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 ASMR,那些你不知道的事。
在互联网上,ASMR 早不是什么陌生的名词,上百万人因为ASMR 视频中酥软的声音而感到过舒适。不过,关于 ASMR,最近还是发生了一件新鲜事——它被搬到了博物馆里。
一个名为“Weird Sensation Feels Good”的 ASMR 展,在位于瑞典斯德哥尔摩的 ArkDes 博物馆拉开了序幕。博物馆提供了一种沉浸式体验:长达一公里的枕头扭曲地填靠在墙壁和地面上,人们在空间里可以自由活动,每一次与沙发接触,发出的声响可能就是一次 ASMR 体验。大约 30 位艺术家的作品,从不同维度展示了 ASMR,梳理了它的历史并探讨了与之相关的科技文化等话题。
策展人 James Taylor-Foster 表示:
“这个展览希望人们能从听觉、视觉和触觉上感知内容。”
博物馆由于新冠疫情关闭,展览转移到了线上。ArkDes 博物馆为此特意制作了一个长达 90 分钟的视频导览,希望能让观众更好地了解这个展览。“我们尽量让导览向电视剧一样。现在是个特殊的时刻,几乎全世界都处于隔离状态,这对展览而言倒是十分应景,因为 ASMR 的一个核心便是消除人们的焦虑,抚慰情绪。这是向人们展示的最好时机。”James Taylor-Foster 说。
01
互联网时代的一种社交
ASMR 这四个字母是 autonomous sensory meridian response 的缩写,意思是自发性知觉经络反应。这种现象指的是通过刺激人的视觉、嗅觉、听觉、触觉这四感以及感知,从而在颅内、头皮、背部或身体其他范围内产生一种独特的、令人愉悦的刺激感。
网络上的视频多数走的是刺激听觉的路线。它们的种类繁多,内容也五花八门,从低声絮语到掏耳,再到咀嚼食物乃至切黄瓜,这些声音都能够制造出令人放松的效果。
ASMR 的历史悠久,早在互联网时代之前就展现出过成效。1980 年代,一档由画家 Bob Ross 在电视上作画的节目大受欢迎。这很大程度上得归功于他营造出来的放松氛围——无论是用笔在画布上的轻蹭还是对着镜头的轻言絮语,都让观众感到无比惬意,在非英语国家例如日本同样风靡。以现在的标准来看,Bob Ross 做了一档不折不扣的 ASMR 节目,并且在世界范围内引发了共鸣。
ASMR的命名,则来自于一位名叫 Jennifer Allen 的早期爱好者。她在2010年创造出了 ASMR 这个短语。“我希望当初想到的词能更短一点,但至少它听上去比‘脑部高潮’(brain-gasm)好。”
说 ASMR 是互联网的产物,主要是因为互联网为它提供了成长的土壤:互联网不仅让个人的 ASMR 体验广泛传播,还形成了相关的社群。随着人们开始利用 YouTube、Instagram 等视频平台制作 ASMR 视频,ASMR 社群逐渐形成,视频制作精良的人被称作 ASMRtist,每天总有人会借助 ASMR 视频放松心情或缓解焦虑。
耶鲁大学的临床神经科医生 Steven Novella 在描述互联网对于 ASMR 传播作用时写道:互联网让之前隐匿的个人经历得到了广泛传播。人们的交流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拥有独特经历的人们希望能找到彼此,最终让这个现象广为人知并在互联网上留下印记。
02
ASMR 的红火和生意
自从 ASMR 这个概念传播开来之后,就不断有人尝试探索它背后的原理,甚至还有专门研究它的“ASMR 大学”。但总体来看,目前对于这种现象的解释还没有定论,只有各种从不同维度探讨它的理论。
加拿大温尼伯大学心理学教授 Stephen Smith 猜测,ASMR 与联觉的机制相似。
所谓“联觉”是指感官发生贯通,比如你会由某一种气味联想到颜色。美国雪兰多大学的教授、同时也是“ASMR大学”(一个汇集 ASMR相关资源、研究和新闻的互联网平台)的创始人 Craig Richard 在实验中发现,体验者在排列最喜欢的 ASMR 体验的结果中,“闭着眼睛感受轻柔的抚摸”名列榜首,接着是声音触动,排名较低的是视觉触动,而这正反映了人类五感的发育顺序。Craig Richard 倡导把 ASMR 引入临床医学,让它和药片一样成为缓解焦虑的一种医学手段。
“关于 ASMR,一个主要的问题在于它是属于神经反应还是物理反应。现在尚无定论。不过它对我的一个重要启示在于,人们的感觉是无法相通的,你可以向我描述,但中间仍然存在言语的隔阂。ASMR 是一种非常个性化的体验。这也是它的魅力所在。”James Taylor-Foster 说。
尽管没有确切的科学定论,但 ASMR 的红火是不争的事实。差不多和 Jennifer Allen 同一个时期,Maria Viktorovna 在网上第一次看到了 ASMR 的视频。一位女性的低声絮语让她感到如沐春风。这让她回忆起了幼儿园时第一次经历 ASMR 的情况,虽然那时这个名字还不存在,幼儿园同伴用手掠过她的前臂,这让她感到舒适。
Maria Viktorovna 后来开始尝试自己制作 ASMR 的视频,现在她已经是 YouTube 上最火的ASMRist,她的 YouTube 频道“Gentle Whispering ASMR”吸引了 187 万订阅者。
Maria Viktorovna 这样的 ASMRtist,以及百万量级的观众,让 ASMR 形成了一个可观的市场。在App Store 里搜索 ASMR,会发现耳萌、Tingles 等应用。双声道麦克风和专业的耳机等设备也找到了机会。
即使没有专业设备挂钩,许多商业公司也在广告上打起了 ASMR 的主意。酥软的人声、脆生的咀嚼、绵柔的抚摸,这些关键元素构成了广告的核心。如果说 2015 年德芙巧克力的 ASMR 广告开创了先河,那么到 2019 年米凯罗啤酒的 ASMR 广告出现在有“美国春晚”之称的超级碗时,它已经成为了一种主流的商业手段。百事、肯德基、麦当劳和 SKⅡ 等等品牌,都在这类广告上做过文章。
“有些粉丝会因为品牌变得主流而不高兴,有些粉丝则希望品牌得到关注。我觉得这样的情况,同样适用于 ASMR 的粉丝在看到它的商业广告化时的心情。”Craig Richard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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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的 ASMR 圈
虽然 ASMR 的本意与性无关,不过,一些擦边球的行为还是让它引发了审查部门的警惕。
2018年 6 月,全国“扫黄打非”办公室约谈网易云音乐、百度网盘、B站、猫耳FM、蜻蜓FM等多家网站负责人,要求各平台大力清理涉色情低俗问题的 ASMR 内容,加强对相关内容的监管和审核。
利用 ASMR 打擦边球的行为确实存在。被称为“将ASMR概念引入中国”、制作了第一支中文 ASMR 视频的加拿大籍华裔 ASMRist Richard Price,在 2016 年宣布退出 ASMR 圈的时候表示,ASMR 目前在中国的发展其实也是人心浮躁,想寻求廉价消费和释放的产物。现在,如果你国内的直播或者语音平台以 ASMR 作为关键字搜索的话,并不会看到相关内容,只能通过“哄睡”等其他关键词才能找到 ASMR 视频。
虽然色情擦边球的内容只是少数,但 ASMR 由此却多了一个甩不开的标签。许多 ASMRtist 都受到了影响,他们中不乏像 Richard Price 那样选择离开的人。如何摆脱污名化,一直是 ASMR 圈要面对的一个问题。
虽然 YouTube 没有一刀切地清除 ASMR 视频,但在 James Taylor-Foster 眼里,网络平台的审查,对于 ASMR 是一个令人担忧的现象。在接受我们采访的过程中,他表露了对互联网审查和潜在的隐私问题的担忧。而在他眼里,由于监管的存在,中国成为了一个特殊的样本:“它可以让我们观望,ASMR 在限制的情况下,是否仍然能成为一种全球性的运动,或者分化成特殊的种类。”
James Taylor-Foster 的展望也许是一个方向,现如今,我们能看到的 ASMR 已经开始走向分化:一方面,在公开网络上,你可以找到以“陪伴”“哄睡”“音声”为关键词的作品,大多带有对话、剧情甚至人设;也可以欣赏到 “白噪音”“自然音”之类的广义 ASMR,性质就跟你休息时听的轻音乐差不多,只是声音的取材更多样(比如饮品制作、篝火燃烧),体验更自然逼真;除此之外,一些以“视觉愉悦”“吃播”“解压”为主题的作品也颇受欢迎,比如所谓的“咀嚼音”“切割音”。你甚至还可以在 B 站的“霍格沃茨公共休息室白噪音”这类搬运作品里,看到“一起学习”“学累了,休息一下” 之类的弹幕。
另一方面,在一些更封闭的小圈子里,一些人(包括创作者本人)也会发布甚至售卖一些“不宜公开”的作品。和许多小众爱好走向大众的过程一样,在监管之下的 ASMR,一部分走向公开,一部分则继续隐蔽。
“我反而希望让 ASMR 再次脱离互联网”,NOWNESS 采访 ASMR 展策展人 James Taylor-Foster
N:能不能请你介绍一下你的背景以及这个展览?
J:ArkDes 博物馆是瑞典建筑和设计的中心,探讨与建筑和设计相关的话题。我们有一个叫做 Boxen 的工作室画廊。它展出的都是一些实验性乃至可以用激进来形容的展览。我是博物馆当代建筑和设计这块的策展人。我个人想探讨的一个方向是作为设计领域的互联网。建筑和设计并不仅仅是我们生活的背景。它们之于政治辩论和我们生活的意义以及社会参与都有重要意义。
Weird Sensation Feels Good 展览是我们探索设计领域中的互联网的一次尝试,也是理解在创意领域里中 ASMR 的一次机会。随着 ASMR 在过去 10 年演变成一种运动和社群,我觉得它显现出了在设计和创意领域的意义。同时我们也有新的问题提出。展览对问题没有明确答案,我相信展览的意义在于促进人们的思考,以及把人们放到相应的情境里。
关于这个展览,一个相关的背景问题是我们开始理解人们是如何应对普遍的孤独、焦虑以及失眠,以及科技和我们的关系。这个科技既包括手机和屏幕这种普遍的设备,也包括 ASMR 中的产品,比如双耳麦克风或者其他设计。在我们的展览里有一个设计师 Marc Teyssier 的项目。它叫做 Skin-On Interfaces。它呈现的场景是人们把手机壳当做皮肤那样互动。
这个展览希望人们能从听觉、视觉和触觉上感知内容。新冠疫情让博物馆关闭,我们会在 6 月 2 日重新开放。现在人们可以在网上浏览,另外我们还有一个视频导览。
N:由于疫情,博物馆的展览转移到了线上,这个过程中有哪些调整?
J:我们尽量让导览向电视剧一样。现在是个特殊的时刻,几乎全世界都处于隔离状态,这对展览而言倒是十分应景,因为 ASMR 的一个核心便是消除人们的焦虑,抚慰情绪。这是向人们展示的最好时机。前面也提到过屏幕设备与人们的关联,我们想通过 90 分钟的电视节目呈现展览,让世界各地的人领略,哪怕他们戴着耳机躺在床上。
ASMR 的范围很广,作品可以是很高端的,也可以是很廉价的,它们都能起到作用。我个人想实现两件事。一件是构建一个电影般的展览,满足观众的胃口。另外一件是探讨线上博物馆的可能性。它不仅是展品在网络上堆砌,还能让人置身其中。ASMR 是一个通过图像和声音让人感知的运动。我们不再考虑如何在实地呈现展览,而是把它当做场景设计来思考。
N:ASMR 中的视频各种各样,内容也千差万别,有没有什么公认的标准去衡量视频的好坏?
J:这是个有趣的问题,也很难回答。ASMR 之所以有趣,就是因为它总是处于重新定义的状态。我研究 ASMR 有一段时间了,几乎每周都能看见新的内容。潮流和社群的需要是它的核心。拿我们目前所处的状态来举例,你在网上搜索ASMR,可以找到许多医护人员的 ASMR 角色扮演。他们向你嘘寒问暖,保证疫情会过去。对我来说,一个有趣的地方在于 ASMR 对潮流的反映。一些作品制作起来需要很长时间,然而它们仍然能反映潮流。
这可能并没有回答你的问题,我觉得它没有一个简单直接的答案。ASMR 的魅力在于它同时是很多东西。它有很多亚种类,有的是角色扮演,有的是低声絮语,也有不讲话的。房间里任何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都能被用作工具。在一个固定框架下,ASMR 是一个有着无限可能的世界。
N:互联网之于 ASMR 的发展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J:虽然 ASMR 存在的时间很久了,但直到互联网的出现,它才形成了一种全球性社区的状态,这种社区跨过了语言和文化的隔阂,也让我们重新认知了集体体验的状态。
如果要展望一下未来的话,我的一个希望反而是让 ASMR 再次脱离互联网。纽约布鲁克林有个叫作 Whisperlodge 的地方,那里是现场进行 ASMR 的表演,而不是隔着手机或者屏幕。应该有更多的线下社群出现。我不知道这是否可行,因为 ASMR 是很个人化的,一个人自我冥想或者躺在床上对着手机就能实现与 ASMRtist 的亲密接触。这或许是 ASMR 存在的限制,但我希望探索社群的可能性,让更多人能有线下的接触。
N:网络平台的审查政策对于 ASMR 会有怎么样的影响?
J:想象一下在未来的10年里,YouTube 如果出现了和中国平台类似的政策那会怎么样?那么 ASMR 社群也需要演变以应对。它要么找到一个新的平台,要么会离散甚至在网络上消失。多数人都享受着互联网没有限制的自由,不过最近限制越来越多,这对 ASMR 存在着潜在的威胁。
对我来说,现在的问题是让 ASMR 不仅仅存在于为政府或者私人控制的平台上,一旦平台利用算法了解你,就会很危险。别人如果通过你观看 ASMR,了解到你存在焦虑问题,那是一件危险的事情。由于监管的存在,中国是一个特殊的样本,它可以让我们观望,ASMR 在限制的情况下,是否仍然能成为一种全球性的运动,或者分化成特殊的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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