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一代·正青春」之职观第03期
00后兽装师
在“毛毛世界”里寻找自我
故事主角：杨懿
央美油画专业学生
00后“野生”兽装师
因痴迷兽装制作走红
你是否看过这样的打扮:人穿上毛绒绒的动物服装在大街上行走，这是cosplay、角色扮演、行为艺术？
都不是。
这是一种新兴且小众的服饰——兽装。
国内兽圈文化发展已有20余年，近年来伴随“二次元”兴起逐渐进入公众视野。
广义上的兽圈文化，包括动物拟人化的影视动漫角色、吉祥物等。动画电影《疯狂动物城》里的兔子朱迪和狐狸尼克就属于兽人形象，中国早些年的动画片《虹猫蓝兔七侠传》《黑猫警长》里的角色也是兽人形象。
杨懿兽头作品
目前就读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专业的00后杨懿是兽迷的其中一员，第一次见到毛绒绒的兽装时，她就被深深地吸引了。艺术专业的她从小动手能力强，喜欢做手工。
2021年年初，她尝试着玩起了兽装这个“大手工”，一步步自学设计、建模、缝制毛皮、上色……杨懿在毛绒绒的世界里遨游，亲手塑造出一个个兽设和兽头，生动地再现兽迷们想象中的动物形象。
杨懿与她的兽头作品
01 成为兽装师
“去寻找真正的自己”
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杨懿无意中在QQ空间里第一次看到了兽装。精致美丽的兽装展现着不同动物独特的美感，毛发、颜色、比例，抑或是形体的线条美，丰富且多样。照片上一只穿着洛丽塔服饰的猫咪惊艳了杨懿，它有着湖水般清澈的蓝色眼睛，虎斑猫似的花纹，粉色的爪子肉垫，这只灵动的猫咪兽人让她的“入坑”兴趣强烈起来。“特别好看，特别像一只小精灵，像一个放大版的娃娃。”她当时就喜欢上了这种毛绒绒的可爱服饰。
小时候的杨懿酷爱用超轻粘土做手工，“喜欢捏泥巴”，她用粘土捏的初音未来人像现在还保存完好。折纸、给猫咪缝玩具、给玩偶缝衣服，零零散散各种各样的手工她都玩得不亦乐乎，甚至普通的快递箱经她手后也能变废为宝。这也为杨懿尝试制作兽装埋下种子。
杨懿在工作台前制作兽头
高中时，因为考学，也为了追逐自己的理想，杨懿压抑了很多兴趣爱好，而去年年初的一场病让杨懿改变了主意。“康复后就觉得其实人生很珍贵，在追逐自己理想的同时，也不要完全被理想吞噬了，不要忘记对自我的探索和了解。”
杨懿决定释放天性，去寻找真正的自己。她重新拾起了一直以来的爱好，继续做手工、画小动物，从小动物的热爱出发，去探索、挖掘真正的兴趣所在。
杨懿手工及油画作品
直到2021年年初，网上的兽装教程越来越多，信息足够发达，杨懿也有了更多的空余时间，她决定尝试制作自己喜爱的兽装。
那是一个写实风格的狼形兽头，也是她的练手之作。当时她还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个兽装师。将耗尽心血制作的第一个作品交流群后，很快就有人找上杨懿，希望向她定制兽装。面对突如其来的认可，杨懿很意外，也很开心。
杨懿第一件兽头作品（受访者供图）
第一个客户定制的角色来自于一款魔兽游戏。不同于杨懿的第一个作品，这笔订单中，她尝试了新的做法——用海绵制作带有可动下颚的头骨。制作过程十分繁琐，她需要用小刀一点一点削出头骨的形状，身上、客厅地上和犄角旮旯里都沾满了粉红色的海绵碎屑。“你一不留神，就已经在废墟里了。”杨懿形容。
完成头骨的制作后，兽装师会试戴头骨，以确保头骨的贴合度和舒适度。紧接着，将可动下颚与头骨连接起来，并安装好耳朵、眼睛和牙齿等零部件。整体包裹上一层保鲜膜和布基胶带，随后按照切割线划开并裁剪下来，由此得知对应的部位需要的毛布的大小。最后将毛布缝合至一起，再用丙烯和色粉上色。这些步骤往往要耗费杨懿一个多月的时间。
“贵是很正常的。”制作过程不仅需要消耗大量材料成本，兽装的废品率也较高。建模打印出的头骨有可能在运输过程中破碎，又或者是尺寸不合适、材质不过关、布料有色差，都极可能抬高兽装的制作成本。再加上兽装是一个精细活儿，基本依靠纯手工制作，它的价格比普通的服饰要昂贵许多。根据完整度、设定复杂度、材料及工艺的差异，兽装的定价从1000元到100000元不等。
02 兽装承载人格
让幻想投射成现实
兽装，亦被称为Furry suit，furry即“兽”，在英文中有毛绒绒之意，suit指“装”。兽装的形象常为动物或幻想的生物，根据其组成部件的多少可分为单头、半装和全身等多种类型，少则为一条尾巴或一对耳朵，多则为包覆全身的整套服装。兽装师杨懿入行不到两年，目前主要制作的是单头和半装。
和大多数人更熟悉的cosplay不同，兽装强调角色的高度原创性，不仅仅是外表形象，还包含角色的背景、性格和行为举止等。穿着者可能在穿着时表现出另一种人格，既可以展现真实的、内心深处的自我，又可以展现出一个理想的、期望达到的自我。
兽装主要有日系、美系、写实三种风格流派，杨懿的作品属于写实风。为了让作品最大程度地贴近真实的动物，她会在制作前大量浏览动物的视频资料，有时也会到动物园观察各种各样的动物。
每一位买家心中的兽设都独一无二，代表着另一个自我的人格，这意味着他们对兽设有着千奇百怪的想象。杨懿印象最深刻的一个作品是马的兽头。买家提出，希望它既体现阿拉伯马的优雅，又具备弗里斯兰马的飒爽。
杨懿兽头作品（受访者供图）
那时适逢意大利艺术家卡特兰在北京举办展览——“最后的审判”，展览中展出了马的活体标本，杨懿得以近距离观察马的立体形态。“单纯依靠照片和视频做出来的兽设，跟亲眼见过活生生的动物做出来的兽设，两者带给人的感觉总归是有点不同。”
从眼睛的刻画到马的气质，杨懿和买家针对兽设的设计细节前前后后沟通了两个多月。“我跟买家的关系更像是在合作，共同想办法让作品贴合我们的理想状态。”
03
兽装圈子
你可以是一匹狼，也可以是一匹马
因被兽装所吸引，大部分兽迷相聚在一起的圈子，叫做“兽圈”。兽圈文化主要有兽设和兽装两大元素。
兽设指兽迷们的动物设定和角色，是玩家们在圈子里的虚拟社交名片。兽圈的包容性非常强，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动物设定。“你可以是一只狼，旁边的人是一只老虎，另一个人是一条狗，那边还有一只羊驼……”无论你的设定是猫咪、小狗、狐狸各种各样可爱的动物，还是恐龙、鲨狗等幻想生物，都不会显得奇怪。这是一个千奇百怪、充满着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圈子。
杨懿给自己的动物设定是一匹送信的狼。身体是淡淡的青绿色，一只耳朵是黄色，另一只是紫色，眼睛也是一只是黄色，一只是紫色，嘴里叼着一封信。杨懿眼中的自设带有一点神圣感，“紫色和黄色分别代表着善与恶，象征人性并非绝对善恶，两者达到平衡，给人温和的感觉。”四肢上带有一些鳞片，脸颊周围有一点点羽毛，尾巴有半截是骨头，末端还连接着新月形状的装饰物。
兽迷们能够基于自己的喜好创造出理想的角色，它可以是任何形象，有无限的可能性。“喜欢吃甜品的人，他的设定就可以是糖果色，身上也可以有糖果的图案或造型。我很喜欢月亮，我觉得月亮清冷的月光非常美丽，所以在我的设定中，那匹狼的尾巴有一轮新月。”
兽装则是将兽设“实体化”的方式之一。兽圈内的大部分人都痴迷于小动物，内心对某种动物的精神有所寄托，兽装是他们理想化人格的凝练。杨懿最开始动手做兽装，也是想把理想中的动物形象带进现实。她喜欢狼，第一件作品就是一件狼的兽头。对狼的喜爱可以追溯到杨懿儿时看的动物小说《狼王梦》，沈石溪刻画的狼坚韧忠诚、勇敢无畏，她感叹：“直击我的心灵。”
“你可以让理想中的角色实体化，它会把更多的可能性带到你身边，它是一种陪伴，鼓舞着你追寻理想的东西。这个角色指引着你，也激励你成为想要成为的人，拥有那些你向往的珍贵品质。它们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也是一门独立的艺术。”
网上有一些声音认为“玩兽圈的人大部分都是社恐”。杨懿不认同这样的说法。兽装确实让人们更有安全感，更放松地社交。“你不再受平时的生活规则的限制，可以放轻松，以自己喜欢的角色形象出现”，但用社恐一词定义兽圈“根本就毫无道理可言”，杨懿说：“每个圈子都有社恐、社牛等各种各样的人，不能用‘社恐’这个狭义的概念概括整个兽圈。”
兽装和兽装圈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杨懿理解外界或者网络上可能存在的偏见，“不理解是因为不了解”。兽装需要被更多人所熟知，杨懿也期待未来的兽装能走向多元化和大众化。作为一个兽装师，她希望创造出更多丰富的、美丽的、优雅的形象，做出值得一直珍藏、能够被赋予灵魂的作品。
除了作品对个人的意义，杨懿还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唤起更多人对动物的爱。在喜欢上独特的兽装的同时，也希望大众能被兽装所感染，更加热爱自然。“要是人们能因此更关注动物保护、自然生态保护和环境保护，那就更好了。”
在兽装师的道路上，她想走得更远，直到自己真正满意为止。
Z问Z答
和上一代相比，你觉得新一代在新时代下的担当是什么？
杨懿：我认为新时代年轻人在当代社会的担当应该是学会在这个浮躁的社会当中沉淀出自己，学会向外行走，向内认知，找到自己真正热爱的事业，并且坚持下去。无论它是大众的还是小众的，重要的是它是你热爱的。
「Z一代·正青春」之职观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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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视频｜蔡文茵、罗雪纯、詹晓赞、叶可可，实习生 周郁森
本期采写｜南都记者董晓妍 实习生 江怡雯
摄影设计｜刘妍妍 实习生 陈俊宇 叶颖峰
部分图片为受访者供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