”,对北撤的三川舰队实施追*。7时15分,美军机群追上了三川舰队,将其主力误判其战列舰和重巡洋舰各2艘。8时30分,罗伯特·吉布森中尉在300米高度向“衣笠”号投下2颗227公斤炸弹。1颗将舰长泽正雄等高级军官悉数炸死,另1颗穿过甲板在机舱爆炸,“衣笠”号速度很快慢了下来,左倾10度。“摩耶”号也被1颗炸弹命中,死亡水兵37人,伤势之重不得不回到横须贺船厂彻底维修。
美军当然不会就此罢休。8时45分,“企业”号17架“无畏式”在10架“野猫”护航下再次出现在舰队上空,“鸟海”号一个锅炉舱被炸坏,舵机损坏的“五十铃”号只好改用人工操舵。“衣笠”号再次挨了1颗近失弹,于9时22分带着511名水兵沉入大海。三川舰队像一群被驱赶的鸭子,失魂落魄地逃回肖特兰。
14日晨,掉头南行的田中船队很快被仙人掌的1架侦察机发现,亨德森机场瞬间一片欢腾。刚刚挨了无数炮弹的小伙子个个欢呼雀跃:“中头彩啦!”谁都清楚,光天化日之下冲进机场攻击范围的日舰往往意味着毁灭,更何况速度缓慢的运输船?发现田中船队的消息被迅速发给金凯德和菲奇,“企业”号和圣埃斯皮里图机场立即忙碌起来,美军3支航空部队的矛头一起对准了田中,一场穿梭式投弹竞赛就此拉开序幕。
11时,7架鱼雷机、18架俯冲轰炸机在12架战斗机护航下出现在田中头顶。护航舰只拉响了凄厉的防空警报,碧蓝的天空中,美机抖着翅膀肆无忌惮地扑向海上诱人的猎物。田中一边向近藤和草鹿呼叫空中掩护,一边下令驱逐舰以高射炮火顽强阻击,几架美机被日军击落,但更多炸弹投向了运输船。
12时45分,美军第二攻击波27架飞机呼啸而至,天空万里无云,日军船队无处躲藏,田中只好抖擞精神拼死迎战。美军投弹命中率低得出奇,只炸伤运输船1艘。田中船队在密集的水柱和爆炸声中顽强向瓜岛挺进。
13时45分,20架B-26轰炸机迎头堵住了田中去路。炸弹像鸟儿下蛋一样纷纷落下,运输船刹那间被炸沉2艘。14时30分,15架B-17拍马*到,投下的15吨炸弹干脆利落地将2艘运输船送入海底。此时“隼鹰”号24架零战姗姗来迟,全然无法挡住美军一波接一波的攻势。他们反被数量占优的“野猫”围住。美军以损失5架“无畏式”和3架“野猫”为代价一举击落日机13架。15时30分,空中再次出现“企业”号7架轰炸机,又有2艘运输船中弹起火葬身海底。当战斗日报送达南太平洋司令部时,哈尔西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对一众参谋高声喊道:“快来看,我们已将那帮混蛋痛扁了一顿!”
这一天最忙的除田中之外,当属亨德森机场的地勤人员。金凯德下令“企业”号舰载机投弹后不必原路返回,就近在亨德森机场降落,加油挂弹后迅速出击,跑慢了可就跟不上再撂炸弹了。整整一个白昼,美军3支航空队来回穿梭,对田中船队发起了8轮103架次攻击。田中认为“行动前景不妙”,但山本电令“登陆必须在当晚进行”,因近藤主力舰队正星夜兼程奔向瓜岛,将用战列舰对机场发出致命一击。
到傍晚时分,日军有6艘运输船被击沉,另有1艘重伤返航在抵港前倾覆沉没。海面上到处人头攒动,田中一边令驱逐舰拼死反击美军空袭,一边打捞落水人员,但仍有450个陆军士兵葬身鱼腹。田中令满载4800个幸存士兵的驱逐舰返航肖特兰,自己率4艘驱逐舰护卫残余“广川丸”号等4艘运输船英勇悲壮冲向瓜岛。
14日清晨,日前进舰队已抵达瓜岛以北460公里处域。“秀才提督”近藤显然比阿部老练,他以战列舰“雾岛”号、重巡洋舰“爱宕”和“高雄”号组成炮击分队,木村率轻巡洋舰“长良”号及6艘驱逐舰负责警戒。为防止美军突然出现,近藤令第三驱逐舰战队司令官桥本率轻巡洋舰“川内”号及3艘驱逐舰组成前卫部队,在前方负责清理航道,扫荡美军扫雷艇及小型舰只。其余战列舰“金刚”号、“榛名”号及航母“隼鹰”号、重巡洋舰“利根”号和护卫驱逐舰由栗田指挥,在东北海面随时提供支援。
5时39分,正在进行战前最后一次加油的近藤舰队被美军潜艇“鲑鱼”号发现。因位置不佳,“鲑鱼”号并未发起攻击。日舰渐渐走远,“鲑鱼”号迅速上浮,向努美阿发出了明码接敌通报。
“爱宕”号准确截获了“鲑鱼”号发出的电报。虽然行踪可能已经暴露,但近藤并不特别担心。既然威胁最大的美军航空队夜间无法行动,瓜岛周围又无敌战列舰存在,对那些巡洋舰、驱逐舰和鱼雷艇是无须担忧的。8时30分,近藤下令“爱宕”号弹射1架水上飞机,对铁底湾实施侦察,任务完成后不必返回,而是前往莱卡塔基地降落。随后,水上飞机发回消息称“铁底湾未发现任何敌舰”,近藤于是放心大胆地率舰队以20节高速朝瓜岛挺进。
当天下午,日军舰队再次被美军潜艇发现。位置颇佳的“飞鱼”号一口气射出5条鱼雷,但命中“雾岛”号的那条又没爆炸,另一条从“爱宕”号舰底穿过,着实吓出近藤一身冷汗。日军驱逐舰立即实施反潜攻击,成功逃脱的“飞鱼”号再次向基地发回了接敌通报。近藤判断自己的行踪肯定已被美军发现。
经历了13日的血腥搏*,日军舰队再次炮击亨德森机场,前线战况不能不让万里之外华盛顿的一众要员如坐针毡。很快,前方再次传来日军舰队浩浩荡荡*向瓜岛的消息,而美军没有任何水面舰艇前往拦截,华盛顿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罗斯福后来坦承,那一刻他甚至有了撤出瓜岛的想法。弗雷斯特尔回忆说:“只有在诺曼底登陆前夜,华盛顿的紧张情绪能够与本次相比。”
实际上,李少将的第六十四特混舰队正在星夜兼程奔向瓜岛—— 他的舰队中同样有我们久违的战列舰存在。近藤已经挥戈南下,而李正在破浪北上,一场钢铁巨舰之间的剧烈碰撞已在所难免。12时55分,从莱卡塔基地出发的1架日军水上飞机发现了李的行踪,却错误地报称“发现敌新型巡洋舰2艘、驱逐舰4艘”。近藤认为如此力量远不足对自己构成威胁,况且美军水面舰艇夜间是不敢轻易驶入铁底湾的。即使真的遇上敌舰,就将其歼灭再炮击机场不迟。
17时20分,李率舰队取东北航向以18节绕过瓜岛最西端。当舰队驶入铁底湾时,因海底遍布沉船残骸,军舰磁性罗盘的指针不停摆动。为充分发挥战列舰巨炮威力,李选择埃斯佩兰斯角一带较开阔的海域作为决斗场。美军依然采取了单纵队,驱逐舰“沃尔克”号、“本汉姆”号、“普雷斯顿”和“格温”号在前开道,后边跟着两个无比壮硕的大家伙—— 新式战列舰“华盛顿”号和“南达科他”号。19时舰队绕过萨沃岛。19时48分,岛上巍然耸立的奥斯汀山遥遥在望,但日军舰队依然踪影皆无。
作为南北战争时期南军著名将领李将军的远亲,李少将在普通民众中的名气比尼米兹和哈尔西更大。1920年安特卫普奥运会上,美国射击队获得9金2银2铜的优异成绩。其中一个来自海军的小伙子以其百步穿杨的精准枪法,独挑半壁江山,那就是独得5金1银1铜的威利斯·小李。在1942年6月出任战列舰第六分舰队司令官之前,李曾担任金的副参谋长,被称为“海军中最聪明的智囊之一”,也是久负盛名的雷达和炮术专家。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李性格温和,平易近人,在水兵中人缘极好。他平时舒缓压力的办法有两种:一是跟值勤水兵大侃航海故事,二是钻进舱室阅读恐怖小说。不过,此时再恐怖的小说也吸引不住李,他现在急需日本人的情报。由于出航太过仓促,舰队并未与瓜岛约定无线电呼号。急得两眼冒火的李试图与范德取得联系,得到的回复让他差点哭出来了:“你是谁?我们不认识你!”
根据之前努美阿转来的情报,范德得知一支实力雄厚的日军舰队正快速南下。因特纳船队和第六十七特混舰队残余舰只已经撤走,这支日军舰队的攻击目标无疑正是打不死、锤不烂的亨德森机场。范德同时被告知,他的老同学李正率2艘战列舰星夜来援,2支舰队当晚必定有一场恶斗。范德下令驻图拉吉的鱼雷艇伺机出击,或至少迟滞敌军的进攻。
很快,一段英语明文广播引起了范德的注意:“告诉你们大老板,李察来了。中国,李鬼?向你们这些孩子致意。”范德马上意识到,发出信息的是李,他正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向自己亮明身份。当年在海军学院学习时,同学们根据附近一家中国人开的洗衣店给李起了个名字叫“李察”,这事儿日本人肯定不会知道。可惜,范德也没有敌人的最新情报。日军舰队到底在哪儿呢?
当晚,从图拉吉出动的3艘鱼雷艇在萨沃岛东北海面巡逻,“华盛顿”号截听到其中一艘发出的询问:“海上出现两个大家伙,但是不能识别敌我。”李意识到他们说的正是自己,立即以“李察”的名义再次与岛上联系。范德随即下令将几艘鱼雷艇召了回去。
19时许,近藤舰队从北侧逐渐接近瓜岛。当晚云淡风轻,月光皎洁,正是狩猎的绝佳机会。20时10分,桥本前卫部队“敷波”号发出信号:“200度方向发现敌舰。”近藤随即在20时31分传下号令,桥本率“川内”号及2艘驱逐舰从萨沃岛东面进入,以顺时针方向绕岛航行。“绫波”号单独从萨沃岛西面进入,以逆时针方向绕行,两面夹击前方出现的敌舰。木村率“长良”号及“雷”号、“白雪”号、“五月雨”号、“初雪”号4舰在萨沃岛西面向南航行,掩护炮击分队左翼。近藤则亲率3艘主力舰及“朝云”号、“照月”号往回掉头,自萨沃岛以北向西航行。近藤显然比阿部老辣不少,他的意图非常明显:由轻型舰艇解决美军截击舰队,主力舰只尽量避免卷入混战,然后瞅准机会以巨炮一击致命。近藤显然忽略了重要一点:对面美军舰队中不但有战列舰存在,而且一下子来了2艘。
21时,“川内”号距美军位置最前的驱逐舰只剩16500米距离。此时,“华盛顿”号的搜索雷达在340度方位发现了远方目标。李立即下令准备战斗。7分钟后,“川内”号再次报告,“发现美舰正在萨沃岛以南向西航行,初步判断为2艘新型巡洋舰”。此时,“华盛顿”号的三号主炮已经开始装填406毫米穿甲弹。美国海军操典规定这一过程不得超过30秒钟,但训练有素的美军水兵完成这一操作只用了14秒!
21时17分,随着1颗照明弹划破夜空,美军率先向敌军开火。“华盛顿”号向“川内”号打出了第一轮齐射。几秒钟后,其127毫米副炮也开始向“敷波”号开火。“川内”号、“浦波”号、“敷波”号周围立即腾起了一串串水柱。但美军这一波炮弹并未命中,仅仅给日军2艘驱逐舰冲了个凉水澡。突如其来的炮弹把日军吓了一跳。眼见美军来势凶猛,桥本立即下令释放烟雾向北撤退。可能因为太过慌乱,桥本并未察觉这2艘“新型巡洋舰”火力远超往常,也未将意外情况向近藤汇报。眼看敌军快速逃逸,李于21时22分下令停止炮击。
沿萨沃岛西侧南下的“绫波”号同样于21时20分发现了美军“2艘新型巡洋舰”和4艘驱逐舰,随即准备发射鱼雷。10分钟后,美军驱逐舰发现“绫波”号并向之开火。此时,木村“长良”号和4艘驱逐舰已绕过萨沃岛西侧,正南下向美军逼近。21时30分,木村在右舷25度方向4000米外发现了美军驱逐舰,随即下令准备发雷,与“绫波”号一起夹击美军。
美军4艘驱逐舰是哈尔西临时拼凑来的,彼此之间脸都不熟—— 即使那2艘战列舰也从未一起协同训练过。看到木村舰队突然从烟雾中冒出,“普雷斯顿”号立即向“长良”号开炮,其余3舰随之开火。日舰集中火力轰击冲在最前的“普利斯顿”号。1发127毫米炮弹准确命中该舰二号烟囱,轰然倒塌的烟囱正好砸在右舷鱼雷发射管上,将已经装好的鱼雷引爆。说来奇怪,美军鱼雷在攻敌时往往哑火,此时偏偏发生了剧烈爆炸。21时47分,“普雷斯顿”号带着117名水兵沉入海底。“格温”号后机舱被日军1发127毫米炸弹击穿,另1发炮弹诱爆了舰尾2颗深水炸弹,舰上燃起熊熊大火,引擎室被再次击中的“格温”号只好缓缓向东撤出战场。
狡猾的木村以退为进,虚晃一枪后向萨沃岛西北规避,同时下令各舰趁隙发射鱼雷。21时38分,1条鱼雷准确命中“沃尔克”号右舷,另1条命中舰首的鱼雷诱爆了该舰二号弹药库,“沃尔克”号舰首被活活炸飞。舰长托马斯·弗雷瑟中校下令弃舰。21时40分,“沃尔克”号在海上完全消失,后部深水炸弹的爆炸夺去了许多水兵的生命。“本汉姆”号舰首被鱼雷撕下一截,速度很快降至10节,只好向东撤出战场。
甫一接战,美军4艘驱逐舰非沉及伤,完全丧失作战能力。日军仅“绫波”号受轻伤。一向温文儒雅的李见状,勃然大怒—— 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是病猫哇!换成日军将领,在损失了所有驱逐舰后往往会选择暂时后撤,但李依然不屈不挠奋勇前进。21时46分,他下令“本汉姆”号和“格温”号让开两厢,自己率战列舰亲自出战。2艘美军战列舰一边绕过熊熊燃烧的友舰,一边向距离最近的“绫波”号猛烈开火。
关键时刻,“南达科他”号上出现重大意外。轮机长因过度紧张误拉电闸,巨舰瞬间电力全失,雷达、火控和通信能力全部停止工作,主炮也因锁死无法射击。庞大的舰体不但未与“华盛顿”号一起转向,反而顺惯性向右驶入日舰和燃烧友舰之间,在火光照耀下成为日军绝佳的射击靶子—— 它正面19公里范围内有多达14艘日舰。
“华盛顿”号灵活左转,避开2艘燃烧的友舰,随即躲入日军视线外的一片阴影。李对“南达科他”号发现的意外毫不知情,只是诧异它为何在关键时刻停止炮击,还前出至那样一个被动挨打的位置。日军同样莫名其妙,21时59分,旗舰瞭望哨报告右舷10度、4600米处突然冒出一个大家伙,“爱宕”号、“雾岛”号和“绫波”号几乎同时打开了探照灯。
近藤从望远镜里看过去,瞬间脸色煞白:这哪是什么巡洋舰,分明是美军最新型的主力战列舰无疑!开战以来,这是双方战列舰的首次碰面。当初在中国南海,近藤曾因未能手刃皇家海军新锐战列舰“威尔士亲王”号耿耿于怀,但是现在,一艘美军新型战列舰就活生生出现在眼前,怎能不让他豪情万丈,激情满怀?近藤立即放弃炮击机场计划,下令各舰对美舰发起攻击。“雾岛”号、“爱宕”号和“高雄”号几乎同时向敌舰开火,数不清的炮弹雨点般向“南达科他”号呼啸而去。
夜战经验丰富的日军果真身手不凡。“雾岛”号一发356毫米炮弹准确命中美舰舷侧主装甲带,但竟未能将其穿透落入海中。另一发炮弹击中三号炮塔下方,在水线附近撕开一个宽3米、高2.7米的大洞。一顿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之后,美舰至少挨了2发356毫米、25发203毫米、152毫米和127毫米炮弹—— 仅“雾岛”号就倾泻炮弹117发。“南达科他”号炮塔回旋装置被完全卡死,无法还击,只能待在那里活活挨揍。同时“长良”号率4艘驱逐舰一口气射出34条鱼雷。诡异的是所有鱼雷无一中的,“南达科他”号大难不死!
死罪饶过,活罪难免。日军炮弹使“南达科他”号上层建筑严重损毁,6座火控雷达4座报销,通信线路和火炮指挥仪被打坏,舰上2架水上飞机被炸飞,前部甲板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李少将后来回忆说:“当时它又聋又哑,又瞎又无力。”不幸中的万幸,日军三舰匆忙中发射的大多是对地攻击的三式弹,虽然“南达科他”号看上去被揍得鼻青脸肿,但大多是不伤及筋骨的皮肉伤。22时15分,舰长托马斯·盖奇上校终于将舰只带出了日军火力网,向西南方向缓缓退却,舰上水兵亡39人、伤59人。眼见重伤敌舰落荒而逃,近藤哪肯就此罢休,率领各舰继续穷追猛打,试图将之彻底击沉,为刚刚“阵亡”的“比叡”号报仇。殊不知,巨大的危机正在步步逼近。
面对麾下战舰2死3残的难堪局面,一脸书卷气的李毫无惧色,指挥仅剩的“华盛顿”号沉着应战。给他带来自信的不是鲁莽的匹夫之勇,而是对一种新生事物的清醒认识,那就是“华盛顿”号装备的最新型火控雷达。该系统将以前型号繁杂的雷达设备与炮瞄系统巧妙整合,可以将各种数据直观及时地提供给炮术部门。
早在日军探照灯锁定并群殴“南达科他”号之时,在萨沃岛以西18公里处,暗夜中,一个巨大的黑影已经用雷达锁定了7700米外的一个目标。李担心是友舰,并未贸然发起攻击。事实上,失去通信能力的友舰处于“华盛顿”号雷达探测盲区,李锁定的正是战场上另一艘战列舰“雾岛”号。
凭借敌舰炮击发出的闪光,“华盛顿”号准确捕捉到“雾岛”号高大的塔式桅楼,火控雷达迅速获得摄控数据,巨大的炮塔开始缓缓转动。22时刚过,黑暗中突然闪出一簇簇炫目的闪光,紧接着爆发出一系列惊天动地的巨响。“华盛顿”号9门406毫米主炮同时向“雾岛”号开火,快速炮击的巨舰瞬间变成一条喷火的巨龙。李在回忆录中如此描述当时的情景:“火控和火炮间运转非常顺畅,就像一场经过充分准备的射击训练。”由于得到了雷达的精确指引,“华盛顿”号第二轮齐射准确命中敌舰,“雾岛”号甲板上四处开花,钢铁碎片和血肉肢体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飞上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落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与此同时,“华盛顿”号127毫米副炮向最近的“爱宕”号和“绫波”号频频炮击。以一敌三的美舰毫无惧色,所有火炮快速开火。日舰非但占不到丝毫便宜,各舰反而连连中弹,焦头烂额。“华盛顿”号酷似虎牢关前的悍将吕布—— 它比被刘关张合力打跑的吕布更牛!
近藤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料到黑暗中竟躲着另一艘敌舰。短短7分钟内,“华盛顿”号向“雾岛”号倾泻75发406毫米炮弹和120发127毫米炮弹—— 其间因错误判断对方已经沉没,“华盛顿”号还停止炮击1分30秒,发射2颗照明弹予以确认后才恢复炮击—— 其中9发406毫米炮弹和40发127毫米炮弹准确命中目标。战列舰主炮“75发9中”创造了一项世界纪录—— 由神枪手李保持这一纪录确属实至名归。鉴于战列舰现在已退出历史舞台,这一纪录不但空前,很可能也是绝后的。
在7700米近距离上,“雾岛”号203毫米装甲在406毫米巨弹面前就像一层薄纸。其3座主炮被瞬间打哑,被打坏的舵机卡死在右舵10度位置上。海水从左舷水线上方被撕开的大洞灌入,损管人员只好向右舷注水来保持平衡,不料却因控制失当,注水过多,导致舰体向右倾斜。浓烟滚滚的“雾岛”号完全丧失战斗能力。
眼见“雾岛”号摇摇欲坠,近藤立即下令“朝云”号、“五月雨”号和“照月”号抵上前去,随时接走该舰舰员,同时率2艘重巡洋舰掉转炮口向“华盛顿”号发起攻击。
但重巡洋舰203毫米炮弹对美军最新型的战列舰无异于隔靴搔痒。22时13分,2艘日舰在3700米距离一口气射出8条鱼雷,无一中的。22时20分,李下令“华盛顿”号转向340度航向迎击日军的炮击。此时孑然一身的“华盛顿”号要同时对抗12艘敌舰。鉴于“雾岛”号已经瘫痪,日军这些虾兵蟹将的舰炮很难对“华盛顿”号构成直接威胁,唯一需要提防的是日军恐怖的氧气鱼雷。
战至此时,近藤分散兵力的弊端完全显现出来。他欲下令驱逐舰进行雷击,但桥本舰队远在西边,西村舰队位于主力舰队后方,无法及时进行发射。近藤发现美舰转向,错以为美军要去攻击运输船队,却只能徒劳地带着2艘重巡洋舰以24节在后追击。近藤通过灯光信号通知田中舰队“亲潮”号和“阳炎”号释放烟雾,掩护毫无战力的运输船。
23时06分,看到日舰释放烟雾的李猜测日军可能准备撤退。23时22分,眼见近藤受攻的田中,派3艘驱逐舰前来增援。李发现敌军有生力军赶来,唯恐受伤的“南达科他”号再遭不测。鉴于身边已无1艘驱逐舰且日军鱼雷威胁太大,李决定不再冒险。“华盛顿”号向右转向180度,以26节航速掩护“南达科他”号扬长而去。在他们身后,匆忙赶到的“长良”号、“电”号、“初雪”号和“五月雨”号接连射出17条鱼雷,他们听到远方传来3声爆炸,判断至少3雷命中敌舰。事实上,日军鱼雷无一中的,李率2艘战列舰顺利回到了圣埃斯皮里图。风头出尽的“华盛顿”号几乎毫发无损,遍体鳞伤的“南达科他”号不得不前往纽约船厂,维修62天,1门406毫米主炮被彻底更换。
瓜岛的人们再次目睹了海上的激斗。范德和哈尔西都不知晓战斗最终结果。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亨德森机场安然无恙。
美舰离开之后,完全失去动力的“雾岛”号已毫无挽救希望。“长良”号试图拖曳“雾岛”号向肖特兰返航,但战列舰右倾超过18度,近藤忍痛下达了弃舰命令。天皇御像被小心翼翼转移到“朝云”号上—— 这一场景今后将更加频繁地上演,一众水兵开始攀着绳网离舰。当巨舰即将入水时,来不及撤离的300余名水兵只好直接跳入海中。舰长岩渊三次显然缺乏西田的风度,跟随众人从容离舰。15日1时25分,“雾岛”号在海面上完全消失,到海底和姊妹舰“比叡”号团聚去了,250名水兵随舰殉葬。这是美西战争以来美国海军战列舰第一次在正面交锋中击沉敌战列舰,也是日军3天内损失的第二艘战列舰。半小时前,遭受重创的“绫波”号已被日军自行凿沉。因担心天亮后遭到仙人掌打击,近藤在捞起“雾岛”号的幸存水兵后,匆忙撤退。
同样损失1艘战列舰的近藤随后并未被追责。其一,阿部是新晋中将,而近藤资历颇深,是仅次山本的二号人物。其二,“雾岛”号毕竟是被美军2艘新型战列舰击沉的,面子上不算太难看。既然近藤蒙混过关,舰长岩渊也跟着蒙福,很快就出任了蒙达基地指挥官。
海战激烈进行之时,日军运输船队蛰伏在萨沃岛以北按兵不动。可怜的田中指望近藤能击溃美军舰队并炮击亨德森机场,为仅存4艘运输船*开一条血路。目睹了那场令人心碎的海战,田中知道全都完了。尽管美舰撤离使运输船队暂时不会受到攻击,但几小时后,瓜岛的天空完全是美军的天下。要在白昼来临之前抵岛并完成兵员物资卸载是不可能的。
首席参谋远山安巳建议抢滩。田中向“大和”号发报,请求允许将运输船抢滩搁浅强行卸载。山本尚不知道近藤已战败放弃炮击机场向北撤退,断然拒绝了田中的请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田中急得五脏冒火,七窍生烟。即使船队现在全速北撤,也绝对无法在天亮前驶出美机攻击范围。田中完全陷入进是死、退也是死的绝望境地。近藤已经远走高飞,如果继续待在此地,运输船队只有全军覆灭一条路可走。念及此处,田中索性破釜沉舟冲向瓜岛抢滩搁浅,说不定还能救回部分人员物资。
3时36分,身心交瘁的田中率4艘运输船在塔萨法隆加角悲壮抢滩,之后迅速开始卸载。此时天边已呈现鱼肚白,雨过天晴,风和日丽。田中知道美军飞机很快就会在头顶出现,紧急电请拉包尔迅速派战斗机增援。
5时55分,美军两个岸防营的大口径榴弹炮率先发难,重磅炮弹纷纷落在运输船周围,卸载只好暂时停止。天空中很快出现了美机的身影,“无畏式”斜着翅膀肆无忌惮发起俯冲,分头轰炸日舰和已上岸的人员物资。就连美军老式驱逐舰“米德”号也来趁火打劫,对日军运输船频频炮击并发射鱼雷。在美军陆海空立体打击之下,手忙脚乱的田中顾头顾不了腚。眼看再待下去只能陪运输船殉葬,田中只好施放烟幕落荒而逃。
如此毫无保护的运输船就成了案板上的烧鸡,任由美军大开*戒了。美机甚至紧贴运输船烟囱投下炸弹,船上日军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完全处于任人宰割的悲惨境地。到10时,4艘运输船舰中的2艘四分五裂、2艘火光冲天。眼见散架的运输船已无攻击价值,美机开始转向海滩投下了大量燃烧弹,滚滚火焰席卷丛林,烧得侥幸上岸的日本士兵无处可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人肉烧焦的煳味,到处是奇形怪状的尸体,低空拍照的美军飞行员看一眼都忍不住呕吐起来。日军好不容易卸在滩头的物资大多在火海中化为灰烬,仅2000名士兵登岛,第十七军冒死抢回260箱弹药和1500袋大米。
至此,瓜岛以北海域历时3天的激战落下帷幕—— 美军称为“瓜达尔卡纳尔海战”,日军则称为第三次所罗门海战。战斗中,美军损失轻巡洋舰2艘、驱逐舰7艘、飞机36架,阵亡官兵1732人,运送兵员和物资的任务顺利完成。日军损失战列舰2艘、重巡洋舰1艘、驱逐舰3艘、飞机64架,11艘运输船全部损失,死亡官兵1900人,增援行动几乎完败。至此,美军牢牢掌握了瓜岛地区的制海权和制空权,取得了战术和战略的双重胜利。
鉴于在海战中遭到巨大损失,山本认为联合舰队已无力支援岛上陆军的作战,此后再未向瓜岛派出巡洋舰以上的大型舰只,只以驱逐舰或潜艇趁夜间运去少量补给人员。第十七军处境日益艰难,只能被动采取守势。美国人的持续努力使瓜岛避免成为第二个巴丹和科雷希多,范德也有幸未能成为第二个皮包骨头的温赖特。
南太平洋战区所有盟军部队收到了哈尔西热情洋溢的电报:“致陆上、海上、空中和水下那些在过去日子里为我们国家做出如此巨大功绩的超级优秀的官兵:你们已经将名字用金光灿烂的字体刻在了历史记录上,已经赢得了同胞永远的感激。对你们而言,授予什么样的荣誉都不过分。伟大的功绩!上帝在为你们每个人祝福。致光荣牺牲的战友:英雄万岁!在上帝身边安息吧!”
对随后罗斯福、诺克斯、金以及尼米兹给他个人发来的贺电,哈尔西说:“我没有想象过谁值得这些表扬,因此我把所有表扬都转达给了那些真正在战斗的人!”你越谦虚,表扬你的人越多。拒绝接受赞扬的哈尔西得到了美国各界的全面信任,报纸都将他称为“胜利者”。在他的出生地新泽西州,伊丽莎白市市长宣布将11月20日命名为“哈尔西日”,这天,所有学校提前放学,当地教堂钟声终日不息,公共建筑物上挂满了各种象征庆祝的饰物。专栏作家菲利普斯特意为此赋诗一首:
敌人从布干维尔猛扑过来,
我们以弱小得多的兵力顽强抵抗。
当他们遇到了哈尔西和卡拉汉,
很快就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败退。
像当初刚撤到澳大利亚的麦克阿瑟一样,哈尔西瞬间成了美国人心目中的大英雄、大豪杰。一名记者如此形容“阿尔贡”号上的哈尔西:“他低头看着那些战报,仿佛那里就是战场,每一处都是要点、主题,不容马虎。那里的天气让他难受,但他根本顾不上这些。一张大嘴犹如一个司令部。在它上边,是一个好斗的鹰钩鼻,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在眉毛的掩护下不停地工作着,在疲惫中透出的力量犹如两支特混舰队让人难以忘怀。”
11月19日9时,南太平洋司令部每日例会上,一名参谋向司令官表示祝贺。
“有什么好事?”
“您刚刚被提名为四星上将。”
哈尔西随后看到了尼米兹发来的新闻简报:“因为他在11月中旬成功击退了日军试图拿下瓜岛的进攻行动,罗斯福总统已提名他晋升为海军上将,这对他是当之无愧的。”
国会在11月26日顺利通过了总统提名。哈尔西因此成为继莱希、金、尼米兹、斯塔克、英格索尔之后美国第六位海军上将。“当然,我感到非常高兴和自豪,”哈尔西说,“同时我也深深懂得,尽管是我个人受奖,但这表示南太平洋战区一直以来的卓有成效的努力得到了认可,我的晋升属于整个战区。”
因暂时没有代表海军上将的四星领章,卡尔霍恩少将从一位陆战队少将手里拿来了四个大号二星领章,将他们拼成一对给哈尔西临时佩戴。在勃朗宁的主持下宣誓之后,哈尔西换上了新的四星领章。他把原来的领章交给卡尔霍恩:“其中一个送给斯科特夫人,另一个送给卡拉汉夫人。告诉她们,是她们丈夫的英勇行为让我得到了新的领章。”
1942年11月30日出版的《时代》周刊封面是哈尔西的大幅照片,配题说明:“南太平洋战区哈尔西:当一个入侵者遭抗击的时候……”封面故事如此写道,“太平洋战争:狠狠打击,快速攻击、时刻出击”,文章开篇是尼米兹亲自写就的赞美之词:
对于哈尔西作战指挥,我们没什么可担忧的了。他很专业很称职,军事上很具攻击性,同时很细心而不盲动。他罕有地集中了足智多谋而又行动大胆的优点,在作战谋划中哪怕是猫叫那样的风险都能觉察出来。而且一旦得手,就会乘胜出击取得更大战果。他拥有超凡的领导艺术,这为他赢得了广大官兵的拥戴。他唯一的敌人就是日本人。
虽然瓜达尔卡纳尔海战并未出现航母对决,但相比东所罗门群岛和圣克鲁斯海战,本次海战更具决定意义。美国历史学家埃里克·哈梅尔如此评价:“在1942年11月12日之前,日本联合舰队拥有强大的战舰和合理的计划。11月15日之后,日本海军将领失去了信心,他们的计划缺乏战略深度,面临每况愈下的局面。而美国海军变得越来越强大。”
起初,珍珠港和华盛顿对3天战斗的零星报告尚存怀疑,消息证实之后,参谋长联席会议的低迷情绪为之一振。诺克斯终于可以毫无保留地向报界宣布:“我们能够狠狠地打击他们。我敢说,我们必将打败他们。”
长期以来,范德一直对海军的抠抠搜搜耿耿于怀。现在他却对斯科特将军、卡拉汉将军、金凯德将军、李将军以及他们的部队倍加赞扬,将美妙语言第一次毫无保留地献给他们。在发给哈尔西的电报中他说:
我们认为,敌人已遭到毁灭性失败。我们感谢李将军昨晚的大力援助,感谢金凯德将军昨天的介入—— 我们的飞机无情地打击敌军,表现出色。对这些努力我们深为赞赏,尤其赞赏卡拉汉将军、斯科特将军和他们的部下,在似乎寡不敌众的情况下,他们以雄壮的勇气击退了敌军的首次进攻,使得胜利成为可能。对他们,驻守瓜达尔卡纳尔岛的全体官兵,谨高举弹痕累累之钢盔,致以最深最高的敬意!
之后,美国海军进行了一系列人事调整。继戈姆利之后第二个被免职的是损失“黄蜂”号的诺伊斯。尼米兹提议金将他调走,金给诺伊斯提供的岗位是海军舰船检验局太平洋海岸处长,1945年3月接任局长。尽管1943年对“黄蜂”号沉没事件的调查还了诺伊斯和谢尔曼一个清白,但他还是在检验局度过了余下的战争岁月,到1946年退休时还是少将军衔。当时担任“黄蜂”号舰长的谢尔曼后来平步青云。1950年出任海军作战部长后,他对老上司的遭遇非常同情,特意将他的名字列入晋升中将的退休人员名单。诺伊斯对此感激涕零:“太感谢你为我做的事了,没有你的帮助,我永远进不了晋升名单。”
如果仅仅因为戈姆利和诺伊斯翻船,就将南太平洋这一阶段的战斗称为“所罗门漩涡”是远远不够的。下一个倒霉的是大家熟稔的弗莱彻。9月30日回到华盛顿的弗莱彻备受冷遇。包括金在内,美国舰队总司令部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找之前战斗经验最丰富的特混舰队指挥官了解情况。弗莱彻回忆说,“诺克斯是唯一愿意听我说话的人”。金认为弗莱彻优柔寡断、怯懦无能,“他不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有想法但不知道如何把他们理清”。因为弗莱彻在珊瑚海损失了他曾担任舰长的“列克星敦”号,在中途岛损失了“约克城”号,之后又使“萨拉托加”号受伤。之前金对尼米兹过分袒护手下的做法非常不满,这次他准备拿弗莱彻开刀,*一儆百。尼米兹非常希望弗莱彻能重返航母舰队。但10月23日,他收到了人事局长雅各布斯少将的一则信息:“弗莱彻中将即将离开现职,从华盛顿直接赴驻地接替查尔斯·弗里曼中将出任第十三军区和西北海疆司令官。”在金看来,如此安排让弗莱彻保住中将军衔已属特别照顾,因为派伊和布朗被解职后就降回了少将军衔。
此时,弗莱彻还担任着太平洋舰队巡洋舰队司令官职务,雅各布斯请尼米兹提出接替人选,后者提名了金凯德。弗莱彻甚至没有回珍珠港进行交接,金凯德此时还在南太平洋,职务交替是在两名当事人均不在场的情况下完成的。弗莱彻受命从华盛顿直接飞往北太平洋履新。弗莱彻在就职仪式上发表了令人心酸的讲话:“我和所有海军将士一样,宁可在海上闯荡。不过我要说,如果非要我上岸不可,哪里都比不上现在这个职务,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此时他尚不知好朋友金凯德第十六特混舰队司令官的任职已经走到了尽头。
圣克鲁斯海战美军战术失利是毋庸置疑的。陶尔斯听说又损失1艘航母后怒不可遏,必须为此负责的是默里。加上之前擅自违抗命令,金和尼米兹已决定将他调离航母舰队,只是因为哈尔西意外出任南太平洋战区司令官,默里才有了留任机会。可惜损失“大黄蜂”号让默里彻底成为继戈姆利、诺伊斯、弗莱彻后又一位掉进“所罗门漩涡”的人。金为他安排的新职务是彭萨科拉海航站的负责人。工作看似体面,但谁都清楚这对一位长年征战海上的高级将领意味着什么。
默里肯定不会很高兴。在回国履新途经珍珠港时,默里向陶尔斯历数了金凯德在圣克鲁斯海战中见死不救的斑斑劣迹,等于变相为自己开脱。陶尔斯立即向尼米兹提出,由在中途岛表现欠佳的米切尔少将接替金凯德的职务,终止黑鞋派军官指挥航母舰队的荒唐做法。尼米兹没有采纳陶尔斯的建议,他暂时还不准备起用米切尔。
金凯德对此浑然不知。他对自己在瓜达尔卡纳尔海战中对“企业”号的运用非常满意。当时他把尚未痊愈的航母留在后方,处于陆基飞机保护之下,而将舰载机送上亨德森机场,自身则在受到反击前及时撤退。金凯德扬言,“这次对航母飞行大队的使用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有效,11月的作战可以作为航母在敌空中搜索网下狭窄水域作战的典范”。
哈尔西对此并不认可,他对金凯德在上两次海战中的表现极为不满。11月16日,哈尔西通知谢尔曼,准备前往接替金凯德的职务,同时告诉他,“虽然金凯德是个杰出的人,但这次解职势在必行”。17日,哈尔西致电尼米兹,将在第六十一特混舰队中保留2艘新型轻巡洋舰和一些驱逐舰,将重巡洋舰和老式轻巡洋舰组成几个海面打击群,分别交金凯德、提斯代尔和赖特指挥。哈尔西“此地无银”地指出,“这种做法绝不是将金凯德贬官,因为我认为他干得很出色,我只想把我的工具放在我认为能发挥最大作用的地方”,同时强调“有像谢尔曼这样航空经验丰富的人可用,却不把他放在‘企业’号上实在是不可原谅的”。对金凯德的安排,哈尔西说,“只要再得到几个将官,我就要送汤姆回去休息。他做出了很大成绩,而且已经干了这么长时间”。
突然被解职让金凯德又惊又怒。和弗莱彻一样,金凯德是真心喜欢航母,而且自认为刚刚上道。谢尔曼在11月18日告诉金凯德,自己并未鼓动这次变动。金凯德说清楚这点,他接下来的话让谢尔曼大吃一惊。金凯德表示想回珍珠港休息一段,不想重操旧业去指挥什么巡洋舰—— 这明显是在赌气。菲奇坦承金凯德对特混舰队的指挥存在很多问题。诸如10月26日接到“卡塔琳娜”发现敌航母的电报后就应该立即派出攻击机群,还批评“大黄蜂”号失去机动能力时金凯德没有倾其所有支援默里,也不赞成金凯德将航母舰载机派往亨德森机场的做法,因为“机场已相当拥挤,没法有效利用他们”。斯普鲁恩斯也指责金凯德11月14日将“企业”号后撤的做法,认为航母本可以留在离岛更近的地方,可以至少回收“企业”号舰载机的一大部分,在“华盛顿”号和巡洋舰的配合下消灭更多敌人。和当初的弗莱彻类似,在前线拼死拼活的金凯德众叛亲离,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责难。努力踢球者总是容易得到红黄牌。
11月23日,金凯德离开“企业”号转而指挥由3艘重巡洋舰、2艘轻巡洋舰和6艘驱逐舰组成的第六十七特混舰队。哈尔西在宣布新任命时说,“金凯德成绩卓著,但考虑到战术局势,必须将他调到别处”。谢尔曼认为哈尔西的话是“为了照顾金凯德面子说的一段辞藻华丽的文字”。11月24日,金凯德离开努美阿到了圣埃斯皮里图。28日,赖特来到后,金凯德撂挑子,于12月2日返回珍珠港。相比弗莱彻而言金凯德无疑是幸运的。尼米兹后来为他安排了新去处,金凯德才得以东山再起,最终成为第七舰队上将司令官。他和哈尔西在莱特湾海战中不融洽的种子此时已深深埋下。
瓜达尔卡纳尔海战使瓜达战役成为二战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著名战役之一。在巴布亚半岛,美澳联军已扭转颓势,麦克阿瑟的部队将日军死死围困在布纳地区。11月3日,蒙哥马利的坦克和炮兵进攻突破了隆美尔的防线,迫使德国非洲军团向西溃退,12日托布鲁克成功收复。11月8日,“火炬计划”使美军在摩洛哥介入了欧洲战争,为最终打败轴心国开辟了新的道路。斯大林格勒血战已达巅峰,苏联红军正将德军逐屋逐街赶出城区。1942年11月上半月盟军各条战线凯歌高奏、捷报频传,形势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
一向愁眉苦脸的丘吉尔终于一展笑颜:“现在,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也许只是开始的结束。”—— 快把老酒绕蒙圈儿了。11月17日在接受《纽约先驱论坛报》采访时,罗斯福高调宣布:“在过去两个星期里,我们听到了许多好消息。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去干别的,只有为争取胜利而战斗。战争转折点终于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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