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瞥间,迷途不知返,人生皆虚幻,应知诚之道

仅仅一瞥间,迷途不知返,人生皆虚幻,应知诚之道

首页冒险解谜地狱之夜更新时间:2024-07-03

地狱之夜

月色朦胧。

晚上八时前后,狂四郎静静走在东山山坳的悠长小道上,他想去拜访山科[1]古寺中正在治疗枪伤的鼠小僧[2]。不巧,两人走岔了。一大早,次郎吉就向相反方向的京都追赶狂四郎去了。

从清闲寺到清水寺的路上,松树树枝黑压压交织在一起,月光透过树枝照在地上,投下了斑驳的阴影。周围万籁俱寂,只有狂四郎竹皮草履走路的回声。

——附近似乎有个名为歌中山的地方。

狂四郎想起来一个非常吻合这种寂寥氛围的传说。

昔日——清闲寺中住着一位真燕僧都,一天傍晚,真燕僧都伫立在寺门前注视眼前过往的行人,突然看见一发型漂亮的少女独自走过,内心突然为之一动。因为没有什么可说的,便故意上前打听道:“去清水寺的路怎么走啊?”女子冷冷瞥了他一眼,用和歌回答道:“仅仅一瞥间,迷途不知返,人生皆虚幻,应知诚之道。”说完,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春霞之中。

歌中山这个地名就是从这个传说开始的。

“且慢——”

突然,松树后面噌地跳出来一个拦路者,狂四郎对着此人苦笑了一下。

我现在正希望出现一个少女呢!即便是妖怪变的也没关系。不凑巧,竟然是个男的……而且,在月光下,依稀可辨是一名衣着脏乱的流浪武士。

此人瞪着眼,挺着胸,手握刀柄,以备随时拔刀。

狂四郎泄气地垂着双手站定,一句话也没说。

“施舍点儿吧!”

说话间,流浪武士拔刀砍将过来。

狂四郎吃了一惊,心想:“这是武士吗?”那拔刀就砍的架势简直太不像样了,这水平就算是砍下去,也很难伤及对方一丝毫毛。

尽管如此,流浪武士还盛气凌人地说道:“武士之间需要相互关照。而且,你不要以为在这无人的夜路上相遇是你运气不好,恐吓商人并非鄙人所愿。”

——手在哆嗦呢。

流浪武士不顾一切的气势反倒让狂四郎看到了他善良的品质。

狂四郎之所以想认真询问而不是嘲弄他,也是因为这一点。

“你打算怎样使用从我这里抢夺的金子呢?”

流浪武士稍作沉默,脸上呈现出要和盘托出难言之隐的坚定神色。“家乡挨饿的家人还在等着我,我不能空手而归。”

“你家在哪里?”

“摄津武库乡。”

“你来京城是为寻求做官之道吗?”

“不。鄙人是因仰慕赖山阳先生而进京的。”

“嗯。也就是说,见到山阳觉得目睹不如耳闻,于是厌恶其人格低下……并以此为由,自己也堕落到如此需要施舍的地步,是吧。”

狂四郎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的痛处,流浪武士无言以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一阵静默之后,狂四郎态度依旧很和气。

“你刚才说家人在等着——”

“嗯,是妻子和小儿。”

“你改变主意想回家,所以打算将这次打劫当作是最后一次为所欲为的恶行,对吧?”

“嗯,是的。”

“那我就成全你。”

狂四郎从怀中掏出钱袋递给他。

钱袋很重,流浪武士接过来,有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有十两小判之多。

流浪武士本打算恐吓一下对方,不知何时反被威慑,自己快要妥协时,反而还轻轻松松拿到一笔巨款,惊愕自是难免。

他正想说些什么,但狂四郎已经匆匆而去。走出十间有余回头看时,只见流浪武士瘦弱的身体依然立在原地目送着自己。

“请问您尊姓大名。鄙人布施和作。”

流浪武士喊道,然而狂四郎并无作答之意。他之所以给这个流浪武士金子,是因为回想起了朱子学者松尾内记和他妻子可怜的结局。

太阳西斜,五彩的阳光映照着一望无际的平原。布施和作急匆匆行走在武库川的堤坝上。堤坝边几棵樱树即将盛开,悠然自得的牛叫声隔着油菜花田不时传来。视野的尽头是一片朦胧的大海。这就是他三年来朝思暮想的故乡。

《万叶集》中“武库渡口至,日已西斜;苍暮天色晚,心在思家”。这首和歌表达的就是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干涸辽阔的沙滩上,布施看到有几个孩子在玩耍。他踮起脚尖张望,看里面是否有自己的儿子吾一,脸上闪烁着慈父般的微笑。

三年前,布施撇开流泪的妻子,只身去了京城。当时的自己就像是被鬼怪附了体,这一情形又清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脊梁骨顿时感到一阵寒气——混蛋!他不由得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

布施和作看了赖山阳的《日本外史》,非常感动,决意将其奉为一生的人生导师,打算沿着老师的道...

传闻山阳的行为常常超越常人的思维及规范。他是艺州广岛藩儒官赖春水之长子,十三岁就写诗一首,受到昌平黉教官柴野栗山赞扬。十八岁起草《楠公论》,令平山子龙涕泣。十九岁迎娶藩内昌平黉[3]教官御园道英的女儿淳子,婚礼当夜隐匿去向,至三更而归,大醉入门,对新娘视而不见,倒头就睡。婚后放荡不羁,在家的日子远不及在新町[4]名叫堺屋的妓院多,对父母的教诲充耳不闻。妻子一怒之下夜回娘家,山阳亦安之若素。不止如此,即使操碎心的妻子卧病在床,山阳也不回去看望。一夜,飘然脱离藩籍做了流浪武士。

山阳逃走的样子也是不合常情的。他先和在西条的旅馆附近遇到的乞丐交换了衣服,变成衣衫褴褛的模样才前往福山。追赶他的人在姬路附近向路人打听乞丐山阳,被告知“前几天,有个乞丐模样的人在这里讲战争故事,乞讨一二钱的盘缠。那口齿伶俐、学识渊博的样子不像是个普通乞丐”。在江户被抓的山阳,如“轿夫休说肩犹重,慷慨陈词载以还”这一古诗所说的那样,态度傲然,被带回了广岛后直接被关进了宅第内的禁闭室。不料,这反倒让山阳受益。之后的十年间,他在文坛方面进行了大量细致的研究,《日本外史》草稿的大部分就是在这段岁月里写下的。

山阳这段经历对于行走在儒学道路上的布施和作而言,是最有魅力的一段。

——好,我也要抛妻别子出仕!若不然,难成大器。

布施下定决心后便进京了,在鸭川河畔三本木町一个叫“水西庄”的地方拜访了山阳……

听说山阳天生严厉冷峻,不包容寻常之辈。不过,实际见到山阳后,和作对他的品行失望到了极点。

山阳是个可怕的吝啬鬼。因为他是一个有名的书法家,所以索取他墨宝的人特别多。他在谈判润笔费时比商人还狡猾,催款也非常苛刻。屏风、全开纸、裁剪、扇面形纸,各有各的价格。倘若看着对方是豪门,还会卑鄙到哄抬物价。然后,把赚到的钱寄存在大阪的商人那里,以谋取实实在在的利息。

和作坚信,学者应出手大气、豪放磊落,应以口中谈钱为耻,居贫也亦坦然,不为子孙生计谋划,这才是不同于凡夫俗子之所为。对山阳,他也是这么期望的。然而事实却完全相反。山阳的妻子梨影子是公认的贤妻良母,但他常对妻子乱发脾气,三天两头打,让人目不忍睹,简直和下等工匠酒后乱性毫无二致。面对情人江马细香,山阳显示出的却是一副文人墨客般的态度。和作偷偷看到这一切,鄙视其过分的言行不一,最终离开了他。

待和作看到山阳真面目而清醒过来之时,才发觉有多人和自己一样受《日本外史》所迷惑,进京后了解到老师真面目而绝望,最后沦落为市井的武士。和作也伙同其中,因幕府对在野之人聚众议论朝政之事过分敏感,四处调查、驱赶,和作切身体会到了流浪武士处境的险恶。

——真是一场噩梦!

如今回到了故乡的怀抱,和作心里突然意识到,对自己来说,妻子和孩子是多么重要!

不一会儿,和作看到了自己的家,墙壁在暮霭中显得雪白雪白的。顿时,他的心如针扎般疼痛起来。

和作走进大门,注视着荒芜的庭院,眼眶一下子热了。

他唤了声妻子的名字,寂静的屋内许久都没有一丝回应。

他再一次大声叫道:“益惠!益惠,你在家吗?”里面储藏室附近传来一阵低沉的咳嗽声,是个老人的声音。

应该只有妻子和孩子两个人在家的。

和作上前,冒冒失失地闯进储藏室。

油灯下正做着针线活儿的,是在纪伊和佐山妻子娘家三十年的婢女。

“啊,这位,是老爷吧……最近,耳朵彻底背了,实在不好意思。”

她说话间慌忙要站起身来。

“益惠不在家吗?”

“嗯?”

婢女一下愣住了,“夫人不是和老爷一起生活在京城吗?”

“什么?!”

和作愕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是说益惠去了京城?什么时候?”

“去年年末。”

说是西阵[5]一个身为织房掌柜的男子从四国回来途中路过这个村庄处理剩下的布料时,益惠顺口提了下老爷的名字,问他有没有听说过。或许是偶然,那人说知道。还说他和老爷时常会在招待客人的祇园茶屋见面,有一次还去了和作住的地方。于是,狂喜的益惠就拜托他带封信给老爷,谁知掌柜的竟劝她干脆亲自去见老爷。

“笨蛋!”

不安和愤怒交织,和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没有问那男人的姓名。

“骗子!益惠真是个笨蛋!”

“但,但是……老爷,夫人从京城来信了——”

“在哪儿!”

即便有来信,和作心里还是非常焦急。信中写道,她意外与丈夫相逢且生活在一起,因丈夫求学不能马上回乡,她会每月寄钱,望下人暂时帮忙照看孩子。丈夫常外出旅行,多半也带着自己一起,若来信请寄到下面的地方,期待着孩子的消息。

和作瞥了一下地址,全身的热血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东石垣红叶屋

这个地方也就是先斗町[6]沿加茂川下行的茶屋。那是和作一样的穷书生无论如何也消费不起的风月场。据《武野烛谈》记载,石垣茶屋依崖而建,俯瞰河滩,四壁张贴着金钱缎子,地板不铺榻榻米,整个裹上了天鹅绒,天井板改成水晶方格天花板,里面装满水养鱼。拉门是玻璃的,可以看到四周,不过看不到里面,在这里可享尽珍膳美味,甚至上菜的都是美女。那是个不分贵贱,只要有钱就能饮酒作乐的地方……

——妻子,被卖了!

和作盯着信的眸子满是悔恨。他真想就此扑通一声倒下,为了摆脱这种打击,他真希望自己昏死过去算了。

——怎么办?怎么办是好?

五十两?……不,赎金应该不下百两。这么说,妻子不是再也回不到自己身边了吗?

就在此时——泥地房间里吧嗒吧嗒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声音清脆地说了句:“婆婆!我饿了。”那是年满七岁的吾一的声音。这声音天真可爱,却令和作心如刀绞。

五日后,和作背着吾一,脸上裹着布手巾,穿过宫川町,脚步沉重地渡过团栗桥,右拐就是东石垣了。还不到午时,喧闹的弹唱已飘过河面传了过来,和作紧紧咬了咬嘴唇。

他原本没有勇气去红叶屋,但不知不觉间脚步却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我想要钱!

从还在武库乡时开始,和作就一直钻牛角尖似的思考着这件事。于是又返回了京城。

“这不是布施吗?”

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流浪武士模样的人向他打招呼,和作回头,发现是一个月前新交的朋友津久田。此人武功高,又有胆量,只是恶事干得太多,所以很少在光天化日之下露面。然而今天,他并没有把脸包起来。

“看上去郁闷之极的样子。怎么了?这孩子是?”

“是小儿。”

“你有孩子啊——看孩子都饿成啥样了,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

津久田说笑着,在和作看来,他是那么靠得住。

一刻多钟之后——

在位于宫川町一条巷子深处的下等私娼馆二楼,和作与津久田及另外三个朋友饮酒为盟。此间,吾一因旅途劳累睡着了。

大家都一言不发,空气沉闷得像是停滞了。

突然,津久田问道:“你们想做一辈子的强盗吗?”其他人表情凝重,开始正视沦落到如此地步的自己的处境。

“你们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吧?你们——”

津久田用讥讽的口吻说着,他的话打破了沉闷的空气。

“反正都是回不了家乡的人。可是,即便身在京城,除了敲诈勒索,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来维持这朝夕不保的生命了。与其这样,不如来次大抢劫,然后远逃江户——其他也没有什么路可走了吧。”

“万一被逮住的话,那可是要坐牢的——”

“不过,若是成功了,可是够吃一辈子的啊……我有信心成功。就偷东姊小路的橘屋。”

大家一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橘屋是操纵大阪堂岛米市和京都七条米市的巨商。虽说是大米批发商,其实并不进行实际的大米交易,而是通过账目来控制期货大米。百石有一两金子的差额,一石米的价格在六分上下浮动。如果买一百石,一石的价格降到六分以下,差额就更大。因此,橘屋等少数米商从市场获得暴利。当时日本第一大的商业贸易就是这堂岛米市。

东姊小路上的橘屋别邸,就是京都七条米市真正的幕后人。赖山阳就是靠着这个橘屋做起了大米交易。

和作在山阳家寄宿时,常被派去橘屋。他记得客厅里当时挂着山阳写的一句诗的颈联,内容是吟咏大米行情的——市声忙觉穷阴日,米价低知列国秋。津久田要偷袭的就是这个橘屋。

“怎么样,反正都是抢,何不选京阪首屈一指的富豪呢?万一被抓,也可以扬名……其他批发商的情况我不知道,单说橘屋邸内,连放炭的小屋我都能查得一清二楚。我们应该大干一场,拿到千两箱——”

津久田一说完,相貌丑陋的暗娼们随即蜂拥而入。

“提前庆贺一下!喂,女人们,打起精神弹三味线给我伴奏,我给你们唱江户现在正流行的拍球歌。”

津久田起身,用手打着节拍,唱了起来。

一呀,一人被抓吓破胆,大家一起排成排;

二呀,二老叹气常拜佛,虔诚祈祷驻心间;

三呀,坐轿前往南番所[7],狱夜灯常相伴;

四呀,日里夜里暗商谈,期待名主心向善;

五呀,多少风尘女子中,唯有我等汗无颜;

六呀,胡乱接客被责罚,草鞋踩得啪啪啪;

……

和作出神地盯着榻榻米的一个点思索着什么。突然,他说了句“好!就这样!”便做了决定。

“啊?你说津久田他们要偷袭我们?”

负责京城橘屋别邸的大掌柜惊得瞪大了眼睛。

和作两手紧抓膝袴,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旁边的吾一张望着城堡般宏伟的建筑,好奇极了。

“明夜丑时三刻——请记好!”

“请让我听听您背叛津久田大人的理由。”

大掌柜回过神来,眼里满是疑惑。

“这不是吓唬……我若是说谎,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如果你担心受骗,可以多提高些警惕。津久田武功高,明晚请务必找些强壮的人护院……”

“请问您这么做的本意是什么呢?”

和作被追问后低下头犹豫了片刻,说道:“拜托!无论如何,请您一定借给鄙人救妻子的赎金!”和作下定决心说了妻子被人贩子拐卖到东石垣红叶屋的事情。言毕,双手随即扶在榻榻米上叩首请求。

大掌柜表情冷淡,“感谢你向我通报津久田他们的诡计。不过,他们为何要做如此无法无天的事呢?”

“不,不清楚!津久田是个计划要干什么就肯定会干到底的人。鄙人不太清楚……如果这么说您还不信的话,我可以把小儿作为人质。倘若鄙人言出有假,您可以使唤小儿一辈子!”

大掌柜用锐利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吾一,他和他父亲长得一模一样。

和作接下来仍在拼命地表明诚意,大掌柜终于点头同意。

“好。我先替你照看这孩子。等顺利抓住津久田他们之后,一定给你百两黄金。”

“承蒙关照,不胜感激。”

和作再次低三下四地跪拜。

次日深夜,津久田和另外四个武士沿着本能寺后面长长的土墙,不声不响行走在冷清空寂的大街上。津久田在最前,和作在最后。

婷婷直立的银杏树覆盖着头顶的天空,遮蔽了月光,形成一大片树荫。

——倘若交锋,是逃跑呢,还是故意被抓呢?

和作正纠结保全自己之策,并未注意到迎面而来且擦肩而过的人。

路过的人突然叫了声“布施和作”,和作吓了一跳,立马回过了神儿。树荫下,他只能看出对方朦胧的脸部轮廓和流浪武士的打扮。

“不记得我了?太失礼了吧。过去还不到十天的时间。”

那口齿清楚的声音,让和作恍然记起——这不是在歌中山施舍给我十两银子还不告诉我名字的流浪武士嘛。

“你不是说要回到老家挨饿的妻子身边嘛,难不成是骗人?”

来人语气冰冷,令人毛骨悚然。被他一抢白,和作四肢都僵了。

——不是的!我有苦衷!

和作在心里大声疾呼,但舌头发僵,像是被胶粘着了一般。即使能说,这种情况下,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

“干吗呢!”

津久田不客气地回过头来,朝和作凶神恶煞地问道:“什么人?”

对方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这位看上去有*气。看到你们带上他半夜在这种地方行走,我觉得我给他的施舍白费了。”

“说什么胡话呢,你——”

津久田刚微微挺了下左肩,对方就看破了他要立刻拔刀的架势,斥责道:“是田宫流居合术的无名小辈啊,试刀时,你*了四五个人吧。”

所谓居合术在拔刀即砍的比试中,关键是出刀,胜负在于刀鞘里面。让对手察觉到自己要拔刀的时候已经输了。明知输了,还不得不拔刀就砍,这就是只会居合术的悲惨宿命。

“啊——”

津久田一刀打破了寂静之夜,他的刀直直向眠狂四郎头上砍去。

下一秒,津久田和狂四郎的位置就更换了。

“你这小子!”

“妈的!”

除了和作,其他流浪武士一齐拔刀,当刀尖一齐对准狂四郎时,就见津久田的身体开始摇摇晃晃向银杏树粗大的树干靠去,接着一点点滑到了树根。

狂四郎以风驰电掣般的神速,让无想正宗充分蘸满了津久田身体里的鲜血。他将刀尖擦着地,嘲笑道:“怎么样?喂,最厉害的被我*了。若是自己觉得赢不了的,接下来最好别用手了,用脚逃吧。”

三人四散而逃,狂四郎慢慢转向和作,上前走了两步。

“嗯,嗯!”

伴随着一声*,和作拔出了刀。

月光透过树叶映照在狂四郎的半边脸上,他的牙齿白得瘆人。

“你若想像男人一样往生的话,就出手吧。若是还想多活几天,就用手里的刀砍掉顶髻。你要选哪个?动手吧?要恩将仇报的话,这是个好地方。不过,我不会像信长那么记仇,自然也没有要报仇的道理。”

和作被狂四郎这么一喊,绝望得不知如何是好。

津久田被*,其他三个同伙逃跑。橘屋盗窃一事化为泡影,拿到百两银子的希望也落空了。

——都是因为碰到了这小子,我,真不是个东西!

和作浑身充满憎恶和绝望,“呀啊——”的一声,像受伤的野猪一样盲目地冲了上来。

狂四郎一躲开和作那意外的一击,就单手斜砍了他一刀。

狂四郎瞥都没瞥一眼再也无法从地上爬起来的和作,他把刀插回刀鞘,正要迈步离开之时,和作伸过双手,像要抓住什么,发出嘶哑的声音。“等,等,等下……”

狂四郎回过头来,目光锐利地低头看着他,但还是毫无顾忌地凑过来蹲下,将和服叠了几层为他堵住伤口,之后将他抱了起来。

“若有遗言,就告诉我。”

“拜,拜托!”

黎明——

在远方寂静的天空刚刚裂开一丝鱼肚白的时候,狂四郎走在河滩上,从三条朝四条的方向走去,背上背着个熟睡的孩子。

狂四郎听了布施和作的遗言,非常后悔自己的轻率,就顺便去橘屋要回了吾一。怀里还揣着沉甸甸的二百两小判。

狂四郎只是想去把吾一领回来,并未打算动手。为防御强盗而被召集起来的十余名壮汉,突然不分青红皂白一起猛打过来。狂四郎对此甚是气愤。再加上看到吾一被他们绑起来当作人质,一下子火冒三丈。

狂四郎拿起泥地房间的扁担,瞬间打败了所有壮汉。大掌柜下跪求饶,狂四郎逼其拿出了二百两金判。

——我这样的人,就像是从地狱图中逃脱出来一样,所到之处都留下了罪孽啊。

狂四郎感到那犹如墨汁般乌黑的血液在体内流动,他厌恶这样的自己,目光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色。两岸的樱花在这瞬间万籁俱寂的世界里,开得美丽而生动,宛如没有被人类干扰一般。

背上孩子母亲所在的红叶屋,马上就要到了。

[1]山科:地名。位于日本京都市东部、被东山和醍醐山所围绕的住宅地区。

[2]鼠小僧:鼠小僧次郎吉(?—1832),日本江户后期的盗贼。相传是只偷窃武士家宅,把得来的钱财分给穷人的义盗。后被枭首示众。

[3]又名“昌平坂学问所”,是幕府进行儒学教育的官办学校。

[4]新町:位于大阪市区的地名。江户时代称大坂新地,有幕府许可的妓馆区。

[5]西阵:日本京都市上京区的堀川以西,一条大街以北地区。自平安时代开始发展丝织业。

[6]先斗町:位于日本京都市中心,沿鸭川西岸的三条和四条之间的地区。从江户初期起即为烟花柳巷,今仍保留着舞妓等传统风俗。

[7]番所:日本旧时的江户南町、北町奉行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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