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刚到上海的时候,在网上找了廉价的短租房,就像大学宿舍那样的一个床位,对于外来人员来说,几十元一天的价格也足够实惠。这个短租房在浦东新区陆家嘴一块儿,刚好交通比较方便,我联系了房东到地铁站口接我。
我在人流中找了最显眼的位置等着,可见到骑着共享单车的小年轻来到我面前时,还是有一脸惊讶。
“哎,你这人怎么带这么大两个箱子?”他随口嘟囔一句,我笑了笑不说话,刚才在地铁站遇到的那个不耐烦的听我问路的人,似乎还在影响着我的心情。
这么繁华的地方还藏着如此小巷,记不清拐了几拐,穿过黑暗的楼道又拐了几次才到达门口,房东让我赶快进去。
小小的屋子放满了八个床铺,和照片上差异很大,内心也是有一些抵触的,房东收房租的时候问我刷卡还是现金,我选择刷卡,他又提出,刷卡的手续费需要我支付,我第二次笑笑,便应了下来。角落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坐起来指责房东:“你丫的怎么这么抠门,手续费那一点钱也不放过!”房东对他陪着笑脸又应道“你说的对,听大哥的。”转头却又继续刚才的手续费。
房东走的时候再三嘱咐我,出门的时候遇到别人不要说你在这里租的房子,说是公司的集体宿舍,也不要和门口乱七八糟的人说话,巴拉巴拉的一大堆,我没心情听这个,应和之后回到床位。
02
“大哥”就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室友,等我回来坐下后才仔细的观察他,粗壮的身材,大大的脸庞显得很为成熟,极短的碎发又很是精神,更重要的是,他整个上身都是龙的纹身,像极了电视上面的古惑仔。我掏出烟:“大哥,抽一根”,他不接,借口刚刚抽过。
下午已经很晚,我便坐下来和“大哥”闲聊。“大哥”来自东北,做过很多工作,但他又没有说明,只提到最近做的一份工作是在上海虹桥体育馆,觉得没意思就不干了,在这个短租房住了将近一个月了,他说的不多,对我也不多问,便又躺回床上休息。短短的聊天,却能感受到他的爽朗,但很具有亲和力,聊天的时候从来不笑,又丝毫感觉不到他的严肃,甚至于那种板正的感觉也与他无关,我挺好奇这个人。
晚饭过后下起小雨,我依旧想出去走走,这是我来到陌生环境的习惯,结果就那样迷了路,小巷子,小胡同,哪里都像是我回去的入口,哪里又都不是我回去的入口,又觉得这就是我那段生活的写照。
等我回到住处的时候,整个鞋子都湿透了,“大哥”打招呼问我怎么回来这么晚,我找借口说去散步了,这时候才看到舍友已经都回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一大早出去找工作,晚上很晚又回到住处,而每次看到“大哥”的时候他都是躺在床上睡觉,我很好奇他天天在这里干嘛,但从来都没问过。他了解这里租住的每个人,所以每个人回来的时候他都会问,工作找的如何了,刚去的那个银行情况怎样?待遇可是很不错的啊!游戏开发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第一个月还满意吗?你们这种工作做好了收入相当高哦!而我每次抽烟都会去递给他,他还是一直都没接过。
03
这种短租的宿舍,人员流动很是频繁,但我们几个却总能凑在一块聊聊。来自新疆的帅哥,瘦的能看到身上的肋骨,刚应聘到了汇丰银行做业务员,每次回来都会分享他在工作中的琐碎小事:和他一起新入职的女孩儿,下班的时候两人总能同乘很长一段地铁,边说边在畅想自己是否有机会和她走在一起。偶尔他还会来一些黄段子,博得大家一笑。可“大哥”听到这些基本上不参与讨论,只是坐在床上边玩手机边听。
那个做游戏开发的孩子,来自山西,每天晚上回来都会玩王者荣耀,还喜欢看各种电视剧,到了周末就看个通宵,早上大家起来的时候他才开始睡。“大哥”和他一样,总是通宵,我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而他却总会在晚饭后,找到一些新闻话题和大家聊聊,这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他懂得似乎特别多,现在国家政策支持的方向,不同城市在经济发展上的倾向等等。后来听得多了,发现他似乎在寻找一些机会,或者是回家乡发展的项目。他总说,想自己去做些什么,不想给别人打工去荒废时间。
还有一个男孩儿,留着很长的头发,和我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马特简直一样的造型,他的话不多,似乎在哪个夜场工作,有天下午看到他戴了一顶白色的棒球帽,那造型我实在欣赏不了,硬是憋着等他走出去才好好的笑了一番,然后又停下来,“大哥”还在睡觉。
其它床铺的人来来走走,几乎未留下任何痕迹,“大哥”却依旧会对每一个新来的人致以简单的问候和寒暄,并提供生活上的一些信息,哪里的饭好吃,价位怎么分布,叫外卖的的时候一样可以送到我们这小巷,还有那些卖水果的又有多贵,他都会给你说,但从没一句觉得多余。
那天我去松江区面试遇到骗子公司,回来的时候照常还是给大哥递烟,他竟然接住了,这是他第一次接我的烟,也是唯一一次。我也点了一支,坐在床上嘟囔今天的面试,“大哥”接过话题说这边的工作环境,基础的岗位服务业和销售都会好找一些,带一些文职的这种,很多学历和专业都成了门槛。对于外来找工作的人来说,会经常遇到一些空壳公司和一些外包的公司,但基本上有工作经验的都可以分辨出来,多数情况下这些公司会很不正规很简单的进行面试就让入职,又以高薪诱惑和各种借口进行收费,真正上当受骗的又都是很基层的人群,多数都没有途径进行维权,只能吃了哑巴亏。他又说,很多时候工作也是如此,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踩着底线赚钱的工作很多,看你怎么选择。这是大哥说话比较多的一次,而我在经历了各种理想化的虚构后,更喜欢这种现实。
我喜欢晚上站在阳台,面对远处金融中心的高楼大厦和楼下小巷夜市的嘈杂,抽着烟,想我曾经经历过的东西。“大哥”走过来说:“你看这些卖菜的,卖饭的,这些人中有很多都是你的老乡,都是河南人,而他们每年收入有好几十万,但是呢,这下面的摊位又不是随便有人就能做的。”我笑笑不说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搭上。他又说到:“那边有个卖鸽子蛋的小贩,整个周边的菜市场却仅此一家,论个来卖,生意极好,这真是很好的买卖。”“大哥”试着打听从哪里可以进货,那个人口风很严,“大哥”嘟囔一声:“妈的,他就是不说。”然后又自言自语道“不过不说也正常,这么好的生意怎么会告诉你呢……”
我时常想,大哥白天都在干什么?
04
我要走的前一天晚上沿着滨江大道走了好久,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倒头就睡,朦胧中听到大哥接了个电话,第二天早上回去的飞机,要做点自己的事情。
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大哥”收拾好的空空的床铺,是我难以相信的整齐。
我再一次有点吃惊,转身把我的床铺使劲按照那个标准整理,却总觉得还差了几分。
带着那几分的遗憾,还是选择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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