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MR,到底是令人舒适,还是令人尴尬?

ASMR,到底是令人舒适,还是令人尴尬?

首页休闲益智ASMR切割游戏更新时间:2024-04-26

关于 ASMR,那些你不知道的事。

文章来源:NOWNESS现在
ID:NOWNESS_OFFICIAL
作者:Thomas
编辑:卝生

在互联网上,ASMR 早不是什么陌生的名词,上百万人因为ASMR 视频中酥软的声音而感到过舒适。不过,关于 ASMR,最近还是发生了一件新鲜事——它被搬到了博物馆里。

Photo credit : ArkDes, photo by Johan Dehlin

一个名为“Weird Sensation Feels Good”的 ASMR 展,在位于瑞典斯德哥尔摩的 ArkDes 博物馆拉开了序幕。博物馆提供了一种沉浸式体验:长达一公里的枕头扭曲地填靠在墙壁和地面上,人们在空间里可以自由活动,每一次与沙发接触,发出的声响可能就是一次 ASMR 体验。大约 30 位艺术家的作品,从不同维度展示了 ASMR,梳理了它的历史并探讨了与之相关的科技文化等话题。

Photo credit : ArkDes

策展人 James Taylor-Foster 表示:

“这个展览希望人们能从听觉、视觉和触觉上感知内容。”

博物馆由于新冠疫情关闭,展览转移到了线上。ArkDes 博物馆为此特意制作了一个长达 90 分钟的视频导览,希望能让观众更好地了解这个展览。“我们尽量让导览向电视剧一样。现在是个特殊的时刻,几乎全世界都处于隔离状态,这对展览而言倒是十分应景,因为 ASMR 的一个核心便是消除人们的焦虑,抚慰情绪。这是向人们展示的最好时机。”James Taylor-Foster 说。

Photo credit : AZ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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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时代的一种社交

ASMR 这四个字母是 autonomous sensory meridian response 的缩写,意思是自发性知觉经络反应。这种现象指的是通过刺激人的视觉、嗅觉、听觉、触觉这四感以及感知,从而在颅内、头皮、背部或身体其他范围内产生一种独特的、令人愉悦的刺激感。

网络上的视频多数走的是刺激听觉的路线。它们的种类繁多,内容也五花八门,从低声絮语到掏耳,再到咀嚼食物乃至切黄瓜,这些声音都能够制造出令人放松的效果。

Photo credit : ArkDes

ASMR 的历史悠久,早在互联网时代之前就展现出过成效。1980 年代,一档由画家 Bob Ross 在电视上作画的节目大受欢迎。这很大程度上得归功于他营造出来的放松氛围——无论是用笔在画布上的轻蹭还是对着镜头的轻言絮语,都让观众感到无比惬意,在非英语国家例如日本同样风靡。以现在的标准来看,Bob Ross 做了一档不折不扣的 ASMR 节目,并且在世界范围内引发了共鸣。

“Purple Mountain Range” (1992) by Bob Ross
Photo credit : ArkDes

ASMR的命名,则来自于一位名叫 Jennifer Allen 的早期爱好者。她在2010年创造出了 ASMR 这个短语。“我希望当初想到的词能更短一点,但至少它听上去比‘脑部高潮’(brain-gasm)好。”

说 ASMR 是互联网的产物,主要是因为互联网为它提供了成长的土壤:互联网不仅让个人的 ASMR 体验广泛传播,还形成了相关的社群。随着人们开始利用 YouTube、Instagram 等视频平台制作 ASMR 视频,ASMR 社群逐渐形成,视频制作精良的人被称作 ASMRtist,每天总有人会借助 ASMR 视频放松心情或缓解焦虑。

“Free Space Pro II Binaural Microphone” by 3Dio
Photo credit : ArkDes, photo by Johan Dehlin

耶鲁大学的临床神经科医生 Steven Novella 在描述互联网对于 ASMR 传播作用时写道:互联网让之前隐匿的个人经历得到了广泛传播。人们的交流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拥有独特经历的人们希望能找到彼此,最终让这个现象广为人知并在互联网上留下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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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MR 的红火和生意

自从 ASMR 这个概念传播开来之后,就不断有人尝试探索它背后的原理,甚至还有专门研究它的“ASMR 大学”。但总体来看,目前对于这种现象的解释还没有定论,只有各种从不同维度探讨它的理论。

加拿大温尼伯大学心理学教授 Stephen Smith 猜测,ASMR 与联觉的机制相似。

“Oddly IKEA”, IKEA ASMR by IKEA USA (2017)

所谓“联觉”是指感官发生贯通,比如你会由某一种气味联想到颜色。美国雪兰多大学的教授、同时也是“ASMR大学”(一个汇集 ASMR相关资源、研究和新闻的互联网平台)的创始人 Craig Richard 在实验中发现,体验者在排列最喜欢的 ASMR 体验的结果中,“闭着眼睛感受轻柔的抚摸”名列榜首,接着是声音触动,排名较低的是视觉触动,而这正反映了人类五感的发育顺序。Craig Richard 倡导把 ASMR 引入临床医学,让它和药片一样成为缓解焦虑的一种医学手段。

ASMRtist : Ephemeral Rift

“关于 ASMR,一个主要的问题在于它是属于神经反应还是物理反应。现在尚无定论。不过它对我的一个重要启示在于,人们的感觉是无法相通的,你可以向我描述,但中间仍然存在言语的隔阂。ASMR 是一种非常个性化的体验。这也是它的魅力所在。”James Taylor-Foster 说。

尽管没有确切的科学定论,但 ASMR 的红火是不争的事实。差不多和 Jennifer Allen 同一个时期,Maria Viktorovna 在网上第一次看到了 ASMR 的视频。一位女性的低声絮语让她感到如沐春风。这让她回忆起了幼儿园时第一次经历 ASMR 的情况,虽然那时这个名字还不存在,幼儿园同伴用手掠过她的前臂,这让她感到舒适。

Photo credit : Gentle Whispering ASMR

Maria Viktorovna 后来开始尝试自己制作 ASMR 的视频,现在她已经是 YouTube 上最火的ASMRist,她的 YouTube 频道“Gentle Whispering ASMR”吸引了 187 万订阅者。

Maria Viktorovna 这样的 ASMRtist,以及百万量级的观众,让 ASMR 形成了一个可观的市场。在App Store 里搜索 ASMR,会发现耳萌、Tingles 等应用。双声道麦克风和专业的耳机等设备也找到了机会。

Photo credit : Gentle Whispering ASMR

即使没有专业设备挂钩,许多商业公司也在广告上打起了 ASMR 的主意。酥软的人声、脆生的咀嚼、绵柔的抚摸,这些关键元素构成了广告的核心。如果说 2015 年德芙巧克力的 ASMR 广告开创了先河,那么到 2019 年米凯罗啤酒的 ASMR 广告出现在有“美国春晚”之称的超级碗时,它已经成为了一种主流的商业手段。百事、肯德基、麦当劳和 SKⅡ 等等品牌,都在这类广告上做过文章。

Photo credit : APPLE ASMR video

“有些粉丝会因为品牌变得主流而不高兴,有些粉丝则希望品牌得到关注。我觉得这样的情况,同样适用于 ASMR 的粉丝在看到它的商业广告化时的心情。”Craig Richard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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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的 ASMR 圈

虽然 ASMR 的本意与性无关,不过,一些擦边球的行为还是让它引发了审查部门的警惕。

2018年 6 月,全国“扫黄打非”办公室约谈网易云音乐、百度网盘、B站、猫耳FM、蜻蜓FM等多家网站负责人,要求各平台大力清理涉色情低俗问题的 ASMR 内容,加强对相关内容的监管和审核。

ASMRtist : Richard Price

利用 ASMR 打擦边球的行为确实存在。被称为“将ASMR概念引入中国”、制作了第一支中文 ASMR 视频的加拿大籍华裔 ASMRist Richard Price,在 2016 年宣布退出 ASMR 圈的时候表示,ASMR 目前在中国的发展其实也是人心浮躁,想寻求廉价消费和释放的产物。现在,如果你国内的直播或者语音平台以 ASMR 作为关键字搜索的话,并不会看到相关内容,只能通过“哄睡”等其他关键词才能找到 ASMR 视频。

ASMRtist : Richard Price

虽然色情擦边球的内容只是少数,但 ASMR 由此却多了一个甩不开的标签。许多 ASMRtist 都受到了影响,他们中不乏像 Richard Price 那样选择离开的人。如何摆脱污名化,一直是 ASMR 圈要面对的一个问题。

虽然 YouTube 没有一刀切地清除 ASMR 视频,但在 James Taylor-Foster 眼里,网络平台的审查,对于 ASMR 是一个令人担忧的现象。在接受我们采访的过程中,他表露了对互联网审查和潜在的隐私问题的担忧。而在他眼里,由于监管的存在,中国成为了一个特殊的样本:“它可以让我们观望,ASMR 在限制的情况下,是否仍然能成为一种全球性的运动,或者分化成特殊的种类。”

ASMRtist : anoASMR

James Taylor-Foster 的展望也许是一个方向,现如今,我们能看到的 ASMR 已经开始走向分化:一方面,在公开网络上,你可以找到以“陪伴”“哄睡”“音声”为关键词的作品,大多带有对话、剧情甚至人设;也可以欣赏到 “白噪音”“自然音”之类的广义 ASMR,性质就跟你休息时听的轻音乐差不多,只是声音的取材更多样(比如饮品制作、篝火燃烧),体验更自然逼真;除此之外,一些以“视觉愉悦”“吃播”“解压”为主题的作品也颇受欢迎,比如所谓的“咀嚼音”“切割音”。你甚至还可以在 B 站的“霍格沃茨公共休息室白噪音”这类搬运作品里,看到“一起学习”“学累了,休息一下” 之类的弹幕。

ASMRtist : Ephemeral Rift

另一方面,在一些更封闭的小圈子里,一些人(包括创作者本人)也会发布甚至售卖一些“不宜公开”的作品。和许多小众爱好走向大众的过程一样,在监管之下的 ASMR,一部分走向公开,一部分则继续隐蔽。

“我反而希望让 ASMR 再次脱离互联网”,NOWNESS 采访 ASMR 展策展人 James Taylor-Foster

N:能不能请你介绍一下你的背景以及这个展览?

J:ArkDes 博物馆是瑞典建筑和设计的中心,探讨与建筑和设计相关的话题。我们有一个叫做 Boxen 的工作室画廊。它展出的都是一些实验性乃至可以用激进来形容的展览。我是博物馆当代建筑和设计这块的策展人。我个人想探讨的一个方向是作为设计领域的互联网。建筑和设计并不仅仅是我们生活的背景。它们之于政治辩论和我们生活的意义以及社会参与都有重要意义。

Boxen at ArkDes
Photo credit : ArkDes, photo by Johan Dehlin

Weird Sensation Feels Good 展览是我们探索设计领域中的互联网的一次尝试,也是理解在创意领域里中 ASMR 的一次机会。随着 ASMR 在过去 10 年演变成一种运动和社群,我觉得它显现出了在设计和创意领域的意义。同时我们也有新的问题提出。展览对问题没有明确答案,我相信展览的意义在于促进人们的思考,以及把人们放到相应的情境里。

关于这个展览,一个相关的背景问题是我们开始理解人们是如何应对普遍的孤独、焦虑以及失眠,以及科技和我们的关系。这个科技既包括手机和屏幕这种普遍的设备,也包括 ASMR 中的产品,比如双耳麦克风或者其他设计。在我们的展览里有一个设计师 Marc Teyssier 的项目。它叫做 Skin-On Interfaces。它呈现的场景是人们把手机壳当做皮肤那样互动。

“Artificial Skin for Mobile Devices” (2019) by Marc Teyssier. Photo: Marc Teyssier
Photo credit : ArkDes

这个展览希望人们能从听觉、视觉和触觉上感知内容。新冠疫情让博物馆关闭,我们会在 6 月 2 日重新开放。现在人们可以在网上浏览,另外我们还有一个视频导览。

N:由于疫情,博物馆的展览转移到了线上,这个过程中有哪些调整?

J:我们尽量让导览向电视剧一样。现在是个特殊的时刻,几乎全世界都处于隔离状态,这对展览而言倒是十分应景,因为 ASMR 的一个核心便是消除人们的焦虑,抚慰情绪。这是向人们展示的最好时机。前面也提到过屏幕设备与人们的关联,我们想通过 90 分钟的电视节目呈现展览,让世界各地的人领略,哪怕他们戴着耳机躺在床上。

Photo credit : ArkDes, photo by Johan Dehlin

ASMR 的范围很广,作品可以是很高端的,也可以是很廉价的,它们都能起到作用。我个人想实现两件事。一件是构建一个电影般的展览,满足观众的胃口。另外一件是探讨线上博物馆的可能性。它不仅是展品在网络上堆砌,还能让人置身其中。ASMR 是一个通过图像和声音让人感知的运动。我们不再考虑如何在实地呈现展览,而是把它当做场景设计来思考。

N:ASMR 中的视频各种各样,内容也千差万别,有没有什么公认的标准去衡量视频的好坏?

J:这是个有趣的问题,也很难回答。ASMR 之所以有趣,就是因为它总是处于重新定义的状态。我研究 ASMR 有一段时间了,几乎每周都能看见新的内容。潮流和社群的需要是它的核心。拿我们目前所处的状态来举例,你在网上搜索ASMR,可以找到许多医护人员的 ASMR 角色扮演。他们向你嘘寒问暖,保证疫情会过去。对我来说,一个有趣的地方在于 ASMR 对潮流的反映。一些作品制作起来需要很长时间,然而它们仍然能反映潮流。

a woodblock carving live stream by David Bull
Photo credit : ArkDes

这可能并没有回答你的问题,我觉得它没有一个简单直接的答案。ASMR 的魅力在于它同时是很多东西。它有很多亚种类,有的是角色扮演,有的是低声絮语,也有不讲话的。房间里任何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都能被用作工具。在一个固定框架下,ASMR 是一个有着无限可能的世界。

N:互联网之于 ASMR 的发展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J:虽然 ASMR 存在的时间很久了,但直到互联网的出现,它才形成了一种全球性社区的状态,这种社区跨过了语言和文化的隔阂,也让我们重新认知了集体体验的状态。

“The Lost Art of Paste-Up” by Anthony Wilks
Photo credit : ArkDes, photo by Johan Dehlin

如果要展望一下未来的话,我的一个希望反而是让 ASMR 再次脱离互联网。纽约布鲁克林有个叫作 Whisperlodge 的地方,那里是现场进行 ASMR 的表演,而不是隔着手机或者屏幕。应该有更多的线下社群出现。我不知道这是否可行,因为 ASMR 是很个人化的,一个人自我冥想或者躺在床上对着手机就能实现与 ASMRtist 的亲密接触。这或许是 ASMR 存在的限制,但我希望探索社群的可能性,让更多人能有线下的接触。

N:网络平台的审查政策对于 ASMR 会有怎么样的影响?

J:想象一下在未来的10年里,YouTube 如果出现了和中国平台类似的政策那会怎么样?那么 ASMR 社群也需要演变以应对。它要么找到一个新的平台,要么会离散甚至在网络上消失。多数人都享受着互联网没有限制的自由,不过最近限制越来越多,这对 ASMR 存在着潜在的威胁。

“Pouring a Liquid Mirror in Slow Motion” by The Slow Mo Guys (2019).
Photo credit : ArkDes

对我来说,现在的问题是让 ASMR 不仅仅存在于为政府或者私人控制的平台上,一旦平台利用算法了解你,就会很危险。别人如果通过你观看 ASMR,了解到你存在焦虑问题,那是一件危险的事情。由于监管的存在,中国是一个特殊的样本,它可以让我们观望,ASMR 在限制的情况下,是否仍然能成为一种全球性的运动,或者分化成特殊的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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